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進到工廠之後，人偶第一次看見自己同型號的人偶身上的編號。在那之前他一直以為它們都是沒有編號的。
「喔，終於到了。」身穿白色無塵衣的男子招手歡迎設計師。
「不好意思，拖這麼久。」設計師把人偶交給穿著防護衣的其他工作人員。
「不會不會。其實前面幾次測試，車子的狀況都不太好。」
「都砸了?」
「第四次好一點。但是，你剛剛進來有看到吧?」
「左手斷了。」設計師點點頭，看著堆在一旁的人偶。肚子上用麥克筆寫著「四」的人偶的左手被撕斷，迸裂的橡膠關節，用黑色的墨水寫著Jubilee。
是他們這個型號的人偶的名字。
「對啊。這種車可不能賣。」穿白色無塵衣的男人把面罩拿下。
設計師一語不發。
「不過沒關係，這次撞擊測試做完大概就沒問題了。」男人說完，自信地笑著看向設計師。
設計師點點頭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拉了張椅子坐下。
而隔著那玻璃窗，堆著一輛輛被撞壞的汽車。全部堆在玻璃窗另一側的輛輛白色房間的一角。
人偶被放上一台推車。工作人員幫他綁上安全帶，然後將他推離設計師。
他回頭去看設計師的臉。發現他和剛剛的自己一樣，看著「四」斷掉的手臂。
「那其他三座在哪裡?」設計師問。
「請你們的送貨員帶回去了，那個留著可能也沒有什麼測試空間了。」
它們的聲音逐漸變小，人偶的視線也越來越遠。
「這個能讓我帶回去作紀念嗎?」設計師撿起「四」的斷臂。
為什麼?男人看起來有點意外地問設計師。
「今天是最後一天和它們相處了。」
這是人偶聽見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他被推進玻璃窗另一側的房間，那裡是燈光明亮的不自然的一條長廊。而在長廊的尾端，停著一台藍色汽車。
那汽車的顏色和工廠裡的車有點相似，但是他知道這部是同一種車。就算型號一樣，顏色一樣，這也不是他原本想像的那台車。
他不再思考，只是看著工作人員將自己放在車上，替自己系上安全帶。然後一個個離開汽車。
他看著長廊的尾端，回想著火車上看過的風景，和計程車往外看出去的人們。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生命有可能就此結束。
然後他想起設計師對自己講過的短短幾句話，雖然那不完全是對著他說的。
但就連別人的自言自語，此刻都充滿在他的意識中。
「跑道清空。三，二，一。」
房間裡透過音響，響徹著防塵衣男人的聲音，
人偶感受到車子在倒數結束的那瞬間震動了，然後面前的儀表板漸漸亮了起來。
指針從零的地方抖了兩下之後，車子猛烈地往前加速。
「60」
「80」男人的聲音說。
「120」這時他通過了玻璃窗，看見設計師的臉。只是一瞬間，但是清楚的看見了。
隨後，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000
將「四」的手臂和「五」的右小指帶走的設計師，在火車上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是這次，他自都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不太會害羞。
他將兩座殘骸的一部份帶回家時，孩子和妻子都剛好不在家。
他獨自一人弄了簡單的早餐，然後將「四」的手臂收到看起來有點貴重的紙盒裡，之後將那收進衣櫃的深處。
隨後，他拿了馬克筆，在「五」的手指上寫了Jubilee，那英文字的意義，直到去年他都不清楚。
當初在設計這些人偶的時候，他以為Jubilee是新世代的意思。想說要靠這個設計為公司打出新的口碑，也把整個產業帶到新的精密程度。
但是去年發現，這個字似乎是紀念日的意思。而且，紀念的通常是歡樂的事。
得知這件事之後，他其實煩惱了一陣子。畢竟代表喜慶的人偶，一個個在撞擊測試中被破壞。而且還不只是汽車的撞擊測試。飛機，快艇，喜慶的人偶在各式各樣的場所被破壞，有些人偶的手臂大概沉進海底，有些則從飛機掉下來，困在深山裡頭。
但是他很快就放棄煩惱，然後繼續工作。應該說，這件事給了他莫名的動力。光是去年，他就把Jubilee這個型號改裝過三次了。
他拿著「五」的手指走上陽台，面前是和「五」在今天早上一起橫跨的城市。
回想起「五」的測試過程，設計師也摸不著頭緒。
「五」搭上的車碎的一蹋糊塗，就車廠的標準來說，是那天五次測試中最不理想的一次。然而，「五」卻一點傷都沒有。除了右手的小指頭，那部分不知道為什麼斷了。
「這個大概就是幸運的車禍吧?」要是撞的角度再偏差個一度，大概會把整個駕駛座壓扁。車廠的工程師這麼告訴他。
迎著風吹來的是河面的味道。他緊握著「五」的手指，看著前方，思考著自己該怎麼過六十歲之後的日子。
手心傳來一股震動。設計師嚇了一跳，鬆開手。
「五」的手指就這樣從十二層樓高掉了下去。設計師看著他掉進高樓旁的河流，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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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這次寫得有點太快。
雖然不長，但是一天寫完一個故事對我來說是很少發生的事。
所以，我來分享一下另一首最近再聽的歌。
Jubilee · Toki Asako
然後，說好的午餐照忘記拍就吃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