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首日,上午在禮堂聽完校長的演講之後就是領取教科書的行程。
關於楊千帆和自己的謠言傳得比想像中更廣,然而僅此而已,畢竟缺乏實際證據,學生們在背後指指點點之外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李少鋒也聽從燕子的建議一律無視,默默將各個科目的全新課本塞進抽屜,喃喃自語:「以結果而言並不算太差啦,反正原本其實就只有班長會主動過來找我搭話而已。」
緊接著,李少鋒注意到楊千帆的身影站在前門,無視班上頓時傳出的陣陣低呼與竊竊私語,迎著幾乎所有同學的目光走上前詢問:「師父,怎麼了嗎?」
「我來問問夏羽的所在位置。」楊千帆說。
「我每堂下課就散出一次感知真氣。根據結果,她一直待在國中那邊。」李少鋒轉頭瞥了一眼來自身後的眾多目光,默默拉著楊千帆移動到走廊的洗手台區域才繼續問:「怎麼了嗎?」
「單純問問……我中午自己散出一次的結果也是如此。雖然這是好事,然而是否有點奇怪?她真的一整天都待在國中嗎?」楊千帆蹙眉問。
「如果她將自己的氣息灌入光塵戒當中,隨便放在隔壁國中某一個角落,接著內斂氣息就可以自由移動了,可惜就算看穿這點也沒有應對手段。」李少鋒無奈地說,同時想起身在蒼瓖城的時候也曾經被夏旖歌用這招騙過。
「原來如此,我沒有想到這點,那樣應該就是這樣子了。」楊千帆頷首說。
「師父似乎很肯定羽兒會到處亂跑?」李少鋒問。
「她身為銀鑰的成員,並且認為自己肩負著至高無上的任務,為達目的不惜其他犧牲,這是教團成員或多或少都會出現的情況,不可能乖乖地坐在國中教室上課。如果謊報年齡、假造身分成為你的同班同學還可以理解,畢竟隨時待在你身旁紀錄一言一行就是被分派的任務,偏偏不知為何降了一年去隔壁國中當學妹……」楊千帆思索著說。
「她在銀鑰讀過無數書籍,擁有許多對於修練者而言的珍稀知識,卻也相當缺乏普通人的常識,某種角度來看正好和我相反。如果銀鑰是不惜一切也要渴求知識的隊伍,也有可能真的在認真上課吧?」李少鋒問。
「這個……」楊千帆一時語塞。
「而且這件事情終究還是猜測,我們也不好違反瞭望塔認真度過普通生活的主旨,三不五時就翹課過去隔壁國中確認實際情況吧。」李少鋒苦笑著說。
「下課時間的話其實沒問題,潛入隔壁國中再回來也算充裕,只是……就算真的抓包也無法採取下一步行動,這個才是問題所在,依照她的輕身變化,可以輕易甩掉我們。」楊千帆抿起嘴,自言自語地說:「記得不久前在黑市有看到透明貼紙款的GPS發信器,如果那個時候有買下來就好了。」
對於自家師父充滿危險氣息的喃喃自語不予置評,李少鋒固然覺得不應該將夏羽當賊防,然而也知道客觀看來,「夏羽」依然有許多疑點和矛盾之處,唯一的解決辦法只有等待她本人用時間和行動贏得其他成員的信任。
「這點也是讓她加入瞭望塔的風險。」楊千帆低聲嘆息,看起來壓根沒有注意到九班同學投來的視線,交代幾句放學後的行程就乾脆離開了。
看起來自家師父真的不用擔心,說不定連謠言內容和上學期有差別也根本不曉得。李少鋒稍微安了心,沒好氣地刻意環顧教室的同學們一圈,迫使他們迴避視線之後才坐回位置,繼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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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
李少鋒立即想要離開教室喘口氣,不料才剛起身就被喊住,疑惑轉頭,只見許家瑀快步走來,徐雅筑則是待在自己的座位惡狠狠地瞪視,彷彿打算用視線殺死自己。也不曉得她們兩人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
「少鋒同學,要一起去福利社嗎?」許家瑀微笑邀約。
「……徐雅筑等會兒不會偷偷拿刀從後面捅過來吧?」李少鋒姑且一問。
