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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妖怪短篇—滾地魔

Walker沃克 | 2021-08-02 00:40:47 | 巴幣 210 | 人氣 194


  人的一生中總有幾張逃不掉的單子,水電繳費單,交通罰單,停車帳單,繳稅通知單,如果你是男人的話,那還有一張,兵單,今天要說的故事正和我當兵的時候有關。

  但老實講,就算我不特別提,關於當兵的傳說故事就多到不行,光是抽兵種就有代抽一定海陸,手要擦薄荷油才要抽到涼兵之類的,但標題畢竟是妖怪故事,我們要說的還是鬼故事為主。

  雖然我們這代不用像以前那樣當兩年的兵,但我進兵營的時候心中還是會不安的,當時在進營的接駁車上,坐我鄰座的還裝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說當兵沒什麼,也才四個月,眼睛一閉就當完了。但是正所謂「髮婆一刀青絲落,男兒低頭眼淚流」當髮婆那一支剃刀嚕過他的頭之後,他哭的是涕泗縱橫,我沒笑他,因為我也哭了,也因為一起流下熱淚的關係,我跟他就是好兄弟了,洗澡都一起洗的那種,為了方便稱呼,我們先叫他哭包。

  哭包這人很有趣,他就是個很會說幹話的人,十句話裡有十一句是假的,所以跟他聊天很開心,男人聊天的內容總是不出車子、女人跟當兵,我和哭包的聊天內容差不多也是這樣,但我們都還在當兵,而且年輕人也沒錢買車,那就只能聊女人了。

  他總是說自己閱女無數,江湖人稱百人斬,需不需要抽空教我兩招,讓我拿去對付營站阿姨,我總是會沒好氣的揍他一拳,不過也不知道是當兵的影響還是因為單身至今,有時候看著營站阿姨,我總是有一些不想努力的感覺。

  因為有哭包,所以讓我當兵的時候沒那麼苦悶,但除此之外,我們營中還有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我們有養一隻黑狗,大家都叫牠「連長」但為什麼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聽說牠已經來部隊很久了,比現在的連長還久,不知道當初誰把牠帶進來養的,有趣的是牠每次都在連長辦公室門前睡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得懂自己名字還是因為那的冷氣最涼。

  有時候我們在操課的時候牠還會在一旁巡或是跟我們玩,班長甚至規定我們看到連長時必須敬禮叫學長,還特別安插一個缺是負責照顧連長的,雖然奇怪,但也沒人說什麼,因為多一個爽缺可以接又有什麼不好的?顧狗再怎樣都比掃地割草好。

  那時在軍中大家晚上無聊的時候總會隨便聊東西,有一天晚上便聊到了鬼故事,像是兵營其實蓋在刑場上,某間廁所曾經有學長上吊,營區小紅傳說,高裝檢的時候總會有東西莫名消失之類的,這些都是我們當初在外面聽到的,也不陌生,而這時班長剛好路過,聽我們在說鬼故事,就興致高昂的參上一腳,聽他說之前有學長站到了凌晨的夜哨,而且地點還是最荒涼的彈藥庫,那地方我有路過幾次,好聽一點叫彈藥庫,難聽一點叫廢墟,而且因為位置荒涼,蚊蟲還特別多,每次站完崗總是渾身包。

  那時學長畢竟在兵營裡混的熟了,早就看準了查哨官會來的時間,趁著空檔就坐在鋼盔上班半瞇著補眠,但是當學長意識恍惚,似睡非睡的時候,他感覺到一絲冰涼滑入他的後頸,學長頓時一陣哆嗦,他原本以為是下雨,看了看天空卻是萬里無雲,於是他伸出手摸了摸後頸,手上的觸感有些黏膩,那時彈藥庫那的路燈有點老舊,燈光有些昏暗,學長看不清他到底摸到了什麼,於是他把手指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突然衝入鼻腔的腥臭讓他反射性的往後一靠,這一靠,一股撞到東西的觸感傳來,這時學長雞皮疙瘩就起來了,他是側靠著牆睡的,也就是說它的背後應該是空無一物。

  學長下意識便想到是查哨官來了,故意站在後面要嚇自己,於是急忙起身敬禮,而站在學長後方的也確實是一名站的筆挺的軍人,這時學長發現對方身上的軍服樣式似乎有些老舊,不像是現代的,接著對方緩緩舉起了右手回敬禮,順著對方的手,學長的目光從老舊的軍服移到了對方的臉上。

