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下樓,衝進書房。一見到羅索立刻給上一拳,抓起他的衣領,破口大罵。
「你如果要這樣對瑞德,不如把他交給我照顧!」
他毫不退讓,惡狠狠地瞪著我,大聲喝斥。
「他是我兒子,不需你來操心。請你馬上離開!」
「既然知道是你兒子,那就給我好好照顧他!不要再用威嚇的方式管教他,否則我絕對會把他從你手中搶過來!」
「你憑什麼搶!」
「憑法蘭西絲有委託我,要我照顧瑞德陪他長大!」我甩開羅索的衣領,接著說:「你如果不想我搶走他,那就給我好好照顧他,不要讓他在恐懼中長大!」
羅索冷笑一聲,晶透的水珠從眼角慢慢滑落。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別自以為是了。」
「那你呢?你懂我的感受嗎?喜歡的人病逝了,結果好友連讓我送她最後一程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喜歡法蘭西絲?」
羅索錯愕地看著我。
「對!我知道你很愛她,所以我不打算跟你搶。但你卻這樣對我,你真的有把我當朋友嗎?」
「你怎麼會喜歡她?」
他仍是驚愕地望著我。
「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你眼下要在乎的是瑞德,他是法蘭西絲留給你的寶物。你若不懂得珍惜,就把他交給我。我一定會比你還愛護他!」
羅索低下頭,沉默不語。
片刻過去,他似乎想通了,抬頭眼神柔和地望著我,慢慢開口說:「對不起,是我不夠懂事,請你原諒我。」
他的語氣變得溫雅,說完一句便頓了一會,又接著說道。
「瑞德,我想自己照顧他。但我不太會當父親,可能還需要你從旁協助我,你願意幫忙嗎?」
我輕拍他的肩膀,露齒笑道:「當然願意!不過你要先跟我說,法蘭西絲的墓地在哪。喪禮不讓我參加,總不會連讓我去祭拜她都不准吧?」
「可以,我待會帶你去。寇斯摩,謝謝你!」
看他笑得燦爛,雖還氣他不讓我參加喪禮,但只要他能振作起來,好好照顧瑞德就好。我也算完成法蘭西絲的遺願,和他一起照顧瑞德。
「不用跟我道謝,你現在最先要做得事,是去向瑞德道歉。你剛才的行為,一定嚇壞他了!」
「好……我會去向他道歉。」
一說到瑞德,他臉便垂了下來,看起來相當沮喪。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苦著臉?」
我柔和地問著,他只以淺笑回應。
「沒事。你要跟我去找瑞德嗎?」
他嘴上雖說沒事,但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我還是跟過去看看好了!
「好啊!我跟你去找他,以免你情緒管理不當,又對他大吼大叫。」
他苦笑道:「不會。你放心,我不會再罵他了。」
「最好是這樣!」
我揮了揮手,便開門走出書房。
他跟在我後面出來,並帶我上樓前往瑞德的寢室。
一到寢室,侍從看到我們來,便向我們行禮。
「老爺,殿下。」
「瑞德在休息嗎?」
羅索輕聲問著,侍從點頭應答。
「是,瑞德少爺哭累了,就趴在床上睡著了。需要小的幫您叫醒他嗎?」
「不用,讓他繼續睡。」羅索接著看向我,語氣仍顯得平和說:「寇斯摩,我先帶你去看法蘭西絲,道歉的事等他醒來,我再跟他說。」
我點頭應允。正當我們要離開時,木門突然「喀」的一聲敞開,瑞德一手抓著門把,一手揉著左眼,睡眼惺忪地說:「爸爸。」
羅索一見瑞德,便蹲下來伸手抱住他。
「瑞德,對不起。你願意原諒爸爸嗎?」
瑞德輕點著頭,伸手回抱羅索,揚起笑臉。
「好!爸爸,媽咪什麼時候會回來?」
瑞德突然一問,羅索頓時無語。
「媽咪……媽咪不會回來了,她離開了。」
羅索回答時,語氣雖帶著笑意,仍存著些微的哀傷。
「為什麼?媽咪為什麼不回來?爸爸,媽咪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
瑞德頻頻詢問原因,看著這雙和法蘭西絲相同的眼瞳,回憶便如跑馬燈般在腦中回放,想起和她度過的種種,陣陣酸楚瞬間湧上心頭。
法蘭西絲……早知道會這樣,就算再忙,我也要抽空來看妳!
「不要再問了,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羅索大聲一吼,氣氛瞬間凝結,瑞德睜大雙眼注視著他,眼眶漸漸泛起淚光,接著如滂沱大雨般,嚎啕大哭起來。
我立即上前將他抱起,輕拍他的背頻頻安撫。
「不要哭,沒事。有我在,不怕。」
「羅索!不是說好,不會再吼他嗎?」
羅索深深吸了一氣,起身平和地看著我們。
「寇斯摩,你先幫我照顧瑞德一陣子。過幾天,我再去王宮接他回來,拜託你了。」
他話一說完,立刻向我鞠躬行禮。
「好,我先幫你照顧他,等你整理好心緒,再來接他回來。」
他起身輕撫瑞德的頭,淺笑道:「瑞德,你在王宮要乖乖聽寇斯摩的話,不要給他添麻煩。知道嗎?」
瑞德立即轉身,伸手抱住羅索,哭得口齒不清說:「嗚咽……不要!爸爸,我會乖乖聽話,不要把我送給別人。嗚咽……嗚嗚嗚……」
「瑞德,你乖,爸爸沒有要把你送走。你不是想跟蒙特殿下玩嗎?那就跟寇斯摩回去,過幾天爸爸再去接你回來。」
羅索柔和地安撫瑞德。
見到此景,我不由得想著,羅索都有心想彌補和瑞德的關係了,為何父王卻不願多了解蒙特?難道對他而言,蒙特一點也不重要嗎?
