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事實,方能為真相?
「快走!」
一收到來自杰羅斯提恩的訊息,知曉了他們反抗的結果……
伊特諾朝後方從實驗室裡救出鳥羽一族倖存的幾名孩子,大手一揮,高聲呼喊他們加快撤退的腳步。
隨著孩子們越過他身前,奔入了前方展開的銀藍色繪有簡華花紋的轉移門,小小的身影,逐一消失在其中。
方才,塔羅他們已經先行將城外的孩子都送往了地下屋,之後,就再也沒收到他的回應了……
即便心裡早有譜,但他卻始終沒辦法接受這一事實。
他遵守了和卡西洛的承諾,卻也送走了無數的同伴。
這代價……實在太大了……
在這被摧毀了的實驗室,無數的孩子被顧著逃命的研究人員先行慘忍殺害了,數不清的屍骸遍布四周,充斥著濃厚的血腥味。
伊特諾深吸了一口氣,一拂袖,四周的軀體一瞬染上冰霜,隨之綻裂了開來,散化成無數的冰粉,消失在了徐風之中。
掩蓋了日陽的浮雲飄散了,日光從天花板破口,照映在他身上,也照亮了周圍的一切景色。
他仰天一望,和煦日光依然溫暖,然而,他的心,卻十分冷痛。
晴空、浮雲映入了天空色眸子,片刻,他垂下了雙眸,緩緩地閉上了眸子,又深吸了一口氣。
如今,大勢已去。
半晌,他一嘆息。
微垂下首,慢慢地睜開了雙眸,他望向了前方依然緩緩轉動散發淡淡銀藍光的法陣。
「……」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神情染上了一絲愁然,他一側身,朝法陣走了過去。
◇
穿過法陣,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自然景色,鳥兒啼鳴、徐風下,枝葉婆娑。
荒涼的古城。
破碎的昨日。
黎明的前哨。
一切的一切,都在訴說著,一段無法提及的過往……
而那一份輝煌,也早已消失在了時間洪流之中。
唯有他,依然記得此地那時的光采。
如此,耀人。
「拉古希……」
喚起昔日的名字,伊特諾苦澀一笑。憶起昔日至今的種種,鮮明的可以,卻不曾從他腦海中散去。
「……何苦呢?」
原來,拉古希帝國並非一開始就存在……不,而是,它不曾存在過,那時的人們存在於此地,卻又不存在。
矛盾的存在,如海上蜃樓又虛無飄渺的帝都。
之所以會毀滅,只因為人們已經不需要它了。紛紛轉往了他處,尋找更為適合他們生活的地方。
而其中,也包括,發生了一些戰亂……
「青……杰羅斯提恩……潔西蘿……」
在他記憶中,那場大轉移中,只有青一個人被留了下來,包括那兩人在內,也和其他的人一同迎向了不一樣的世界……
至於,當時大多數的族人,曾立下將會在某一時刻,再一次回返這世界,為此帶來巨大的幫助,使其完成起初的承諾,以及……
「……」
然而,那兩人為何依然存在於此地?
「思念體……是嗎?」
那時的人,有些人將轉移稱為戰役,其實不然……
對某些人而言,也只是一個玩笑話而已……
消去了軀體,轉為思念體來存在下去……
這樣不管何時,他們倆人都能在不同的地方,同時存在,也能夠為了完成他所下達的使命,而有所行動。
然而,過去的,早已過去了。
如今,那些人……
「……」
伊特諾又仰天一望林中天際,無聲地微微嘆息。
徐風,浮動了他的髮絲,在日光下散發出了淡金色光彩。
那時的他,擁有預知的力量,如今的他,擁有言靈的力量,下一次的他,又會是怎麼樣的?
原來,都城原是拉古希帝國的後人,在長久的歲月後,一手建起了。然而,卻也染上了不該染上的灰黑色彩。
「如今的都城,也和當時所看到的一樣……」
但是,他卻看不到自己的未來……
究竟是因為什麼,他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自己的未來,必須由自己去掌握。
伊特諾微垂首,垂下了眸子,又緩緩地閉上了,傾聽鳥兒啼鳴、大自然樂聲,枝葉婆娑,形成了一股無法言喻又能不可思議地平復人心的一首樂曲。
他微微睜開了眸子,神情一凌。
至於它的下一首樂章……
『伊特諾。』
空之靈、謠之聲,傳入了耳畔。
空氣中浮現了一道銀藍光芒,隨之,光點圍著他環繞了幾圈,最後來到了他的面前,微弱光芒閃現,一名可人兒顯現了出來。
一見,伊特諾微微一笑。
「空。」
『伊特諾,汝是否已下定了決心?』
伊特諾唇角又上揚了一些,點了一下頭。
『這會是一條十分漫長的路。』
「我知道。」
伊特諾溫潤一笑。說到最後,聲音逐漸微弱了下去。垂於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無論多久,我都會……傾盡所能……」
即使,他已先行讓卡西洛回一趟地下屋,讓其他人為倖存下來的人們療傷,之後他會回去,再一次前往此地。
「……」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伊特諾一手按著另一側同樣微抖的手,他多看了在他眼前飛舞的少女。
「妳怎麼會突然出現?」
面對伊特諾的疑問,空淡淡一笑。
『帕黎西亞的契約靈,希望由吾替他傳達一些消息。』
「帕黎西亞?」
伊特諾一聽,不禁感到一絲訝異。
他深吸了一口氣,薄唇微抖,目光依然注視著空。
「……說來聽聽。」
依他所言,空敞開了雙臂,往後飄遠了一些,一道白光從她身前浮現了出來,隨之,白光乍現,一瞬沒了周遭景物的蹤影,呈現一片雪白。
「……?」
伊特諾不明白帕黎西亞打算傳遞給他的消息,和此時眼下的狀態有什麼關係。
在他正要向一旁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了的空問話時,一道熟悉的嗓音,伴隨著身影,在另一人的陪同下,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這一見,伊特諾瞠大了雙眸,一臉愕然。他的目光依然不由得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連身體,也不由得地,動了起來。
他向帕黎西亞伸出了手,卻彷彿殘影般,穿透了過去。
「……!」
他一臉愕然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手,又看了一眼,在前方不遠處停下來腳步的兩道人影。
『哪有人把玻璃球當劍卉擺件的?』
帕黎西亞一蹙眉,瞥了旁人手上的傑作一眼,口吻很不是滋味。他手上的那一把長劍,可是他家的傳家之寶,現在被掛上了同樣對某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不愉快的情感又上升了不少。
尤其,在他這一舉動後,帕黎西亞都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重要?還是不重要了?
