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要死了。
真的要冷死了。
迎面吹來的海風很強,雙眼因為冷風而流淚不止,被毛帽包覆的後腦勺又麻又刺,一舉起手,風便從袖子灌進來,雙手雙腳都快沒知覺了。唯一還能切實感受到的,只剩手中那杯還冒著熱氣的微溫拿鐵咖啡。
我環顧四周,發現漁港入口的大壁鐘。
早上八點半。
我在兩個小時前的六點多醒來,宓靜梳妝打扮時發出擾人的噪音。
理所當然的,身為房間主人的我有義務制止她。於是我裹著棉被,像條毛蟲似爬行到桌前,想叫她小聲一點。
沒想到卻被她和香憐聯手從棉被裡拖了出來。
被逼著換裝。
被逼著出門閒逛。
為什麼會想在寒流侵襲的清晨來逛吹著強烈海風的漁港呢?
腦袋裡一直在想這件事。
思索的同時,我從外套口袋內掏出還剩一半的三明治。
是燻雞佐辣味美乃滋口味,把它吃掉的話,或許還能堅持一下吧。
猶豫片刻後,急需補充熱量的我含淚將三明治塞進口中。
好吃,甜甜辣辣的味道真是太棒了。
接著把拿鐵咖啡一口氣喝完。
呼……這頓早餐真是無可挑剔的完美。
還是好冷,這種天氣根本不應該出門嘛!
「小渚——這裡可以看見離島耶!」
「海好漂亮喔——!」
宓靜和香憐興奮地在漁港內跑來跑去,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麼。
「前、前面有觀景台耶,可以上去嗎?」
「喂,再不過來就不管妳了喔。」
這兩個傢伙是魔鬼吧。
「等、等等等等窩啦——!」
伴隨一陣白煙,吐出來的話支離破碎。
就在我賣力挪動腳步時,她們已經直奔觀景台的頂端。
那是架在消波堤與漁港之間當作便道使用的鐵橋,特別架高的設計能讓小型漁船從下通過,兩側還設置了幾張長椅和觀景望遠鏡,能將整個漁港盡收眼底。據老爸所說,更早以前消波堤上還有個觀海平台,不過已經廢除多年了。
冷風颼颼地吹著。
已經快到極限了。
或許真的會凍死在這裡吧。
我一步又一步拾級而上。
好不容易見到她們,正要開口時。
「看膩了耶,我們下去吧。」
「那、那我們能去剛剛的攤販區嗎……?」
「好啊,嗯?妳怎麼現在才上來啊,太慢了吧。」
喂、喂——!等等我啊,不是吧?
凍僵的嘴唇喀嚓喀嚓打顫,連稍等一下都沒辦法順利說出口。
「怕冷的話要多帶幾個暖暖包出門喔。」
看著她們丟下我離去,老爸的這番話在腦海中浮現。
我摸了摸外套口袋,左邊、右邊、內裏,連褲子的口袋都找了幾遍,就是找不到。
啊,剛剛趕著出門,除了咖啡跟三明治外什麼也沒帶。
全身都凍僵了,已經連一步都走不動。
我靠著扶手坐在長椅上,眼皮好重,似乎一放鬆便會睡著。
這種天氣沒有人會來這裡閒逛吧……
好想喝熱呼呼的濃湯喔……
可以……的話就好了……
*
「喂,野丫頭,妳溫柔點好不好,這樣拉會把過片桿弄壞的。」
身後傳來成熟男性的聲音。
我知道啦——
正想回嘴時,手裡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啪嚓。
嗯?