  學長頓時尖叫出聲,整個人坐倒在地,那人的脖子以上什麼都沒有,舉起的右手就這樣懸在空中,原本該在那的人頭卻被他抓在左手上,毫無血色的臉正雙眼圓睜的瞪著學長,而汩汩鮮血從脖子的斷面流出,學長立刻明白剛剛滴到他後頸的根本不是雨水,他把手湊到眼前一看才發現雙手滿是血紅。

  班長的故事就說到這邊,他說後來那學長被查哨官發現的時候已經昏過去了,醒來之後直接被嚇瘋,後來就驗退了。我聽完後有些害怕,因為聽班長的語氣好像是真的發生過,不過班長之後補了一句叫我們以後站崗的時候別偷睡覺,不然小心無頭人去找你,我才覺得這故事是編出來嚇我們的。

  但是隔天晚上就輪到我和哭包站彈藥庫的崗。

  站崗的時候我和哭包臉色都不是很好,聽完班長的故事後,我們兩個有些害怕,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就是絕不談到昨天的故事,但是長夜漫漫,話題總是會說完,在沉靜了一段時間後,哭包竟然開口問我覺得那故事是不是真的,我還以為我們之間有默契絕口不提。

  人在遇到想逃避的事情時總是會變得特別理性,或是特別愛找藉口,像是減肥時會說服自己薯條算沙拉,熬夜時會說服自己只需要睡五小時之類的。在那一瞬間我列出了一大堆的理由告訴哭包故事不是真的,像是站崗通常都是兩個人,但故事裡學長只有一個,或是我們現在的路燈比以前亮之類的。

  面對我有些牽強的藉口,哭包也只能相信,接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成功說服了自己還是怎樣,便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沉默了起來。

  又站了一段時間,漸漸地睏意朝我們倆襲來,但那時的我們畢竟還是菜兵,很怕會被查哨官抓到,於是我們兩個互相監督,只要看到對方快睡著了就推他一下,一開始成效還不錯,但是我們撐了一段時間後,眼皮子依舊越來越重。

  最後我終於撐不住,閉上了眼睛,但是過沒十秒,我立刻就被推醒,我搖了搖頭,試圖把睡意甩掉,接著我看向一旁的哭包,正想跟他道謝時,我卻看到他早已閉上眼睛,頭正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

  既然哭包睡了,那剛剛是誰推我?

  我整個人寒毛倒豎,呼吸也凝重了起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不敢亂看,因為我聽到了規律的滴答聲在我身後響起,而且越來越近,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腥臭味,多年的怪奇經驗告訴我,有些東西只要你不去意識到祂的存在,祂也不會來驚擾你,所以我鐵了心不回頭。

  但這時候哭包竟然醒了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開口說我怎麼沒叫醒他,接著他看到我神情不對,有些疑惑,以為是查哨官來了,急忙回頭一看,不看還好,他這一回頭我就前功盡棄了。

  哭包一轉頭便大叫一聲跌坐在地,雖然我沒回頭,但我也知道哭包看到了什麼,我心想不妙,拿起步槍回頭就是瞄準,照著訓練所說的將槍上膛,雖然不知道槍有沒有用,但有總比沒有好。

  接著我就看到無頭人站在我們後方,距離我們大概五步的距離,對方就像故事裡所說的一樣,穿著老舊的軍服,脖子以上空空如也,汩汩鮮血正在流出,而原本應該在那的頭則被左手緊緊抓著,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神的死死的看著我們,伴隨而來的是一股腐爛的腥臭味,不禁讓人縮緊鼻頭。

  意外的是對方似乎沒有要上前的意思,僅僅是站在那邊看著我們,但我的槍依舊舉著不敢放下,誰知道我槍一放下的瞬間他會不會直接撲過來。趁著我和無頭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我細細打量著他身上的裝扮。

  他身上的軍服看上去是民國早年的軍服,至少不是現代的,到處都破破爛爛,甚至還有彈孔跟刀痕,看上去就像經歷過一場惡鬥,而當我看到他手臂上綁的一塊紅布巾時,似曾相似的感覺湧上心頭。

  就在我和對方對峙的時候,一股腥臭味以外的味道飄入我的鼻腔,這味道我再熟悉不過,就是我經常在兵營廁所裡聞到的味道,我轉頭看向坐倒在一旁的哭包,一攤水正從他的跨下緩緩流出。

  現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情況哭包竟然給我尿褲子?

