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張定緯和林誠並肩進入房間。
「少鋒學弟,你像這樣直接在群組求救還是第一次吧,難道千帆學妹提了什麼不可能的訓練目標嗎?」林誠笑著問。
「我們剛才討論到一個話題──」李少鋒簡單重複剛才的對話內容,看著站在書架旁邊的張定緯與席地坐在床舖旁邊的林誠,提心吊膽地等待反應。
「──每個家庭的情況都不同,只有當事人最清楚。關於這點,我覺得這點應該交由少鋒自己判斷。」張定緯公允地說。
「我也沒有對自己的家長徹底坦白,從立場上來講不能要求少鋒學弟這麼做啦。」林誠稍微收斂起取笑的表情,認真地說:「如果少鋒學弟出身門派或工房還有討論餘地,然而他出身原本與克蘇魯遊戲毫無關聯的普通人家庭,坦白這點一定會遭到反對,屆時只是徒增麻煩。」
太好了,兩位學長是正常人的思緒!李少鋒頓時感到安心,暗自慶幸不用帶著自家師父去見雙親,笑著轉向坐在床鋪的楊千帆說:「師父,三票對一票,看起來是我的論點贏了。」
「我還是認為不應該對家人說謊。」楊千帆不肯退讓地嘆息,微微咬著嘴唇之後正色要求:「如果你有要去見雙親的預定,一定要找我陪同。請在這邊親口做出保證。」
「……好的,我保證。」李少鋒無法敵過那份壓力,屈服地說。
「那麼我去護貝這個吧。」楊千帆隨即拿起《唇語II》,凜然踏出房間。
「啊,謝謝師父,不過剛剛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李少鋒尚未講完就看著門板掩起,尷尬愣了幾秒之後才往後躺在椅背,萬分疲倦地深深嘆了一口氣。
「所以剛才的話題是怎麼回事?少鋒學弟,終於要帶千帆學妹去見父母了喔?」林誠打趣著問。
「不要這樣取笑學弟啦。」張定緯沒好氣地拍了一下林誠的後背。
「就是剛剛講的那樣,師父不曉得為什麼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去見我家老爸老媽,對之前的事情親口道歉。」李少鋒沒好氣說完,隨即低頭說:「不好意思了,臨時麻煩兩位學長這種事情。」
「其實很有千帆學妹的風格,不如說,她可以忍這麼久才提還挺意外的。」林誠笑著說。
「不用介意啦,我們寒假期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預定,這種小事當然立刻過來。」張定緯單手壓在林誠的後腦勺要他停止消遣,笑著問:「你們剛才是在弄技能書的事情嗎?已經結束了?」
「剛才順利學完了。」李少鋒說。
「記得是二階的『唇語』對吧?」林誠確認性地問。
「是的。」李少鋒說。
「難怪你一直低著頭講話。」林誠瞭然地說。
「現在只要看到臉就會無法控制地開始分析到底在講什麼內容,但是用聽的更快,大腦有點混亂。雖然師父說習慣之後可以無視掉這點,不過依然是派不上用場的技能。」李少鋒自嘲苦笑。
「也不一定啦,有時候乍看之下難以派上用場的技能也會在意外的場所發揮功效……雖然『唇語』在克蘇魯遊戲的場所當中確實比較難找到發揮功效的時機,想要得知遠方的對話內容直接用感知變化強化聽力即可,不過在地球的話相對容易,畢竟氣息的效力大幅降低,能夠讀懂唇語還是有一定效果。」張定緯出聲安慰。
「對耶。」李少鋒倒是沒有認真想過可以在地球使用技能,頓時覺得心情輕鬆不少,至少不再覺得自己花費將近半年的時間卻學了一個垃圾技能。
「這麼說起來,我們三名男性成員挺少這樣聚在一起的。」張定緯笑著說。
「林誠學長偶爾會來房間向我推薦漫畫,有時候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李少鋒說。
「不要講得很嫌麻煩的樣子啦,因為工房裡面沒有其他人可以聊動漫的話題啊。」林誠無奈地說:「樓月只看愛情電影和料理節目、燕子學妹只看美劇和恐怖片、千帆學妹甚至連電視都不看,定緯哥和老師也都是只有稍微跳著看,只有少鋒學弟你才聊得起來啊。」
「我很歡迎學長過來啦,推薦的那些冷門漫畫也是真的很好看。有不少十多年前的作品,如果沒有人提起,大概也不會去看。」李少鋒停頓片刻,苦笑著補充說:「只是有好幾次,師父進來房間的時候發現我沒有在讀她製作的講義而是在讀漫畫的時候都露出殺氣騰騰的眼神。」
「……這是真的嗎?」林誠露出一個後背發毛的表情。
「師父沒有講出口,只是偶爾會露出敵視的眼神瞪著書架上面的漫畫。」李少鋒聳聳肩,接著問:「兩位學長在過年期間有甚麼安排嗎?」
「我要回家喔。」林誠說:「雖然基本上都用著各種理由待在工房,然而過年這種重大節日還是得回去露個臉,否則就太說不過去了。應該等到初四之後才會回來,畢竟還有殲滅軍關於玩家協會的直播,那個還是想和大家一起在工房即時收看。」
