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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山海妖異奇譚 第三十八回

徐行 | 2021-05-30 21:17:58 | 巴幣 120 | 人氣 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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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各就各位時約是酉初二刻,再兩刻鐘過後,店裡小二便通知雙胞胎二人蠟梅來了,比說好的亥時還早了半個時辰。

  兄弟倆向店家要了兩間三樓的廂房,中間刻意間隔一室。他們塞了好些錢給小二,讓店裡今晚別接散客,並要求他們把大部分人安置在一二樓,他倆中間空下來的那一室就安排給蠟梅。最後,不止客人,讓他們店裡的伙計沒事也別上三樓來。

  小二只覺得這倆俏公子上個酒館要求還挺多,但他們給的銀兩又比要求還更多,因此欣然照做,一點不怠慢。

  他倆分別在自己的廂房裡牆壁上貼好了感知妖邪的黃符,只要妖魔露出本相,術者立刻便能知。

  三樓在他們的要求下並無其他客人,也因此當小二領著人上來時,對話即使隔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蠟梅小姐,您這邊請。」

  這聲音是帶他們上來的那個小二,除他外另還有兩個腳步聲,一共三人。

  「多謝。」

  這把細嗓子聽著像當時戲台上的薛湘靈,是蠟梅沒錯。任鎗任鉉紛紛聚精會神想聽出那第三人的身份,沒等到那人一句話,倒等到了撲差一聲,接著是蠟梅那調子瞬間拔尖的罵:

  「做什麼呢!東西都給妳摔了!笨手笨腳的!」

  「對、對不起,蠟梅姐姐⋯⋯」

  軟軟糯糯的,聽起來是個小女孩,還在想那腳步聲怎麼這般輕,原來是小孩子。興許是蠟梅的小女侍,被帶著來服侍她的。

  只聽蠟梅又和小二說了幾句,不多久便進了他倆相隔待著的那房,一切皆如雙胞胎所預想的進行。

  「動作快點,不要拖拖拉拉的。」

  「是⋯⋯」

  一陣衣物的磨擦聲過後,只聽一沉物置於地,接著又是金屬、木頭輕微的碰撞,估計是化妝箱。

  蠟梅是先來梳妝打扮的。對方是來戲樓捧場又賞她零花的貴客,她還挺盡心盡力。

  豎耳聽著那房動靜的雙胞胎以為要化妝,該會安靜一陣,卻又等到啪的一聲,響亮無比。

  「死丫頭,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帶這隻簪子,早叫妳丟了!」

  蠟梅的怒罵聲後是小女孩微弱得幾不可察的抽泣聲,話帶哭腔地回:

  「對、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賤貨!也不知道團長看妳哪裡好了,塞這種沒用的東西給我。」

  只聽她又罵幾句,半晌沒了動靜,不久又是好一段激烈的哭喊。雙胞胎看不見個詳細,不知道蠟梅方才甩了小女孩一巴掌,現下又揪著小女孩耳尖,硬是把哭跪在地上的她揪了起來。那麽一個小耳朵如何能耐得出全身的重量,怪不得她哭得慘。

  「妳真以為妳一個土堆裡出來的泥娃娃能成女伶?別笑死人!」

  「我、我錯了,蠟梅姐姐,是我錯了⋯⋯」

  「真知錯就不會還把那醜簪子留著!上次的鐵板還不夠燙?這次就把妳的腳給燙熟!」

  「不要、不要!對不起,拜託不要!」

  聽聽那說的什麼話!女孩就算不哭著討饒,雙胞胎光聽內容都想衝過去打人,蠟梅是女人也照打不誤。哪來的毒婦!

  這些市井小民的文化,任家可說是絲毫未沾,三兄妹看戲的次數一隻手就數得完,自然不知戲班生態。剛進班的孩子分成兩種,沒才能或沒臉蛋的去打雜,被看上的則會被安排跟著現下當紅的優伶學習,順道充當僮僕照顧起居。

  真可憐了這女孩,跟到這樣一個蛇蠍心腸。人美心地未必美,這話真是蠟梅最好的寫照。

  「見妳我就煩。去跟小二要兩合酒上來。」

  「是、是。」

  那小丫頭咚咚咚地就跑下樓去,蠟梅大人大量不和她計較,自然要勤快點閉嘴幹事。兩邊廂房裡雙胞胎聽得鬆了一口氣,倘若事情發展真出乎他們意外,蠟梅不是妖魔,看來也得多少護著那女孩,別讓她給蠟梅弄死了。