腳邊多了一個黑色塑膠桿。
「嗯?哇啊——!」
老是瞇著眼的阿修叔叔發出慘叫聲,扔下手裡的工作朝我跑來。
他先是從我手中拿走相機,再三檢查過後,以認真的語氣對我說。
「相機壞掉了。」
「嗯。」
「妳到底在想什麼啊?」
「人家又沒有出力,是它自己壞掉的。」
不清楚物品價值的我,笑著打馬虎眼。
寬敞的店內飄著一股濃郁的咖哩香氣,流理台的砧板上躺著一大塊鮪魚肉,那柄魚刀在燈光照耀下閃著鋒利的光芒。
我在這間日本料理店打工,正確來說應該是居酒屋才對。
小學一年級的暑假剛開始沒多久。我便弄壞叔叔的相機腳架,作為賠償必須在這工作一個月。
在這主要的工作只有送餐與負責點菜,對於常在家幫忙的我而言並不困難,因此很快便感到厭倦。
店裡沒有客人時,坐不住的我就把玩起那台老舊的相機,轉轉按鈕、拉拉開關,光是這樣就能滿足童稚的好奇心。
還是小孩子的我壓根沒想過事情的嚴重性,依舊嘻嘻哈哈無所知覺。
直到父親來接我回家時,才從他與阿修叔叔交談的表情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總是笑臉迎人、鮮少動怒的父親在當晚罕見地說了重話。
「妳知道那台相機是阿修叔叔很重要的東西嗎?」
「……」
「爹地這次不會再幫忙了,妳必須自己去向他道歉才行。」
年僅六歲的我,面對嚴厲的他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保持沉默不斷點頭。
「如果妳還想隨隨便便糊弄過去,就不准回家,知道嗎?」
迫於這番話,我再次點了點頭。
隔天,居酒屋公休,讓想向阿修叔叔道歉的我撲了個空。
既然還沒道歉,那就沒辦法回咖啡店,家裡的鐵門也鎖著。
我頓失目標,仰望盛夏湛藍的天空,飛機雲將天空一分為二。不知不覺間,雙腳自己走了起來。我漫步在沒什麼行人的街上,順著飛機雲軌跡往海的方向走去。木製涼鞋踏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響,樹上吱吱地蟬鳴有些刺耳,身旁充斥著一股寂寞的氛圍。
地面滾燙的氣息彷彿火爐般,我滿頭大汗,襯衫也濕答答的。
一回神,漁港入口矗立在眼前,我想也沒想便走了進去。
大概是午休時間吧,除了熟悉的魚腥味與堆成一座小山的保麗龍盒外,漁港內還真是什麼也沒有。
沿著卸貨區繞了一圈,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我被空虛感逐漸侵蝕。
年幼的自己很難形容這種感覺,真要說的話,大概是茫然吧。
胸口覺得躁動難耐,很想要對著遠處大喊,放聲嘶吼。
很討厭。
真的非常討厭。
為什麼自己非得道歉不可呢?
茫然漸漸轉為細碎的不滿。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發現那座連接消波堤的鐵橋,慢慢爬上階梯,越靠近頂端越能感受到清爽的海風拂過身旁。
我凝視自己落在階梯上的影子,一邊想著等等要去哪裡。去便利商店?不行,從暑假開始後就沒有零用錢了。去公園?也不行,這時間沒什麼人在那裡吧。去學校操場跑步?可是沒有帶運動鞋出門呢,穿涼鞋會扭傷腳的。
許多想法被一一否定後,我決定什麼也不想,就這麼看著海。
而當我好不容易到頂端後,橋上站著一位又高又瘦的男人。他身著土氣的碎花襯衫、過膝短褲和深藍夾腳拖,看上去還挺合適。
他望著遠方,不時伸出手像是在測量些什麼。
我緩緩走近。
不過涼鞋踏在鐵橋上的聲響似乎驚動了他。
他轉頭看向我,摘掉臉上的墨鏡。
「唷,野丫頭,今天沒在店裡幫忙啊?」
「叔叔?」
「怎麼跑來這裡?」
他輕聲問我。
我走近他身旁,踩著扶手底座撐起身子,看向碧藍的大海。
明明應該道歉的,乾脆說出對不起把你的相機弄壞了真的非常對不起,卻不知怎地,愣是沒辦法像腦海中想的那樣開口。
他大概也知道我心中所想的事情。
「只是想來看海而已。」
「這裡沒有大人陪同的話可不能上來唷。」
他拍了拍我的頭。
「知道啦!」
往左手邊一瞄,阿修叔叔靜靜地笑著,跟平常沒兩樣。那「拿妳沒辦法」的笑容莫名地讓我覺得心頭一緊。
他手裡捧著相機,機身上沒有刮痕,體積也小了一號,明顯不是昨天被我弄壞的那台。
正當我感到好奇時。
他將相機舉起,輕輕按下快門,隨著啪嚓聲,轉眼就將眼前的風景保存了下來。
「嗯?」
「怎麼了?」
「這台相機好像不太一樣耶。」
我指了指螢幕的位置。
「哦,這個啊,是數位相機才有的螢幕,還可以觸控唷。」
他蹲下身子,示意我輕點螢幕中的紅色圓圈。
啪嚓——
我被嚇了一跳,旋即驚呼出聲。
「好方便喔!」
「是啊,還有很多自動功能,就跟常見的手機拍照差不多。」
我偶爾會聽他分享一些拍照的技巧,雖然聽不太懂,卻覺得很有趣。
「那用手機就好了嘛。」
他聽了我這句脫口而出的話後,先是愣了一會,隨即笑了起來。
「哈哈哈——果然是親生的!跟妳老媽年輕時說的一模一樣。」
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可是用舊的那台,每次看你拍照都要調整老半天,而且拍出來的照片又差不多,還是手機比較方便吧?」
我很不服氣。
「是嗎?」阿修叔叔將相機遞給我:「那跟叔叔比賽吧。妳用自動模式,我用手動模式各拍一張照片,看看誰拍的好。」
「你是大人耶,肯定比我厲害吧。」
「這樣好了,如果妳能贏過我,腳架的賠償就不用了,如何?」
「沒問題!」
我嘟著嘴接過相機,側背在身上。
不就是按下快門嗎?哪有什麼困難。
我爬上扶手,謹慎地坐好。雖然腳下就是翻滾的海浪,但我無所畏懼。
朝左看,斑駁的紅色燈杆佇立在消波堤上。
向右看,數艘漁船井然有序停泊在港內。
只拍這些東西根本沒辦法贏過他吧,於是我把目光望向遠方。
有什麼特別的景色嗎?
