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周,館裡的生活各方面也漸漸地適應起來了。
雖然日常起居還是有種難以安心的緊張感,但因為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對我都很好,也從他們那邊聽到了許多關於爸爸媽媽以前的有趣事情,因此沒有感到太深的隔閡。
比如說,父親大人以隨從的名義,把爸爸帶到課堂上一起讀書,然後在休息日作為專屬家教的事。
自從失去了姓氏,媽媽向許多的人學習了平民的家事做法。因為上手得太快反而讓母親大人失去自信的事。
不服輸的母親大人回頭向女僕們學習了泡茶的技術,向媽媽挑起挑戰,最後戰成平手的事。
這些大人們的學生時代,聽起來很有趣呀!
大概在一周前,我那密集的家教課程得以稍歇,總算可以回到學習院重新復學了。時隔許久終於能夠見到朋友們,我非常地高興。
但是,大家能不能接納得到新身分的我,以及會不會因為表面上「是私生女」的設定而遭到排擠,這也令我格外忐忑不安。
就在為了復學的事而緊張的這個時候,意外地收到了羅玫伊寄來的信。她的父親瓦里斯先生是負責打理領主城內一切,包含南館、別館和騎士團駐地等眾多設施的領城總管,替女兒送信給我這點事情完全輕而易舉。
──羅玫伊的信中寫滿了學院中朋友的大家各自鼓勵的話語。我讀完以後,感覺心中暖暖的,稍微能夠打起信心了。
從領主館到學習院上課的路程必須得乘坐馬車才行,在前一天就事先和車伕的約翰先生打了聲招呼。配合現在的身體尺寸重新訂做的全新制服上除了班徽之外,為了安全也別著和上次同樣款式,別針型的護身符。
從馬車專用的出入口走進校舍,我以一步的距離緊跟在路易的身後。以新的身分重新和同學們打招呼有些緊張,不過在此之前米爾莎老師就已經向同學們說明過事由,因此今天就只是禮貌性地打招呼而已。
「──今後我就是艾莉絲‧德‧巴納夫……請繼續多多指教!」
台下響起掌聲,從結果上似乎是成功的。
接著被同學們問到收養後我們是兄妹還是姐弟,由路易據實回答了我比他要年長一個月,所以是姐弟關係。
長幼雖是如此,我和路易平時彼此相稱時,依然是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只有在面向外人的場合,路易才會以「艾莉絲姐姐」來稱呼我。
「──原來你們有著血緣關係,怪不得我總覺得你們兩人長得有點相似。」在休息時間,西吉貝特私下對我和路易如此說道。
「是這樣嗎?」路易有些困惑地反問。
「是啊。比如說耳朵的形狀、鼻子的位置,以及笑起來時臉頰的樣子都很相似。」
確實,我和路易都同樣繼承了伯登雷兒侯爵的血緣。不過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我覺得能認出我們兩人相似的西吉貝特,他的觀察力也真強。
這天下課後,由艾蜜莉率先去確保餐館的座位,邀請了同組的大家以及克拉莉,久違地六個女孩子全員到齊,聚在一起開茶會。
「許久不見的艾莉絲今天堂堂正正的,果然很有上級貴族的風範呢!」
「剛入學時就覺得是個舉止很有禮儀的人,雖然表面是平民但很像是貴族的孩子,沒想到是這樣的身世。」
來學習院前就已經認識我的克拉莉姐妹暫且不論。以羅玫伊為首,後來才和我熟識的其他孩子,好像從第一印象都認為我和貴族有所聯繫。
只不過,是侯爵的私生女這點多少還是出乎她們的預料。但事後從第三者的角度來想,上個學期路易把我帶出教室的那件事,「當時果然是在認親!」──從一部分的學生中也出現了這樣的論點。
事實上這樣的猜測完全是誤會。不過至少他們替我這表面上的身分提供了說服力,因此我也沒有澄清的必要。
只不過對好朋友們的誤解什麼都不說的話,我心裡面也不太好受。有關我家的真實過往一直都被父母一代隱藏著,因此在當時無論是我自己又或者路易,完全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行動,我也簡明地告訴了她們。
