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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壞3rd 序章‧其二

作者:冰o守護│2021-07-24 12:34:39│巴幣:2│人氣:97

  語落,故事就此結束。

  這是一段不美好的故事,也不是能讓人喜歡的故事。

  而說故事的人,也不是什麼有名的詩人,只是一介沒沒無聞的閒人。

  不過他也沒打算說給其他人聽就是了。

  他不是會對他人的事情與選擇置喙的人,這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對與錯,也沒有所謂的立場問題。

  他也不是什麼偉人或聖人,這類的哲學問題他從不深究。

  更何況,他也做不了什麼。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事情銘記在心。那怕他沒有真正見證過,也一樣。

  況且,他也沒有力量改變,手無縛雞之力。

  與其唉聲嘆氣,不如奮發向上,倒不是說他積極或樂觀,也不是對自己的懦弱失望,只是單純的想做點什麼,為她們────

  或許是性格使然,或許是環境因素,現在的他沒有閒暇去關注其他事。

  他每天除了鍛鍊之外,就是休息,如此往復。至於飲食問題,他只有在餓昏頭的情況下才會解決。

  鍛鍊完後休息恢復體力,然後繼續鍛鍊。他一天的時間幾乎可以說就是這麼過去的。

  儘管以他的年齡與環境,所能做到的也不多就是了。

  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他被限制太多。

  甚至他還不能在鍛鍊中受什麼傷,不然只能等傷好了才能繼續。當然,一些小傷在所難免,他也就不去在意了。

  可以說他擦傷、瘀青等小傷不斷。為了讓身體早點習慣,只要是不會留下後遺症的狀況,他就會去不斷受傷,以此來提高恢復能力。

  看著掌心中的劃傷,這是他今天早上揮劍後殘留的。幸好只是一些皮外傷,不會影響之後的鍛鍊。

  自從發現這裡後,他每個星期就會挑一天過來。他再怎麼想訓練,也懂得勞逸結合。

  老實說在哪休息都一樣,只是他選擇了這裡而已。

  話說回來,他其實也無法『確定』背後的這棵櫻花樹是否是『那』一棵。

  他是有去長空市的圖書館查過資料,卻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不過他本來就沒抱什麼期望,畢竟那都是快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八重村也近乎與世隔絕,沒有文書記載也合情合理。

  可以說,是他擅自認定這棵櫻花樹就是八重櫻被封印時的那棵。

  這附近不只一棵櫻花樹,這一整排都是,之所以選擇這棵,他是直覺認定的。

  平常一直很理性的他,很難得感性一次。

  是為了排解寂寞嗎?不,在來到這個世界前,他也極少與人交流,他的性格也決定了他不會去在意這些。

  他沒有為自己毫無根據的感覺感到困惑與訝異,就像是某種確信一樣,毫不懷疑。

  從半年前到今天,他來的時間雖然不固定,但每星期一天的頻率倒是沒變過。

  這樣看來,與其說是想放鬆或是排解寂寞,更像是有什麼在驅使著他一樣。

  對此,他不在乎為何。他會一直來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向那位被封印的少女傳達一些自己的想法。

  那怕他不知道這裡是不是八重櫻被封印之地,他依然會到來,說著這段不美好、不完美的故事。

  而且,即使這裡是,他也不清楚在封印中還能不能聽到聲音,就他所知道的情報,是在長空市爆發崩壞後,卡蓮的封印鬆動了,八重櫻才破封而出。

  或許她還有感覺,也許她還在沉睡,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所能做的,只有陪伴而已。

  他想了想,沒有選擇將後續的故事說出口。

  男孩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自己的話變多了,很多很多。

  那怕這形似於自言自語,他以前也沒有這麼『勤快』,面對任何事都淡然處之的他,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力決定這麼做。

  看了一眼遠方微微泛白的天際,他知道自己又待到這個時間了。

  他沒有特地如此,每次的故事長短不一而足,卻都是有增無減。

  每次說完,他都會再說其他事。比如童話、傳說、趣聞,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如果他的聲音與表情能夠豐富一點,應該能成為不錯的說書人。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給別人說『這些』,自然不知道自己合不合格。

  站起身伸個懶腰舒緩一下僵硬的身體後,他回身看向這棵與周圍沒什麼不同的樹,輕呼一口氣。

  「我下次再來,再見。」

  男孩低語,聲音平淡、神情漠然,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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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手中的木刀,少年將它靠在一旁的樹墩上,朝著附近的一棵樹走去。

  樹腰圍著幾圈紙板,上面有著許多拳印,從周圍的痕跡來看,可以知道已經換了好幾層的紙板。

  在樹前站定,蹲好馬步,打拳。

  他沒有學過什麼武術或招法,套路也不懂。這麼看來,其實更像是養身拳法。

  少年倒是有去圖書館找過書籍或看過影片,但最後他發現,實用性並不大。

  如果是面對普通人,他現在的實力就足以面對,不需要再學那些。況且他到時面臨的可是異於常人的『怪物』。

  先不論體型龐大的崩壞獸,與常人無異的死士也擁有普通人難以企及的能力。

  尋常武術對他的幫助不大。話雖如此,他還是挑選了一些自己能用的來學。

  發力方式、動作姿勢、思維運轉等,這些自然還不到融會貫通,磨合到現在已經有近兩年,他也不太確定自己做得好不好。

  少年沒有教練指導,唯有自己摸索自己能用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調整,他最後其實也沒改變多少。與其學一堆自己不熟悉也難以融會貫通的拳法,不如將根基打牢。

  順帶一提,他從揮拳到現在經過四年左右,開始打紙板是兩年前。

  這樣的時間就算沒有任何人教導,悟性不好,也能學會一些東西。像他這般勤勞的鍛鍊,很多人都做不到。

  他的馬步已經能持續一小時以上而不覺得累,揮刀能三小時不間斷,打坐時不會再睡著。

  要說這是不是他的極限,他本人也不清楚。這些年他的訓練雖然刻苦,也在將自己逼向極限,但諸多限制下他的努力卻顯得有些微妙了。

  可以受傷、可以勞累、可以堅持,不可過猶不及。如果條件允許,他的成效會更好。

  他只能受一些皮肉傷,別說傷筋動骨,連流血都得控制。

  不懈鍛鍊之下,他能靠近極限,甚至觸摸到,但不可跨越。他的情況不容許他犯下那怕一絲一毫的錯誤。

  為了讓自己的皮膚能抗跌打損傷,他會把許多小樹枝捆起然後拍打自己,讓身體不斷在小傷與恢復之間往返。

  他還找過一些較硬的棍棒來敲打自己,想以此來提升骨頭的耐性。用無數小傷來堆疊,以求換取稍進一步。

  現在他的雙手上滿是擦傷與繭,渾身也滿是小傷痕。他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甚至還有些蠢,但他只能如此,也應該如此。

  一開始他怕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住,沒有那麼瘋狂。到現在,他除了日常的揮刀、練拳、冥想之外,就是捶打身體。

  在習慣之後,他就不斷將自己推向懸崖,不斷窺視深淵。

  每天的鍛鍊讓他不曾退步────但,也不再進步。

  想要獲得大幅的進步,就要打破極限,但他不能。極限意味著從重傷垂死之下活過來,將那些經驗化為己用。

  以他的條件來看,這些都不可能。

  他只能保證自己不會退步,且每時每刻都讓自己的狀態停留在懸崖上,如同繃緊的繩索。

  或許他有進步,但幅度太小,近乎可以忽略不計。延展至極限的繩子已經沒有了伸長的可能,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現階段他已經沒有能夠進步的地方了,只能等年齡成長,身體長大後的承受性增加了,他才能變強。

  就算少年人每天都在成長,沒有豐富伙食的供給,根本跟不上。

  想要好一點的生活條件就得要去工作。雖然他已是少年,因鍛鍊而比同齡人高大健壯,沒有身份證明這一硬傷還是有許多是做不到。

  可能要等他再長大一點,才能找到打工的機會。不過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去,畢竟那會消耗他『為數不多』的時間。

  飲用水他不擔心,在日本,公園中的飲水機就足以解決他的問題。

  食物依然是一些廚餘或是過期不久的食品和吐司邊,因為醫療條件的不足,他挑選的食物都得保證給自身帶來的問題越小越好。

  他用餐不為補充營養,只為果腹。

  停下手中的動作收拳而立,調整完呼吸後,他轉身回到倚著木刀的樹墩旁盤腿坐下,雙手隨意置於膝上,挺直背脊,閉目養神,開始打坐。

  因為沒有感覺到崩壞能的緣故,也沒有劍心決的幫助,他修練不了太虛劍氣。不過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強求,或許是因為如此,他在這方面的成就還算不錯。

  性格使他不會因外在因素而過度反應,除了在剛開始會不小心睡著之外,現在他已經能完整的冥想到最後了。

  在沒有名師指導的情況下,他所能做到的極限,就是比平常更加冷靜與沉穩。

  所謂的感受體內力量的流動,他又沒什麼『力量』,以前他也沒有學過任何武術,這方面他沒有經驗,根本無從做起。

  即使想另闢新徑,以他的見識可做不到這種事情。不過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嘗試,將『力量』換成『血液』的話,倒是好理解一點。

  他以笨拙的方式進行,精神集中於心臟,然後向外擴散,流至四肢百骸。

  頭頂百會穴到腳底湧泉穴,雖然他感覺不太到血液的流向,但能以想像力彌補。他的冥想便是以這些著手,可能是他天賦不錯,或是足夠認真,結果令他頗為滿意。

  這個方法可行後,他就異想天開的用在了太虛劍氣‧心蘊的修練上。

  他以單純且極至的想像力來煉心。在來到這裡之前,他經常寫書,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與能在腦海中描繪影像的能力讓他來到這裡後依然能幫助到他。

  心蘊的修行是心境融湖為止水,心湖結冰為無塵,心冰透徹為明鏡,心氣無形為太虛,只是他沒有按部就班的修練,而是心中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他的思維、他的內心為他呈現怎樣的圖像,就想著該如何維持。

