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索米與千湖之國》
第十九回.「驚爆之夜」
我的思緒好像快要凝固。
在露西亞奉獻的決心面前,我什麼也做不了。
芬軍雖然在索米與妹妹們的幫助下連連告捷,軍方高層眼看夢魘治好的奇蹟
出現,露西亞理所當然地得到曼納海姆的支持與眾多軍人的尊敬。
今天是十二月九日,明晚的儀式與佈局勢在必行,我卻有如活死人般待在太陽女神的教堂前。
「霍寧先生還沒睡嗎?」索米走到我身旁,先是略為停頓,然後深情款款地說,「我...已經知道啦,霍寧先生就是神代指揮官。」
「妳知道了?」
「霍寧先生的一舉一動,都有我最愛的人的影子,那個人的悲傷、決心,非常珍惜重視之物才有的強大內心,明明你就在我的身邊,我卻沒有及時在記憶世界中認出你。」
「和原本的長相差這麼多,不怪妳。」我苦笑。
「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的原因才會一直看不見神代指揮官。」索米搖頭,亞麻色的長髮像麥穗一樣晃動,「因為...我一直害怕著,怕被你發現我不是真正的索米而害怕接觸到你,儘管我想全力幫助你,卻懷抱著相同巨大的恐懼,怕被當作冒牌貨而拋棄。」
「傻瓜,霍華路斯的話能聽嗎?」
一想到這名走火入魔的研究員曾複製出露西亞的身體胡作非為,竟因無法遏止的怒氣而陣陣發抖。
「我不該被忤逆的話給影響,不過也多虧了這趟旅程,我重新找到很多失去的記憶、許多珍惜的人和東西...神代指揮官在這裡,我也在這裡,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分開過。」索米把頭倚在我懷裡,就像是想要彌補分開的時間一樣。
「請妳陪我到最後一刻吧,索米。」我抱著她,在兔子耳畔輕輕說道。
我知道兔子摒除了內心的迷惑和不安,她已經能將離別那天當成守護彼此的諾言。
「嗯,直到神代指揮官回去的那一天為止,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
<All Stage Clear>
遺跡的遊戲就這麼結束了?但這個畫面只有維持不到一秒鐘,立刻就被大大的「劇情模式」給取代了。
難道說--
「有件事情必須解決。」
腦中彷彿撥雲見日,這幾天的死氣沉沉和陰鬱全被一掃而空。
「神代指揮官在擔心露西亞嗎?」索米問,「那天她向我說了很多關於太陽女神的故事,但我覺得...她信仰的神明很奇怪。」
「怎麼說?」
「在我的資料庫中,神明不是應該引導人們行善積德嗎?可是太陽女神卻讓虔誠的露西亞在孤獨的環境中長大,加上女神有神力,卻又不替露西亞解除詛咒...這不是很奇怪嗎?」
是...
是啊,我怎麼沒想過這麼簡單的問題?
宗教總是要人不糾結於得失,誠心祈禱就會出現救贖。
可是這場漫長的戰鬥,格里芬也不是靠著信仰才能戰勝那些歷歷在目的強敵。
自從踏入太陽女神的教堂,我似乎有些遲鈍。
有哪裡不對勁。
索米這一點破,我的眼前驀地大亮。
「我有頭緒了。」
「露西亞小姐很善良,幫助她是理所當然的,但還有一個問題。」索米生靈活現的瞳仁動了動,「露西亞給我的感覺也不像是記憶世界中的NPC,而是真實存在的人,就像西亞小姐體內的那個人一樣。」
經歷數次巨大變故,天真的兔子也如今有了獨樹一格的眼光。
K2和RFB一定會很欣慰吧?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露西亞甚至把特殊部隊命名為救世軍--」我把手放進大衣,「霍華路斯有收集名人人體的怪癖,歷史上的露西亞一定存在過,那名少女就像我們認識的她一樣,只是...」
我吸了口氣,繼續說,「她害怕身上詛咒會替大家帶來危險,才會選擇遠離人群、一個人躲在教堂居住,她就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即使在缺乏關愛的環境中長大,也沒有失去體貼他人的心。」
露西亞太不懂得珍惜自己。
所以,我會去拉她一把。
如此拼命努力、滿腦子都是幫助他人變得幸福的聖女,居然連幸福的資格也沒有。
假如她真是來自1939年、有血有肉的人。
我不容許讓這種事情發生。
「兔子...拜託妳了,至少在這段時間內,讓她感覺到有人陪伴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情吧?」
「我會加油的!」索米把雙手握成兩個小小的拳頭。
我們決定兵分兩路,索米前去與露西亞和救世軍會合,當我正要走出陰暗詭譎的太陽女神教堂,大大的「劇情模式」再次以強制執行的歷史事件作為理由來擋住去路。
「現在還想繼續愚弄我們嗎?」我伸手出去、肢體穿透了警示線,本該讓我寸步難行的障礙已經沒有辦法再拘束角色行動。
這場遊戲在索米找回自己之後,已經不存在任何的「劇情模式」,如今所見不過是徒具外表的障眼法。
「有人在暗中干擾遺跡的記憶世界,他又有什麼目的?」
我信步來到外頭呼吸新鮮空氣。
一定要趕快找到答案才行。
太陽女神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她難道是個精神有問題的神明,才會選擇讓
少女揹上這麼無情的使命?