「──再過一陣子就要舉辦我的亮相宴會了,這幾張邀請函能夠收下的話會很高興的。」
我拿出五份純白色燙金線的信封,上頭用附有巴納夫家紋章圖案的火漆給封住了。如果拆開來的話,裡面則裝有蓋過鋼印的邀請小卡。
雖然邀請函也會從父親大人那邊發給領地中所有持有爵位的貴族,不過卻是以家庭為對象發出的邀請。我希望她們能以我的朋友的身分列在受邀名單中──應該說,是希望她們務必要出席──因此就請父親大人額外準備了五份邀請函。
「謝謝!我們一定會去參加的!」
「艾莉絲穿禮服的樣子一定會很漂亮!」
「謝謝,不過我覺得艾蜜莉會更適合喔!」
「誒嘿嘿。」
「這樣艾莉絲就是路易大人的姐姐了呢,可以稱呼妳姐姐大人嗎?」羅玫伊頑皮地開玩笑道。
被同年齡的友人稱呼為姐姐大人,這樣實在令人太過害羞,所以婉拒了。
「好可惜哦。我也想稱呼艾莉絲姐姐大人。」
「以前不是才說過我是艾貝爾家的三女的嗎?那樣我就要稱呼克菈莉學姐了哦!畢竟也是姐姐的前輩。」
克拉莉是我們之中最年長的,現在是比我們高兩年的四年級。並且,論身為姐姐的資歷,也比我這個剛剛踏入門的新手姐姐還要久。
「絕對不要!那樣感覺好奇怪,叫我名字或姐姐就好。」
「那麼克菈莉姐姐,您覺得身為姐姐有什麼樣的重點要注意的呢?」
「不需要用敬語……因為我沒有弟弟也不知道,不過要把弟弟妹妹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像這樣吧!」
「……我也把姐姐放在第一位哦!」
「希露菲……最喜歡妳了!」
──好!停下停下,已經變成姐妹曬恩愛的情景了。
至於另一邊,羅玫伊的話她是次女,上面有各自相差五歲和四歲的姐姐及哥哥,是家裡最小的。聽說兩人現在都在王都上學,不太常待在這邊。
雖然我很主觀地認為身為家中老么的她,或許也會期待自己之下能有個弟弟妹妹,但事實上似乎並非如此。老么有身為老么的優點,自己並不盼望主動改變這樣的現狀──她如此說道。
「艾蜜莉和瑪莉耶菈呢?」
「我是長女,有一個小五歲的弟弟。因為還年幼所以待在領地那邊,不太常有機會互動所以有點難過。」
「我是獨生女……比較想要有個哥哥或者姐姐。」
這麼說來,瑪莉耶菈大致上是把安德烈當成熱情的大哥仰慕的。雖然可能是因為年紀相差太多,又或許是性格太過強烈的因素而偶有尷尬,不過整體關係還是很好的樣子。
上次在森林遇襲的時候,最後也甚至壓抑不住情緒而衝了出去,想要替安德烈擋下攻擊。雖然力猶未逮,但這個行動最終也成功地避免安德烈受到致命傷。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手足之情,互相把對方放在第一位的意思吧。
「結果沒什麼能參考的呢……」
「我覺得艾莉絲在這方面太過認真了。就算和路易大人成為了姐弟關係,也不必拘泥在『姐姐』的稱謂上,覺得自己應該要立刻做到什麼。」
「羅玫伊說得對,不需要被刻板印象所束縛住。」
「在弟弟剛出生的時候,我也曾想過自己應該要努力盡到照顧弟妹的責任,要成為一位暨可靠又溫柔姐姐。但母親這樣告訴我:『想成為如何的人是要花時間自己思考的。』,我覺得這句話給我很大的影響。」
「我明白了。謝謝妳們!」
之後,我們又聊起一些我在城內生活的細節。
她們問我路易在館裡的日常生活是如何的。不過我最近因為有許多的時間都在學習,除了用餐時間以及偶爾會在走廊上碰面以外,彼此的相處時間倒是沒有多少。
路易從學習院下課以後,好像都會和西吉貝特一起在南館待著。南館是供領地官員辦公的地方,可謂是侯爵領的行政核心,父親大人平時白天也總是待在那裡工作。
路易他或許是早早地就在見習領地經營了,畢竟他是未來的領主。至於西吉貝特,他的父親理查德華‧德‧克雷昂子爵擔任領地行政官,是僅次於領主的重要官員,當然也在南館辦公。
這天茶會結束的時間比平時要晚。彷彿是要將積累整整兩周的話題宣洩一空般,渡過了一段很充實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