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終。
五國高峰會的猛然驚現,義勇軍分為二路調查和斬首的行動,在薩爾巴德的潛伏暴露而撤退更被索貝克攔截,和那可怖的戰爭之災的化身的初戰;此後雙方會合並且集結了來自不一樣背景勢力,本來兵進首都的計畫因九神衛軍的回防而被攪亂,乃至於今在烈日下的風沙如浪中,掩護希莉卡而血漫黃土的決戰之日。
終於啊,今天就是休止符了──但究竟是戰爭之災的終結,還是世界的終結,尚是如同眼前瀰漫的風沙而矇矓。
腳邊揚起的沙塵猶如舞台效果的白濛氣體,揹著弓的他踏入了這最終的一幕。
為了讓希莉卡能夠全力和索貝克一戰,決意與鬥志帶著義勇軍如激昂的潮浪湧向那再生不滅的沙之濤,期盼多時的光天降而至,讓那惡劣的戰況有了轉機;趁著那日陽般的光芒如淨化似,無窮的衛軍出現缺口,勇者們挺進巨鱷蟄伏的不歸之途。
入目所及的是戰友屍骸,移開的目光絕非畏怯,而是將他們身姿烙印眼底、將他們意志承接的覺悟。
砲火轟響和干戈錚鏦,不屈的勇氣和守護的決心成為音符,譜就出那縈繞耳邊的壯烈與悲絕。
這正是戰爭啊──奧菲斯傾聽著、心想著、更享受著。
戰爭之災,如同現世時奔馳過人們眼前的赤紅之馬,那血艷一般、烈火一般,震撼又悲壯的旋律即是這戰爭為名的樂章主調。
真是動人、真是太棒了──!
笑意自入城後,便讓風塵掩住那畢露的真心,靠著那劈荊斬棘的烈焰之劍掃出開拓前路的熱浪,他也一齊進到那盡是建築殘骸的城內;在戰火的洗禮下曾見過的建物應聲崩塌,此刻胸裡的震顫分不清是屋子崩落的撼搖,或者是對於此刻體驗的感動。
感覺到了、越來越近了──啊,是他,是期待多時的那存在……呵呵呵呵。
步履越是接近,那直覺似的怦然心跳越發猛烈,在那薩爾巴德的城外相見後就期許已久,前方將是災厄、將是彷彿洪禍般;不是奧菲斯能感應,而是那在五國高峰會時昭告世界的那男人,散發出了像將一切捲進其中而大啖的存在感。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我來了!
踏進裡頭,砲聲和屋崩的震撼如驀地劃下的休止符,寂靜的廣場中,唯有風與塵沙的呼嘯伴奏。
比擬於暴風雨前的寧靜,倒不如說儼然和外界劃分出的神聖死鬥場──不,那佇立眼前的他早已瞭然不是對手,自己和他不是敵人,畢竟差距太大了,對敵是建立在能夠一戰的條件下,但那災厄、命運的化身,與庸俗的自己,更猶如天生的食物鏈般,存在的差異早已區別。
自己對他,就像人類與螻蟻──此刻的重逢、再次的目睹,那青髮似燃而張狂,咧著殘酷可怖的笑容的人形之災,讓奧菲斯回想起之前初次交戰之時。
顫慄感敲響心頭如擂鼓,伴隨著矛盾而近乎精神異常的雀躍,希莉卡現身救援前那瀕死的感覺彷彿重臨身體,那被兇鱷咬住的痛楚也好似再次湧襲感官。
啊、啊、啊……!
愉快,真是讓人愉快啊!
這就是他追求的、這就是他憧憬的!
自幼染血而被殺戮浸淫其心,不知生之可貴、不問死之可懼,對生死無所感、對世間諸般如蕪土而不汲絲毫,僅存冰冷與乾荒;何謂歡愉、何謂懼怕、何謂心動,此時此刻那空虛的心正再次被注入名為「活著」的實感!
心跳不已,這就是所謂的「活著」啊!
然而──
『──發動神隱重生地。』
場景驟變。
「……?」久旱逢雨般的心之大地持續注入活水,但卻因忽然改變的風景而霎止。奧菲斯愕然地環視,立刻辨別出這裡是曾聽說過的質點技能。
而他終於注意到了現場還有人,之前曾一起面對索貝克的那眼鏡哥,還有個身材豐腴的牛角少女等等……嘖。
他意猶未盡地低聲喳舌,但立刻戴上平常的「普通人」假面。「嗯?現在是什麼情形呢?」
奧菲斯和善地詢問那牛角少女,那亢奮溢滿的心平靜後,恢復理智的他想起來了,剛剛似乎就是這丫頭發動質點技能把他帶來這地方啊。
『回狀態,阿達歐託付了【殘存星章】與3核1果。』
……攻三小?