「寇斯摩,瑞德就拜託你照顧了。」
聽到羅索的聲音,我立刻回過神,點頭笑答。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那你要直接回王宮,還是要去祭拜她。」
羅索刻意不說法蘭西絲的名字,應該是怕瑞德聽見。雖想去祭拜她,但總不可能把瑞德獨留車內,還是下次再去看她好了。
「我先回王宮,改天再請你帶我去。」
「好,瑞德就拜託你照顧了。」
他再次向我鞠躬行禮,我趕緊將他扶起,輕抹微笑。
「別這麼多禮!等你準備好了,就來帶他回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一笑。
他也帶著淺笑,點頭應允。
隨後,我便帶瑞德回王宮。
抵達王宮已近黃昏,我怕他餓著,便請亞當吩咐大廚準備餐點,送到我房裡和他一同享用。
用餐期間,他不像蒙特塞得滿嘴都是,而是將餐點切成塊狀,一塊一塊慢慢享用,動作極為優雅,坐姿也相當端正。看來羅索很注重餐桌禮儀,才會把瑞德教得這麼文雅。
用完餐後,我帶他去大浴池盥洗。雖說房裡也有浴室,但我不會幫人洗澡,找亞當來幫他洗,一定會從頭哭到尾。乾脆直接帶去大浴池,再請侍從來幫他盥洗,我也能順便泡澡。
盥洗更衣後,我看他也有點嗜睡,便想讀個故事給他聽,讓他比較好睡。以往我一拿出童書,蒙和瞳都會很開心,但瑞德看到我拿出故事書,則是茫然地望著我。
「瑞德,你想聽我唸哪一本?」
我手上拿著三本童書給他選擇,他時而看童書,時而看向我。
「為什麼要唸書?」
「瑞德,爸爸或媽咪沒有唸床邊故事,給你聽過嗎?」
他搖搖頭,滿臉困惑。
「什麼是床邊故事?」
我抱起他放到腿間,將三本童書拿到他面前解釋。
「就是一邊唸著童書,一邊陪著你直到你睡著為止。來!選一本你喜歡的童書。」
他看著三本童書,選了《睡美人》這本,仰頭望著我,露齒笑道:「我要這本,謝謝您。」
「好!我唸給你聽。」
我翻開書本,便唸道:「從前從前……」
唸完整本書後,身下傳來輕微的呼聲,低頭一看,看到他躺在我身上睡得香甜。只要想到這麼可愛又懂事的孩子,年紀還這麼小就失去母親,不禁為他感到哀傷。
「瑞德,如果羅索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我絕對會遵守法蘭西絲的遺願,給你一個快樂的童年,讓你在無憂無慮的環境成長茁壯。」
我小聲呢喃,接著將他抱起輕輕放回床上,拿起棉被蓋在他身上,俯身輕吻他的額間,小聲地說:「晚安,瑞德。」
話音剛落,門外頓時傳來熟悉的哭聲,一聽這哭得啞掉的聲音,一定是那位愛哭又愛鬧脾氣的蒙。
好不容易哄瑞德睡著,不能讓蒙把他吵醒,我趕緊下床走到門口。開門一看,果然是蒙!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抓著我的褲管,高分貝喊叫。
「葛格──嗚嗚嗚嗚,葛格──!」
我無奈地嘆了一聲,伸手將他抱起,拍拍他的背安撫著。
「怎麼啦?哭得這麼可憐,又是誰欺負你了?」
蒙緊緊抓著我的衣服,哭得更是大聲,我怕他會吵醒瑞德,便把門關上,帶他走前廊。
「乖,不要哭。跟葛格說,誰欺負你了?」
「嗚咽……瞳壞壞……嗚嗚嗚嗚……我不要瞳啦!嗚嗚嗚嗚嗚!」
「你又跟瞳吵架了?不哭──乖──」
看他哭成這樣,肯定又是父王偏心,然後瞳又不懂得禮讓。唉!這種事到底要發生幾次,父王才肯公平對待兩人。
「瞳哪裡壞了,說給葛格聽。」
蒙吸著鼻子,口齒不清說:「瞳……瞳先打我,然後我推她。她沒有摔倒,父王看到就兇我……是瞳先打我的……」,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唉,我就知道是這樣!
「蒙,不管誰先打人,你推人就是不對。何況瞳是你的王妹,你應該要禮讓她,知道嗎?」
「不要!」
他高分貝的喊著,聽得我耳朵有些不適。看他現在這樣,講再多道理也聽不進去,我看還是等他恢復理智再來勸他。瞳那邊,我也要跟她講講,再這樣下去,這對雙胞胎肯定會決裂。
「好──不說了,乖。別哭了!」
哄了一段時間,才漸漸安靜下來,躺在我懷裡睡著。
「這麼愛哭,以後我不在,看你怎麼辦。」
回到寢室後,我把蒙輕放在床上,再從抽屜拿出涼膏抹在他的眼瞼。看他雙眼哭得紅腫,真是又氣又好笑,明明是當王兄的人,每次都被王妹弄哭,再不改這愛哭的個性,將來只會被瞳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