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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火柴的小女孩

拜占庭修士 | 2021-10-13 13:28:48 | 巴幣 1226 | 人氣 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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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燈緩緩亮起,雪花也漸漸落下。街道上開始有穿著大衣的中產階級們走過來走過去,他們很少停下來,全都低著頭,壓著毛帽,努力不讓圍巾跟臉頰的縫隙被寒風入侵。

柏林的夜裡下著白雪,再過一個月就是新年了。櫥窗內開始有些許的聖誕氣息出現了,而在沉默的人群中間,有位穿著單薄藍色格子衣服的小女孩,正叫賣著一盒一盒的火柴。

「有沒有人要買火柴?」

她的聲音並不多麼突出,儘管街上的人們大多都沉默著。手上籃子裡只剩下最後的兩盒火柴躺著,以及在她手上最後的一盒。她努力地在今天晚上將最後全部的火柴給賣完,這樣她才能有足夠的錢買奶奶最愛的南瓜派回家。

「多少錢?」

女孩聽到了關鍵字,驚訝的回頭一看,一對男女,在燈火不那麼亮的角落對她問道。

「火柴一盒,多少錢?」

那位戴著眼鏡,身著工裝的男子,微笑著問。

「十……十芬尼!一盒火柴十芬尼!……」

「那剩下的火柴我全都要了。來,這裡是一馬克,不用找了。」

女孩驚訝的看著這名男子。他看起來並不像特別富裕的人家,身上穿著的工裝雖然整齊,卻也不像什麼工廠廠長。臉上一對八字鬍梳得很整齊,手上的馬克硬幣還熱呼呼的。

「不……我不能收下那麼多!我……我可以找給您的先生!」

「不,真的不用找。」這位男士笑了,從他的八字鬍底下露出一抹親切的笑容,「你也是辛苦工作的無產階級呢,今天早點回家和家人團聚吧!」

女孩笑了,或者該說她哭了,因為她雖然高興,眼角卻泛起了一點淚滴。她看向那位一直待在男士後面的女士,她也一直以一抹笑容看著她,身高並不高,但卻給她帶來深刻的印象。

「謝謝……謝謝您!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

女孩將全部的火柴都交給了男子,互相道別後,女孩離開了冰冷的街道上,手裡緊握著那枚銀幣,滿懷期待的向麵包店走去,渾然不知在陰影處有位男子從剛剛一直盯著她直到現在。


這天一早,稍微有點寒冷,但起碼陽光照到的地方仍算溫暖。女孩帶著一籃火柴走到街上,因為昨天的那位好心人,她如今多了一條溫暖的圍巾。

在她剛走上街時,她看見街上有許多人停留在廣場上,似乎正在聆聽某個人的演講。她壓制不住好奇心,努力的鑽進人群,試圖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想不到,在人群的中間,橡木造的講臺上,站著的正是昨天那位好心人。

「我們首先來講第一個問題:什麼是工資? 它是怎樣決定的?」

那個男士對著台下身著工裝的人們大聲講道,彷彿一個牧師在露天的廣場佈道一般。

「假如問工人們:『你們的工資是多少?』,那麼一個工人回答說:『我做一天工從資產者那裡得到一馬克。』;另一個工人回答說:『我得到兩馬克』,等等。由於他們工作的勞動部門不同,他們每一個人因勞動了一定的時間或做了一定的工作(譬如,織成一尺麻布或排好一個印張的字)而從各自的資產者那裡得到的貨幣數量也不同。儘管他們得到的貨幣數量不同,但是有一點是一致的:就是工資是資產者為了償付勞動一定的時間或完成一定的工作而支出的一筆貨幣。」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可見,資產者是用貨幣購買工人的勞動。工人是為了貨幣而向資產者出賣自己的勞動。資產者用以購買工人勞動的那個貨幣量,譬如說兩馬克,也可以買到兩磅糖或一定數量的其他某種商品。他用以購買兩磅糖的兩馬克,就是兩磅糖的價格。他用以購買十二小時勞動力使用的兩馬克,就是十二小時勞動力使用的價格。 可見,勞動力是一種商品,是和砂糖一模一樣的商品。前者是用鐘點來計量的,後者是用重量來計量的。」

儘管女孩聽不太懂,卻也跟其他工人們一樣,努力的嘗試聽懂每一個字。

「工人拿自己的商品即勞動力去換得資本家的商品,即換得貨幣,並且這種交換是按一定的比率進行的。一定量的貨幣交換一定量的勞動力使用時間。織布工人的十二小時勞動交換兩馬克。但是,難道這兩馬克不是代表其他一切可以用兩馬克買到的商品嗎?可見,實質上工人是拿他自己的商品即勞動力交換各種各樣的商品,並且是按一定的比率變換的。資本家付給他兩馬克,就是為交換他的勞動日而付給了他一定量的肉,一定量的衣服,一定量的劈柴,一定量的燈光,等等。可見,這兩馬克是表現勞動力跟其他商品相交換的比例,即表現他的勞動力的交換價值。 商品通過貨幣表現出來的交換價值,也就稱為商品的價格。所以,工資只是通常被稱為勞動價格的勞動力價格的特種名稱,是只能存在於人的血肉中的這種特殊商品價格的特種名稱!」[1]

接著台下的男人們紛紛鼓掌喝采,隨後那位男士往後退,另外那位女士則站上了台。接著換她對台下的人們講道了。

「感謝李卜克內西同志用親民的語言,向各位解說了勞動力與僱傭關係。我想問問各位同志,我們共產黨人在追求的,是什麼呢?——用自由的勞動夥伴代替雇主和僱傭奴隸制。勞動不會給任何人帶來痛苦,因為每個人都有勞動的義務!每一個對社會盡了自己義務的人都過符合人類尊嚴的生活。因此飢餓不再是勞動的災難,而是對懶漢的懲罰!」

