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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長篇】台東超載-28:零點零一秒的末日

大理石 | 2021-07-02 01:27:24 | 巴幣 112 | 人氣 202

連載中台東超載
資料夾簡介
當大家以為這些就是極限時,後山之境卻又輕易地提高了上限,彷彿平原與山區之間的緩坡能無限延展,以此收納異界萬物。

※本來想著這次下筆比較早,應該可以快點完成這一篇。
※結果最後還是隔了兩周才全部寫出來,欸嘿



----------《台東超載》-28:零點零一秒的末日

  台東市的電力系統因為載波脈衝而中斷了半秒、網路訊號則蒸發了零點零一秒,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座小島國的望洋之境發生了一場大事。不過行星伺服器的福爾摩沙閘口就在台東旁邊,要網路社會學家不知道這裡的事恐怕比確認桌上堆了幾瓶魔爪還難。
  其實早在熱島Club事件爆發之前就不少資深潛水員跑來湊熱鬧了,當時姆島外交官之死還只是一場略顯古怪的外交事件,對於國外鄉民而言吸引力沒想像中的大,或許他們在關注這則新聞之前還得先拜會網路資料庫好確認台灣是不是泰國的別稱,那時只有專家才懂得跟上各國情報部門的腳步,而熱島Club之夜的異常載波訊號則堪比陰謀論核爆,一些圈外的網路使用者就因此被拉入了觀眾席,大夥興奮地討論福爾摩沙閘口是不是已經被深層政府接管了,以及人類離雙星大統一的距離有多近,數不盡的傳聞漫天飛舞,作為風暴中心點的申仵煦自然也被賦予了各種可能性的身分,其中包括了一份以五萬字寫成的地底人後裔假說。
  直到今天,來自台東市區的載波脈衝正式為台灣現代歷史上最盛大的外交風雲敲響了開場鐘,剎那間眾人意識到台灣不是泰國、福爾摩沙閘口不在日本,以及利用該閘口建構出的恆定網域竟因為一場勘比太陽風暴的未知災難而消失了足足有零點零一秒之久,這相當於半個世界憑空蒸發了零點零一秒。
  不久後,有位匿名者在討論版貼上了一張西太平洋地圖,地圖上用黑色的菱形框驚嘆號標記了台灣的地理位置,接著又用了無數的紅色的三角框驚嘆標記著三號循環港的所在地、福爾摩沙閘口主機庫的所在地、美軍軍事基地與姆聯軍事基地的所在地、國際恐怖分子的活躍地帶、還有老是囔囔著堅決反對外力干涉內政的中國的相對位置,另外他還畫了一條引線說明作為事發地點的台東到底身在何方,這個被無數標記包圍的小地方又是幹啥用的。最後匿名者在討論版上替這張地圖下了個註記,他寫道:哇靠,那個地方超載了!那個叫台東的鬼地方超載了啦!到底是哪個大天才想到要把人類文明的開關安裝在太平洋壓力鍋裡的啊?
  於是這蒸發的零點零一秒事後就被人稱作『大超載』,據稱那是最接近人類文明崩潰的時刻。
  
  灰鸚鵡是大超載的直接受害者,在大超載完成之前他的意識才差點要被頻繁的空間跳躍搞到支離破碎,接著在大超載的瞬間他又體驗到了何謂內觀式的自我終結,簡單來講灰鸚鵡可以說是正式死過一次了,只是他的心靈防衛機制將這段死亡體驗封鎖在無意識深處,所以灰鸚鵡頂多只會感覺到恐慌與焦慮,彷彿親眼目睹大腦被自己的嘴巴與喉嚨間來回穿梭,腦袋的紋路與柔軟、糊爛、溫熱的口感存在口腔中久久不散,好在這還不至於讓他精神崩潰,就是將來可能有段時間都要飽受失眠症之苦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也是造就這場大超載的次要原因,因為灰鸚鵡被以違反熱力學定律的形式強制送回了自己的本位時空,至於主要原因無非就是某個申仵煦製造的大規模位面錯動,這一連串連鎖反應的結果就是那段消失的相對時空,儘管描述上只是那微不足道的零點零一秒,但未來會因此產生何等混亂,這恐怕除了小陽與寰宙量子電腦外之外誰也說不準。
  重回人間後,灰鸚鵡跟阿煦幾乎是同時清醒的,只是當下兩人的心情顯得有些尷尬,沒人想先開口發言。