  不知道是他天賦異稟,還是心思單純,或是環境使然,他可以在心中想像四境的任何一境,但也僅只於此。

  不要說心神有些許動搖,只要他想更進一步,內心的影像就會消散。

  就像是在眺望遠處的風景,在他要仔細觀看的時候,景象就會消失。與其說是他的集中讓心境產生變化,不如說是心境的忽然晃動而讓精神集中。

  他不明所以,畢竟沒有名師指導與前人借鑑,能成功已是奇蹟,這突發奇想的做法竟然能夠實行才令他訝異。

  進行到這一步,少年已經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的訓練了。

  不過他並未太過在意這些。『以前』他也曾試過在腦海中模擬,可能是情況不對,他沒有成功過任何一次。

  現在他沒那個時間去思考為何如此,他本來就是一位想到什麼就去做的人,在來到這裡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倒不是什麼不撞倒南牆心不死的執念,而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少年不暢想未來美好、不留戀當下美麗、不迷戀過去美夢,他著眼於眼中所能看見的。

  去做想做的,這一句話被他徹底實行,心中所想,便是行之所向。

  這對他來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他卻不知道,所謂的「想到就做」是一件說來簡單,行之困難的舉動。

  睜開雙眼,昏黃的陽光灑落,替代掉了明媚的驕陽。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快三個小時,少年輕呼一口氣,舒緩著略顯疲憊的精神。

  這次打坐比平常要久一些,但還不是最久的一次。

  不僅如此,他的每一項鍛鍊都沒有規定次數與時間。

  他都是做到累了才休息,然後換下一個。之所以會有時間,是因為他曾經計時過,但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

  揮刀完打拳;打拳完蹲馬步,最後冥想。之後就是一些小訓練,比如訓練爆發力、敏捷、反射神經等。

  除了冥想是憑感覺進行外,其他都是到精疲力盡才結束。

  感受著涼風拂面,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開始擦汗。

  雖然過了快三個小時已經乾了,他還是仔細的擦起身體,穿起上衣與褲子。經過這麼久的鍛鍊了,他還不至於會因為吹點風就感冒。

  喝了幾口水,少年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睡一覺,醒來在去洗個衣服和吃飯。

  2

  看著眼前的外牆,少年佇足,已經是夜晚的此刻,校門緊閉,沒有燈光與人影。

  千羽學園作為貴族學校,無論是師資、設施、環境、福利、配置與關係網都是頂尖的,不只是在長空市內,在國際間都有些名氣。

  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ME社的投資,但千羽學園本身就是老資歷,評價一直都不錯。

  在外人看來,ME社的資助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優秀的畢業生都會優先選擇ME社為就業目標。

  社會給予的良好觀感隱性地讓ME社收穫更多名氣。儘管ME社在國際間極富盛名,不缺那些關注,誰又會將這種名聲拒之門外呢?

  因為有ME社跟千羽學園這些『招牌』,已經是大都市的長空市一躍成為國際知名的大都會區。

  千羽學園每年都從政策規劃與ME社那裡獲得資金與輔助,相輔相成的良好循環讓更多人想進入這所學園就讀。

  現在,千羽學園已經是集小學、初中、高中於一體的大型學區了,甚至校方還決定在不久的將來連大學也一併籌辦。

  許多家長都想將自己的孩子送進千羽學園。不僅是因為優秀的教育,還有為了以後的人脈,昂貴的學費是無法阻止他們的熱情的。

  因為如此,周遭的住宅與商業活動林立。除了商業區之外,可能就數千羽學園與周遭的人數最多。

  這些事情不用特意調查,只要是身為長空市的人都知道。少年在這裡待了幾年,這些資料算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的。

  他不是日本人,日語僅限於動畫和一些影音書籍中學習。不算優秀,但進行一些日常對話還是可以的。

  特別去圖書館查閱一些資料和尋問當地人後,他對心中浮現的某個想法產生了一些疑點。

  無論是長空市的名氣、千羽學園的資歷還是ME社的資助,這些乍看之下是互惠互利的局面,他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思考無果的他經常在千羽學園附近走動。除了是想觀察這裡之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激發靈感。

  而在一個月前,靈光一閃的直覺成為了某種確信。

  長空市因為其特點與日本國土狹長的原因,人口比一般成是要多,足足數百萬人。

  因為近年來的發展,隱隱要突破千萬大關,可以說一個城市就堪比某些小國的總人口了。

  一、二年後,ME社社長雷電龍馬之女‧雷電芽衣就會進入千羽學園,在此之前,對方體內可能已經被移植了征服寶石。

  為了讓雷電芽衣成為律者────成為雷之律者而實行的崩壞,除了瞬時功率大於1000HW之外,龐大的人口也算是另類的祭品。

  雖然就他所知到的知識,律者的誕生只需1000HW的崩壞能而已,但龐大的人口數也會因崩壞的爆發而篩選出擁有崩壞能適性的人類。

  甚至還有可能有人成為擬似律者或覺醒聖痕,可以說一舉多得。

  而實行這項計畫的可可利亞除了想得到成為律者的雷電芽衣之外,能捕獲適格者也是一件好事。

  況且人越多,就越容易趁亂執行計畫,這或許也是一種考量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那怕他自認冷酷無情,這種規模的死傷他還是第一次面對,感到害怕也是正常的────一般來說,是這樣的。

  少年對此感到的害怕不是因為死傷無數與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脅,而是為成為『祭品』的女孩感到悲傷。

  那位溫柔可人的女孩背負著她不應該被施加的無數責難。

  如果讓他人知道他的想法,應該......不,是一定會罵他冷血或魔鬼吧。但他不在意。

  他自己都有可能死在那場崩壞中,怎麼可能還有閒情逸致去關心其他人的死活?至於告訴其他人,誰會相信一個小孩的『無稽之談』。

  不過說實在的,少年並不害怕自己會死,甚至可以說他能夠坦然面對死亡。


  所有生命都該對死亡抱有敬畏。


  這種理所當然的本能他已經淡化,本性使然之外,還有因為他過去的經歷才讓他如此。

  他不畏死,不是那種大義凜然的原因或視死如歸的意志,而是他打從一開始就沒關注過自己的存活。

  人怕死,是因為遺憾、留戀、後悔,以及未知。扣除最後一項,其它原因被滿足了,那死亡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少年是一位容易知足的人......應該說他是一位簡單的人。

  沒多大要求的他沒什麼憾事,那怕世上有無數悔恨,也沒什麼是放不下的。所以他能坦然面對死亡。

  即使他現在可說是重活了一世,也沒什麼想做的事。

  他之所以不斷鍛鍊自己,不是為自己在崩壞中的存活機率,而是想幫『她們』一點忙,所以必需變強。

  如果活下來了,那就去見她們一面。

  當然,這一切都是基於他能活下來為基準。

  怪異的是,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活下來這點。但對少年而言,那些並不在他的思考範圍內。

  想著這些的他在過去都會找機會來千羽學園一趟。不過因為校方的嚴謹,一般人不好進去,而沒有身分證明的他更是困難。

  他不是沒想過偷偷溜進去,只是很可能得不償失才擱置。

  現在他已經將千羽學園外圍繞了個遍,熟到閉上眼睛都能走一圈了。除了校方開放之外,他沒有進入千羽學園的辦法。

  外牆比他想像的要高大一些,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都做不到『攀牆』。卻不是因為不夠強,而是因為身高不夠。

  看著比他還高的牆壁,少年有些哭笑不得,這他還真無法解決,只能等以後長大了。

  現階段他了解千羽學園的辦法,就是去圖書館找資料與問路人。原本他抱著只能知道片面資訊的想法去執行,沒想到收穫出乎意料。

  他在一些資料中找到一些空拍圖與校舍照片,還有學生圖冊。這算是意外之喜,這些情報有利於他之後的行動。

  最近他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在崩壞爆發前的幾個星期就待在千羽學園附近,能早點遇到琪亞娜她們最好。

  如果最後不幸身亡,能夠看一眼也好,這是他真實的心聲。

  他很少對一件事情猶豫不決,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要說緊張嗎,有;要說害怕嗎,有。

  他之所以在來到這個世界還能悠然度日的主要原因除了性格之外,就是因為那些女孩們。

  不知為何,他下不了決定,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影響他。之前來這裡時還不會這樣,那時少年覺得先見一面也不錯。

  但只要一靠近千羽學園,心中那種「先不要靠近」的想法就會浮現。詭異的是一離開就會消失,讓他摸不著頭緒。

  以至於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附身了。雖說真是那樣他也做不了什麼就是了。

  不過他不清楚是讓他不要靠近千羽學園,還是別靠近琪亞娜她們。難得多次思考的他在最近決定不再在意了。

  站在不遠處的他繼續看著這所貴族學校,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待在這裡有兩個小時的他一動不動,幸好是站在暗處,不然被千羽學園的警衛發現就慘了。

  千羽學園四周沒什麼小巷子,大多都是大路,路燈光照充足。像這樣能遮掩他身形的地方並不多,雖然只能看見大概,他還是不厭其煩地來到這裡。

  只是他進不去,也不太能靠近,待在這裡有什麼用?這個問題恐怕連少年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想來』就『來了』,沒有理由。

  忽地,少年的腦海中閃過一位少女的容貌。

  那名在千羽學院誕生的擬似律者‧由乃。如果在那之前阻止對方的話,於此次崩壞甦醒過來的八重櫻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就算那會對未來造成重大影響,他也不在意。這個想法一出現便不可抑止,在想著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大不大。

  說好聽一點,他想將悲劇抹除;說自私一點,他想要改變未來。

  只要他做到了,由乃就不會成為擬似律者,八重櫻就不會因要救德麗莎而死。

  皆大歡喜的美好結局,沒有人可以拒絕,那怕是他都不行。但要做到這一點,對現在的他來說難於登天。

  他仔細想過,將這件事擴散出去讓極東支部的人知道能不能阻止這件事。雖然他人言輕微,大肆宣傳之下還是能被『有心人』知道的。

  再怎麼荒唐,也不會有人將『律者』的事情置之不理,特別是德麗莎所在的極東支部。

  他可能會因為這些而被抓起來審訊,也可能被當成瘋子處理,但確實是不失一個好辦法。

  當然,被無視的可能性可能要大一些,畢竟律者之事事關重大,他也沒有證據證明由乃會成為擬似律者。更甚者,他將雷電芽衣可能成為雷之律者的事情宣揚出去,絕對用不到一天消息就會被消除,他也不用活了。