過了一會,蔚藍的海中有個小如豆粒的黑點,慢慢變得越來越大,似乎朝著我們的方向駛來。
啊,是交通船嘛,就是這個!
我舉起相機,對準航行中的船,穩住微微顫抖的手,迅速按下快門。
螢幕定格在那一瞬間,廣闊的大海及反射出陽光的交通船,多虧有自動調整,看上去並沒有明顯的缺點。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用相機拍照,以初次而言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成果了。
「好了!」
我邊說邊遞回相機。
「拍得不錯嘛,那換我囉。」
「哼哼,那還用說。」
我志得意滿的樣子說。
沒三兩下就分出勝負了,還真無聊呢。
不過,他卻東走走西看看,似乎還沒決定好要拍些什麼,一邊調整手上的相機。
反正不是拍燈杆就是漁港吧,如果要學我的話,只要緊咬模仿這點耍賴就好了。
一段時間後,他還是持續在鐵橋上走走停停。頭頂的太陽已經悄悄斜了一邊,感到無趣的我望著天空,遠處有一團積雨雲,或許再過一會就能看見其傾瀉而下吧。
陽光有些刺眼,原本筆直的飛機雲連輪廓沒有剩下,我伸出手試著在天空描繪出那條軌跡。
不過,即使反覆描繪了數次,終究沒能夠再次重現那條貫穿天際的白痕。正當我這麼想時,便聽到清脆的快門聲。
「久等了。」
阿修叔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太久了啦。」
「光線不太合適的情況下,我調整了好幾個角度。」
「你拍了什麼?」
阿修叔叔走近我,將他拍的照片展示給我看。
「妳覺得怎麼樣呢?」
「哇啊……」
我不自覺發出讚嘆聲,讓人難以相信這兩張照片竟然是用同一台相機拍攝的。
「丫頭,妳還覺得攝影是簡簡單單的事情嗎?」
「……」
我搖搖頭。
「所謂的攝影啊。不僅僅是留下畫面,還能把自己的心情一併傳達給觀賞的人唷。」
看著他平靜的笑臉,我突然覺得心裡舒服許多。
「叔叔,昨天的事……對不起……」
終於能坦率說出口了。
*
「唔……」
不知為何,臉頰又溼又熱,還有些刺刺的,胸前感到相當暖和。
我緩緩睜開雙眼,一團橘色的巨無霸毛球正輕輕舔舐我的臉頰。
正要坐起身時,一陣驚叫聲從頭頂傳來。
「小香——!她醒了——!」
「咦、咦?真的嗎?」
我轉頭一看,香憐神色慌張收起手機朝我走了過來。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妳這麼怕冷!」
「妳剛剛一動也不動又叫不醒,還以為妳失溫了。結果這隻貓突然跳上來對妳又舔又抓的。」
宓靜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確實有這個可能,剛剛的夢或許是走馬燈吧。
「我睡了多久?」
「從我們下樓到發現妳沒跟上,大概二十分鐘吧。」
「這樣啊。」我邊說邊揉胸前的橘色毛球:「阿肥,是你救了我嗎?」
喵——
牠似乎能聽懂我所說的話,伸出貓掌輕觸我的鼻子。
「小渚認識這隻貓嗎?牠從剛剛就一直窩在妳身旁耶。」
「還蠻熟的,牠是附近流浪貓的老大,常常跟其他夥伴來店裡討吃的。」我輕撫那身油亮亮的橘色毛皮。
「直接收編嘛。」
「沒辦法啦,雖然我媽也很喜歡貓就是了。」
「好、好可愛喔……」
香憐不知何時已經蹲在長椅旁,悄悄伸出手來。
「慢著慢著——!不可以!」
我急忙將阿肥抱開。唉唷,好重喔,最近是不是又胖了啊。
「咦?為什麼?感覺牠很親人耶。」
另一邊的宓靜同樣伸出手想要摸阿肥。
「不行!很危險呀——!」
我大喊出聲。
「啊?」
「危險?」
「你們差點就受傷了耶!」
我邊說邊高舉阿肥的兩隻手,銳利的爪子蓄勢待發,並不斷發出低沉的哈氣聲。
「阿肥不給其他人摸的,除了我之外。」
「只是不熟吧。」
宓靜試探似的反覆伸出手指。
「就算很熟也不給摸,我爸餵牠那麼多年,唯一摸過那次卻被抓的雙手都是血痕。」
「欸——是喔,真可惜。」
「牠雖然長得很胖,不過動作很靈活唷。」
喵——
阿肥瞇起雙眼,穩穩地坐在我雙腿間。
陽光比起稍早更強了一些,又或許是阿肥像個巨大的暖暖包吧,身體暖和了許多。
「逛也逛夠了,我們去店裡喝點東西如何?」
我抓住機會對他們說。
「可、可以嗎?」
「今天店裡休息,沒關係啦。」
「太好了。」
我想去店裡稍作休息,順便向香憐套一些關於瑞夏的消息。再說若能透過香憐當推手的話,或許能讓那混帳乖乖參加志工活動也說不定。