  對灰鸚鵡來說,銘印心中的絕望與敬畏讓他將某個申仵煦的指示奉為精神寄託,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替申仵煦帶路,眼前那個狼狽的亞洲人就是他的臨時特別雇主,往後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不能讓申仵煦掉下一根頭髮。然而說真的,灰鸚鵡殘存的理性極力否認這件事情,他沒有理由花心思去照顧某座小島的殺人犯,況且灰鸚鵡已經脫離傭兵界好長一段時間了,現在他是支點的員工,有屬於自己的、穩定又狗屎的固定職務要做。當然,如果有人願意多給一點好處灰鸚鵡確實不介意兼個小差,縱使是九死一生也能用適當的價碼買下他的人情,可惜小陽似乎不是個懂得大方的委託人。
  而對阿煦來說,狀況就更窘迫了。首先他最後一段記憶還停留在虛擬世界的∀通道中,當時他正在和名為烏魯納斯的大黃狗以及不知從哪來的神祕幽靈談論如何拯救世界,後來他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成功和阿火連上線,倒是那場夢仍歷歷在目,那些難堪過往不斷朝著他的身體開槍,結果就在最後一發子彈即將把阿煦的靈魂給轟成灰燼時,阿煦突然醒了,醒來後的他飽受頭痛之苦,疼痛從後腦勺延伸到眼窩、然後又從眼窩往腦袋兩側延伸,痛苦打造的魚叉沿著頭蓋骨內側劃了個環,阿煦忍不住抱頭哀號。後來他才注意到旁邊有個深色皮膚的陌生外國人,對方似乎才剛從戰場中歷劫歸來,他衣物滿是缺損,左臂還少了半截前肘。
  很奇怪啊。阿煦想著,隨即劇烈的頭痛鎖住了他的思緒。
  他試圖利用深呼吸減緩頭痛,但顯然沒太大的作用,疼痛甚至不減反增。霎時,阿煦的記憶回溯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缺了點什麼、又多了些什麼,經驗的加減累積化為不可探究的黑盒,此時夢境帶來的火力壓制也隨著回溯的記憶重新來到顛峰。
  痛苦,萎靡,似腐朽的倒樹。
  ("灰鸚鵡先生,你聽見了嗎?")柏克的聲音透過腦波通訊傳到了灰鸚鵡腦中。
  謝天謝地。灰鸚鵡想著,而後他回應:"聽見了,企鵝君。"
  ("你人在哪?為什麼我會在台東市區內捕捉到你和申先生的載波訊號?這是認知缺口造成的蟲洞現象嗎?")
  "......不曉得,剛才我在敵營內部遇到了某種超自然災難,那天殺的垃圾東西似乎擁有操控時空的能力......總之幫我跟那條爛狗說聲謝謝,晚點回去我要把他的蛋蛋給切掉。"
  ("大貓一號已經結紮了,他是一隻標準的實驗犬。")
  "你他媽的就一定得打我槍嗎?"
  ("抱歉,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不可能替一隻已經結紮的狗再結紮一次。")
  ("有人提到結紮嗎?汪?")烏魯納斯重新回到了腦波聊天室中。
  ("對,剛才你不在的時候灰鸚鵡先生提到了結紮,然後我就告訴他——")
  ("什麼?告訴他什麼嗚?")
  ("我說......")
  ("哼嗯?")
  ("告訴他一個事實,我說你已經結紮了,不可能再被結紮一次!")
  ("噢嗚!就算可以我也不想體驗第二次啊汪!")
  "嘿,你們兩個,閉嘴......噓!噓噓!幹點正經事!現在快告訴我我人在哪。"灰鸚鵡起身環顧四周,他藉由一些私人物件確定了這間低價位小套房中住著一位矮小的男性房客,房間內部近期內做過一次整理,牆壁的粉刷還很新,看起來不太自然。
  柏克說:("你目前的訊號落在豐樂區的富欣大樓八樓南側,該大樓的相對位置為機場區的西側、忠義新村的東南側,那地方離你最後出現的位置至少有六公里遠。另外我建議你們趕快離開原地,姆聯的人肯定比我們更早發現申先生的訊號,我猜他們大概已經把培養槽給準備好了。")
  烏魯納斯插嘴問道:("申仵煦在你身邊嗎?他還好嗎汪?")
