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從沒聽過的理論,從沒看過的應用方法。有意思,有意思。」
「雖然魔法被改的歪七扭八,不過仔細思量,人不是機械,魔法應用在機械上時沒有必要迎合人類的使用習慣...機械不是活物,跟人類也有很大區別,可以省略掉很多咒語。」
「給機械讀的魔法,這樣定義如何?」
「沒錯,這樣是最恰當的。」
評審們沒有竊竊私語,光明正大地討論起來。
許勞德看看自己座位旁邊的模型,又看看講台上擺著的立體打印、讀取機,舉起手來。
「不好意思,但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推銷自己的發明嗎?」
我笑容沒有改變一絲,從容地回答:「當然不是,本人是試圖用實物來證明魔法機械的可行性,並用經濟數字輔佐我的論點。如果單從學術來說,則又有不同。」
我再次邁步,來到立體打印機,敲敲金屬外殼說道:「要想以純粹的魔法,施展這種程度的效果,所耗費的魔力與材料與之相比完全得不償失。機械,在字義上本就是幫助人節省力氣的工具裝置。所以我認為在往後的一道工序中,機械佔比的部分越大,製造的過程就越輕鬆。盡可能地追求方便性,是第一原則。」
「第二,則是最大化的利用原有的物理規則。將可以做到的事情交由機械代勞,機械做不到的就讓魔法來做,魔法是核心,人不是。雖然我曾猶豫要不要取消自動系統,但要是連印表機這種小玩意都得魔法師親自操作,那我創造這造物的原意就沒有了,各位值得將自己的時間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上,然後讓這些小東西改善諸位的生活。」
「原則...原則。」許勞德推推眼鏡,不再說話,拿起筆在發下的講稿背面寫些不知道甚麼東西。熟悉他的人會知道,他此刻已經有些許靈感出現。
「但是你知道這會給政治層面多大的影響與變動嗎?」有人問。
我微笑著輕輕躬身:「當然清楚,對我來說這只是一次正常的技術變革,而本意是為了方便人的生活。更舒適的生活方式會吸引人們掏錢,帶來經濟的發展;而技術會使國力上升,二者最終使政治改變。我很樂意與您討論這二種層面上可能的變遷。」
「呵呵,不用不用,老夫今日已經不虛此行。」我看了看他,這是一位精神抖擻的老頭,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附近有一個肌肉女正怒目瞪視我。
「怎麼啦,幹嘛悶悶不樂的。」老頭用手肘撞撞肌肉女問。
「別提了,我是純理論派的,而他是實用領域的,二者在學院裡本就聊不到一塊,我想找些問題質問他都沒有站得住腳的論點。我的確很討厭這種扭曲魔法的使用方式,然而他這麼做卻是沒有錯的。」
肌肉女鬱悶的回答。他身後,階梯式座位最高端有一個穿學生制服的人站起來,朗聲說道:「我不認同你這樣做的方式!魔法的公式與樣貌應當是完美無瑕且瑰麗的,哪有如你這樣硬塞進醜陋的金屬外殼的做法。老師們,他甚至捨棄了咒語,改為一堆不知所云的密碼代替!」
「機械會唸咒嗎?」我反問,他一時語塞,我沒有要乘勝追擊,但還是得補刀,「諸位明鑑,只有有靈魂的生物才能施展魔法,此為絕對的真理。機械是純粹的工具,加了魔法的機械也是。單從經濟學的觀點來看,做的越省力各位就越方便。」
「也就是說,我能理解你已經慎重考慮到各種可能產生的影響,於政治、於經濟,乃至其他方面。」
有另一位身穿長袍的老頭,抬頭問道。他臉上已經遍佈許多皺紋,身形也佝僂著,但長袍上亂七八糟別著的一大堆勳章跟凌厲強大的氣勢,足以證明他是那種越老越強的怪物。作為魔法系的四位副主任之一,他既是課題申請演講會的常任主評審,也身兼國家設置的魔法官員。
「是的,請看講稿倒數第二頁,除了我當初在報告上寫明的要求外,這裡有一些我認為必須與魔法系一同注意的事項。」
威嚴老頭當然知道報告上寫的要求是什麼,因為就是他親自審核的。無非就是與一個侯爵家達成合作關係,這沒有問題,而在講稿上寫下的這部分──魔法機械的前景,與魔法系將負擔的責任都清楚寫明,以推測來說還算正確。
魔法師因為人數稀少,作為國家唯一的魔法師培訓機構,魔法系完全有能力接下研究魔法機械的任務與責任,那麼魔法系首先就有必要保障魔法師研究魔法機械時可以獲得的利益,也就是說,魔法系有必要專門設立一個額外的部門處理這些事情,包括專利、所有權登記、補助、申請研究的手續等等。