  而後直至亥時都算得上是風平浪靜,除了隔壁偶爾傳來一點讓他倆想殺去救人的打罵聲。清唱的何羅魚自身旁憑空浮出的波紋中現身,和兄弟倆分別打了個照面。何羅魚現身,代表清唱已將池塘的範圍擴散,整間冰堂在她的監控範圍下,一有消息急需聯絡,何羅魚甚至能直接傳聲。

  一切準備就緒後,終於盼來了前一晚在戲樓裡買下蠟梅的那男人。兩個腳步聲上樓,小二向房裡蠟梅通報了聲,蠟梅便遣丫頭迎人進來。

  「葉公子。」

  「蠟梅姑娘,想不到妳先來了。莫非我已令妳久候多時?」

  「怎會,奴家與您許久未見,為答謝公子特別捧奴家的場,自然是只怕一秒都不敢讓您等上。」

  虛偽!雙胞胎同時在心裡罵出一聲。

  丫頭那輕巧的腳步聲出了房後將門關上,似未離開,就在外頭守著房內二人。

  「那是新來的丫頭?」

  「是,去年末從南方上來,還一點都不成氣候,讓您看笑話了。」

  「我看著那臉蛋好像挺漂亮,不知歌喉有無妳好,或許還能接妳的班。」

  「公子這是已開始物色後起之秀了?」

  酒杯碰撞之間,蠟梅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莫非捧著自己的大公子要變心,惹得名伶心裡不快了?感覺隔壁似乎會是一場精彩大戲,雙胞胎本就喜歡這些,灑狗血撕破臉的更愛。這麼聳動的故事起手,他倆聽得愈來愈來勁。

  「蠟梅姑娘,我上次和妳提過那事,不知妳可考慮過了?」

  「奴家愚昧,還望公子說明是哪回事。」

  「我希望妳別唱了,讓我贖妳的身,離開青梨吧。我會讓妳過上比現在好一百倍的日子。」

  哇,原來富家公子是一片痴心,有意無意地提到後生是想刺激名伶考慮引退。這麼簡單直白又暴力的示愛台詞讓他倆都想拍手叫好了。

  接著一陣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許久才又聽蠟梅優柔卻透著生冷的嗓子道:

  「奴家感激公子的心意,但自奴家初次踏上戲台的那一刻起,日子好壞早已置身度外。」

  「我以為妳是想清楚了,昨晚才答應的我!我心悅妳,蠟梅姑娘。和我走,妳不必再拋頭露面,我更不願再讓那些噁心的男人看妳一眼,我⋯⋯」

  「公子,酒要涼了。」

  比著葉公子話裡的激動,蠟梅聽上去更冷冰冰了。戲子逢場作戲、笑面迎人、說盡花言巧語,在台上過一段段別人的故事、談一段段別人的感情,蠟梅是出了名的女伶,她又何嘗不是如此過活。

  聽著精彩歸精彩,他倆還是巴不得上去把葉小公子一巴掌打醒了,要他看清眼前蠟梅漂亮皮囊下的最毒婦人心。可無論蠟梅如何,他看上一個戲子終究是錯付了真情。戲子台上與台下的喜怒哀樂,孰真孰假一概不知。

  「蠟梅姑娘⋯⋯」

  「奴家對不起您,公子——」

  蠟梅用唇堵上了他那張熱情告白的嘴後,葉公子好一陣子都沒再說話,雙胞胎只聽見觥籌交錯、衣帶漸寬、曖昧囈語,後來就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了。既然特別單獨叫出來,當然不可能喝喝酒純聊天了。大人的世界好複雜,年方二十的任家兩位公子心道,坐在此處簡直像是拷問。

  聽了隔壁房一刻鐘多的翻雲覆雨和淫聲浪語,任鎗用兩指指甲狠刺著手背,任鉉掐著自己大腿肉,千辛萬苦才忍住了逃離這裡的衝動、抑制血氣方剛少年心裡的無限綺念,當真忍辱負重。那二人完事已是兩刻鐘後,聽見蠟梅讓丫頭去喊小二送酒,兄弟倆才鬆了口氣,精神拷問暫時告一段落。

  但還未能放鬆太久,葉公子鍥而不捨地又道:

  「蠟梅姑娘,我果然還是⋯⋯」

  「公子,您的心意讓奴家受寵若驚,可奴家不夠好,配不上公子這樣的人。」

  葉公子聽起來是青梨的老客人了,不知看過多少場戲,蠟梅才記起了他。她興許是不想丟了一個恩客,來這兒赴他最後一次約,將話好好說清楚,無緣也不至於不歡而散。

  蠟梅或許人品有點問題,對這工作倒是仁義盡致。都說戲子無義,蠟梅卻還與這位葉公子有始有終。雙胞胎正想著他倆今晚真是聽了好一齣比台上戲曲更精彩的人生情愛,心裡還頗有感慨,空氣裡淡淡的血腥味卻令他們紛紛一驚。