  這麼一想,先不論是否將消息傳出去,怎麼保命才是關鍵。他不怕自己死,就怕死的毫無用處。

  他也可以不去理會,順其自然,這樣就不會分心於可能會有的無用功,可以專心致志的鍛鍊。

  只是不做點什麼他就覺得不太對,心緒難免受到影響。他曾聽過習武之人若是念頭不通達,修練進境就會停滯,乃至倒退。

  儘管他還沒有到那麼高深的層次,也不懂這些,但這不妨礙他確實感到如此,心情不愉快。

  可以說他自私、自大,雖然本人沒有自覺,但這種想改變未來的心態身就是一種傲慢,沒有意識到這點的他或許比既定事實還要來的危險。

  話說回來,即使他想解決問題,他也找不到由乃。

  現在由乃可能還沒有就讀千羽學園,有他也進不去。千羽學園是住宿制,只有極少的個例會頻繁出入校門。

  就算找到了,如何跟對方交流也是個問題。這一來一去之間又會削減他鍛鍊的時間,無法有效解決根本問題。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扣掉一些演練的時間,他只剩不到三年的時間可以鍛鍊。

  該怎麼找由乃他沒有頭緒,不能因為這些就放棄自己本就該做的事......想了想,少年決定先不思考這些了。

  與其猶豫不決,不如當機立斷,沒有時間讓他浪費,一絲一毫都不行,甚至還要壓榨才行,他恨不得一天當七十二小時來用。

  又看了一會千羽學園的樣貌,少年轉身離開,他要回去再鍛鍊一下。

  一路上因為夜深的關係沒有碰到任何行人,他走的又是一些小路,別說人,連小動物都沒看見。

  他現在不再想該怎麼處理千羽學園的事,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並沒有徹底丟下,而是打算隨機應變。

  走過轉角離開巷弄,回到主要大道的他看見了一個人影。

  因為對方穿著寬大的衣物,低著頭,所以他不知道對方的性別。不過從身形上來看,應該還是小孩,比他還小。

  可能和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他相仿。對方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很是可疑,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對方沒有注意到他,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在少年打算迴避的時候,對方忽然一個踉蹌,掉了一些東西出來。

  見狀,少年頓了一下,朝著對方走去。

  他雖然不是什麼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老好人,但他不太吝嗇於幫助人。不為心安,只為以後可能也會有人幫助自己。

  走近對方,他蹲下身子開始幫忙撿東西。

  掉的東西不是什麼昂貴的物品或有用的東西,都是一些瓶罐、袋子、鐵絲等小物品,這讓他不禁想起自己也會像這樣撿一些東西回去或拿去換錢。

  對方可能和他一樣,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確實適合拾荒。不過他在近兩年的時候就開始減少這麼做了。

  不是因為沒東西撿,而是因為他沒時間。所以他這段時間都是用『偷』的,對此他倒是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他用著眼角餘光看向對方,是一位比他想像的還要年幼的孩子。

  容貌稚嫩,雖然有些髒兮兮的,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年齡可能不到十歲,身材頗為嬌小,因為渾身包的緊緊的,他分不出對方是男是女。

  淡紫色的短髮從連衣帽邊緣垂落,有些枯燥且雜亂,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整理與洗頭了。

  深紅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微光,並未因眼下的情況而覺得窘迫。

  略長的劉海遮掩住了對方的視線,只能從縫隙間窺探對方的模樣,少年默不作聲的將東西交給對方,順便塞進袋子裡。

  一身黑的模樣在夜晚裡頗為嚇人,要不是少年膽子還算大,且習武多年,恐怕會轉身就跑。

  不過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已經是一位成年人,經常在上班完的回家路上獨自一人,早就已經習慣了。

  他悄悄的將一包壓縮餅乾丟進對方的袋子後站起身直接離去,也不看對方的反應。這麼做不是因為同情與憐憫,他很少基於自身情感去做這種行為。

  他單純只是想這麼做而已,沒其他意思。

  在他離去的同時,對方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就走,那下意識伸出的手與微張的嘴唇都象徵著他想喊住他。

  可能是想道謝,也可能是想尋求幫助,但他沒有真的付出行動。

  最後,在少年的身影消失後,他緩緩道出一句「謝謝」,無人回應的話語飄散於虛空。

  而這句話中蘊涵的青澀且稚嫩的女聲也註定不會有人聽見了。

  他......她停留了一會後也轉身離開,準備再撿一會在回家。

  另一邊,走在回家路上的少年則在想著剛剛接觸到的陌生人。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好像在哪見過對方。雖然他在這方面不到過目不忘,但能被他記住的,也應該是能叫的上名字的人才對。

  只是他不記得自己有見過擁有這麼獨特髮色的人,他生活與工作的地方都是亞洲人,染髮的人也不多。

  既然沒什麼印象......那,會不會是在這裡遇見的人?

  這麼心想的他開始思考,卻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記憶。

  儘管記憶這東西沒有想像中那麼有用,他也不至於會記不清對方是誰。更何況他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有與他人交流過什麼,更別提認識了。

  既然如此,這股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他只對自己喜歡的事物印象深刻,在待人接物方面就沒有那麼專注了。除了閱讀與書寫方面,他對其他事務的態度都興致缺缺。

  會是誰?他並未因記不起來而放棄,而是在不斷回憶。

  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他除了待在那個樹林的「家」之外,極少外出。撿東西換錢的地方都是一些老人在看守,舊衣回收他是趁四下無人的時候去拿的。

  食物方面他也沒見過類似於剛才那人的穿著與樣貌,剩下的就是他在長空市亂晃與找人尋問事情這兩點了。

  如果是後者,他會記憶猶新;前者的話,他會記不得實屬正常。

  應該不會有人將自己一天下來看見的人事物全記在腦海中吧?起碼他不會。

  既然對這些都沒什麼印象的話......那就只剩一個可能性了。

  「是崩壞世界的人......」

  呢喃間,他開始回想。崩壞的世界觀很龐大,登場人物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顯得有點少了,沒多久,他腦海中就閃過一張臉蛋。

  與先前遇到的差不多,卻又要成熟一些,穿著也不一樣。

  沒想到最先遇到的不是琪亞娜她們,而是那名叫空的女孩。

  據他所知,第三次崩壞發生不久,空就逃到了東城區,也就是他的「家」所在的區域。不過現在他並不知道對方住哪,但空既然在這種時間點還在外面,自身的處境著實令人擔憂。

  腦海中想著關於空的情況,少年沒有去批判對方父母的意思。

  他本身本來就極少去議論他人,與其說是不喜八卦或討厭,他只是覺得這樣很無聊。更何況外人也沒有那個資格去指責他人的言行。

  長空市爆發崩壞後,空的記憶就出現了缺失,還因為不完整的聖痕導致她無法在沒有崩壞能的環境下生存。

  當今世上對於崩壞的情報幾乎沒有,崩壞能也只出現在爆發崩壞的地方,一般空氣中游離的崩壞能近乎能夠忽略不計。

  種種情況下,空在長空市待到2017年左右才離開。

  他無法給予對方幫助,能做的就只有在剛才趁她不注意將一包壓縮餅乾給她而已。

  如果能在這場崩壞中活下來,他會嘗試救她。當然,他腦海中所描繪的一切藍圖,都是建立在自己活下來的基礎上。

  回到家後,少年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沒有被偷後,便拿起木刀開始訓練。

  3

  將背包的東西一一取出並檢查沒有缺損或遺失後,他從一旁拿過另一個背包。

  這個背包通體漆黑,左右兩側有著可拆式小包,下方的位置還有背帶,能夠讓使用者在跑跳的動作下不用顧及背包會不會亂動。

  前袋的位置還附有安全扣,可以避免被有心人士偷走。整體材質耐用、防水、耐割,是軍用戰術背包。

  這是他今天剛買的,他原先的背包是撿來的,破舊之餘也不耐用了,自然該換新的。

  把兩瓶1400ml的水放進戰術背包,紗布、繃帶、藥水、止痛藥、止血噴霧、消毒液等醫療用品放在最底下,壓縮餅乾與罐頭之類的應急食品放在上面,最後是一些小工具。

  他本來想多準備一些,但一來沒那麼多空間,二來是會影響動作。

  思來想去,他只準備了最低限度的物資。至於其他的,只能等之後在路上蒐集了。

  看向剩下的東西,他想了下,沒有將這些放進背包內。

  都是一些零碎的小東西,螺絲起子、釘子、膠帶、塑膠袋、銼刀、迴紋針等,雖然不一定會用到,少年還是一一蒐集起來。

  他的背包還放的下,兩側的小包也是,但他不知道還能放些什麼。

  這些可不是像地震火災之類的緊急物資,而是拿來保命和殺敵的。

  他只能盡量將能想到且必需的東西放進背包,其它東西只能選著放,還不能佔空間。

  在腦海中模擬會發生的情況,少年陷入沉思。

  崩壞發生後,可以說整座城市都會癱瘓,機能停擺,且廢墟林立。這種情況下還得躲避死士與崩壞獸,生存更是艱難。

  想了想,他將絕緣防滑手套、衛生紙、毛巾等物品放在上面。

  主背包裝好後,他將多功能手電筒放進一旁的小包,另一邊放入口哨與酒精。終於將東西收拾好後,他才鬆了口氣。

  可能還有沒注意到的地方,但現在這樣就夠了。

  看向被遺落下來的衣物,少年拆開包裝後也放進背包,然後將拉鍊拉上。這些衣物是他今天連同戰術背包一起買的,軍綠色的上衣與戰術褲。

  材質透風、排汗性佳、彈力舒適,褲子還附有一些口袋能裝東西。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不再是普通的生活,行動起來至少要讓身體不被束縛。

  到今天為止,少年將近期打工與拾荒來的錢全部拿去買了這些東西。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有許多東西是偷來的就是了。

  至於以前的一些東西,他則是想了一些辦法讓那位淡紫色短髮的女孩撿走了。

  在那以後,他並不常遇到空。不過這也正常,長空市人口現在少說也有快千萬,那怕在同一個地方,要遇見同一個人都很困難。

  最近他遇到空是在兩個月前,他剛從千羽學園回來,像是他們第一次相遇那樣。

  至今為止,他們沒有什麼像樣的交流,頂多算點頭之交。別說對話了,連互道名字都沒有。

  期間他倒是有幫空拾荒。不知道是不是從他身上感受到善意,還是他有些嚇人,空並未拒絕他的好意。

  這應該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碰面了,剩下的時間他打算都用來鍛鍊與行動。

  距離長空市爆發崩壞剩一年左右,但他不確定是2014年的什麼時候,也可能只剩八、九個月。

  以他的身體素質,遭到幾位壯漢圍毆能做到毫髮無傷的解決。

  為了適應戰鬥場面與隨機應變,在一年前他經常找一些流氓打架以此來訓練自己。從一開始的遍體麟傷到現在的毫髮無傷,他經歷的之所以沒那麼悽慘,是多虧了他年復一年的鍛鍊。

  在習慣打鬥之後,他就不再找人訓練自己的能力了。畢竟他要面對的是被崩壞感染的生物,與人類相比差太多了。

  儘管還有著死士這種與人類外型相差不大的生物,死士的傷殺力還是比人類強大。

  說到底,他還是一位普通人。再怎麼鍛鍊,他依然存在上限,也是極限。

  那怕他從未鬆懈,每天都將自己的身體狀態維持在顛峰,不斷鞭策自己,也無法再變強了。他在普通人眼中已經很強了,但也只是如此。

  他沒面對過崩壞,但無數的想像模擬中,他都不認為自己能活下來。

  對他而言,在崩壞中存活依靠的不是強悍的實力或逆天的運氣,而是崩壞能適性。無法適應崩壞就無法活下去,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其他人。