  "對對,他在這,看起來快掛了。老實說我也覺得自己快掛了,有誰能快點來把我們接走嗎?順便準備一袋A+型血包,我要用的,感謝。"
  柏克回應:("麻雀先生跟遊隼先生剛才出發了,一會兒我把頻道切過去。")
  ("灰鸚鵡先生,請你一定要保護好申仵煦,他非常非常的重要汪!而且大貓一號知道,小陽給了你指示,總之那麼就按照他說的做吧,大貓一號會全力支援你們的汪!")
  "鬼才聽你的話,狗屎爛狗!掰啦!"伴隨著怒火,灰鸚鵡切斷了自己和大貓一號的腦波通訊。
  不受打擾的心靈空間。灰鸚鵡感動地猛吸著空氣,吐納之間還不忘給自己打一針止痛劑。少了半截左前肘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小事,灰鸚鵡實在想不到自己這麼早就得面對身體殘缺這檔事,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英國總部的某人會很高興能給灰鸚鵡打造一支專屬義肢,不過到時候灰鸚鵡一定得阻止對方在義肢上安裝牙刷跟刮鬍刀之類的蠢功能,G型神探什麼的早就過時快二十年了。
  這時從混亂中緩緩甦醒的阿煦又重複了五分鐘前的反應,他看著灰鸚鵡,覺得眼前這個外國人很奇怪,不單是他破損的衣物有些不尋常,覆蓋在那層尼龍制服下方的保護衣也不像是普通人會穿的裝備。
  灰鸚鵡在阿煦開口前先問了對方英文好不好,阿煦如實地反應著他英文沒好到能拿來溝通的程度。灰鸚鵡大概了解現況後便把短焦型姆式通訊器掛在阿煦的耳邊,現在他再問一次:「現在你能立刻理解我的話嗎?可以的話,麻煩請回答以下問題:橘色與紫色分別是由哪種顏色構成的?光譜三原色又是指哪三種顏色?」
  阿煦愣了一下,雖然灰鸚鵡嘴裡說的依然是英文,但凝聚在阿煦腦海中的卻是他所熟悉的漢語中文。「......紅黃......藍綠......紅黃藍?」
  「確認轉譯成功。很高興認識你,申先生,請叫我灰鸚鵡。」
  「灰鸚......嗚......」阿煦還沒把對方的名字給消化完,頭痛的山峰就搶先一步打散了他注意了。
  這陣劇烈的腦部活動連帶干擾了通訊器的運作,無法抑制的訊號源源不絕地反饋至灰鸚鵡的裝置中。沿著通訊裝置逆流而來的是具有載波特性的電流脈衝,那是人類不可能自主產生這種極端能量,同時也不是姆式通訊系控制系統所能攔截的訊號堆,因此灰鸚鵡幾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迫與阿煦產生了的共感,那些痛苦、噁心、恐懼與焦慮,足以粉碎岩石的負面情緒沿著通訊器的貫向灰鸚鵡的大腦。
  「媽的!」灰鸚鵡罵道。他及時扔掉了自己的通訊器,阻止大腦被那陣訊號風暴給摧毀,而阿煦的記憶則又沿著頭痛的軌跡回溯到了五分鐘前。
  「......你......是誰?」阿煦問道。
  現在換灰鸚鵡感到驚訝了,因為他竟然不用透過姆式通訊器的轉譯功能也能明確、迅速地聽懂阿煦的話。「噢,現在是怎樣?......你,多說點話,九乘七是多少?」
  「......六十三,嗚、我......我在哪?這地方看起來像......雷魯住的套房?」
  「不可能,這天殺的絕對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把通訊器給拿掉了!」
  當下灰鸚鵡直覺地得到了一個結論:我和申仵煦的腦波達成連線了。
  儘管這麼說很荒唐,因為腦波不靠載波網路與強波器的話是沒辦法產生體外影響力的,不過除此之外灰鸚鵡實在想不出該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媽幹的,隨便了啦!反正你現在聽得懂我的話,我也聽得懂你的話,咱們終於不需要管甚麼英文中文的了,耶咿!」
  「我還沒搞清楚現在是怎麼回是......所以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
  「真尷尬,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去你媽的連續型阻斷劑......總之我叫灰鸚鵡,申先生,我的來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接了一份私人委託,那傢伙要我把你和一個叫阿火的人帶到邊境區,說是要中斷完形甚麼的吧啦吧啦,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你懂嗎?」
  「呃嗯,除了阿火那一部分之外幾乎不懂。」
  「那大夥還是先回根據地一趟吧,也許那條爛狗能替我們解釋一切。」
  阿煦左右看了一下狀況,然後又檢視了自己身上有如囚服般的橘色制式衣物,他同意灰鸚鵡的提案,因為現在也是時候該找個地方好好整理情報了。在此之前,阿煦有點在意雷魯的下落,照理講他是陪著幽靈一起進入了黑街找潘先生,那麼完事之後雷魯有順利離開黑街嗎?