她的聲音可不比那位男士小。

「只有在這樣一個社會中,民族仇恨和奴役才能根除。只有當這樣一個社會實現的時候,地球才不再會因為對人的屠殺而蒙受恥辱。只有那時才可以說:
  『這次戰爭是最後一次戰爭。』

在這一時刻,社會主義是人類唯一的救星。在資本主義社會正坍塌的牆上,《共產黨宣言》中的話象發出火焰的預兆一樣燃燒著:
  『不是社會主義就是在野蠻中滅亡!』」[2]

台下的人再次開始歡呼喝采,小女孩仔細一看,發現群眾中不只有男人,還有零零碎碎一些戴著頭巾的女人,她們是各個紡織廠的女工們。甚至還有小孩,連他們也跟著學生們一起躲在工人當中。

後來,小女孩又發現,在這些人群中,有一部分人始終沒有跟著人群一起歡呼,他們像是在觀察著整個人群一樣,默默的看著。

「停了停了!散開散開!沒什麼好看的!」

一個粗曠的聲音叫住了所有人,是鎮上的警官,身旁還帶著其他許許多多的警員,手持警棍將人群疏散。人們很快就散去了,而女孩也被人群給沖倒,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後,才發現剩下的人都被警員包圍,並逮捕了。

註1:全文引自卡爾·馬克思《僱傭勞動與資本》
註2:全文引自羅莎·盧森堡《斯巴達克聯盟想要什麼?》


「小姐,請你跟我們來一趟。」

一如往昔,女孩這天在街上叫賣著火柴,那時她突然被三位頭戴黑帽的男子叫住。

「欸……?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們是治安警察。我們觀察你很久了,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跟叛亂分子有所聯繫。請你跟我們來一趟。」

「叛亂……叛亂分子?」

他們將她強制帶上車,並押送到一個四周都是鐵灰色牆壁的房間。一位男子拿著發出高光的燈泡指著女孩。

「你跟斯巴達克斯聯盟是什麼關係?你知道些什麼?」

「知道些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姐,你只要乖乖配合調查,我們很快就可以放你離開。現在請告訴我們,你們上一次聚會是在哪裡?是巴伐利亞的那間廢棄紡織廠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姐,這攸關國家安全。你的不配合意味著對德意志共和國的背叛。現在,我們再問一次,你知道些什麼?」

女孩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甚至連眼睛都張不開,淚水不住的從她臉上滴下。

「這位,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男子拿出一張便條,上面赫然畫著小女孩奶奶的模樣。

「我們調查過你全家,如果你不配合偵辦,你的家人也會遭殃。現在,告訴我們,你們在什麼地方聚會?」

「我……我我我……」

男子和他的同夥們對視了一眼,然後便走出房間,留下女孩被銬在反鎖的房內。

女孩直到現在仍驚魂未定,她在努力讓自己醒來——她多麼希望這只是場可怕的噩夢,然而,不,她非常清醒,甚至從未這麼清醒過。

接著,她悄悄地聽著門外的對話。

「叛變!」

「對,叛變。那些共匪已經佔領了新聞編輯部了。」

「總理已經下令自由軍團鎮壓暴動了。他們現在擁有全權,裡面那個姑娘,把她丟到禁閉室去,別讓她跟她的同夥碰到面。」

「遵命。」


這是女孩被關押的第十四天,老實說,女孩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天了。失去了太陽對於一個人類而言猶如失去了計算時間的能力,而女孩除了寒冷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突然門開了。

「出來。」

女孩儘管筋疲力盡,但一聽到「出來」這個單字後,便立刻轉過頭看向鐵門。果然,鐵門已經敞開,她顫抖著走出了門外。

「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見到奶奶了……」

「是的,你要見到奶奶了。」

隨著他們把她帶上另一輛車,她興奮不已。終於可以回家,回到溫暖甜蜜的家了。

然而,車子卻很快就停下了,絲毫不像要離開的樣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奇怪的冰雪覆蓋的高地,一旁站著一排同樣身上扣著鐐銬的男女。

「這是什麼,什麼地方?」

他們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粗暴的將女孩拉上台。身後一排排男女也被帶著步槍的警員們(老實說,他們是警員嗎?)帶上了高台。

那是個冰冷的高台,四周是一面高牆,只有勉強看得到遠處一座屋頂反射著陽光的教堂稍微讓人明白現在仍在人世間。但他們能待的時間也不久了。

女孩被綁在一個木樁上,她顫抖的看向右邊,是一位同樣顫抖著的女孩,她的眼淚浸濕了她已經漆黑的眼窩。

她一邊吐著白霧,一邊流淚的看向了另一邊,突然,一個熟悉的矮小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那是那位曾跟那位男子一起站在台上,對底下的人們呼喊的女子。

「華沙秩序井然。」

那女子對她說。與他們每一個人不一樣,她顯得毫不慌張,儘管在前方等待她們的是死亡。

「柏林秩序井然。他們那樣說。」

她轉過頭,看著女孩。

「柏林秩序井然。」

女孩重複她的話。

「他們這些麻木不仁的劊子手。他們的『秩序』是建立在沙灘上的。」

「他們是麻木不仁……麻木不仁的劊子手。」

女子笑著看著她。

「他們的『秩序』是建立在沙灘上的。只消一日,革命就將隆隆地再次沖天而起。」

「只消一日……」

一排一排的士兵們站上台,手上拿著步槍,槍口瞄準著他們。

「明天革命就將隆隆地再次沖天而起,吹著軍號,對他們膽戰心驚地宣告——」

士兵們的槍已然上膛。

「我來過,我又來到,我還將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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