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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恐怖-《共生毒》三、死夜

月雨海魅 | 2021-12-14 11:22:33 | 巴幣 16 | 人氣 159


三、死夜

  邱品珺,是我的本名。
  市立高中二年級的資優生。
  長相甜美、成績優異,有人人稱羨的異性緣,卻又不會招來同性的忌妒,可說是才貌兼具的完美女孩。
  那些將我捧為萬人迷並賦予完美稱號的種種稱讚,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雖然我個人不討厭受人抬舉,但也不認為一切該是理所當然。

  縱使那確實也是我刻意包裹在外的形象。

  沒有人不喜歡受人稱讚,我甚至認為,所謂的謙遜不過是人類需要在群體社會中生存下去的「作為」。
  不過,我倒是還蠻喜歡被稱作「聰明」的女孩子的。
  雖然現在崇尚兩性平等,女性地位也跟過去有所不同,但歧視與物化還是時常出現在眼所能及之處。即使我還沒進入職場,但在學校這小型社會就開始能感受出男女之間的差異了。
  每次一想到腦海裡異性垂涎的眼神投射在我身上時,都會不禁令我感到嗤之以鼻;我能理解那是生物天生受基因驅使的本能,嗤之以鼻則是本就「近乎」身負「吸引力要件」的雌性對「被物化」的抗拒,繼而使雌雄在社會化上有著不公平的差別待遇。
  不過就理性面上,我認為凸顯各自雌雄特性上的表現其實是公平的,所以天生的男女生物面向,是最不該用在探討平均兩性權力與責任的說詞。
  仔細想想,即使人類常說不要重蹈覆轍,必須拋開錯誤的歷史,才能有嶄新的未來,但這種有如精神論的論點,卻又跟現代人被過去傳統思想堆疊而起的堡壘產生強烈矛盾。
  我知道沒有過去就沒有現在更不會有未來,但人是永遠學不會教訓的生物。
  老鼠也知道暗道走多一定會碰到陷阱,所以才會有殺不完的鼠害。好吧!把人跟動物相比確實不宜,但人就真的非得跟動物相比時,才會曉得自己跟牠們有所不同或根本相同。

  講多了。現在的我再次以第一名之姿寫完考卷,趴在靠窗的座位桌子上,俯望藍天白雲下的操場情景。
  學長也在,他奔馳在艷陽高照的跑道上,是一位雖然稱不上喜歡,但確實在我內心佔有一席之地的男孩。或許就是因為他的完美,才讓我對他這麼有興趣呢。
  看著學長就像看著自己一樣,他是我的對照,鏡子中的另一個自己。
  他的完美是眾人所認可。他的人格魅力幾乎與我相同,所以我才想深入探討那完美外衣底下面貌,可能我也想在這之中找出一些對方不為人知的缺陷吧?
  我不是想陷此人於不義,只是好奇,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同學跟爸媽眼中的完美女孩時,他們會是什麼表情?假如學長在完美外衣下其實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時,又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老實說,想到這些我就不由得感到興奮、全身顫抖。
  我不認為自己存有某種病態價值觀,不過一想到此,便感覺自己其實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這使我感到真實。
  我不是超凡脫俗的神仙,只不過是被人類的醜陋、劣根性、傲慢、矛盾等複雜認知塑造出來的希望形象罷了。
  一直以來,我們都被習以為常與光鮮亮麗的事物所矇蔽,而在名為邱品郡完美的夢中,只要我一入睡,就會被帶到「那一晚」的記憶場景,屆時我那想抹去的另一面便會出現。彷彿那個過去、那晚當下的自己,所體驗到、感覺到、察覺到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我。

  那一晚正是賴叔叔帶回姊姊的夜晚。沒錯,鄰居們日後廣為流傳的「正室爭奪戰」的那一晚。
  這一晚的「夢」可說是我內心深處的秘密,只是爸媽卻也是唯一知道我那晚所看到的場景並非是夢的知情者。
  也因為隔天晚上爸媽在客廳裡的對話,才使我察覺那是真實發生的事,而非夢境。

  他們知道我前一晚看到了什麼。

  姊姊消失後的隔天晚上,我因內急起床上廁所,就在我好奇客廳為何還亮著燈,穿過走廊時,我聽聞母親歇斯底里的哭鬧,父親也難得上演情緒化的反應,因此,我豎起耳朵想要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
  談話內容令人吃驚,只是我沒有聽到最後,因為當時我突然一陣太陽穴抽痛,最後只能像夾著尾巴的狗兒跑到爸媽房間,翻出並吃下母親一直放在抽屜裡的「藥物」後回房入睡。
  只是當時我沒有注意到,當下食用的藥物隱約有著與賴叔叔身上同樣的氣味,腐臭與菸草燒焦夾雜在一起的味道,並且食用有一股飄飄然的迷幻感襲來,整個人宛如騰空飛起一般。
  而隔天一覺醒來看到被自己丟在床邊的藥包後我才明白,原來昨晚也不是夢境,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

  正室爭奪戰與父母對談的兩個夜晚,兩個秘密陰錯陽差的出現連結,如今想起來真是格外諷刺。

  父親與母親隔天夜裡的焦躁,夜半鄰居圍牆後傳來的金屬與軟土接觸的聲響,以及當下身後深沉的腳步聲伴隨鼻息間的冰涼感襲來後的昏迷,揮散不去的屍臭味,還有……裸露在土堆之上的那隻蒼白纖細的手。
  那是姊姊的手。
  姊姊與阿姨爭吵的聲音就像隔天晚上母親發出的那陣歇斯底里,最後突然安靜。
  那一晚,姊姊被埋入土中,即使我年紀還小,但也看過不少書籍跟電視節目,推斷也只有死人會被掩入土堆之下了。
  所以在那之後,也就是父親常帶著我釣魚,一起共享秘密的那段期間,我內心其實都在偷笑,他所說的「姊姊是因為吸毒過量,意外被車撞死」的傳聞不過是個騙小孩的謊言。
  而那晚鼻息間的冰涼感、那股味道,致使我昏迷的東西即是酒精。
  另外,用它迷昏我的正是母親,而父親也是我目擊姊姊被埋入土中後,致使我陷入昏迷的共犯。
  之後,他們兩人果然不再談論到那一晚的事,也告誡我不許再提及。
  至於母親迷昏我這件事,是直到我上了國中後才聯想到的可能。

  雖然在那之後我沒有因一場「惡夢」就報警,估計那時才小學二年級的我即使想要向警方坦承,也會被雙親阻止或不被採信吧?但警方仍在姊姊失蹤不久後找上門來。問的當然是我們近期是否見過對方,或是過去與死者的交集等等……
  記得警察拜訪是在姊姊失蹤後的第四天傍晚,該天正逢假日,我首次與父親帶著兩籃大豐收魚獲回家的時候。
  而在老爸被問話同時,我的眼角餘光則看到了那天晚上,那道拿著鏟子埋屍的其中一個身影,殺害姊姊的嫌疑犯。
  但當時的我卻不敢轉過頭去與她對視。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顫慄」。
  那幾乎要將我壓垮在地,使我全身冷汗直流的壓迫感令我感到性命遭到威脅與監視,在警察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女人的身影就站在隔壁白色樓房二樓的窗邊,是賴叔叔的正室。

  我看見賴阿姨躲在紅色窗簾後方,只露出半張蒼白臉孔,將冰冷、空洞與恫嚇融入望穿我背脊的目光,彷彿在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那一天,我感覺「死亡」離我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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