  「灰鸚鵡,我猜你應該是個偵探或特務什麼的,那你身邊應該有個負責搞情報偵察的同事吧?能幫我找個人嗎?」阿煦一邊問著,一邊從地上站起。
  「沒門!先說好,我們的主雇關係僅止於任務說明,其餘的部分我一概不負責......好啦,開玩笑的,只是找個人的話我猜企鵝君應該會有興趣才對,那傢伙看起來閒到都會找狗說話了。」
  所以雷魯叫什麼了?謝何......姓謝何的誰?阿煦想著,差點又犯頭痛了。「......謝何......就是住在這間公寓裡的人,姓謝何、外號叫雷魯的男性,只要確定他人在哪、有沒有出事就行了。」
  灰鸚鵡隨處看了一下房間中遺留的標誌性物件,他判斷這位謝何先生應該是附近作業場的員工,只是狹房中的擺設都積了一層灰,看起來像那位謝何先生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回來過了。灰鸚鵡重新把通訊器給戴上準備和麻雀聯絡,這時一陣翁鳴聲又讓他噴出了幾句髒話,剛才產生的干擾訊號還沒消失,灰鸚鵡推測是因為自己和阿煦的大腦因為某種緣故產生連結的關係,所以他們兩個人同時在線上的話也會產生訊號反饋。
  有了推測,接下來灰鸚鵡便立刻以行動證明自己的說法是否正確,他一把手將阿煦耳邊的被用通訊器給拆下——正常了,灰鸚鵡的推想沒錯。他趕緊用意識鈕將訊號切至麻雀與遊隼的交談圈中,他問道:"嘿,你們倆現在在哪?"
  ("鸚鵡哥,你剛才怎麼突然斷訊了!")麻雀問著。
  ("他才從我們的記憶中消失了二十四小時,現在也不差這十分鐘斷線了。")遊隼說道。
  灰鸚鵡湊近門邊透過貓眼看著走廊的狀況。"事情有點複雜,我這邊有個超糟糕的大麻煩......"
  進入通訊狀態的灰鸚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阿煦不知怎麼的能聽見他和他的夥伴談論的所有內容。在無形的腦波通訊圈中,灰鸚鵡的形象清晰活潑,的確像隻鸚鵡依樣喋喋不休,而參與聊天兩位一個形象嬌小而激動,似乎隨時都在跳上天一樣,另一個則是沉穩大氣,語氣中又透露出了一點掌握大局的傲慢態度。
  突然間遊隼問道:("灰鸚鵡,為什麼這裡有第四個人?")
  麻雀訝異的說:("甚麼第四個人?入侵者?不可能吧,這玩意兒可是有量子鎖的!")
  遊隼的疑惑促使灰鸚鵡回頭盯著阿煦,而後現實中的他開口問對方:「......申先生,你是不是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
  阿煦緩緩地聳起肩膀,病弱的語氣顯得他像是在推卸責任。「我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灰鸚鵡倒抽了一口氣。"......的確有第四個人,他是我們的大麻煩申仵煦先生。由於某種原因,我跟他的腦波似乎產生了一道棧橋,但實際原因怎樣我就不確定了。"
  麻雀驚呼:("哇幹,你認真的?這麼玄?")
  ("想辦法讓他離線,我們可不是在開讀書會啊。")
  "先切回聲訊。"語畢,灰鸚鵡將載波通訊轉為加密無線電波。「你們收得到嗎?」
  ("是的是的,收到了......我他媽的已經好久沒在任務中開口了!")麻雀說。
  ("收到。我們正在靠近富欣大樓,但麻煩兩位暫時先想辦法離開大樓內部,狗子說申先生的訊號像炸雞排一樣香,已經有不少人動起來了,尤其是條子們,他們早就在豐樂區設下圍捕網,等我們到的時候可能已經沒辦法進入了。總之,礙於音訊無法完整傳達,請輔以圖訊一起理解。請立刻行動,馬上。")
  「真他媽的一堆爛事。喔,對了,你們幫我叫企鵝君找個人,就是租用這間公寓的人,他姓謝何,看起來是附近的作業員。」
  ("了。")("收到。")
  阿煦說:「我猜我現在應該算是個國際名人了,哈。」
  「的確是滿有人氣的,東方仔。」
  事件的發展有如五股交流道般混沌,阿煦對此顯得有些力不從心。還有記憶,斷斷續續的記憶讓他無法長時間專心在特定事物上,反倒是過往的記憶似瀝青般緊緊黏附在阿煦的眼目中,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著,思索自己犯下的每一個過失。
  是哪邊錯出了?如果阿煦當年去舉報曾哥,弟兄還會枉死、現在的他又有機會成為一名通緝犯嗎?如果他沒當警察,不必顧忌他的山猴仔是不是就有機會活下來了?
