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第二件事
貓頭鷹鐘指著十點的位置。
"十點鐘。"露露說。
"能知道有時間真好。在我原來的世界，狗是不允許理解時間這個東西的。"
我點點頭。
想不想加一點奶精呢?
"不，謝謝。"露露說。"我喜歡 BLACK。"
那麼，請繼續說。
"羊本身，是一座失去的工廠。"露露珍惜地喝一口咖啡，然後把杯子放好。
"當羊被放置在城市裡的時候，城市自然就會失去一切，而且不斷地失去。對於這些事實羊並不會感到抱歉。就像被天空降下的冰刨打到頭也收不到任何抱歉是一樣的道理。"
我點點頭。一邊在自己的咖啡中加入少許奶精。
"這個城市是由控制者一手建立起來的，在雛型階段並沒有失去回憶的功能。但是很傷腦筋，因為有回憶的人造成城市裡太多無謂的麻煩，但控制者是不能容許麻煩存在的，所以最後才發明了羊--這個以運作失去為主的工廠。"
"但是，工廠也會有休息的時候對嗎?當羊休息的時候，那失去就會停止。所以說，這個城市的失去並不是連續性的。"
當羊休息的時候，城市裡的人都會暫時擁有回憶?我說。
"是的。這畢竟不夠完美。"露露說。"為了確認妳無時不刻都在失去回憶，控制者終於下決心將妳的相關回路拿掉。這樣就永遠不用擔心。"
那麼，為何控制者不拿掉所有人的回憶呢?他們不也都跟我一樣，從小就在城市裡長大的嗎?
露露沉默了一會，用毛茸茸的腳稍稍玩一下杯子的把手。
"能夠玩到這樣可愛的杯子，真好。" 露露說。
謝謝。我說。
"不客氣。"
"城市的居民是城市建造過程中附帶產生出來的，也就是副產品。但妳不是。" 露露說。
"妳是外來者。就像我也不屬於這個城市一樣。"
"嘿，我可是從另一個世界偷偷進來的喔!通過了層層的檢查，以及限制，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
那麼，我到底是為何來到M市的呢?
我從沙發上緩緩地坐起，凝視露露。
"這個我並不清楚。實際上我也只是一個信差喔。儘可能提供妳找回原來道路的訊息而已。"
真是令人感到傷腦筋啊!這些事情是真的嗎?我輕輕地抓頭。
如果沒有露露的來訪，或許我的未來會和今天之前一樣，上班，下班，回家看看書，或者睡睡覺。如果晴天的話就去跑跑步。也有可能偶而夢見青色的羊，如此而已。
或許這一切只是夢境而已。我看看眼前的露露，還有沙發，茶几。
電視和胖胖的貓頭鷹鐘也仍然存在。
心裡頭淡淡的傷感也環繞在側，沒有消失。
可是露露確確實實地在我眼前存在著，並不會隨著我學魔術師一般的施咒就會消失。
完完全全存在著，沒有一點空虛的存在著。
所以我必須先找到回憶是嗎? 我問。
"是的。不這樣做便無法找到回去的道路。"
我可以選擇不要嗎?尋找回憶這種事情...。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開始。 我說。
而且很累人。
妳告訴我的一切我都無法讓人聽懂或相信，並且容易遭人誤解...這樣說妳明白嗎?
萬一到最後證實只是我自己的精神官能出了問題，似乎連工作也會丟掉呢。
露露改變一下姿勢，躺在沙發上沉默半晌。
然後她說。
"第一步很簡單，就是先去找那位精品店的店長喔。" 露露說。
"只要把非現實性的概念具象化就比較容易找到起點。沒有那麼困難。"
這次輪到我沉默。
"而且店長能夠理解妳的狀況，沒錯吧?" 露露說。
或許。我微微點頭。
"很好!" 露露似乎鬆一口氣似地坐起來，靠近咖啡杯頑皮地舔一舔。
"那麼，我必須回去了，祝好運。" 露露說。
這麼說的時候我感到憂傷變得有點沉重。
妳還會再來嗎? 我問。
"不知道汪!" 露露說。 "或許就此回到現實世界也不一定。"
“如果你習慣了失去，那麼你將跨越失去的邊緣，真正從現實中消失了。能理解我說的話嗎?"
我緩緩送露露到門口。感覺心情有點亂。
"總之記得要相信有回憶跟控制者的存在這回事...就像相信有羊的存在一樣。”
再見。我說。
露露不知甚麼時候就消失了身影。
創作內容
【連載】青色羊(十五)
小說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