  在這個崩壞橫行的世界,無法適應就會被淘汰。

  現在,他能做的都做了。至於能不能活下去,他其實不那麼重視,要是能在遇見琪亞娜她們在死就好了,這是他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有的心聲,從未改變。

  微微搖了搖頭,他將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甩開,現在想這些都沒用,擾亂心神的同時也是在否定自己的努力。

  至於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他站起身把背包揹起,將腰側的背帶扣上,束緊。感受著背包的重量,少年扭動了一下身體,開始跑跳。

  半小時後,少年回到原地將背包取下放回「樹屋」裡,然後穿上那件舊外套。

  順帶一提,他在這裡生活了五年以上,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過。因為長大的緣故,樹屋的空間不夠,他開始找紙箱來蓋自己的新家。

  紙箱、硬紙板、泥土、乾草、枯枝等,他以原本的樹墩為中心蓋了一個簡易的屋子。四周的雜草他每個禮拜都會清一次,除了這個多出來的「家」,這裡可以說毫無變化。

  用一張黏有草堆與土塊的布掩蓋住,確認好沒有問題後才離開。

  抬頭看了一眼皎潔的圓月,他深吸一口氣,縈繞於鼻間的草木芬香讓他心曠神怡。

  經過這麼多年的鍛鍊,身心都受到極大的磨練,他的心境已經很難被外物影響。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淡然了,漫長的打坐更是讓他心如止水,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他能感到放鬆與平靜。

  或許是生活久了的緣故,除了千羽學園外與某棵櫻花樹下,整個長空市能讓他感到安心的地方也就這三處。

  邁步離開森林,沿著大道走上街,已是深夜的街道上沒了白天的熱鬧,三三兩兩勾肩搭背的上班族吵著要去居酒屋,夜貓子拿著塑膠袋從超商裡走出,一些年輕人正結伴要去唱KTV或網咖。

  長空市的繁榮是他所見過最富饒的都市,不只是區塊規劃,政策、政府、政治也很不錯。當初為了了解這裡是哪,他幾乎走遍了大街小巷。

  讓他比較意外的是貧富差距較小這一點,貧富的對立也很小。長空市能擁有國際都市之位確實名副其實,沒有誇大的地方,甚至有些謙虛了。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生活這麼久了,這是他自家鄉以來居住最久的一次。

  他沒有特別去逛長空市的景點,他恨不得時間再多一點,這樣他才能鍛鍊更久,那怕他已經沒有可以提升的地方了。

  離開鬧區,行人變少的街道顯得很是冷清,路燈依序向地平線排開,柔和且不刺眼的光線驅散著黑暗,為光明爭取一席之地。

  路過千羽學園時,他並未停下腳步,繼續朝著附近的一處公園走去。那棵櫻花樹所在的公園離千羽學園不到一公里。

  午夜時分的公園有些詭異,不規則的枝葉碰撞聲不絕於耳。不過對常常在這種時間來這裡的他的說,這才是他熟悉的模樣。

  只是今晚的風大了點而已。

  來到樹前的他倚著樹幹坐下,頭頂上不再是枯黃或翠綠的葉子,而是盛開的櫻花。

  櫻花樹大多都在春天盛開,在這個已經要步入夏季的時節,這附近只剩這棵櫻花樹還沒有要凋零的樣子。

  看著周圍已經有些凋謝的櫻花,可能這棵櫻花樹的品種不同或生命力更頑強吧。他沒研究過櫻花,而實際原因如何他也不是那麼在意。

  今晚是弦月,雲朵也遮擋了大部分的月光,路燈也有一段距離。微光在靠近他這裡前就被驅散,彷彿置身於黑暗中。

  隨風飄落的櫻花落在少年身上,他沒有撥弄的意思,一動不動的端正坐姿猶如雕像。

  「八重櫻小姐,晚上好。」

  打了聲招呼後,他繼續講述著遙遠的故事。

  名為八重櫻的小女孩為了成為妹妹心目中的優秀巫女而努力,毫不懈怠的休息讓她在成年之前就掌握了所有巫女的必修課,更習得了其它技能。

  比如劍術、神樂舞、做飯、裁縫等,時而嚴厲時而溫柔的她極受村子裡的孩子們喜歡。只要她一完成早課,小孩就會找她一起玩耍。

  多年的努力有了回報,村民們也很感謝她,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她卻高興不起來。

  她這麼做,嘔心瀝血的鍛鍊,為的根本就不是受孩子愛戴、被村民道謝,而是想讓自己的妹妹能以姐姐為傲,能一起去看櫻花。

  甚至在她看來,所有村民的舉止不時都會令她反胃。

  所有人的願望都被實現了,但她的願望誰來傾聽?誰來陪伴?誰來實行?

  她早已習慣了孤單,卻怎麼樣都習慣不了孤寂。

  她的世界已經在妹妹死去的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瞬間,變的黑白與絕望。

  她與妹妹拯救了整個村莊,卻沒有誰來拯救她們。

  她曾痛恨自己的父親與村民,憎恨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八重凜。

  不,八重櫻真正的怨恨與憤怒,或許從不對外人,而是對自己。

  那怕那時的她才不到十歲,幼小的孩子無力阻止任何悲劇,她依然認為那是自己的不作為。

  這樣的日子,直到某位外來者的到來而減緩,然後消散。

  那位白髮的女性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有人會跟她一起戰鬥。

  那位溫柔的女性告訴她,她其實並不柔弱,她比任何人都堅強。

  那位強大的女性告訴她,她願意拯救她,讓她不再獨自一人。

  那位叫作卡蓮‧卡斯蘭娜的女性讓她的世界不再灰暗、不再索然無味,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她的世界,讓她能感受美好。

  那怕才相處短短二天,她就深受對對方吸引,希望能跟對方在一起。

  這是依戀?還是喜歡?或是愛情?親情?她不知道,除了妹妹八重凜以外,這是她第一次他人抱有這種情感。


  ────但,命運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被拯救的她,才剛感受明亮的她、才剛享受美好的她、才剛不受苦痛的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雙手沾滿血腥。

  她的人生,似乎只有小時候妹妹的陪伴與那兩天才有著光明。

  她最後的下場,是被封印起來,度過暗無天日的歲月。

  可她並不害怕,因為她的身旁有著妹妹的墓碑,有著向她承諾會來救她的卡蓮。

  她的人生,落下了帷幕。

  這是一個不完美的故事,是一個不美好的結局,是不會有人喜歡的人生。

  少年不會安慰人,也不認為不負責任的慰藉能幫助到對方。

  沒有人能設身處地,沒有人能體會八重櫻的痛苦、迷茫、絕望與無助。換作是他,他可能已經崩潰地自殺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記住這些,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只有他還記得了。

  儘管他並未親身經歷這一切,那都是他聽聞的而已。他也覺得記住這些是他該做的,即使沒有人逼他。

  他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是在斟酌接下來的言語。

  幾秒後,他再次開口。

  這次不再是八重櫻的過去,而是一則則童話、神話、趣聞與美景。

  少年不知道八重櫻能不能聽見,可能他一直以來所做的都只是一廂情願,對方根本不在這裡,他也不曾停止這一切。

  如果他能遇到八重櫻,他能從不久後的崩壞爆發活下來,他願意向八重櫻訴說這種種美好。

  ......結果到頭來,他還是沒有遇到由乃或雷電芽衣她們。

  在這裡,他所遇到的崩壞世界的人只有空。

  不過他倒是從電視牆知道了雷電龍馬與ME社的事情。

  現在雷電芽衣已經就讀千羽學園,可能不到一年就會爆發崩壞。到時八重櫻的封印就會鬆動,而她會為了救德麗莎而犧牲自己。

  那怕最後自己擁有能夠重活一次的方法,她還是選擇放棄,願意在聖痕空間中的虛假記憶度過一生。

  有太多悲劇會發生,而他無力阻止這一切。

  他無意拯救絕大多數人,因為他做不來。但他願意拯救的幾個人,卻是無能為力。

  他幫不了由乃、幫不了芽衣、救不了八重櫻。他不為自己的弱小而憤怒、不為知曉一切無法改變而憤慨、不為必然到來的死亡而憤恨,只為無能而憤恚。

  就算他表面上再怎麼平靜,內心還是做不到風平浪靜。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冷靜漠然的自己早已因這些而影響到他了。

  如果有能力的話......他從不想這種如同推卸責任的事情。

  他能認清現實的殘酷,卻不願認識世界的殘忍。他能冷血如惡魔,他能憐憫如聖人,卻不想軟弱如廢人。

  在少年內心深處,早已將自己當成這裡的人,想為那些並不認識自己的女孩貢獻一份心力,那怕她們不認自己。

  他輕呼一口氣,將湧起的波瀾撫平,閉上嘴巴。

  他來這裡是想幫她排解孤單的,不是來給負面情緒的。

  將頭靠在樹幹上的他抬頭看向上方的櫻花,在灰暗的天色下依然清晰的櫻色仍然美麗。

  他的身上有許多櫻花停留,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一般。當然,這只是他的自以為,人類如何認為的大自然都只是自己的美好妄想。

  但既然有作用,這麼想也無所謂了。少年抱著這樣的心態坦然接受。

  聆聽風聲與花落觸感的少年愣愣地看著前方,罕見地恍神了。

  不過幾秒後,他便回過神來,站起身輕拍褲子的塵土。

  「我下次再來,晚安,八重櫻小姐。」

  語落,離開。

  他時間所剩無幾了,更要把握每分每秒。

  倒不是身患絕症,不過也差不多了,少年輕笑,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顯露表情。

  雖然他的情緒與變化在那張臉蛋上沒什麼浮現,這種表現也不會消失。

  沒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遠處,彷彿沒有人來過一樣。唯有他坐著的地方的一捧櫻花彰顯著有人停留。