  「蠟梅姑娘,我心悅妳,我當真心悅妳⋯⋯」

  葉公子聲音裡帶著點睡意,喃喃說道。

  「謝謝您,公子。蠟梅無以回報,還請您原諒奴家。」

  兄弟倆起初還聽不清蠟梅說話時伴隨的那怪聲,直到他們把那難以形容的詭異聲音和血腥味拼在一起想,才有了個糟糕的結論——那聽上去竟頗像細膩的肌理組織撕裂、血液湧現、骨頭斷折。

  他們每次工作幾乎都是搭擋一塊兒去的,二人不光眼睛,耳朵也清楚地記得開明獸每次是如何咬殺、撕碎妖物。雖妖魔不同於人類肉身,被嗜肉斷骨時聽上去卻萬分相似。

  想通時一抬頭,貼在牆壁上的黃符果真亮了起來!兄弟二人俱是驚愕,當下立即彈起來衝出房門,彼此對看了一眼。不需任何言語,任鉉那間房離樓梯更近,他立刻上前將那一臉惑的小女孩從房門前抱走,摀著她的嘴並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趕。任鎗則是右手拔出懷古、左手掏出三張黃符,呼吸一口後迅不及防地拉開了蠟梅那房間的門。

  「來了?奴家正吃到一半呢。」

  雖說做山海師久了,見些能把常人嚇得魂飛魄散的光怪陸離都是家常便飯,可每每觸目依然驚心。

  當任鎗拉開木門,蠟梅整個身子藏在背對房門口的葉公子之後,兩隻白皙得像枯骨的手攀在他背上,指尖染上的點點鮮紅讓那兩條手臂看上去像冬夜裡的梅枝。

  「妳⋯⋯妳果然⋯⋯」

  蠟梅勾起她沾滿鮮血的嘴角,從以被她啃得見骨的男人肩膀裡抬起頭來,一張口就見那同樣豔紅的舌頭。

  「不錯,看你那身衣服,果然是任家的小鬼頭。」

  她笑著把男人癱軟得像斷線木偶、泊泊湧出鮮血的身體扔向一旁,摻著血呸了一口,囁喏著道:

  「滿嘴情情愛愛就算了,還真不好吃。」

  他想葉公子喝下去的酒八成下了藥,催眠又鎮痛,下場就是毫無知覺地被蠟梅吃掉。任鎗只呆站著,甚至忘了要先救人,儘管那男人多半也活不成了。

  「倒是你看起來就很美味,年輕又生得俊。但奴家有仇得和你算。」

  他連蠟梅的真名都不知道,一根寒毛都還沒碰她,她能有什麼仇要算!令他更加震驚的,蠟梅居然認得任家的道服。聽她說的,該不會蠟梅和任家有仇?這兒不是北方嗎?任家這渾水也淌得太無辜了。

  「我、我才不認識妳,妳哪位啊!」

  任鎗提著懷古對準了蠟梅,左手抽著召喚符,等任鉉的青鴍給他信號。要召開明獸出來得等整棟酒樓都清空,否則就怕鬧得樓都塌了,樓下的酒客全都白白送命。

  「別擔心,奴家要找的也不是你,只是看你也不順眼,想順手殺了罷了。」

  蠟梅起身把鬆垮的衣襟扶好,身上飄逸的羅襦裙一點點撕裂抽開,各色綢緞彷彿擁有意識般地舞動飄揚,直至整件衣袍抽成了好幾條紐帶,圍繞在蠟梅身邊。

  襦裙褪下,此刻她著輕紗舞衣,周身綾羅綢緞,若非浴血,那美貌真說得上是仙女下凡。

  「任金和白虎,他們在哪裡!」

  那些紐帶竟像水蛇,平時擺身悠游,此刻發起攻勢卻兇猛無比,隨著蠟梅一聲怒問悉數朝他襲來。任鎗一把甩出數張符篆擋下了大多數襲擊,只其中一條紐帶突破防禦攻向了他,被他機靈地一舉懷古擋下,兩者碰撞時響亮的鏗鏘令他一嚇:這紐帶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看著柔軟,居然如此堅硬銳利!