  但是說也奇怪,哭包一尿褲子之後,無頭人很明顯的退了兩步,雖然他的心情我懂,我也想退兩步,但是對方怎麼說也是幽靈,會怕髒嗎?我一度還以為我看錯了,但是無頭人確實在後退著,最後溶入了夜幕,就這樣消失了。

  我和哭包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後逃過一劫的我們放聲大笑著,五分鐘後被查哨官電到飛起來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奇怪的是,那天之後原本很親人的連長卻唯獨看到哭包就逃得遠遠的,哭包百思不得其解,也很難過,因為從此之後他再也接不到照顧連長的缺了,但連長反常的答案已經悄悄出現在我心中。

  照顧連長的時候有幾件事情要注意的,不能餵牠吃太多東西,不要讓他跑去兵營外面,大便要記得清,還有一件事很重要,就是不能碰牠脖子上繫的紅領巾,不然牠會咬你。

  我相信各位應該也猜到事情的始末了,在輪到我顧連長的時候,我看著趴在樹下正在休息的連長,問牠當初是不是牠來嚇我們的?聽到我的問題,牠突然狗軀一震,雙眼看著我,表情有些驚訝。

  我笑了起來,摸了摸牠的頭,跟牠說下次別這樣了,如果被人開槍的話就不好了,牠委屈的垂下耳朵,看上去十分失落。這時我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頭是一個名字,那是那天晚上無頭人身上的名牌寫的,我記了下來。

  當我唸出那串名字時,連長豎起了耳朵,看了看我,難過的嗚鳴了一聲,看來我猜的沒錯,連長變的無頭人就是牠的主人,不過看無頭人的樣子,牠的主人恐怕已經不在世了,而且年代久遠,就算我想幫連長找他的家人恐怕也有困難。我和連長就這樣坐在樹下,牠有氣無力的晃著尾巴,我則安慰著摸著牠的頭。

  出營之後我自己掏錢做了一個項圈給連長,上頭除了寫著連長,我還在一旁寫上了牠主人的名字,這是我唯一能為牠做的,至少這樣除了連長外,還有人能記得那人的名字。

  很快的我就退役了,雖然哭包當初跟我說他尿褲子的事情不准跟別人說,但是前面說過了,男人聊天的話題就那幾件,這麼有趣的故事我怎麼可能放過,所以每次只要跟認識的人見面聊起當兵,我總是會提這一段,反正這群人又不認識哭包,聊八卦的事,能算違約嗎?

  直到有一次我和一名外號「一眉」的朋友聊起這件事,他之所以叫一眉不是因為他的眉毛連在一起,而是一眉道長林正英的一眉,因為他對於玄幻的事情特別了解。當時他一聽完這故事就會心一笑,然後他跟我說了一句話,童子尿可以驅邪降妖,我又追問他,童子尿是什麼意思?他回說,童子俗稱:處男。

  這時我才知道哭包跟我說他閱女無數的事情是騙我的,雖然我知道哭包說的話只能信三分之一,但我心中還是有些不開心,為了報復他,我決定把他的故事打成文章放到網路上,我不知道哭包看不看的到這篇,但如果他看到的話……他也不能怎樣,怎樣哭包?有種來打我啊?



  以上文章純屬虛構,如有雷同,那就真的雷同,拜託不要來打我。



  『昔有黑犬妖喜戲弄於人,每有人車過街,常滾地而上,阻礙行進。或夜深人靜時,化犬頭人身,驚嚇路人。』《臺妖百錄》



  這次的故事是滾地魔,最早一次記載是在日治時期的臺灣日日新報,敘述是說有黑狗撲上車子,導致車子出車禍,之後還變成人形去嚇人之類的,是很可愛的妖怪,有興趣的可以去查查,不過滾地魔的記載不多,目前大家給祂的定位也是喜歡變身惡作劇的黑犬妖,但是妖怪故事有趣的就是每個人的詮釋都不一樣,期待未來可以看到更多不一樣的解讀。

  老樣子,臺妖百錄是我亂掰的,請不要去查。有任何建議或指教都請不吝分享,我可能不會每一則留言都回,但我一定會看,謝謝大家的閱讀。

創作回應

yona
哈哈哈,超級有趣的!
話說「流」下熱淚,上面字打錯了。然後「連長」活很久嗎?狗狗壽命不是最多十幾年?啊啊,想起來,連長是妖怪嘛!想問,日日新報的記載是在哪裡找到呢?好奇:)
2021-08-18 16:58:08
yona
另外,童子尿那邊啊?超級好笑哈哈哈XD
2021-08-18 16:58:51
Walker沃克
謝謝你喜歡!錯字我也改掉了,謝謝你。其實我創作的資料大部分都是從何敬堯老師的《妖怪台灣》來的,是本好書,有興趣的話可以買來看看。
2021-08-18 23: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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