  在路過千羽學園後,他在不遠處的路口佇足。

  這裡不會被警衛發現,四周更是沒有行人,這裡視野也不錯,少年經常站在這裡看著那所學園。

  這些年來,他只進過千羽學園不過數次。

  因為身高年齡頗為接近學生,在一些校慶與運動會之類的活動中的出入規定比較寬鬆,他才能趁勢進去。

  原本他是想著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由乃或芽衣。只是他的運氣很不好就是了。

  但他有在圖書館的在校名冊中看過他們的照片。

  圖書館對外人沒什麼嚴格的規範,而一些學生的照片和獎狀也不算機密,這才讓他如願以償。

  由乃是一位擁有紫色長髮與碧綠雙瞳的女孩,稚嫩的臉蛋流露著慌張的神情,那張半身照是他對由乃的第一印象。

  芽衣的深紫色長髮與淺紫雙眼與印象中的如出一轍,修長的身段與姣好的身材讓芽衣比同齡人成熟一些。知書達禮與溫柔待人的模樣僅從照片中都能得知一二。

  比起由乃,芽衣的照片就要多一些。先不論她ME社大小姐的身分,光是她的容貌與氣質就足以成為風雲人物。

  不過他並沒有發現琪亞娜或布洛妮婭的照片,應該是還未入學。

  就他所知,她們是在雷電龍馬入獄之後才進入千羽學園的。而最近的新聞沒有報導這種重磅消息。

  在寥寥數次的千羽學園之行中,他只在遠處看過雷電芽衣一次,在運動會的時候。

  他沒有選擇和對方交談,畢竟一位陌生男性的隨意接近不僅讓人戒備,觀感也不好。

  利用著得來不易的機會,少年將千羽學園內逛了好幾遍。

  一些走廊與樓層不會關閉,除了教室與一些地方之外都算對外開放。透過平面圖,他也了解了一些地形與布置。

  能查到的資料很多,但他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他只找了芽衣與由乃的教室位置和附近的走廊與樓梯等環境而已。

  他有想過嘗試在崩壞爆發前潛入千羽學園待機,腦海中有著模糊的計畫。當然,最後是不了了之。

  先不說潛伏的時間長短,能不能在極近距離下的崩壞爆發中存活下來都是未知數,但最有可能的還是直接死亡。

  要在那種情況下生存,尋常女武神都做不到。也就是擁有律者資質的雷電芽衣、由乃和身懷強大崩壞能抗性的琪亞娜能活下來而已。

  事實上也是如此,那場崩壞中只有她們與布洛妮婭活了下來。話說回來,那時布洛妮婭好像不在琪亞娜她們身邊的樣子。

  少年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崩壞能抗性如何,所以才要離開爆發的中心以謀求生路。

  離近了會死,離遠的會來不及找到琪亞娜她們。

  從爆發崩壞、芽衣成為律者、休伯利安前來討伐、眾人回聖芙蕾雅,應該不超過三、四天。考慮到一爆發就去找琪亞娜她們中間會有的問題,錯過的可能性以及被戰鬥纏住,給他的時間不多。

  他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次最壞的狀況,即使一直線跑過來沒有任何崩壞獸與死士的阻礙,坍塌的建築與崎嶇的路面就夠他折騰了。

  他雖然知道琪亞娜她們會遭遇什麼危險,卻不知道她們往哪邊跑。

  東、西、南、北四分之一的機率,選對了,中間也有許多問題要面對。

  思考了很多,能實行的計畫卻幾乎沒有。詭異的是,少年從未想過自己會不會連進行的機會都沒有。

  其中率先要克服的,就是如何在廢墟中穿行。近期他會找時間訓練,他打算把鍛鍊的時間縮短,用來在大街小巷中跑步。

  現階段他已經無法提升什麼了,只能進行一些基礎的鍛鍊維持身體狀態。話雖如此,要在街道上跑來跑去,大白天太顯眼了,只能在午夜進行。

  在那之前,他能做的也只能鍛鍊了。他早已經將千羽學園與周遭的環境記在腦中了,剩下的只需要習慣路跑而已。

  這麼一想,他壓縮的好像不是鍛鍊時間,而是自己的睡眠時間。畢竟他都是用早上到午夜左右的時間在鍛鍊,睡覺的時間不到五小時。

  他鍛鍊完的休息時間是用來回顧複習的,就算要睡,也不會超過半小時。

  他這麼做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年,能活到現在且沒有什麼病痛說是奇蹟也不為過。

  該說是他的身體素質強大,還是求生意志強烈?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待計畫成行的差不多後,少年準備回去睡一覺。

  在路過千羽學園時,他鬼使神差地繞到了附近的外牆,用力一跳抓住牆垣,雙手一拉將自己的身體弄上去。

  這裡比較偏僻,警衛巡邏不常來這裡。警報系統通常設置在主要道與路線上,第一次翻牆的他可說是運氣不錯,沒有被發現。

  不過這個時間......校園內也沒有能去的地方。大門緊閉、窗戶緊鎖,他只能在操場這種空曠的地方走動。

  至於去學生宿舍,想被發現也不是這麼做的,他可不想被當成變態。

  他爬上來也沒想做什麼,只是坐在牆上而已。

  這附近的樹較多,看了眼四周,他知道了自己在哪。

  要說偏僻,確實沒什麼人會來這裡。這是一些回收與放掃除用具的地方。

  視野受枝葉遮掩無法看見遠方,加上這裡沒什麼燈光,能見度再次降低。觀看體驗實在不怎麼好。

  既然進去得不到什麼,站這裡的視線也不好,他為何還做在那裡?只因他想,便做了。

  這裡向右是一個回收場,往左幾公尺有一片池塘,前方不遠處會有轉角與幾個長椅。於腦海中複習千羽學園路徑的他靜靜地看著受枝葉遮掩的前方。

  這裡位於千羽學園東面,離學生宿舍不算遠。

  要想從這裡到芽衣或由乃的教室,直走十公尺左右轉彎,走過體育館與操場就能看見校學樓,穿過鞋櫃與前廊到右手邊的樓梯上三樓,直走過學務處與器材室,左拐的第四間教室就是了。

  她們的教室距離挺近的。

  模擬許多次後,他輕嘆一聲,跳下牆沿。

  當然,是向外跳。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從這裡看不見的地方,不代表別的地方看不見他。

  在這些樹木的不遠處,有個長椅能透過枝葉看到他的位置。

  那裡,有一名身穿千羽學園制服的女孩至始至終都沒有移開過目光。

  她本來是因為鬱悶與睡不著才出來走走,坐在這裡放鬆一下的。千羽學園有宿舍門禁時間,一般過了十二點就不准離開房間。

  但她偶然發現了一條較為隱蔽的路可以離開。

  在她要離開時,看到有一個人從牆邊出現,讓她以為是遭賊或是見鬼了。

  想著要不要呼救的她覺得這麼做會被發現,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時,對方就這麼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因為燈光昏暗,她看不清對方是誰,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身影。

  幸好對方什麼也沒做就離開讓她鬆了一口氣。

  在對方離去後,她也準備回宿舍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

  另一邊,走在街道上的少年並不知道有人看見了她。

  畢竟對方沒有發生任何聲音,他也在想事情,故而沒發現對方。不過他也沒那麼厲害,可以單從視線就知道有人在。

  經過轉角後,少年看見了一個人影從遠方走來。

  即使沒有走近,他也知道對方是誰。

  他微微皺眉,這麼晚了空還在外面?

  他沒有手錶看時間,但在離開公園時他看過立鐘,那時已經二點多了。他剛剛又在千羽學園那逗留了起碼半小時。

  現在少說也半夜三點,這是他第一次在這種時間碰見空。

  雖然長空市治安很好,也難保證不會遇到壞人。以他的眼光來看,空的容貌也算好看,被劫色也是大有可能。

  他是不打算批評別人的事情,但知道的是空後,他還是不太放心。

  少年可以無視任何人,唯獨對崩壞世界的『她們』無法做到視若無睹。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靠近,空停下腳步,緊張的抬起頭並將手中的袋子提到胸前。

  不過在看到是他後,空將袋子放下,看起來是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與身分,僅靠幾次的接觸判對方應該不是壞人。

  待他走到她面前,她抬起頭仰望他。

  因長年鍛鍊,還未成年的他已經有一百七十公分了。儘管身材偏瘦,緊實的身軀中蘊含的爆發力足以讓見識過的人膽寒。

  空的身形較矮且瘦,不到一百五十公分。但面對這充滿壓迫的身高差,空的神情卻不怎麼害怕。

  時隔兩個月再會,對方的頭髮似乎不再枯燥,臉蛋也乾淨了些。還有的些許灰塵為她增添了些許俏皮,像是玩瘋了的小女孩。

  看著對方一成不變的面無表情,空不知為何開始感到緊張。

  以往他們碰面的時間都不超過凌晨兩點,她以為對方不會在這個時間走這條路的。

  明明雙方沒有任何關係,沒說過任何一句話,空卻像是做錯事時被哥哥發現的妹妹一樣,不知所措。

  侷促的捏著手指的她不安的看著他,但雙方依舊默然不語。

  看著空手中的黑色垃圾袋,他知道裡面都是一些不知道用不用的上的小東西。

  可能會拿去換錢,可能會留著用,他不知道,也沒問過。

  他將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包壓縮餅乾,直接放進對方手中的袋子裡,轉身離開。

  過程中依然沒有談話,空愣愣地看著對方的動作,沒有說話。

  當她回過神來轉身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空神情落寞地看著袋子中的餅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每次的見面除了前幾次外,她都想過和對方搭話,但他從未和她說過話,幫她拾荒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交流。

  這讓空不禁覺得對方是不是不喜歡她,還是無法開口。

  在她鼓足勇氣要開口時,每次都來不及。奇妙的是,她沒有從對方感覺到絲毫惡意,或許這才是她不在意他對她的幫助的主因吧。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受,她從未在對方眼鐘看過厭惡與不悅,淡薄如水的他讓空有些好奇。