  不對、不對,如果說那一天阿煦沒故意延誤出門時間,那輛貨車很可能就不會撞上來,父親、母親、姊姊,看著他們的臉,都是你的錯。錯誤。
  ("灰鸚鵡,你們所在的座標點出現了高能量反應!發生什麼事了嗎?")遊隼喊道。
  能量的來源正是阿煦,他的意識牽動了空間的座標,房間內的事物正以他為中心逐一瓦解,每次瓦解的規模與大小都不盡相同、目標也並不僅止於可見之物,瓦解之力在阿煦周遭隨機擴散,分割、奪取、徒留空洞,目睹這場寧靜風暴的灰鸚鵡不敢輕舉妄動,他一邊要夥伴趕快趕來,另一邊觀察這場災難將持續多久。不一會兒,刨開的牆壁傳來了鄰人的驚呼聲,上下左右皆是如此,現在正值清晨,準備出門或剛上完大夜班的勞工們都一同見證了這場無法用語言解釋的異常事態,還好這場災難在地板的結構被完全侵蝕掉之前就停止了,否則整間房間都會垮倒下一層去。
  此時位於災難留在中心的阿煦正痛苦地以雙手掩面,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仍一無所知。
  灰鸚鵡衝上前罵道:「你會把給我們害死的!」
  阿煦聽聞後怯懦地抬起頭,他問:「......你是誰?」
  「去你的短期記憶障礙!我是灰鸚鵡啦你這個白癡!」
  「要......去哪?」
  灰鸚鵡已經不打算做任何解釋了,反正過幾分鐘後阿煦一定又會再問一次。他抓恍神的阿煦逃出房間,兩人疾走於狹窄的長廊上,大天井傳來的風吼讓人反射性地打了哆嗦,儘管四月天的台東如此炎熱,蒸騰的溼氣令肌膚窒息,但流過灰鸚鵡臉頰的是一顆顆冷汗,他的精神狀況隱約受制於阿煦,現在阿煦好像從這座空洞的囚牢中看出了某種端倪,他放低重心不願前進,口中喃喃著有狗兒與貓兒就在附近,他們早已埋伏多時了。
  快躲起來。阿煦低語,其神智亦隨之清醒。
  貓是指什麼?灰鸚鵡的視覺被阿煦引向九樓轉角處,那地方空無一物,但灰鸚鵡知道混凝土製的迴廊矮牆後方躲著一個人。
  那就是貓,貓群中的其中一隻斥侯貓——霎時,來自十樓處的子彈向灰鸚鵡打了聲招呼,埋伏於此的敵人打算先把灰鸚鵡處理掉,之後再回收阿煦;照理講那顆子彈早該讓灰鸚鵡腦漿四濺,然而那名深色皮膚的外國人卻奇蹟似地在子彈抵達之前挪動了身子,那發狙殺以一枚混凝土上的洞口做結,而後狙擊手又展開了下一波攻擊,他的板機與無聲火壓制了整座大樓,可惜自從第一次狙擊失敗後,接著第二次、第三次,子彈與作為目標的灰鸚鵡總是錯身而過,就好像對方已經提前預知了子彈的落點。當狙擊手察覺這件事後,他便改變策略不再執著於處置灰鸚鵡,而是以子彈限制灰鸚鵡與阿煦的行動。
  「媽的!」灰鸚鵡吼罵,然後又一次地閃過了致命的狙擊。
  就如同狙擊手的猜想,灰鸚鵡確實是掌握了子彈的落點。正確來說,他只是被阿煦告知了這些訊息,儘管灰鸚鵡並不能明確地了解其中的含意,那些資訊有如漫天飛舞的塵埃般毫無意義,但灰鸚鵡不需要明白答案是一還是零,他只需要照著做就對了。
  子彈的震懾力不足以讓兩名老兵退卻,況且他們有辦法預測子彈的落點,於是兩人便竭盡全力跑過迴廊,最終成功地躲進了八樓西側的梯廳中。
  「申仔!你他媽的是在預知未來嗎?那你怎麼沒看到我們差點就被子彈戳成蜂窩了?」灰鸚鵡壓低聲音量問道。
  兩人齊肩奔下樓梯,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步伐逐漸統一,兩位陌生人的默契堪比雙胞胎,不須任何言語便能理解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我他媽的怎麼知道?還有你他媽的到底是誰啊?」阿煦語帶不滿。
  「你老爸啦!」
