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在下雪,出去的時候別跑太快喔!」
「快點快點」看著門外雪花紛飛的樣子,我連鞋帶都沒心思仔細綁好,便猴急的跑了出去。
享受著腳踏積雪所發出的窸窣聲,順手捧起一團扔向路旁的枯樹幹。
看見雪球因為衝擊力而爆開的瞬間,我不禁咯咯笑出聲來,隨後又向結冰的池塘跑去,卻大大滑了一跤,栽進了路旁的雪堆裡。
「就跟您說不要跑了吧,等等進屋去您的父親大人又要發脾氣了!」
「玩一下雪而已,不會被發現的啦!」我嘟噥了一聲,準備握住她遞過來的雙手。
突然,我感覺自己坐的地方向下塌陷,沈重的身體正在不停下墜落著。
「啊!」慌亂的大叫,努力伸長手臂想抓住什麼東西,卻都無法阻止身體不停的墜落,直到完全被黑暗吞沒。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感覺到身體掉落在軟的地面上,從那裡湧出的暖流正緩緩的包附我的全身,刺激著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
彷彿是被這股暖流扎醒一般,華特睜開了眼睛,抵抗著身體的暈眩感,努力支撐起沈重的身體緩慢坐起身來。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緩和的灑在他的身上。
經過好幾天熬夜,以及昨天夜裡的狀況,令華特的身體疲憊不堪。他艱難的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懷表查看了下時間,上午八點一刻左右。
雖說是久違的休假日,華特卻還是起了個大早,這令他本就鬱悶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他賭氣般的又躺回床上,窗外的旭日又一次打在他的手上,讓他想起了剛才的夢境。那張模糊的臉龐似遠似近的晃動著,被歲月拉扯到難以回想的程度。
話說那天好像也是這樣的冬日,有首詩正好印照著當天的情景。
「徒留白雪皚皚而綻,唯有陽光凜冽東昇。.......前面是什麼來著?」
思考一陣未果,華特只好暫時把問題放在一旁,緩步起身開始打理起自己儀容。
今天是入城的日子,儘管瑟利姆城是距離營區最近的大城市了,但他平常卻不怎麼進城裡去。計算來回一趟所花上的時間,加上拜訪城裡高官,沒有個三五天是絕對不夠的。
說是這麼說,但經過昨天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親自去一趟總比只捎一封報告過去好得多。所以他攬下了平常交代給部下去做的任務,好說服自己這趟並不是做做樣子的。
想起部下們聽聞他要親自押送偷渡著們的驚訝表情,華特滿意的笑了笑,將襯衫鈕扣扣好,又在鏡子中擺弄了一會頭髮後,便打開房門向外行去。
徐徐冷風拂過走廊,吹在華特的身上,他加快腳步,希望早日可以到達辦公室,來一杯溫熱的咖啡。
「對了,把上週的一些資料也順便帶過去好了。」
就在此時, 一旁的房門突然打了開來,只見強森頂著一頭亂髮探出頭來。
「啊!大隊長早,我還想說要不要去打擾您就寢呢,稍早的時候收到來自指揮部的消息,要向您報告。」
說到這裡,強森微微頓了一下,嚥了口口水,但這微微的停頓卻讓華特的心頭一沉,不好的預感隱隱浮現。
「中將希望您今日到指揮部與他談談。」
*
往瑟利姆駛去的馬車不知道壓過了多少泥灘,車身的振動讓本就有些昏沉的華特更加難受。他伸手摸了摸方才探頭出去確認後面囚車時撞上窗框的額頭,口中微微探了一口氣。
西軍總部的指揮官,也就是強森口中所謂的「中將」,是佛斯佛洛獨立之初,手握重兵抵禦西面「帝國軍團」討伐的開國功臣的後裔。號稱佛國三傑,實質上把持了國家權力的超級家族之一。
而中將本人個性一絲不苟,也極其重視榮譽、實績,令得華特每每與他見面都緊張兮兮,壓力破表。
忽然間,手中傳來一陣冰涼,像是河水從指尖流過一般,使他稍稍平靜了下來。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撫摸起領口的方形軍徽。
這是他在讀軍校時就養成了的習慣,為的是在多數情況下能夠快速恢復冷靜。
「哼,看來我還有一段路要走呢……」自嘲般的笑了笑後,他緩緩閉上眼,回想今早所夢到的一切……
下墜感再度出現,卻在華特還來不及感到驚恐前,便一頭栽進了雪堆之中。
「就跟您說不要跑了吧,等等進屋去您的父親大人又要發脾氣了!」
「玩一下雪而已,不會被發現的啦!」我嘟噥了一聲,不情願地撇開目光,並將手伸出。
「咦?」
不知道從哪來的溫熱液體一滴滴落到我的手上,我睜大眼睛,努力的找尋著本應向我伸來的雙手,卻只見液體緩緩從我顫抖的指縫間流下,與一地的鮮紅。
腦子裡一片空白,身上的大衣早已被一地的髒污浸溼,我卻只能呆坐在那裏,努力從混亂的腦海中找尋一絲絲的理智。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擊聲狠狠的把華特從混亂中打醒。
「大隊長,我們到指揮部了。」隨著聲音的想起,滿地的雪花從他的眼前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狹窄的空間及木製的長椅。
轉頭一瞧,只見士兵已經幫他把馬車門給打開來,車廂的溫度頓時降低了不少。
「您剛在叨唸啥呢?從來沒聽過那串玩意......」士兵一邊把矮腳凳放到地上,協助華特走下馬車,一邊隨口問道。
「我剛有說甚麼嗎?」華特拍了拍大衣的皺褶,緩緩地走出車廂。
「甚麼.....紅色欠影甚麼鬼的,」
「滿目艷紅層染處,浮空倩影映照時。」
「對對對!就是這......啊!咳......長官好!」原本都要稱讚起這隨時接上他話的聲音了,眼角餘光卻不小心瞥見了聲音的主人,這讓他硬生生地讓把到嘴邊話給吞了回去。
只見一個身形挺拔,眉宇之間與華特有些神似的男子緩緩的走下總部大門前的樓梯,腳下閃亮的軍靴後跟敲擊著石板,發出清脆的叩叩聲。他看也不看一旁的小兵一眼,筆直地朝華特走來,並停在馬路的前一階階梯上。
他瞇起眼睛,緩緩地打量了華特好一陣子。最後,目光便停留在華特的腳邊。
「上尉,貴官大概忘了今天是來面見中將吧?」男子輕輕抬了抬下巴,華特順著他眼瞧的方向看去,發現了自己的軍靴正踏在柔軟的泥土上,由於昨夜剛下過雪的關係,整雙軍靴看起來就像掉進泥灘裡似的。
「報告,下官等會就去把它清乾淨。」
「把握時間吧,中將的時間不等人的。」男子左手輕扶住自己的配劍,毫不遲疑地回頭往總部走去。劍鞘狠狠地敲在士兵的腰際,他卻一聲也不敢吭,努力維持著敬禮的姿勢。
「我在等候室等你五分鐘。」
華特輕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一旁士兵的背,便大步躍上台階,朝指揮部的大門走去。
留下身後的士兵絲毫不敢動彈的身影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