  頓了頓,空快步走向轉角,她曾看過對方都在這裡右轉。不過已經晚了,那怕她又走了一段路,依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空沮喪的垂下頭,輕抿嘴唇,回到一開始的地方後,朝著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而已經回到「家」的他可不知道空打算找他。雖然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掀開布,他檢查了一下有沒有東西丟失後,拿起放在戰術背包旁的瑞士軍刀,開始削起自己的木刀。

  這是他的第十二把木刀,平均一年兩把。

  這些都是把找粗木棍或許多樹枝捆在一起削成的,質量不一、重量不一、手感不一,每一把他都要重新熟悉。

  不過他也只是進行揮舞的動作而已,手感不好是其次。

  他此前也用繩子綁著裝有沙子的瓶子掛在樹上劈砍的經驗,是為了調整自己的姿勢。

  找到書籍與影片的劍術資料很多,少年只挑基本的學。畢竟他沒有人教導,劍的刺、劈、撩等,還有上、中、下段溝等動作,學不會其它技巧的他只顧著打牢基礎。

  把刀鋒重新削尖,刀身的部分則削平。他只是削成接近刀的樣子而已,沒必要完全仿製。

  如果不是在刀柄的位置綁上繃帶防止手刺傷,可能還看不出刀的樣子。

  將瑞士軍刀放到一邊後,少年揮了揮確認手感,也將木刀放了回去,鑽進『屋子』裡準備睡覺。

  睡醒後,他又會開始鍛鍊。這次他會更嚴苛的對待自己,隨著時限鄰近,能多鍛鍊一分就是多一分生存的可能。

  他的身體承受性更高了,即使有幾次拉傷與挫傷也無所謂。

  他以前從未讓身體受過重一點的傷,僅輕傷不斷。而今後他會解除一些限制,在不會影響身體活動的情況下繼續磨練自己。

  因為如此,他最近的睡眠質量比以前高了不少,食量亦然。

  這不是說在此之前都不好,而是緊迫的情勢讓身體做出反饋,為增加存活的可能性而壓榨自己。

  ◇◇◇

  從軍用品店出來,他朝右手邊的五金行走去。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逛了不下十家商店。倒不是買不到還是貨比三家,是因為他的錢『不夠』,有些會用偷的,然後遠離店家到幾百公尺外。

  為了不被發現,他都挑一些比較老舊的店。以長空市這樣的發達都會來說,要找這種沒什麼電子標記的商家可謂艱難。

  不過也幸好店鋪不先進,販賣的東西也比較零散,可以購買一些零件自己組裝。

  中午左右,買的差不多的他打算先回去把東西放下。

  他現在用的是空出來的舊背包,大概再過一兩個月,這個背包就可以丟了。

  在想著還有沒有什麼沒買到時,少年忽然頓足,看向不遠處的電視牆,在沒看到自己所想的新聞後就離開了。

  最近他一有時間就會看有沒有出現『雷電龍馬入獄案』的新聞。儘管離他所知道的時間還久,也無法任何保證事情會如他所想的發展。

  ME社被報涉嫌經濟欺詐弊案是2013年11月16日,身為社長之女的雷電芽衣遭到周圍的人疏離。而後,隔年的2014年爆發崩壞。

  他記得琪亞娜進入聖芙蕾雅是春天附近,在長空市會逗留三至五天左右。如果他想的沒有偏離多少,在那之前留給他的時間已經算極為充足了。

  這些事情,可以說除了逆熵的極少部分知情者外,就他知道的最為完整。

  這些倒不是他仔細背過,而是他對自己喜歡的事物總會牢記在心裡。他的腦海中除了小說外,就都是關於「崩壞世界」的事情了。

  在這方面,他覺得自己即使不到過目不忘,也算印象深刻。

  雖然他只知道這些片面的情報,但總比盲目無知來的好。

  現在的時節是三月多,還有近一年的時間給他準備。這樣的時間和他當初預計的差不多。

  回到「家」後,少年將背包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東西不算多,體積也不大。

  他將一份長空市的大比例尺地圖與指北針放進戰術背包的右側小包裡,膠帶、銼刀與白布放進左側小包。

  雖然他已經將千羽學園附近的道路熟記於心,長空市的地圖也被他記在腦中,爆發崩壞後的大街也會變成一片廢墟,有這份地圖起碼能確認自己在哪。指北針算是以備不時之需。

  遺憾的是他買不到什麼利器。刀劍管制比他想像中的要嚴格,他倒是能買到菜刀,只是那種東西別說是對抗崩壞獸了,能不能傷到死士都不一定。

  手邊能算的上是武器的,就只有一把瑞士軍刀。但那只能算是工具刀,對敵的效果有限。

  對此,少年也很無奈。不過他也不是毫無辦法,他在腦海中記下了好幾家鐵匠鋪與販賣刀劍的店,崩壞爆發後他打算先去那些地方找武器。

  老實說,他的一切物資都能等到崩壞爆發後再準備,但這樣一來他會沒有時間熟悉,所以才提前準備。

  到了午夜,他就會帶著戰術背包到千羽學園附近的大街小巷跑酷,用來鍛鍊自己的應變能力與反射神經。

  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波瀾,少年將東西都收好,拿起木刀開始今天的訓練。

  1

  炙熱的太陽灼燒大地,為行走在這座鋼鐵建築群的人們帶來悶熱的窒息感,行人匆匆,汗流浹背。

  這種大熱天,即使是身為國際大都市的長空市都沒有多少人潮在逛街。這種天氣就應該在冷氣房裡,不然就是去游泳池,再不濟也會到圖書館待著。

  喝了一口冰水擦了一下汗的他壓低帽沿,希望能減緩身體散發的熱量。

  在超商休息一會後,他頂著大太陽跑了起來,沒多久就跑到一處公園。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水龍頭的他興奮地跑了過去,連忙打開要洗把臉時,流出的熱水讓他臉色僵硬。

  嘆了口氣,他關上水龍頭,從身後的背包拿出一條毛巾開始擦汗,然後倒了一點冰水擦臉。

  「復活啦......今天怎麼這麼熱啊。」

  開口抱怨的他......她再次嘆了口氣,將帽子拿下。

  一頭紫色長髮垂落,翠綠的雙瞳流露出對這鬼天氣的憤慨與無奈,一張稚嫩的臉蛋紅紅的,看來被熱的不輕。

  把帽子跟毛巾收回背包,少女又灌了口冰水。

  她是聽過喝冰水好像對身體的什麼什麼不太好......但這種時候誰在乎啊!就像是人類知道吹冷氣會全球暖化,還不是一堆人在吹。

  掀了掀衣領想散熱的少女用沒幾下就放棄了,這吹進去的風都是熱的。

  少女身上的襯衫因流汗而顯得有些貼身,幸好衣物寬大且是深色系的,不然就暴露少女的身材了。

  輕拍一下臉頰重新振作後,少女朝著一旁的人行道走去。

  這是整個長空市綠化做的最好的一區,左右兩旁的大樹形成的樹蔭終於讓她涼快了一下。

  走到半路,少女忽然左顧右盼,然後朝著左手邊的樹林走去。

  四周環繞的草木讓她有種置身大自然的錯覺,先前的酷暑似乎成了錯覺。這麼一想,少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樣,覺得那真的只是錯覺。

  因為四下無人,少女也就不再在意衣服的狀況,任由它貼在身上,姣好的曲線與修長的身段一覽無遺。

  辨識了一下方向,少女朝著深處走去,小心翼翼的不讓枝葉勾住自己的衣服。

她為了來這裡可是特地換上了厚一點衣服與長褲,不然按照她平常的穿著,最少也會穿短褲或短裙。

  因為有被劃傷的慘痛經驗,少女才耐著熱這麼穿的。

  走了幾分鐘後,少女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撥開眼前的枝葉與雜草。

  下一刻,豁然開朗的是現前方不再是一成不變的林木,而是一片空地。

  腳下的草地雖然有些亂,但能看出有整理過。不遠處,有個一個需要兩、三人合抱的樹墩。

  在樹墩旁,有著一位只穿著短褲的少年在揮舞著木刀。

  見狀,少女鬆了口氣。

  她悄悄的向旁邊移動,找了個好一點的視野後,從背包裡拿出望遠鏡,開始看著在揮灑汗水的少年。

  自從她發現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與那個人,她就經常找時間過來。

  順帶一提,她這麼做了至少快一年。

  那時她心情煩悶的跑到這附近想要放鬆一下,因為被霸凌的關係與母親的不諒解而難過的她在恍惚間來到了這裡。

  那時是黃昏時分,夕陽下有一位男孩在打拳,一旁插著一把木刀。沒多久,他就盤起雙腿開始休息。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那是打坐的姿勢,只知道男孩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要不是怕母親罵她晚歸,她可能會打算繼續看下去。

  之後在好奇心的驅使與想宣洩情緒的她也有好幾次來到這裡,但都沒再看到對方。

  莫名的不甘心或執著讓她來了好幾次,總算知道了少年會待在那裡的時間點。

  一到假日,女孩就會找機會過來。

  時間久了,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舒緩心情,還是想看見對方。

  不過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也沒有和對方說過話,只是在不遠處看著他。這麼一想,少女忽然覺得自己就像變態一樣。

  「不、不是的,我是在欣賞!對,沒錯!」

  這種像自欺欺人的話她不知道說過多少次。

  就她所知,對方好像一直在揮刀、打拳跟坐著,她從沒看過男孩做過別的動作。

雖然她不是天天都來,但她就是覺得一定是這樣。

  今天她可是做足了準備,吃完午餐後趕了過來。這次她就要看看對方是不是在這種天氣還能做得下去。

  然後,她便知道了眼前的少年究竟有多強的毅力。

  從中午到晚上她要離開之前,這七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少年就在揮刀、打拳、坐著這三個動作往復,沒有休息。

  不知疲倦、不故疲勞、不中停頓。

  從這一天起,她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興趣。

  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能夠堅持這樣殘酷的訓練?