「走吧。」
我放開阿肥,牠一溜煙跑下樓去了。
我們緊隨其後離開漁港。
*
好香喔……
身旁圍繞著讓人心情愉悅的香味。
我玩弄著桌上的擺飾,一邊觀察店內的設計。
一整面的落地窗能清楚看見漁港,有些年代感的老舊櫥櫃放著許多模型,有仙人掌、黃色小雞還有全身紫色的肌肉野獸,據說是洵渚媽媽的喜好。吧台的透明櫥窗內空無一物,畢竟今天是休息日,什麼都沒有也是很正常的。
「啊,你們都能喝牛奶吧?」
戴著頭巾的洵渚從吧台內探頭問道。
「可、可以。」
「沒關係。」
「那就——稍微冒泡的時候倒進去,好了!」
一縷白煙緩緩升起,接著消散。空氣中多了濃郁的奶香。
洵渚將三杯熱咖啡端上桌,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
「喝吧喝吧!」
「那、那我不客氣了!」
我拿起杯子啜飲咖啡,雖然有點苦,不過很好喝。
「好好喝。」
「這種天氣喝妳親手沖的咖啡真是太棒了。」
宓靜跟我都露出陶醉的表情。
「是嗎?是因為咖啡豆品質好吧。」
洵渚沒自信的抓了抓頭。
「怎麼會呢,這比上次泡的還好喝耶。」
「真的?」
「假的假的。」
「唔……下次要用即溶咖啡跟奶精泡給妳喝。」
洵渚嘟起嘴。
這傢伙比我想的還有意思,大概是過去三年太低調的關係,我始終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或許是她那直率的個性吸引到我了吧,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就像個孩子似的。
就在我打量她時,她這麼問我。
「對了,小香,妳回去之後,能不能幫我個忙啊?」
「嗯?」
「星期一幫我約瑞夏出來吧。」
「咦……這……?」
我疑惑地歪頭,怎麼突然扯到他呢?
「你們不是認識嗎?我還有些事沒跟那混帳說清楚。」
「是、是可以……如果他不來的話怎麼辦……」
她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只剩狀況外的宓靜還啜飲著咖啡。
「妳知道他住哪裡吧?」
「嗯……」
我點點頭,洵渚卻在瞬間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就好辦了。」
「妳、妳到底想做什麼……?」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如果她要傷害小夏的話,無論如何都得阻止她才行。
一回神,自己已經用低沉的聲音逼問她。
「回答我,妳到底想做什麼?」
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洵渚笑著說。
「當然是邀他來參加聖誕晚會啊。」
洵渚向宓靜使了個眼色,並用手肘推了推她。
「啊,對耶!有他的話肯定很好玩!」
啊哈哈,宓靜也笑了。
「咦?」
「這麼有趣的活動,就算用拖的也要讓他參加。」
依舊是那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麼一回事啊?
「啊,小香也來吧?妳會喜歡的。」
「應、應該可以吧,不過到底是什麼聖誕晚會啊……?」
摸不著頭緒的情況下,我開口問。
「嘿嘿,驚喜要留到最後才有意思嘛。」
我永遠忘不了她那充滿自信的表情。
我張著嘴,將其後的話語全吞回肚子裡,雖然猜不透她到底想幹什麼,但更加無法理解內心這股莫名地悸動。
就像當初小夏拯救了我們那樣。
如果能為他做些什麼。
如果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那麼過程再艱辛也是值得的。
膽小鬼,我們不正是為此而來的嗎?
是啊……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我轉頭看向吧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時,我才發現吧台上放著一個立式相框,相片中似乎是漁港的鐵橋,略為往上拍的角度,朗朗晴空充滿夏天的感覺,坐在扶手上的小女孩身著潔白襯衫與淡粉色褶裙,她用澄澈的雙眼仰望天際,像是想抓住些什麼似的,逆著光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