  「妳究竟是誰?和我的家族有何恩怨?」

  他向後一跳出了房間,落在走廊上,又看蠟梅那些似活物般的紐帶嘚瑟地纏繞。

  「哎呀,奴家都忘了。任金是個人類,早就死了對吧?哈哈哈哈!真可憐!還以為他活得多風光,還不是不足百年就沒命了!人類真好笑!」

  她捧腹笑了起來,身邊幾條紐帶將角落裡不知是死是活的葉公子捲起後高高舉著,接著殘酷地一絞,任鎗當下真希望自己又聾又瞎。

  葉公子的肉體在一眨眼間就被絞碎,骨頭皮肉全都攪得稀巴爛,壓根看不出那團肉醬上一秒還是個人。而蠟梅一張口,方才那張櫻桃小嘴此刻竟裂到耳下,血盆大口一點一點將那爛得不成人形的人肉嚥下。

  妖魔吃人不稀奇,但能在瞬間將人類絞成那副樣子,一滴血都不漏地吃掉的,任鎗此前從未見過而深覺格外衝擊之外,心裡那股無法壓抑、不得不信的預感更油然而生——這不是他們有辦法對付的東西。

  「倒是白虎,奴家和他有一筆舊帳得討回來才行。任家只剩你們三個小朋友了吧?如果奴家把你們通通吃掉,他的表情能有多精彩呢?」

  他眉頭一抽,這妖魔不只和白虎是仇人,還知道任家覆滅,如今只餘他們兄妹三人。雖說事發已過二月有餘,山海師世家之一滅亡想必是大快妖心的喜訊,傳遍妖魔耳朵也不奇怪,任鎗卻覺實情沒那麼簡單。

  「哈,能辦得到就試試看啊。我要是進了妳的胃,一定賞妳一頓拳打腳踢,攪爛妳的五臟六腑。」

  任鎗有個毛病,心裡愈害怕就愈要嘴上逞能。他刻意撂下狠話,心裡卻躁,怎麼兩邊都還沒來消息!任鉉去疏散冰堂裡所有夥計和酒客,清唱那邊應該早就透過何羅魚感知到這裡大量的妖邪瘴氣,外加他還能聽得見外頭騷動,應是在讓人群遠離冰堂了。任何一邊,只要何羅魚或青鴍出現,任鎗就能立刻召出開明獸。

  「先撕爛你那張愛說話的嘴吧,雖然這樣會毀了你那張俊臉,但反正都是要吃的,無妨。」

  這女的真是三句不離吃!任鎗的樂天思想讓他此刻依然不合時宜地想,卻是樂天也不得不認清眼前劣勢:蠟梅那些紐帶的攻擊路線過於靈活,還不只一條,只用懷古很難擋下。任鎗帶著的符也並非無窮無盡,若大把大把地用,很快便會彈盡糧絕。別說拖時間,光是不犧牲就得拚命了。

  蠟梅那張裂到耳下的嘴一笑就讓他心裡作噁。她再一次操縱那些利如刀鋒的紐帶襲向任鎗,這回比上次更猛更迅,任鎗還不及把符拋出,能輕易把他人頭砍下的緞面已近在眼前——

  說時遲那時快,耳聽一道氣流飛梭之聲,眼見那些紐帶一顫後停了動作,無力地軟下、縮回。任鎗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一抬眼看向蠟梅,竟有兩隻箭矢分別射中了她的太陽穴與脖頸,才令攻勢停下。

  這兒分明是室內,箭是從哪裡射進來的?任鎗順著箭羽所指望去,再有飛矢兩支硬生生闖入他的視線,他眼睜睜地見著那兩支箭透過了屋瓦木牆,精準無比地再射中蠟梅的右眼與心窩。

  任鎗又回過頭去看蠟梅身上那四隻箭,每隻箭羽上竟都掛張白符。他視線一凝,那箭羽樣式是姚流箭筒裡背著的那種,白符上的筆法也莫名熟悉。

  兄弟倆不愛讀書,卻仍在姚雪仙嚴格的督促下背會了八道詳解全卷,是以他一見了那符樣,腦海立刻浮現第一卷第三章第四節,基本符紋繪製,箭上白符繪法雖與他記憶中的不盡相同,基調卻不改——是穿透術。這些箭矢被人施了穿透術,才穿過了牆壁射中蠟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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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有寫完但忘記設定時更新了(
一樣會慢慢揭露大家的背景,抽絲剝繭喔!



創作回應

東堂隼人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複雜XD![e38]
2021-05-30 22:12:50
徐行
我不想當大人嗚嗚嗚
2021-05-31 15:36:47
夜梓的臨殃
現在開始期待任鈴家族身後的故事了wwww
2021-05-31 14:59:07
徐行
沒有,其實任家真的沒什麼大秘密ㄉ(
2021-05-31 15:3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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