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香煙,攝取尼古丁,試著把今天的不愉快全部吐出來,長舒一口氣,煙霧緩緩飄散在路燈注視下與它結合。
過程結束的很慢,像這座小鎮一樣,一切都來的很慢,就連冬天也是,溫暖的空氣融化我的思緒,疏遠一切我愛的事物,讓生活成了無限的延遲。
巷子裡的人白天離開這裡,晚上像鬼魂一般消失,日子一天天更佚沒有變過,從我初次來到這裡就是如此。
就這樣漫遊著,煙熄了,下意識的彈進水溝蓋裡,抬起頭來繼續觀望這個接近腐朽的地方。
微風流淌的盡頭,有一名少女站在那裡。
不同於停滯的小鎮,她的髮絲在路燈下飄著,明亮輕快不息,宛如靈魂一般,是此處唯一的異類。
注意到我的存在,少女徑直朝我走來。
空氣裡有什麼氛圍一觸即發,隨後對話的重心被少女搶過,她率先發言。
「睡著了算死掉嗎?」
「山椒魚是兩棲類,為什麼牠長得像蜥蜴?」
「我無視牛頓的話,是不是就學會輕身術了?」少女的問題,我無法解答。
「你真無聊。」她失望的說著。
「抱歉。」我回道。
「你媽死了。」
「妳長得很漂亮,說話應該有教養一點。」
少女生氣的注視我,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但她忍住了,瞳孔渙散,眼神頹圮,大概是要取我的性命,像個殭屍一樣。
路燈下柏油路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兩個正在對視的人。
我想打破沉默,拿出煙盒與打火機。
「要抽煙嗎?」
「沒抽過,我可以試試看。」
我遞給少女一支煙,她好奇的打量了起來。
「嘴叼著煙,等一下點燃時吸一口氣。」
火光靠近少女嘴上的煙,照亮了她的右臉,發紅如橘子般的顏色罩染在她的五官上。
少女吸入的第一口,難受的咳了出來,跟每一個剛學會抽煙的人一樣。
很快的,她適應了這個感覺,白霧從她唇邊緩緩升起,小鎮又多了一個學會抽煙的人。
「感覺如何?」
「頭有點暈。」
「我還能在要一支嗎?」
「嗯。」
我看著她的瞳孔,少女的目光從煙頭轉向我的面前。
黃棕色的枯草燃燒殆盡,僅剩一縷淡薄的白煙,她手指脫力,白色的濾嘴落在了地上。
我再一次遞給少女一隻煙。
「我試試看自己點火。」她說道。
我遞給少女,在轉動火星的那一刻,幽微疲憊的微光駐留在她的臉頰上。
小鎮說不上是開化之地,但發展程度已經取代了原有的生靈,地面本該是月光下榕樹的投影,時代變了,景色依然,只不過物質成了工業時代的發明,街燈照明了大地,陰翳從枝葉變成電線。
夜歸的人們,每當穿越巷子,他們的衣服就染上了影子。
南面是一座小山,即使常年坡面上未經人類之手造物,但我覺得依然死氣沉沉。
「我想在附近轉轉。」
片刻過去,少女開了口,或許是在原地站膩了,我與她的面前是一棟住戶,的確沒有什麼好看的。
少女走到路燈下,光圈中有她一個人的身影,腳下的黑暗遮擋住了一半的光。
「夜晚的一切都死去了,夜歸的靈魂也是。」
「看到我腳下的圓了嗎?投影就像殘缺的生命,僅憑一個人沒有辦法填滿它。」
「踏進來吧,便完整了有著我們的圈子。」
回應少女浪漫的話語,我走到了她的面前。
兩個不認識的人,處的似互有好感一般,明明不久前還是互不牽連的個體,突然間,我覺的自己好像看著她太多了,自顧自的掉入了深淵。
我看著她,想說些話,但是話語阻塞著,不斷試著編織出一些什麼,最後我放棄了,就這樣看著她。
她看著我也沒說話,不過瞳孔未閃現出尷尬,告訴我兩人像是老相識一樣,無語但是懷念的觀望彼此。
微風停下了吹拂,空氣靜止了,思緒混合煙霧蒸發在路燈下,孤寂的靈魂倚靠在了一起,時間過去好久好久。
或許這只是我的一箱情願。
「我可能要消失了。」
少女說著,表情有點寂寞。
終於這份情境還是被打破了,沒有事情會是永恆的。
「我被這座小鎮被詛咒了。」
「我毫無頭緒,只是知道我被詛咒,我將會消失在這裡,終有一日這座小鎮也是如此,身處此地人們不是離開,就是死在這裡。」
少女敘述了這些離奇的現象,表情卻如此真實。
「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我們一起向北,找個解決的方法,好嗎?」
「沒有用的哦。」
少女看著我,清澈的瞳孔早已不在反射一切她看到的,包括我,她的消失好似已經開始了一樣。
「再見。」離別的話語從她口中緩緩吐出。
妳好謝謝妳很高興認識妳有緣再相見。
想講的話在腦海中一字排開,陳列著,等待我挑選。
最後我只是對少女揮揮手,
「再見。」我想我是面無表情的說著。
她轉過身去,空靈的眼神不在是面向著我,踩開步伐向著東邊,是荒蕪的工業區,是小巷的盡頭。
直到最後,少女走到了消失點的末端,飄散在藍色的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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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臨時起意參加了水族造景大賽,直覺的擺了一堆沉木與成景用的石頭,然後放了一隻鬥魚,過程很開心,童叟無欺,我想著這是最好的安排。
理所當然的,我拿到最後一名。
回到家後,我被老爸臭罵一頓,罵我不成材,罵到我哭了,我在夢裡打了他。
上述就是夢的全部了,起床後我發現枕頭上還有淚痕。
我想我被老爸罵到怕了,其他長輩也是一樣。
父親要求我當自強,母親希望我考師培,別人呼籲我畢業前應該搞點學問出來。
每一位不一樣的人走入森林,拿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那麼森林在最後必將死去。
「這座小鎮被詛咒了。」靈魂被少女的這句話所附著,糾纏不清,即使我平日根本不談風花雪月。
拋下思緒,我起床準備下樓抽煙。
照理來說已經入秋了,小鎮的太陽依舊毒辣,人依舊熙來攘往,面帶無神,一切如常。
此時有一位老者背著我走過,我想有一天也會像他一樣吧,垂朽在某地。
聽說下個禮拜冷氣團會來,年復一年又一次的南國之冬。
這裡肯定沒有的吧,初晨裡浸染著寒意的空氣。
一瞬間,想離開小鎮的念想浮現在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