「這麼說起來,學長剛才講過也沒有向家長坦白克蘇魯遊戲的事情吧,可以請教是用什麼理由嗎?」李少鋒問。
「只是跟他們說我幸運中了彩券,之後拿一些錢當成本金在玩股票,運氣好賺了不少,拿這個當成藉口將透過遊戲獲得的金錢轉到他們帳戶。」林誠說。
「感覺是可以借鏡的理由和做法。」李少鋒思索著說。
「話雖如此,對家人隱瞞如此重大的事情是一個負擔,持續圓謊的感覺也不太好受。關於這點,我倒是支持剛才千帆學妹的意見,能夠坦白就坦白吧。」林誠話鋒一轉地說。
「……學長不覺得自己講話前後矛盾嗎?需要確認一下精神狀態嗎?」李少鋒輕笑著問。
「我這邊遲早也會坦白啦,只是覺得應該等自己成年了之後再說。」林誠沒好氣說:「如果少鋒學弟你家的情況比較開明,事前稍微提起相關事情也不錯,至少讓他們稍微有個心理準備,等到日後全盤托出的時候不至於太過訝異,不過這方面的斟酌就要自行斟酌分寸了。」
「我覺得等到成年的時候再一起講比較好。」李少鋒說。
「我的話就比較沒有這個困擾。」張定緯聳肩說。
「畢竟定緯哥從很小的時候就在草屯秦家生活吧?」林誠問。
「是的,我家雙親從有記憶的時候就不在了。」張定緯說完,注意到林李兩人的表情,急忙揮手補充說:「據說是車禍,不過我其實沒有任何記憶了,你們不需要那麼介意。總而言之,那群怕麻煩的親戚沒有人想要接下照顧的責任,接著似乎聽說草屯秦家有在照顧孤兒就將還是孩子的我扔過去了。」
「沒有冒犯,但是草屯秦家居然有這種服務嗎?」李少鋒詫異地問。
「很早以前可能有吧,大型門派多少都有一些對於地方的道德責任,像是捐款造橋鋪路、舉辦公益活動或主導公共事業之類的,不過像蒼瓖派那樣如此積極的門派其實也是特例……嗯,話題似乎有些扯遠了。」張定緯笑著說:「我的情況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無法作為參考。如果現在有人將孩子扔在草屯秦家的本宅門口,肯定會直接被帶去警察局,也不曉得當初那些親戚是怎麼產生這種誤會的。」
「所以定緯哥算是被……收養的?」李少鋒問。
「是的,師父……就是樓月的父親覺得我有習武資質,用了一些方法提出領養的申請,成為我戶口方面的父親。」張定緯停頓片刻,微笑著說:「雖然對我而言,師父確實就是我的父親沒錯。秦家就是我的家,秦家刀的弟子們則是我的家人。」
這麼說起來,雖然秦樓月提過幾次她是梁世明、張定緯和林誠的師父,不過真的追根究柢下去,大概只有高中才開始習武練氣的林誠才是她的弟子,梁世明和張定緯應該都是拜草屯秦家的掌門人秦國秧為師父才是,單純從輩分來看,還是秦樓月的師兄。李少鋒不禁在腦海排列他們的實際輩份關係。
話雖如此,秦樓月身為工房長也有必須顧慮的身分立場,畢竟是瞭望塔,不是草屯秦家,血統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倘若必須事事徵梁世明和張定緯的意見才能夠做出決定也難以說是隊長。
會讓樓月學姊成為名義上的師父,應該也是瞭望塔在建立初期他們三人達成的共識吧。李少鋒暗自作出結論,接著忍不住好奇心問:「定緯哥,我可以詢問為什麼你會跟著樓月學姊離開草屯嗎?」
「我好像也沒聽過理由。」林誠說。
「因為我做過保證了。」張定緯輕描淡寫地回答。
對誰做出的保證?李少鋒固然感到疑惑,卻也察覺到不應該繼續深入,急忙轉而問:「這麼說起來,定緯哥也反對那個婚約嗎?」
「我永遠都會站在樓月這一邊……既然她不想嫁入豐億集團,我也會表示反對。」張定緯淡然說完,突然雙手撐在膝蓋,低頭說:「關於這點,有件事情尚未向你道謝,少鋒,如果豐億集團真的是教團內應,那麼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拒絕掉這個婚約了,非常感謝你帶來這件情報!」
「不、不用這麼鄭重啦!我也只是誤打誤撞……」李少鋒急忙擺手說。
「結果就是最重要的。」張定緯說:「距離樓月畢業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我們這邊也必須在那之前做出能夠拿到師父面前的成果才行。」
李少鋒頓時一怔,意識到雖然自己覺得高中生活才剛開始,然而學校的上學期已經結束了,換言之,樓月學姊再過半年就會畢業了……也會同時迎來草屯秦家與豐億集團履行的婚約期限。
現場氣氛頓時沉了下來。
李少鋒瞥了一眼不曉得該如何接這個話題、有些尷尬的林誠,再度深刻地體認到每個家庭都有各自的問題與煩惱,暗自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