又除非...
我拿出露西亞在戰略會議上畫出的反招喚術大陣。
這副圖和我在被頭足魔燒毀的那座老教堂看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幾乎」一樣。
不同的地方在哪?
仔細想想,頭足魔刻意毀掉老教堂,難道沒有考慮過露西亞已經記住壁畫內容的可能性?就算後面的攻擊明顯針對她來,一旦聖女說出口就不再是秘密了。
針對露西亞的戰略貌似也沒有使出全力,甚至卡蜜歐口中的閻神蛸與凜冬謎也沒出現。
我仔細盯著圖看,周圍的古老文字我卻無法解讀,如果她在...
「神代指揮官,我有非常要緊的事跟你說!我懷疑有人利用遺跡的遊戲機制策畫一個天大的陰謀!!」
上天彷彿聽到了我的心語,卡蜜歐恰好騎著馬來到眼前。
「妳也發現遺跡的VR遊戲其實已經全破關了?」我眺望烏雲壟罩的天際,
「遺跡的模擬系統估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干擾。」
「切...居然比我快了一步,畢竟你是對抗過帕拉蒂斯的英雄,比我早發現也是理所當然吧,但我就想幫你的忙...哼。」
卡蜜歐雙手抱胸,一個人在那裏鬧彆扭。
「別玩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問妳。」
「No Problem,我一定可以幫上忙。」卡蜜歐喜孜孜的跳到我身邊,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遺跡有將人的意識拉入一個獨立虛擬空間的作用,那有沒有可能這個世界的玩家其實是由來自不同時空的人?我、索米、卡蜜歐、露西亞以及...」
「還有在頭足魔中,有一個人會使用「擱淺法則」,那是霰彈槍人形DP-12的技能,再算上幕後的主使者,總共六人。」卡蜜歐豎起指頭補充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我好像有一份孺慕之情,說話的口吻也很像RFB。
...這件事暫緩,還是以眼前的危機優先。
「還有這裡,圖周圍的文字妳看得懂嗎?」
「我看看喔...BlaBla鏡子、BlaBla靈魂、BlaBla路...」
「喂,妳是真懂還是假懂?」
「好啦別催,我這次認真....「反射天空的鏡子,靈魂歸引之處,純潔無瑕的聖女,救贖開啟之路」。」
只見地上的湖泊透過無數的箭頭連結著天上的巨大章魚怪物,看起來就像是以無數的靈魂光柱阻止偉大之主入侵,和露西亞解釋的千湖淨洗一致。
湖泊對應鏡子,也就是靈魂歸隱之處。
聖女開啟的道路...
「我想起來了,不對的是箭頭方向!」我拿出筆、把圖上的箭頭位置改了過來。
「我們都被騙了!」卡蜜歐大叫。
這個記憶世界充斥著零散的拼圖,卻藏有一個驚人的真相。
事實在我腦中一塊塊地拼湊起來了。
「等等、慢著、糟糕,我好像想到什麼更恐怖的事情,我要先喘兩口氣。」
卡蜜歐搞笑似的臉色一沉,「話說...太陽女神是不是一種動物?以前好像在電子版的百科全書上看過?」
我瞬間有了不好的聯想。
她說的是太陽女神螺綱,一類已滅絕的古老軟體動物。
我心中一震,從卡蜜歐腰間拔出能剋制頭足魔的遊俠刀、快步走回露西亞棲身的太陽女神教堂。
「神代?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如果事實證明我錯了,我會好好向女神賠罪,請證明我錯了!」
我臉色鐵青、握緊遊俠刀朝往神像劈去。
拜託。
一定是我錯了。
砰--砰砰---
石雕的碎片一粒粒滾落。
神像內部竟然在發光。
「這是...」卡蜜歐嚇得摀住了嘴。
一根不停搖擺的釣竿。
釣竿上的誘餌長得很像小巧玲瓏的海天使,閃爍著令人心安的光輝,只要盯著這道光,腦袋就變得遲鈍。
這簡直就是鮟鱇魚由背鰭演化而成的燈籠,用來迷惑獵物、再一口吞下--
就在此時,教堂開始震動不安,所有的裝飾、牆壁彷彿有了生命一樣,大門周圍長出了銳利且向內傾斜的長牙。
我總算明白了,這盞放置在大殿中央的誘捕燈讓我們產生了幻覺,甚至無法察覺建築物的異狀,我帶著露西亞回到這裡時就中了閻神蛸的圈套。
露西亞居住的這座教堂...本身就是一頭巨大的頭足魔!