  也是從這一天起,她來這裡的目的發生了變化。

  2

  這熱鬧的氣氛讓他有些不習慣。倒不是他討厭吵雜,而是單純不常經歷才如此。

  他沒有選擇走進人潮,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後,他將視線投向遠方。

  原先空曠的操場人來來往,四處擺著攤販,高高掛起彩帶,悠揚的音樂此起彼落,歡快的氣氛凸顯著少年少女的青春活潑。

  今天是千羽學園的校慶,趁著中午人潮較多而混進來的他才剛進來就找了個人比較少的地方看起了表演。

  本來是打算繼續鍛鍊的,但想著不差這一天的他很稀奇的給自己放了一會的假。這是他六年多來第一次。

  是因為累了嗎,不,若是如此,早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不該鍛鍊自己。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來。真要說的話,就是因為想了,所以來了。

  從這個方向看去,可以輕鬆的找到芽衣所在的班級。

  在三個節目後,就會輪到芽衣上場。項目是劍道表演,對此他毫不訝異,只是是什麼演出他就不清楚了,他手上的簡章只寫「劍道社表演 人員:主將芽衣」,沒有解說。

  感受著校園的青春氣息,少年實在習慣不了。

  雖然他現在的年齡跟他們差不多,但若是加上來到這個世界前的年齡,他少說也有三十多歲。

  不過他以前還在讀書的時候就獨來獨往慣了,那時的他也不是很喜歡那種氛圍。這樣看來,或許與年齡無關,是性格使然。

  少年身上穿著還算乾淨的上衣與褲子,沒有人對這位單獨一人的男生行注目禮。

  操場上人潮眾多,他只能依稀看到她的班級有人,沒有找到芽衣。

  隨著時間流逝,他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直到廣播傳來劍道社表情的時候,他才睜開眼睛。

  現在的他已經不用在拘泥於打坐的狀態才能冥想了。不過對於劍心的修行依然沒什麼進展,倒是心蘊的「心境」修練成效極好。

  單指想像,心蘊四境他能沒有間隔的轉換心境的狀態。話雖如此,也只是想像而已,這麼做除了能讓他更專注且冷靜之外,似乎沒有其它作用了。

  但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自己能有什麼建樹,所以談不上失望或無奈。這樣的收穫也挺好,能讓他不受外物影響的行動自如。

  他曾以這樣的狀態用木刀打擊自己的身體,不知是腎上腺素的影響還是太過集中,疼痛的傳遞變緩了。

  既然有用,那他還嫌棄什麼?更何況他的心態也被打磨得更平滑了,也不會因為這種事就不滿或怨恨。

  讓發散的思維凝聚、將心湖的冰鏡散去,他專注的看著遠處的操場。

  上一個表演的熱舞社已經撤去人員與音響和一些道具,將場地空出來。

  除了面向講台的地方,其餘三個方位都被人潮包圍。

  身穿劍道服,綁著馬尾的芽衣從班級裡走了出來後站在場地中央,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戴護具與頭盔。

  手握竹劍的她擺出中段溝的姿勢開始了表演。

  因為距離關係他看不清芽衣的神情與一些動作,但以他的認知,芽衣此時一定神情嚴肅且專注,動作乾淨俐落。

  這時的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沒有買望遠鏡,這種情緒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次。

  想了想,少年挪動腳步,打算找個近一點的位置。

  謹慎地避開人群,他的目光依然沒有從芽衣身上移開。他來到另一側的大樹下,趁沒人看這邊時攀上了樹。

  坐在一根粗枝上的他終於能看的清楚一些。

  少女成熟美麗的身段宛如蝴蝶翩然起舞,穩重肅然的神態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強勁流暢的動作猶如一位正在刻劃什麼的藝術家。

  隨之飄動的馬尾因迴轉而四散、寬大的黑袴隨步伐擺動,只是簡單的剌、劈、削、撩等基本動作,在芽衣手中彷彿變得不同。

  女孩的表演沒有固定動作或段落,就像是在面對假想敵一般,每一秒都在緊繃神經。

  少年也時常這麼做,卻覺得自己與芽衣的感覺有些不同。

  或許是因為芽衣從小就接受正統的教育的緣故?當然,少年更相信這是雷電芽衣天賦異稟與刻苦耐勞的結果。

  專注的態度與猛烈的氣勢讓芽衣的表演不再只是表演,更像是一種演練。

  因為北辰一刀流的特殊性,芽衣的每招每式、一靜一動都流露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北辰一刀流是戰場武術,是制敵殺人之法。那怕現在的芽衣還沒有殺過死士與崩壞獸,長年修練的她還是帶著一股凌厲的氛圍。

  他不禁看得入迷,為芽衣的劍術、儀表、動作與氣勢而傾倒,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雷電芽衣握劍的模樣。

  與平常溫婉如水的她不同,氣勢凜然且神情凝重的她彷彿換了個人。

  倏地,芽衣一個轉身,剛好是他的方位。

  擺出上段溝姿勢的她以一技直擊作為結尾,輕呼一口氣的她臉色略微紅潤,卻不顯疲累,氣息平穩。

  將竹劍拿在左手的她微微彎腰,結束了這場表演。

  當芽衣離去時,才響起如雷的掌聲。

  而他,則是一副楞神的模樣,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衝擊中。

  那一劍,一往無前、視死如歸,劍術強調的氣、劍、體發揮的淋漓盡致。

  如果可以,他想找芽衣教她劍術。最後那一劍給他的震撼現在還纏繞在他心中。

  但先不論芽衣願不願意教他,光是要接觸對方就是一大難題。

  回過神來的他依然有些恍然,花幾秒平復心神後,少年看了一眼四周,趁沒人注意跳了下來。

  看了一眼手中的簡章,接下來已經沒有芽衣上場的項目了。上午倒是有茶道跟啦啦隊的表演,可惜那時他正在冥想。

  回頭看了一眼芽衣所在的班級,他想了想,便跟著人潮走向操場。

  雖然不能和對方交談,但能看看對方也好。

  真正見到雷電芽衣後,他所感受到了比在來到這裡前用『螢幕』感覺到的要多,他想再近一點看看她。

  因為校慶有許多外人的緣故,沒有人對少年的行動感到奇怪。再加上他的樣貌也算不上帥氣或好看,讓不想受注意的他能夠放心走動。

  穿過人潮與班級間的通道,他走到操場的右側,這裡正在舉行賽跑項目。除了相關人員外,沒什麼人在這裡。

  少年找了個位置看向芽衣的班級,她還是穿著那身劍道服,坐在自己椅子上的她正在和周圍的人聊天。

  比起剛才在場上的嚴肅,現在的芽衣顯得更溫婉淡然。話雖如此,隱隱散發的高傲與恰到好處的談吐還是能看出雷電芽衣這名少女在待人接物方面有著身為大小姐的自覺。

  但這很正常,要是真的做到了平易近人且毫無架子,他反而會覺得芽衣太完美。像這樣有些許缺陷才讓他感到親近且真實。

  因為家庭因素,雷電芽衣自小就成熟,要不是本性善良親合,她應該也會向其她大小姐一般自大的看不起他人吧。

  他沒有實際與雷電芽衣接觸過,他所知道的也並不全面,但他知道芽衣這名女孩的溫柔與堅強。

  要不是這樣,那名女孩在未來怎麼會選擇墜入黑暗,只為換取另一名女孩的光明?

  他目光深邃,靜靜地看著她。那張笑容在不久的未來就會消失,甚至被絕望取代。

  雷電龍馬入獄後,曾經圍繞在她身邊的朋友都會離她而去,以殘酷的方式告訴她,他們所在意的是「雷電芽衣這個名字」而非「雷電芽衣這名女孩」。

  要不是琪亞娜的入學與陪伴,芽衣可能會繼續孤僻且痛苦下去。

  他沒有辦法幫對方做些什麼,別說是讓可可利亞取消計畫,連最簡單的陪伴都做不到。

  輕呼一口氣,壓下想跟芽衣打招呼的衝動,他將目光移開。

  芽衣長年修練北辰一刀流,感知能力比常人敏銳,要是一直看下去,難免不會被發現。

  看了眼立在操場旁的時鐘,已經下午兩點了。

  今天結束後,他就沒有可以見到雷電芽衣的機會了,即使有,他也不會去見。他沒空。

  準備離開的他打算再看一眼芽衣的身影,可惜對方已經離開,讓少年略感遺憾。

  等操場上的比賽在準備進場時,少年快步走過場地,順著指示離開。

  千羽學園是小學、中學、高中三合一的校園,占地頗大。要不是有看過路線圖,第一次來的人一定會迷路。

  穿過高中的走廊,另一邊就是通向初中的通道。

  這裡的人就少了些,大多數人都在操場那裡,校舍的教室也沒有開放給外人,除了一些想放鬆的學生之外,還有穿著工作服的員工。

  千羽學園的校門口並沒有設置什麼橫幅,要不是有著許多人潮,一點也不像是在舉辦活動的樣子。

  來到校門口的他看著沒有減少的人潮不禁感嘆,只是一間學校的活動而已,竟然能吸引這麼多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什麼著名景點────雖然從某方面來說也沒錯。

  少年走到附近的陰影處,打算等人少一點在出去。他可不想人擠人。

  放眼望去都是少年少女,只有少部分的成年人。今天畢竟不是假日,大人們自然沒什麼時間過來,除非特意請假。

  忽地,他看見了站在樹蔭下的芽依。

  雖然對方戴著一頂帽子盤起長髮,身上的劍道服他也只看過芽衣穿過。況且他也算『熟悉』雷電芽衣,要認出來不難。

  是在等誰嗎?芽衣一直將目光放在大門口,因為位置的關係,他不知道芽依現在的表情,不然可以推測看看。

  以他的了解,應該不是朋友,男朋友的可能性也不大,或許......是在等父親?