奧菲斯當然沒這麼說,他只是下意識地思考。阿達歐這名字有所耳聞,沒記錯也是他第一次索貝克面對面時在場的義勇軍,不過後面的兩個關鍵字是什麼?殘存星章和三核一果是指什麼?
「這樣啊。」有聽沒懂,他一邊思忖著而虛應了少女,接著問道。「那我們還有多少質點可用?」
在他忖度時也注意接下來會一起作戰的同伴們狀況,還有他們對戰局的理解,但其實也只是聽聽罷了,因為奧菲斯壓根認為只會和上次一樣而已。
罷了,欣賞索貝克如何宰殺我們才比較實際。
奧菲斯在心中做下決定,也因此分神而沒接下少女的善意。
質點的時效結束,人們再次回到了那血與沙的戰場──或者說是那披著人皮的災獸的獵場呢。
而奧菲斯也滿心期待,準備好成為被獵殺的對象──對於如何死感到無比地期待。
『成為埃及的力量吧!』
『尼羅河大浩劫——八月輪迴重生!』
貪婪地吸引、將一切都絞碎的巨大沙塵暴,接著是彷彿南方古老的歷史上洪災重現般的滔天流水,奧菲斯應對著、也欣賞著、更為之感動;戰爭之災的化身的演出,真是只有壯麗得以形容。太美妙了、太感動了,呵呵呵呵!
而樂曲終有休止時,就像人們說的──歡樂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啊。
『世界的啖噬者!』
那高漲如嵯峨般的洪水,伴隨索貝克的宣告匯聚於其掌握,就似象徵他般的這能力將那般龐大的水量都盡數吞噬,然後化為己身力量,更化為對膽敢挑戰他的獵物們的賞賜。
奧菲斯欣然領受,他不在乎旁邊的眼鏡哥──淺笑著大張雙臂,來吧。
擁抱這死亡的顫慄、擁抱這命運給予的終結。
啊啊啊啊啊啊,竟是如此地喜悅呀。
──結束了。
……
……
……
──不。
「……?」
轉眼間,面前白光如星燦般覆蓋視野。
本該被戰爭巨鱷啖噬的自己,此刻卻是不曾想過的姿態,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像薄織品而可透光,周遭更有眾多一樣透明的人們;眼下是早前踏足的戰場,後方則有著壯觀又美麗的建築,那晝日般的光輝就來自於此。
『大家,請幫助希莉卡。』
『永世長存的救贖之城』──原來如此啊。
彷彿與那請求的女孩相連接,奧菲斯領會了這由她施展的力量。
哎呀哎呀,真是意外、真是有趣呢,本來以為就此結束了,本來已經滿足了,卻以意外的形式復還……該說果然嗎?
──有趣得超過期待啊。
何必拒絕、沒有理由拒絕,這凌駕於期待、超乎於自己滿足之上的發展。
戰爭之災,譜寫於南方大地的風與沙中的血淚交織,於此樂章的終末和那被寄望的女孩一同寫下休止符,在這盡頭是不盡相同的背景、卻是一致將災厄終結的意志,絢麗的人心合奏,這就是那漠視生死的男人,一直想聽的……心之樂章啊。
斑斕。
感人。
「休止符已至。」
沒錯,已經夠了……在這戰爭之災的樂章,他已經很滿意了。
先是在薩爾巴德的城外險些死去,然後在這城內終於被索貝克殺死,接著更是意想不到的能與希莉卡一起戰鬥,一起成就這休止符……已經夠了。
「你的樂章到此為止,感謝你的演出──下去吧。」
沒錯,結束了,戰爭之災──索貝克。
結束,才能帶來下一個起始──戰爭之災的退場,才能迎接下一個讓人心音澎湃的四災啊。
為什麼次神的索貝克成為四災的代行者,為什麼他擁有同為埃及之神的賽特能力,那被塵埋的古埃及往事的全貌是什麼,即使還有許多謎題,但那又怎樣呢?至此的體驗已心滿意足的奧菲斯,再也不在乎了。
崇高之日終究將沉淪,安息的夜晚隨之來臨──然而,始與終即是輪迴。
有開始,才有結束,而終結也將孕育新的起始。
下一首樂章,是什麼呢?
──仰望落日的他,這麼地心想、這麼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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