  追兵的正在大樓中進行收網,阿煦籠統地感覺到有群狗兒堵住了入口,另一群貓兒在躲在狗群中伺機而動,此時未來的雛型越發清晰,事件與事件、環節與環節,看似松散的可能性被捲成了一根細線,阿煦和一旁的陌生人正奔跑在命運的單行道上,所有的期待與落空都是預設好的過程。
  沒得選擇。阿煦被自己吐出的話給嚇出了一身汗水,他失去了自我意志,淪為命運的提線人偶——剎時,阿煦再次失去了清醒至今的所有記憶,他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又為何而奔跑,灰鸚鵡的抱怨聲讓他困惑不已,充滿敵意的陌生感令他萬分恐慌。
  ("鸚鵡哥!條子們已經把大樓圍起來了!")麻雀說道。
  ("警方的動作比預期中的還要快,他們可能已經藉由姆聯的技術支援鎖定了申仵煦。快放棄他,那傢伙不是我們的任務目標。")遊隼說道。
  面對重重阻礙,灰鸚鵡陷入了罕見的猶豫。沒有裝備、沒有人力、沒有支援,現在別說是帶著阿煦逃難了,就連他也是自身難保。
  答案未果,兩人已藉在麻雀的協助下找到了藏在北側端的廢棄空房,空房的窗口面對地的是一片高約三層樓的街屋,兩邊的距離僅有兩公尺,只要稍微用點力就能跳過去了。不過可想而知,狗兒們早就守住了這個道缺口。一切都是徒勞。
  「真天殺的狗屁警察......」灰鸚鵡氣得對牆壁一陣重搥。
  阿煦不解地問:「我們到底在做什麼?有誰在追我們嗎?」
  「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你在做啥?」灰鸚鵡看見阿煦對著空氣一陣比劃,好像眼前有道實牆擋著,時過半餉阿煦對著空氣用力拍打了兩下,本該空無一物的區域不知為何發出了紮實的聲響。灰鸚鵡訝異的嘴巴半開,眉頭緊收,他詫異地以氣聲驚呼:「搞甚麼鬼......」
  「這裡......有東西,我們被關住了......好奇怪......」
  同一時間警察們魚貫而入,那群全副武裝的警察高舉鎗口對準了房間中的通緝犯。「把手放在頭上,立刻!」帶隊的小隊長高聲喝令,「我說把手放在頭上,你他媽的耳聾啊!」
  阿煦不聽勸阻,一心沉溺在自己的新發現中,他不規矩的手拍打著看不見的空氣牆,此舉讓神經敏感的小隊長又提高了二十分貝的音量。在場的人都以為申仵煦傻了;的確,他是該傻了,刑事局的側寫師認為申仵煦可能患有人格障礙與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妄想支配了申仵煦的歸鄉生活,那道妄想讓申仵煦以為自己不但沒有辭去特警的工作,還秘密參與了不為人知的重大任務。
  申仵煦瘋了,更可悲的是有人利用他的瘋狂去作惡,看看他瘋癲的眼神與枯槁的外貌,那是走入絕境的瘋子才會擁有的野獸面容,而他也曾是那個為了制服野獸而存在的警犬,用那副沉默的獠牙不知啃食過多少威脅秩序的害獸,如今他也成了一隻嚐過人血的病犬,這座小島國容不下這樣的汙點。
  但他還有用處,事情還沒完。
  小隊長示意要隊員上前將兩人制伏。陣勢展開,大局已定,小隊長向指揮中心回報,他們準備給瘋狗上防咬套,瘋狗旁邊還有一名共犯,不排除是背後組織的一員。
  然而就在任務即將收尾的剎那,阿煦掌前的無形之牆化為實體,滿是姆島語塗鴉的混凝土將房間一分為二,縱使狗兒們如何對著牆壁又敲又打,卻怎樣都找不出它存在於此地的矛盾之處。

創作回應

Zu∮Dot
來自同為創作者的支持[e1]
2021-07-02 16:10:14
大理石
感恩~
2021-07-02 16: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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