「不會啦!雅筑確實對你有一些……誤會,不過你以前講過自己沒有和楊千帆在交往,所以就是正在和那位嬌小的學姊交往對吧。雖然公然在走廊做出那種親暱舉動點……不、不過情侶也有情侶之間的相處方式,旁人不好說什麼。」許家瑀微微紅著臉,自顧自地做出結論。
這種時候要是還否認,就沒有辦法解釋早上燕子學姊和自己勾手咬耳朵的行為了。李少鋒乾笑幾聲,單刀直入地問:「班長,妳要講寒假唱歌時候的那件事情吧。」
「嗯、嗯嗯。」許家瑀表情一凜,急忙左顧右盼,確定沒有其他同學聽到。
李少鋒跟著轉動視線,意外注意到沒有看到程書愷的身影,也沒有看到經常和他一起行動的廖詠寬,猜測大概是趁著午休時間去找當時也在KTV唱歌的陳沛臻、黃郁亭兩位別班女生,暗自祈禱他有辦法封住他們三位的口,否則後續處理起來也是麻煩。
「我們邊走邊講吧,班長也要去福利社嗎?」李少鋒問。
「就這樣子吧。」許家瑀點頭說。
李少鋒率先踏出教室,接著就看見楊千帆一如以往地凜然站在前門走廊,動作頓時一滯。
許家瑀在上學期的時候,幾乎每堂下課時間都會看見楊千帆站在九班教室前門找李少鋒講話,卻和其他九班同學一樣和她的交流為零,當下有些尷尬地頷首致意。
「買好午餐了。」楊千帆舉起右手的塑膠袋。
「師……不好意思,我和班長有些事情想要討論。」李少鋒說。
「我不能在場?」楊千帆平靜地問。
「我應該可以單獨處理。」李少鋒遲疑地說。
「那麼我跟在後面。」楊千帆說完就逕自拉開約十公尺的距離,逕自站著。
李少鋒知道這個距離對於玩家而言不算什麼,對話內容可以聽得一字不漏,苦笑幾聲說了句「走吧」就向前邁步。
「少鋒同學,該不會楊千帆其實單戀你吧?所以上學期才會每堂下課都過來找你,但是你已經有那位嬌小學姊的戀人了,因此故意擺出那種冷淡的態度試圖拒絕嗎?」許家瑀小跑步追上,難掩興奮地低聲問。
啊啊,自己似乎親身見證了謠言誕生的瞬間。李少鋒哭笑不得地搖頭說:「不是那樣。」
許家瑀轉頭瞥了抬頭挺胸、保持十公尺距離跟在後面的楊千帆一眼,表情顯然認為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班長,我得先說聲抱歉。當晚有傳了訊息,但是沒有收到回應,不過難得的寒假首日就讓妳們留下那種不好的回憶,真是抱歉。」李少鋒率先拉回正題,歉然說。
「我覺得這種重要的事情要當面講比較好,所以沒有回訊息。」許家瑀同樣端正神色地說。
「站在客觀立場,我也覺得看到那種場面會被嚇到啦。需要一些事情平復心情。」李少鋒說。
「不會啦,我其實以前也見過一些慘烈的畫面。」許家瑀說。
「請不用逞強。」李少鋒笑著說。
「這是真的。」許家瑀認真說。
李少鋒一怔,遲來地意識到許家瑀過來找自己談話或許不只是因為KTV走廊鬥毆的事情那麼簡單,抵達一樓之後轉而繞到籃球場的方向,遠離在大量擠往福利社的學生們,最後停在戶外鋪石通道的長椅處。
李少鋒側頭瞥了眼,看見自家師父移動到校舍外牆的陰影處,意外不太引人注目。兩邊相隔約二十公尺,提氣衝刺的話倒也是眨眼即至。
「要在這裡談嗎?」許家瑀低聲問。
「還是不要有其他人在場打擾比較好。」李少鋒坐在長椅,擺手示意坐下。
「少鋒同學,請問你有聽過『許廣淵』這個名字嗎?」許家瑀依然站著,正色詢問。
「這個名字……我是首次聽到。」李少鋒皺眉回答。
「啊,不過也有可能使用假名。」許家瑀有些困擾地皺眉,比手畫腳地形容說:「大概這麼高,體型偏瘦,總是戴著一副太陽眼鏡,頭髮有點自然捲,大概會是亂糟糟的髮型,很像鳥窩的那種,應該也留著不少鬍渣。」
「不好意思,我應該不認識那樣的人。既然同樣姓許,所以那位……許廣淵是妳的親戚嗎?」李少鋒打斷詢問。
「他是我爸爸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許家瑀點頭說。
「該不會那位許廣淵叔叔也戴著這種戒指吧?」李少鋒舉起右手,展示著無名指的晶藍色戒指。
「是的。」許家瑀點頭說。
原來如此,這樣總算可以解釋許家瑀打從開學以來就對自己抱持莫大興趣的理由。一開始多少因為班長身分與同為文藝社社員的交情,主動搭話,碰了幾次軟釘子卻更加熱情的理由就是注意到這枚玩家戒指吧。李少鋒瞭然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