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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大哥本也要拿出名片打電話給那名女記者,卻遲遲找不到原本放在皮夾裡的綠色名片,直到後來他才跟大哥坦白自己偷拿走名片並私下打給了記者。
「她有說什麼嗎?」大哥似乎並未對他的行為感到很意外,更未對他發怒。
「……她說……那篇報導不是出自她手,都是別人寫的……」
「那我和她的對話怎麼會被流傳出去?」
「那是她故意放出去的。」頓了一回,他又再次開口補充道:「然後又說其實其他記者都有掌握到這類消息,只是有了她的證實讓這些報導更有說服力而已……我覺得她是在唬扯啦……」
話了,大哥似乎還在咀嚼這錯綜複雜的訊息,並未立即回話,而是過了一小段時間後才又緩緩開口說:「所以……這代表現在流傳在網路上那些毀謗筠萱的新聞都無法立即撤掉的意思嗎?」
「我們公開向記者說明吧,只要說清楚姊姊……」
「不可能的,依記者他們的性子,即使我們公開澄清這件事,他們一定又能立刻去造謠一篇新的不實報導。」廖俊哲重重嘆了一口氣,一臉疲憊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喃喃說著:「我們現在也只能等警方查出真相了……」
「能有什麼真相?姊姊就是被那該死的富二代殺死的,還要有什麼真相?」聽到大哥的話後他感到相當憤怒。
「……辰安,你跟筠萱比較親一點,你知道為何她會跟楊方杰扯上關係嗎?」
「不就在網路上認識的嗎?」
「那你知道嗎?如果這個案子沒有爆發的話,你會知道筠萱一直在跟楊方杰交往嗎?」
這一句問話堵的他霎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兀自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向大哥坦承。「我不知道……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姊姊何時交了個男友。」
畢竟從姊姊私人的社群軟體上都無法明顯看出有交男友的蛛絲馬跡。
而且自從姊姊上大學搬出家裡後,他似乎跟姊姊也多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我知道很對不起她……但有時……有時我不禁會這麼想……」吞了一口水,廖俊哲伸出右手輕輕捏了鼻樑,一臉哀痛地說:「是不是那些報導其實都是真的……報導上說筠萱孤單寂寞,所以才上網尋求溫暖,然後才……」
「幹!你到底在共三小?」
「我只是……」
「只是什麼?」未等大哥說完,廖辰安便用力跩住他的衣領,狠狠瞪著藏匿在黑框眼鏡下逐漸露出痛苦神情的他大吼:「你到底在共三小?她是你的親妹妹,你的妹妹我的姊姊啊!你這是在說姊姊是個隨便的女人,因為想貪求刺激就上網找個炮友嗎?你覺得姊姊是這種人嗎?啊?廖俊哲你說啊!」
「辰……放……放手……」
「你竟然敢說姊姊是像酒家女一樣的風塵女子?幹你到底在衝三小?我都替她感到可憐,替她有這種敗類哥哥感到可憐啊!」
「咳、咳、咳、咳……」
朝廖俊哲大聲咆哮完的廖辰安此時才終於鬆開握住衣領的手,只見好不容易能順暢呼吸的廖俊哲一臉痛苦地摸著頸部,低頭猛烈咳嗽好一陣子。
廖辰安脹紅著臉用力喘著氣,緊握的雙手都爆出明顯的青筋,惡狠的眼神看起來隨時都要上前與對方扭打纏鬥。
「等、等等……你冷靜點。」
「我現在很冷靜。」
「才、才怪……」終於恢復正常呼吸的廖俊哲大聲朝他反駁。「幹……真的是……差點以為我就要死了……」
「接下來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一次說出來讓我好解決。」
「是要解決啥?你在演哪齣啦,廖辰安?」這話讓大哥不禁笑出聲來。「幸好爸媽還沒回來,要是看到我們倆剛才發生的事情,不氣到腦充血才怪。」
「你還有辦法嘻皮笑臉?」
聞言,大哥僅是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最後嘆了一口氣說道:「對不起,我剛才說話有些過頭了。」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原本還怒火中燒的廖辰安頓時傻住,一時之間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仔細想想,我啊……真的很不了解筠萱呢……也是,她可是乖巧懂事的女孩,在學校人緣一定也不錯,怎麼還會想去網路上貪求不必要的刺激呢。」
未料大哥的這番話卻讓廖辰安的腦內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姊姊,平常妳都是一個人放學走回家的嗎?」
那時他才國小五年級,對於放學時總是會在路上看到三兩成群的國高中生,他似乎很少見過當時就讀國中二年級的廖筠萱有和朋友一起回家的情形。
「對啊……班上同學不是要去補習,不然就是相約去哪裡吃飯玩樂,我就只好一個人走回家了。」
「那妳也可以和妳同學他們出去玩啊。」
「出去玩是要花錢的,我們家裡錢不多,還是省點花吧。」
姊姊輕輕拍了他的肩膀,露出了一絲苦笑。
「而且爸媽都在上班,總不能留你一個小朋友在家吧,那多危險啊。」
「我都國小五年級了,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國小生都還是小朋友啦,走啦我們趕快回家吧,等等還要煮飯呢。」