「先逃出這裡!」我向卡蜜歐急道,「只要逃出去,我們還有時間阻止明晚的千湖淨洗。」
「不對--」卡蜜歐驚慌失措地大叫,她臉上的表情驚恐萬分,已經到了六神無主的地步了。「神代,日期變了,今晚就是十二月十日!」
「什麼意思?」
我一時無法理解。
「嗚哇,神代大笨蛋,時間快進了一天!閻神蛸可能有和W非常相似,屬於時間系的能力!!」
與此同時,巨大頭足魔開始咀嚼口中的「食物」--我們。
※
「神代...你還是不願意來嗎?」
極光湖畔,隨風而起的漣漪不定,在一片凝重、莊嚴神聖的氣氛中,藏著聖女無所遁逃的決心。
露西亞頭戴蠟燭花冠、身穿華服赤足,內心一直盼著神代的到來,也許那個人會找到替光之聖女提早卸下責任的方式、並有如救世主般來到自己面前也說不定?
「不過...只要你願意陪我就很幸福了。」
倒不如說如果神代找到那個方法才會讓她困擾吧?
--然而他始終沒有出現。
時刻已至,神代與西亞公主卻沒有如期赴約,在場三千六百七十二名芬軍便交由露西亞指揮,今夜她將扮演傳說中的第一任聖女,將人們從最深沉的黑暗喚醒,她會告訴大家不用害怕,以光明的神聖力量引導人們走向幸福的未來。
「千湖淨洗.開始。」
極光湖畔,已經聚集了千湖國所有的病患,他們在一千名救世軍的協助下換了一身整潔乾淨的白衣,更在醫護人員的悉心照料下走向水邊...
「西亞小姐和霍寧先生怎麼沒來?這麼重要的場合。」NO.3竊竊私語。
「她們會來的,一定是路上有重要的事情耽擱了。」索米認真地說,她與三名S-sisters率兵環顧四周,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夜襲軍團。
「黃昏遠、海天邊,薄霧茫茫如煙;微星疏疏幾點,忽隱又忽現。」
露西亞淺唱低吟,優美動人的歌聲彷彿上達天聽,虔誠地為飽受病痛的人們祝禱,身上隱隱泛出七彩霓虹,芬軍看到此景也不禁認為這名少女就是來自天國的天使。
「海浪蕩、潮迴旋,入夜靜靜欲眠;何處歌喉悠遠,聲聲逐風轉。」
數千名病患隨著聖女引導、踏入湖中,每個人都感到神智一清,身上的夢魘全數進入露西亞體內!
「蛸會阻止妳們的癡心妄想。」
伴隨冰冷的嗓音,閻神蛸、凜冬謎帶著數以千計頭足魔出現,浩浩蕩蕩的海底怪物散發出濃烈的腐敗氣息,在場救世軍無不面露懼色,但此時一心守護危在旦夕的國家,仍是鼓足底氣迎向深夜惡戰。
流血已無可避免。
「夜已深,欲何待?一船鼓帆人歸來!聖露西亞,聖露西亞。」露西亞吟唱不停,但埋伏的芬軍以雷霆萬鈞之勢襲向怪物。
咻,一道人影閃身至閻神蛸背後,頭足魔首領張牙舞爪的舞動觸手、回頭一瞪,卻見一名少女披著白色斗篷、頭頂兔耳髮飾,亞麻髮、紅潤的臉蛋、還有身上英姿颯爽的軍裝。
索米握住衝鋒槍,一槍射穿了閻神碩大的頭部。
「不需要模仿任何人,只要表現自己就足夠了。不論頭足魔是什麼樣的強敵,我...都不會退縮!」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這一局誰是鹬、是蚌,誰又是漁翁?露西亞能一舉封閉深淵之門,阻止偉大之主的計畫嗎?
敬請期待《二手索米與千湖之國》
第二十回.「燃燒的千湖之國、永無止境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