「我啊!」
伊特諾一側身,朝他咧嘴一笑。故意似的又擺弄了一下手上的長劍,飾有流蘇的透明玻璃球被作為劍卉,左右晃動了幾下。
「……」
帕黎西亞一聽,一臉死魚眼,接著他伸出了手,作勢討回他的物品。
『還來。』
一見,伊特諾又俏皮地笑了,將與某位觀看者擁有的墜飾,有著同樣裝飾的長劍給拿遠了一些,不還的意味十足。
『……喴!』
看到這裡,作為觀賞一方的伊特諾不禁以微彎食指輕抵下唇,笑了出來。
『……』
片刻,伊特諾垂下了眼簾,輕語。
「劍,可以作為傷人的工具,也可以作為救人的媒介。只看使用者的心向來決定了。」
『你選哪個?』
帕黎西亞臉一沉,沉下聲,也收回了手。
「你說呢?」
伊特諾淡淡一笑,一回身,手放身後,劍身也向上提了。隨之,他朝前走了過去。
後方的人一見,也跟了上去。一來到他身側,伊特諾嘴角微微上揚,說了一句。
「選哪一個,你我不都心知肚明?」
這話聽在聽者之人耳裡,很是感傷。為了這個目的,伊特諾……到底付出了多少?就連最後,連命也幾乎快獻出去了……
……現在,他依然打算做出同樣的事嗎?
一望他的側臉,帕黎西亞心頭一緊。
『你……』
伊特諾一見帕黎西亞的表情,他的臉上浮現了哀然的淡淡笑顏。
他取下了方才繫上不久的劍卉,將劍地回給了對方,隨之,開始像個孩子一般,開始玩起了拋接遊戲。
『……小心別把它弄飛了。』
帕黎西亞一見,不自覺地抽了幾下眼角,一臉無奈。隨之,似乎是想起了孩提時代,兩人玩樂時的場景,不禁笑了出來。
『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哈哈!」
曾幾何時,你不再向他人真心微笑。
曾幾何時,你不再向他人伸出援手。
曾幾何時……
無數的話語,如今在此刻,早已訴不清。
帕黎西亞斂起笑容,望著眼前依然看似笑得開懷的大孩子,微微一語。
『……你承擔的太多了。』
「哇啊……!」
話一落,伊特諾手上的玻璃球也跟著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三圈之後,往他處滾走了,原主一見,連忙追了上去。
這一幕,看得帕黎西亞感到好氣又好笑,卻也十分懷念。
『伊特諾……』
一見背影,輕語不由得自口中溢了出來。
一語,輕一嘆。
一望,輕一笑。
淚水,流了淌。
只待之時,早已不同以往,不回首,也不再相同。
只因,世上,沒有一件事,會是相同的。
一見、一聽,旁觀的伊特諾不由得紅了眼眶,一行淚水滑落了面龐。
『相信,一切會好起來的。』
此時,眼前的一道身影一回身,正眼望著他,而跑遠了的身影則是一瞬消散了。
「……!」
帕黎西亞勾起了唇角,神情很是柔和。
『如今的分別,並非永恆,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遇見彼此。同時,幼時我對你所做的……希望我們都能寬恕彼此。』
在伊特諾準備上前之際,此空間又一次白光乍現。刺眼的光線使他連忙閉上了雙眸,抬起手臂,護住了自己的雙眸,光線褪去,他一睜眼,發現四周以變回了原本的樣貌。
他緩緩放下了手,一臉愕然。
然而,方才所見,卻告訴他,並非如此。
『歡迎回來。』
他猛然一望一旁的空之靈,臉上仍殘留著方才的驚愕。空之靈貌似了解了什麼,微微一笑。
『也祝汝,武運昌榮。』
送出一語,她的身影便淡化,消失了。
獨留伊特諾一人,留於此。
片刻,一道乾笑聲在林中響起了。
「哈哈……這是叫我不要把玻璃球給弄丟是嗎?」
伊特諾一手摀臉,嗓音不禁哽咽。
「還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還真是有他的風格……」
不一會兒,淚水又一次地滑落了下來。
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只希望,一切都會有所好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