那時,他似乎瞥見姊姊在轉過身時露出一絲淒涼寂寞的神情,只是當時的他卻還不足以理解姊姊眼裡的哀愁。
「是啊……」廖辰安緩緩開口道:「我所認識的她,是不會去網路上尋求刺激,不會想去刻意勾搭富二代的……」
絕對不會的。
姊姊出殯的那日,烏雲密布,天上正降下滂沱大雨。
「你們這些沒誠意的人,死的是我的女兒,是我親手拉拔長大的女兒啊!」
鮮少如此憤怒的父親如今卻朝兩名穿著黑西裝的男子大聲咆哮,若非其他叔叔伯伯及時出手阻止,恐怕他就要衝上前爆打那兩名男士。
「從出事到現在,我家女兒今天都要出殯了,你們老闆卻連過來上香道歉都沒有,一次都沒有,到底在搞什麼啊?」
伴隨父親的怒吼,依偎在他身邊的母親則是掩著面不停抽咽啜泣,同時也拉扯父親的衣袖要他冷靜下來。
「我們只希望你們老闆或兇手其他的家屬能過來替我女兒上香,我女兒死得那麼悽慘,你們老闆難不成不會心裡不安,半夜睡不好嗎?做人怎麼能狠心成這樣?」
「喀擦──喀擦──」
此起彼落的快門聲將他們一家子緊緊包圍住,看著父母雙親被置於眾多新聞媒體的中央,廖辰安覺得不捨且憤怒,多次想站出去代替年邁的父親發言,但最後都被一旁的大哥給制止。
「這是爸的決定,就算要出去說話,也應該是由我這個長子代表。」
聞言,他也只好癟了癟嘴,按耐住心中的躁動乖乖站在後方等候。
「我相信……司法一定會還我女兒,還我們一家人一個公道的!」
雷雨怒吼的聲響幾乎要貫破耳膜,而那兩名被上司派來道歉的可憐下屬在承受眾人的指責怒罵後,只能匆匆鞠躬行禮,在傾盆大雨下狼狽地離去。
「……混帳。」他現在真的真的很想拿一把菜刀,立刻衝到那兇手的面前將他千刀萬剮,姊姊生前所感受過的痛苦他都要那兇手全部嘗過一遍。
「……走吧,時間也快到了。」大哥低沉的嗓音立刻打斷他腦內的妄想。
「哥,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感到憤怒嗎?」臨走前,廖辰安問著走在前方的大哥。
「怎麼可能……」廖俊哲停下腳步,但並未轉過身:「可是憤怒有什麼用,向那些人潑灑自己的情緒有什麼用。」
「兇手的家屬還是不會過來道歉啊。」
廖辰安想起他都還未曾問過姊姊死後想要什麼樣的葬禮。
是會想要傳統的土葬?還是現在常見的火葬?或是最近因環保意識抬頭興起的樹葬和花葬,或者其他更特別的安葬方式?
還是她會想成為能為醫學盡一份貢獻的大體老師呢?
想到此,他不禁在心底笑嘆自己的傻,現在想這些又有何用意呢?
他怎樣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就迎來親人的死亡,那般的措手不及讓原本以為死亡還離很遠的他只能無力看著姊姊的遺照,求著她能在夜晚時託夢給自己,無奈迎接他的總是一片單調的黑色。
他知道姊姊怕熱,一到夏天總是揮手扇風直嚷快受不了,可是他們最後卻替她選了火葬。
「咚──咚──」父親拿著木杖在刻有蓮花圖騰的棺槨上連敲兩次,但再次抬起的手卻懸在半空中,遲遲不肯敲下最後一次。
「爸……」擔任主祭的大哥也注意到父親的異樣,怯怯地低聲開口呼喚。
「……嗚……」拿著木杖的右手用力到發紅爆筋,劇烈起伏的背部能看出父親正使勁壓抑自己的情緒,連最後發出的嗚咽聲都變得破碎不堪。
「嗚嗚……阿和……你就讓筠萱放心的走吧……」早已泣不成聲的母親拍了拍駝著身子的父親低聲說道:「你這樣……她怎麼能放心走呢?」
「咚──」
抬起至半空的木杖最後終於落下,在敲擊最後一次後,父親矮小的身子也跟著跪跌在地上,握著拳頭不斷用力捶打地板。
「爸,你別這樣,快起來。」一旁的廖俊哲見他這樣,嚇得趕緊上前扶起。
「筠萱啊……」半是倚在大哥身上的父親泛紅了眼眶看著冰冷的棺槨低喃:「妳要一路好走啊……」
依照傳統習俗,身為長輩的父母親是不能替晚輩送行,所以送葬的隊伍僅剩廖辰安他們兩兄弟、一些晚輩親戚及廖筠萱國小的好友。擔任主祭的廖俊哲手捧著遺照,而廖辰安則幫他撐起黑傘擋下這漫天降下的大雨,當法師唸誦完經文後,入殮的棺槨立刻被推進火化場。
「火來了,快跑啊。」
此起彼落的叫喊聲將姊姊送進漫天大火裡,有那麼一瞬間,廖辰安彷彿感覺到自己正逐漸被那火紅的烈焰吸走,腳步不自覺地也想跟著踏進去。
「姊姊!」剛剛強忍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猛然潰堤,他低聲吼著,似乎覺得吼得越大聲就能讓姊姊回到他身邊。
「啊啊……啊……嗚嗚……」他完全克制不了那心頭上滿溢的悲痛,朝向在熊熊烈火中焚燒的棺槨放聲痛哭,而大哥伸出的手臂及時將他的身子扶住。
「姊姊她……她……」廖辰安斷斷續續地抽噎啜泣,轉頭看向大哥發現他的眼眶也泛紅,更將眼鏡摘下用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她會去到很好的地方的。」大哥輕聲說道:「那裡……不會再有痛苦了……」
「嗚……啊啊……嗚嗚嗚嗚……」他一手緊緊抓住大哥的衣服,一手摀住臉低頭放聲痛哭,當淚水落在地上暈出淺灰色的水漬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思念那個一路陪伴他成長的姊姊。
而悲慟持續在滂沱大雨下聲嘶力竭的吼叫。
抱歉,今天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影響到自己心情,差點忘記要更新文章,今日較晚更新跟大家說聲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