  只是還是有些奇怪,如果是那樣,根本就不需要特地在門口等。

  十幾分鐘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千羽學園對面的馬路的。見狀,芽衣等沒有左右來車時跑了過去。

  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身穿黑色西裝,身姿挺拔且壯碩,能夠出鍛鍊有成。

  在不遠處的少年看見那個人後微微搖頭,對方並不是雷電龍馬。

  從對方的儀態來看,應該是秘書或管家之類的人。

  沒多久,芽依就走了回來,壓低的帽沿令旁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少年心想,那應該是有些落寞的表情吧。

  雷電龍馬身處高位,平時就沒什麼時間與女兒相處,又因為個性的關係,與女兒的感情更是不好。

  他沒來是在少年的預料之內,畢竟現在對方應該很忙。不只是工作上,還得面對可可利亞的陰謀。

  看著芽衣準備回去的身影,他腳步一頓,還是走出了校門。

  3

  感受著冷風拂面,他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紅潤的臉蛋不像是被凍的。身上的外套看起來也不像是能保暖的樣子,不知道是他不怕冷,還是在裝酷。

  不過四周可沒有任何人在看他,大概是不怕冷吧。

  比起早上,接近午夜的現在更冷了。

  還好只是乾冷,對生活在這個國家與地區的人們來說,這種天氣還不是最冷的。

  雖然他也算習慣了,但更多的是真的不覺得冷。長久以來的鍛鍊讓他的身體素質比常人要好,體溫也要高一些,真要說的話,他覺得這樣的風吹起來還挺舒適的。

  今晚是滿月,且萬里無雲,即使路燈的光已經不足以照明,依靠月光還是能讓他看清附近的景色。

  他抬頭一看,皎潔的圓月清晰可見,他很少像這樣仔細的看著天空。

  他極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在看腳下走到哪裡,就是在看眼前會有什麼。身後與上方的情況他從不在乎。

  眼角餘光中晃動的枯枝讓他收回仰望的動作,看向了身後的櫻花樹。周遭的樹早在秋天的尾聲收起了繁盛的翠綠,等待著春天回歸重新發芽。

  今天他比以往都要早來。

  距離長空市爆發崩壞,只剩不到四個月了,如果情況有變,可能三個月後就會爆發。

  今天過後,他就不會再來這裡了。他今天來是來道別的。儘管他已經準備妥當,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再怎麼充分都不足以讓他放心。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崩壞,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要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要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未知是可怕的,但他並不畏懼死亡。

  他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他盡力去做;做不了的,他不能去做。

  他深吸一口氣,吐出。

  眼前的白霧隨風飄散,如同他的生命一般,脆弱且無力。

  本來他打算一如既往地說故事,也想好了該說什麼。但在來到樹下後,到現在的兩小時,他都沒有說出一個字。

  時間緩緩流逝,他如一座雕像一般端坐著,不為所動。

  閉上雙眼、呼吸綿長、放鬆思緒,這是他第一次在這裡冥想。

  內心的波瀾早已撫平、心中的起伏早已平復、心靈的動盪早已停止,想像中的那片湖泊時而靜如死水、時而清如無塵、時而亮如明鏡、時而消散一空。

  一切一如往常,並未因地點的改變而改變。

  睜開雙眼,深邃而平靜的眼神亦一如往常。

  他站起身面向櫻花樹,那張一成不變的臉蛋浮現淡淡的笑意,然後開口道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八重櫻小姐,妳覺得自己的一生快樂嗎?」

  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問題,也是一個問了也沒什麼用的話題。

  每個人對於人生的定義都不同,但要是讓其他人知道八重櫻的事情,應該都會說一句「不快樂」吧。

  他認為自己的人生是快樂的,幸福不幸福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否有那麼一刻滿足了、滿意了、圓滿了。

  他在來到這裡前,曾有過。而來到這裡後,一直擁有過。

  那怕他性格淡然冷漠,他也會自豪地說一句,我願意再過一次。

  所以────

  「八重櫻小姐,妳很幸福。」

  他很自私且自大的,宣告了八重櫻的人生並非不幸且不美好。

  他無能為力,能做的就只有這個。

  他順從著感性做出自己沒有過的行為。

  微微彎腰,垂下頭,少年帶著一絲鄭重與祝福,開口道:

  「願妳未來安康。」

  那怕他知道八重櫻最後會為了救德麗莎而死,會放棄到手的生命,他還是想這麼說。

  他並沒有將這些說出來。他沒有那個資格。

  語落,少年轉身離開。

  此地,不會再有他的身影。

  4

  路過千羽學園時,他只看了一眼便走了過去,不做停留。

  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少年將手伸進口袋。不是為了保暖,而是那裡放著一包壓縮餅乾。

  一個月前他就一直帶著,只是一直沒機會拿出來,他想交給空。

  再過一條街,就是他們平時碰面的地方。

  說來也奇怪,他們的每次相遇都是在那裡,像是約定成俗一般。

  如果今天沒遇到,他會持續到11月16日為止。不過也快了。

  話說回來,他從沒想過要問對方的聯絡方式或住址。

  他不想打擾對方,要是因為這樣而打亂了原本的世界軌跡而讓未來產生不可逆轉的變化,他會追悔莫及。

  走過轉角,他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對方手中還是那個黑色袋子,還是那身老舊的衣服,這些年來,除了個子長高了些、臉蛋漂亮了些,沒有任何改變。

  他走到她面前、她來到他身前;他低著頭、她仰起頭────一如既往的相處方式。

  這麼冷的天氣,空穿的衣服還是那樣,儘管凍得發抖,還是會在這種日子出來。

  這些年好像未曾變過,無論是她,還是他。

  少年只知道空在長空市的崩壞中失去記憶與覺醒不完整的聖痕,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他們沒有人開口,這些年來一直如此。他是性格使然,空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以前他都會把餅乾交給對方或幫忙拾荒後就離開,在這最後一次見面,他覺得給對方一件禮物當紀念或許不錯。

  他倒不是想讓空記住他,畢竟崩壞爆發後空就會忘記。他這麼做,只是單純的想留下什麼。

  他想留下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痕跡。

  將口袋的餅乾拿出來遞了過去後,等空接過,他想了想,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順手披在對方肩上。

  這是他從舊衣回收處找到的,比較乾淨且完整的外套。

  這也是他唯一一件。

  等崩壞爆發後,他就會去一些標記好的店家找物資。非必要提前準備的東西他都會記下,之後再取。

  空的身形嬌小且纖細,外套的衣襬長到空的膝蓋附近,拉上拉鍊後就會像一件連身衣了。

  看著對方一臉茫然的模樣,他覺得這才符合對方現在的年齡應該表現的樣子。

  稚嫩、天真、可愛,他抬起手用衣袖將空臉上的塵土擦乾淨,微微點頭。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空的臉是乾淨的。不是說她髒,而是一直都風塵僕僕的樣子,沒有一絲孩子該有的白嫩嬌憨

  那頭淡紫色短髮因仰頭與他的動作而分開,露出了整張臉。

  這是一張惹人憐愛的臉,是他見過的人當中除了芽衣之外第二可愛的。

  小巧的瓜子臉因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消瘦,圓潤的紅色雙瞳明亮,挺俏的鼻樑與厚薄適中的嘴唇讓她的五官顯得立體了些。

  唯一的裝飾,是左側劉海上別著的帶有笑臉的髮卡。

  把手伸回來後,少年繞過空,邁步離開。

  最後一次的碰面,他依然沒有向空搭話。

  少年剛走沒幾步,空便轉過身看向少年的背影,沒有開口要他等一下。

  這一次碰面,她依然沒有開口向他道謝。

  這就像是彼此的默契一樣,什麼也不問、什麼都不說,有時兩個多月見一次,有時一、兩個星期見一次。他們沒有約定過,全看運氣。

  雖然少年什麼都沒說,但空覺得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空默默地將外套穿在身上,拉緊衣領,似乎能夠聞到少年的味道。

  帶著一絲青草、一絲泥土的氣味,說不上好聞,但空卻覺得這是最好的味道。

  倏地,空邁步朝他消失的轉角跑去。

  對方那單薄的身影就在不遠處,還未走遠。空深吸一口氣,輕微的運動讓她心跳快了些,向著前方一鞠躬。

  「謝謝。」

  話語隨風飄散,可少年沒有回應。

  見狀,空鼓起臉頰,再次開口:

  「謝謝!」

  清脆稚嫩的嗓音飽含感謝,儘管對方實質上並沒有幫到她多少,空還是很感謝他。

  語落,少年依然邁步向前。

  空相信對方一定有聽到,在寂靜無聲的小巷裡,一點小動靜都會傳出回音,何況是一句大聲的感謝?

  「我的名字是空!」

  少女開口道出自己的名字,眼中流露些許期待。遺憾的是,少年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是不想和我說話嗎?空不禁這麼想,臉上的期待早已消散,滿是失落。

  她想追上去問問他的名字,就算不行,她也想聽聽他的聲音。

  儘管兩人的相處都沒什麼交流,但空還是會用「啊」、「恩」等音節做回應。既然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為什麼連一句話都不給?

  空微微低頭,先前提起的勇氣被少年無聲的行為擊潰。

  沮喪嗎?是;難過嗎?不,空清楚對方沒有義務告訴她什麼,只是有些遺憾而已。

  她沒有離開,站在原地的女孩似乎在期待著,希望少年能看到她失落的模樣而心軟。

  沉默回歸於此,沒有任何動靜。空抬起頭,眼前的那道身影已經不見,沒有留下任何一個字。

  5

  將戰術背包放到腳邊,他拿起掛在腰邊的水瓶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氣。原先紊亂的呼吸已經恢復平靜,只剩略快的心跳與微紅的臉頰還殘留著劇烈運動的痕跡。

  天一亮他就回來了,持續三個小時左右的有氧運動饒是以他的體質也很吃力。

  於大街小巷中的各種跑步、急轉、跳躍等動作更是比單一行動要累。

  他特意不去回想地圖路線,只要有轉角就轉,不去規劃目的地。到時在這種環境下被崩壞獸或死士追著跑時,就不會應付不過來了。

  慌不擇路的情況是必然的,他要做的就是習慣這些,將隨機應變化作本能與反射動作。

  密集的運動量讓他必需休息幾天再繼續,不然肌肉拉傷或肌腱受損就得不償失了。

  現在他差不多是隔三差五的進行這種訓練。

  雖然他平常的鍛鍊量多且重,三小時的揮劍與打拳和三小時的高強度運動從本質上來看就不同。

  他一天的基礎訓練就是揮劍、打拳、蹲馬步、冥想,最少都得耗六個小時左右來完成。他還曾嘗試將冥想與休息結合,要不是精神層面不行,他可能一整天除了吃飯喝水上廁所等生理行為外都在鍛鍊。

  一天至少兩輪鍛鍊的時間,有時他甚至會做到三輪。在習慣了這樣的節奏後,他就只增不減,微小的進步都被他無限壓榨。

  可以說他沒有時間去適應『變強』的自己,只知道不斷磨練。

  等身體中的後遺症消去後,他將上衣跟褲子脫下,換上舊衣物,打算去公園搓洗一下。從他在這裡生活以來,換洗衣物他都是這麼解決的,洗澡也差不多。

  為避免被他人發現,他挑的時間都是深夜或剛早上。現在差不多進入冬天了,早上的公園沒有任何人,平時會在這種時間運動的人不是還沒準備好,就是打算等一會在來。

  要說他冷不冷,從他不再穿厚衣物開始就不怕了。

  順帶一提,可能是他的飲食或體質問題,少年的汗味並不重,沒什麼味道。

  回到『家』,少年將衣物晾在他綁起的繩子上。

  看著微亮的天空,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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