並且這個部門最好可以和政府上級機關進行對接,當然講稿上不會寫這麼露骨,但我想我的意思有清楚傳達到威嚴老頭那邊。
因為魔法系本身是教育機關,這個部門是下級機關,那就只有與教育有關的職權。只有和政府連接,王國才有能力在軍事、法律、防範犯罪、經濟等領域獲得這個機構的幫助,做出針對性的政策。
針對「魔法機械」這個研究課題,我認為部門要分成幾個部分:專門研究魔法的、研究物理規則與機械結構的、研究如何將二者結合的,最後是從經濟、政治等多個層面考量如何運用魔法機械的,總共四個分類。前三者偏向研究性質,而最後一個則更偏向官員。
但是魔法師實在太少了,每一年入學的魔法系新生不多,願意進入這個領域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說有三個分類,但有可能一個人就全包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機構的實力與權責恐怕沒辦法如地球那樣完善。魔法師的地位與職責,大概會被純粹的官員給挖走一大部分。
同樣都是貴族,官員與魔法師的思考方式已經有所不同,更何況還有我這個另類,這機構能不能如我想像的發揮作用,目前看來還是未知數。
最重要的地方在於「為了什麼而開發魔法機械」,如果是官員,可能會因為自身的立場所在,給魔法系下達什麼「開發魔法版加特林、魔法轟炸機、魔法核彈」這種白癡又亂七八糟的命令,然後不小心把官場搞的烏煙瘴氣,就因為魔法機械的亂入。關於這種擔憂,我也隱蔽的在講稿裡表達出來,聰明人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
至於一群垃圾官員裡會有多少願意為王國發展而盡力奉獻的人,會注意到魔法機械的輝煌問世,而提出希望開發火車、輕工業這種真正有助於人類全體的要求──天知道喔。
那實在太遙遠了。
我原本是想在凱佛利爾學院混日子,暗中積蓄力量,準備在畢業幾年後的王室與地方分封貴族的軍事衝突中大喊「對不起,我是警察」,然而我發現,因為我是貴族,所以把魔法機械公開,我能拿到的利益比自己暗中慢慢搞還要多。
我是貴族,所以其他同是貴族的人自然吃相不能太難看。假如我是平民...喔,平民不能用魔法,天然的就沒有這個前提。
也就是說,這是個貴族階級自身內部的分贓。每一名魔法師身後鐵定都站著一個家族,他們幾百年來圍著一塊蛋糕轉來轉去,這時候我端著一塊新的蛋糕說要分他們,他們自然態度得好一點。
將來能在各行各業裡搶到多少利益,大家各憑本事說話。
拉上大家一起搞,規模自然就大,到時候制定相關法律的速度也會變快,因為衝突會極速加遽,大家會需要法律來調和矛盾,劃清界線。
我也不用怕別人以為我造反。
魔法機械是一種思路,可以運用在所有領域。當我公開了,且種種跡象表明我只想賺錢,那就是我在隱晦的表達:有誰對軍火有興趣的,自己去搞,不要找我。
造反是需要武力的。當然,完全把武器丟掉試圖證明自己沒有要造反,只會直接被人吞掉。最重要的是不能被人發現,那麼根據遊戲規則,我就沒事。
所以我也會暗中做這方面的研究,也就是之前構想的「工科」。
威嚴老頭翻完講稿,點了點頭。
「目前看來準備得很完善,證明你對這個領域所做的準備極為用心,我自然沒有不通過的道理。系所內部近期會就此事進行會議,然後再聯合各機關的專家商討。」
他對我說,我再次躬身致謝。
工作人員看我下台了,魚貫而出將講台收拾好,我放上去的機械也回收裝箱還我。
威嚴老頭看著重新熱鬧起來的演講廳,混濁的眼神呆了呆,露出些許失望。
這些笨蛋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
看上去很有趣,但他們無法想像前方有多少利益可以開拓。而從魔法的領域來說,這也說不上意義非凡的重大發明,沒有魔法的神奇,也沒有真理的神祕奧妙,只有銅臭味。
但對人而言,逐利,就是人性所在。所以魔法機械一定會發揚光大,好的、壞的都蜂擁而來。
魔法系,乃至王國都必須做好準備。而你,又能在這大浪中擷取多少利益呢?就讓我看看,你眼中看到了多寬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