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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鏡子藝術-3

西河 | 2021-11-05 23:01:52 | 巴幣 16 | 人氣 127

  時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我們總是認為,昨天跟今天一樣,但每過幾十年,就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正如一句諺語,太陽底下再無新鮮事。
 
  故事從這裡開始講起,一個佃農之子買下了這座莊園;我忘了這座莊園本來是用來種櫻桃還是什麼的。那時正值新舊之間的交替,這位農人(現在應該說是位企業家了,因緣際會下,他變得越來越有錢)成為了這新時代的主人,他的子孫們開始在這裡譜出新的生活。
  這面鏡子,便是他莊園裡其中一項象徵他的家具。
 
  傳說,這位新的莊園主人每天早起都會在鏡子前面仔細的打理自己。
 
  也許是在無意識下產生的靈感。
  他天生是一個自律的人,我們常會看到,自律是一個成功人士的其中一項品質之一。除了他自己,他還會每天為這面鏡子擦拭,保持著鏡子的清潔。他總是說,一個人的儀表代表著這個人的精、氣、神。他也特別囑咐自己的孩子注意這一點。
 
  那時,整個莊園欣欣向榮,常宴賓客、且高朋滿座。春天的時候,這裡開滿了罌粟,畫面很美。莊園主人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之後的幾代,就沒有表現出當年老莊主的才氣。不過,他們還是擁有莊園,並且現在人們尊稱他們為先生、女士。他們成為了眾人的焦點,而不是無名小卒。現在,他們是讀過書的人,而不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現在,他們是文質彬彬的上流人士,而不是不知哪裡來、沒文化的暴發戶。這時,他們莊園裡堆滿了像我這種人設定的藝術品,充斥著高級品味。他們已經徹頭徹尾是名的貴族了,能與當初的貴族比肩。那是他們當初那位爺爺想盡各種辦法都辦不到的事。即便你能佔領他們的財產、奪走他們的肖像、甚至買走他們的住處,卻不能奪走他們累世的勳章和頭銜、甚至是歷史。
 
  不知她們天上的爺爺要是知道此事,是會感到欣慰、還是忌妒?一位真正的貴族。
 
  關於那面鏡子,它依舊光華閃亮。不過,莊裡的人因為嫌每天擦鏡子麻煩,所以擦鏡子的工作平時就交給佣人去擦了。
  他們也沒了當年老莊主的活力和動力。我讀過莊裡的族譜,說老莊主當年專心事業到曾失去一次大家都看好,就差沒有求婚的愛情。上頭還註記,這件事情是經過當時相關知情人是考證過的,因此絕對可信,還附上一張老莊主和那位女士的合影。那張照片裡的女士看來也是一名貴族小姐(看起來還真的挺登對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在瞞過莊主夫人的情況下完成這部族譜?)
 
  老莊主憑著一雙腿到處探勘,在歐洲到處跑,那雙舊鞋、和枴杖還保留著。
  現在他們有代理人了,事業也因此做的更大了。他們宴請賓客,並投身慈善事業(你知道,政府鼓勵投資慈善事業的企業家稅務減免的優惠)
  基於慷慨與仁慈的門風,他們幫助了很多人。(這條規則也是家訓之一)並獲得了來自鄉里的多方好評,且也有少部份的人認為施予金錢、而吝於行動。此非慷慨,而只是賄賂。
 
 
 
  到了近代,這小日子過的就不是這麼舒適了。
  曾經紀載過這樣一個故事。老莊主是這樣回憶他的地主,那最後的一段日子,即使窮困潦倒,在外依然點最貴的菜、給服務生高昂的小費,在莊園要拍賣的當晚還宴請賓客。
 
  當我路過此地時,這裡標誌性的罌粟花因為寒冬而歉收。但是,莊園那裏依然充滿歡笑,大擺宴席、投資歌舞表演、支持大眾藝術(我便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和辦公益性質的運動會。
 
  我很快地就見到莊裡的主人,比我預期的快了許多。他就坐在那一片良莠不齊的罌粟花園中,看著這美麗的風景,靜悄悄的什麼都不動。他近似沒有發現我,而我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穿的極其精緻與好看,這樣的精緻卻根本不應該出現在罌粟花園裡,因為那顯得格格不入。他手上還拿了本書,是當代的思想著作。
  我們就這樣匆匆而擦肩而過。直到宴會開始,主人姍姍來遲,我才知道莊園的主人便是我剛才看到的那位先生。
  他很白、很瘦,衣服精緻、漂亮,卻沒有好好地、似乎是故意的要這樣,叛逆的穿在身上。他還用一套華麗的哲學詞語包裝這種行頭。
  那次的交談很愉快,因為大部分的藝術家或多或少都有他那樣的影子。而且,因為,這代的莊主【很美】。他那種美一個重要的來源是因為他很白,另一個原因是他身上集結了大量的,可以說是一個茫然於世的年輕人的典型;敏感、易怒且多疑。
 
  坐在那裏的都是高明的藝術家、哲學家、騙子,而他跟我們每個人大談這些玄理、有一定獨到的見解,頭腦動得很快。他談到,他是個聰明人,他全家人都認為他很聰明,將來必定能振興莊園。
 
  但是他沒有,他因為愛玩,這些學業都荒廢了,還染上了不好的嗜好、習性。他在青春期的時候;一個被認為是人格發展中最痛苦、最困難的階段浪擲了。談起這些時他卻不當一回事一般。
 
  說起來,他還是個業餘的藝術家、音樂家、文學家、評論家,對藝文界的影響很大。不過,即便如此,在談話的過程中我還是發現了他對學理、學問的不足,缺乏真正深邃的思想,大多都只是浮於表面,和濫情的人文主義。
 
  又有一次,那次我被單獨邀請來作客的一次,他依然穿著不修邊幅,又似乎是花了大力氣去維持那樣的模樣。我不經意地問他(或者他是有意引導我去問的),難道他都不用鏡子整理自己的衣容的嗎?他便笑著,意有所指地說:自己已經很少去照鏡子了,說不定現在鏡子已經吃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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