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奇琇一個人在客棧廂房中不斷來回踱步,她鼓著臉頰……目光瞟向桌上的文房四寶,今早鄭舞墨讓她待在這練字就自己出門,也不管鄭奇琇的一臉不甘願。
「寫字哪有練功好玩呀……」
從以前開始鄭舞墨就負責盯著鄭奇琇的課業,一開始鄭奇琇能躲就躲……但在鄭舞墨的不懈努力之下--包含幾次軟硬兼施以及氣勢壓制,--鄭奇琇知道她家師姐是不可能在這件事上妥協的。
她嘆了口氣,拿起筆,悶悶寫了幾個大字。
鄭奇琇依稀記得小的時候鄭舞墨曾向師父要求讓她上學堂,師父也同意了。可由於鄭奇琇瞧著太過獨特--一頭淺色的髮和瞳眸不似漢人,再加上無父無母,她時常被學堂裡其他孩子逗弄嘲諷。
於是鄭奇琇把那群孩子打了一頓後再也不上學堂,而鄭舞墨到學堂把那幾個孩子抓起來一個一個威脅一遍並把想為弟弟妹妹報仇的大孩子們打了一頓後決定自己教--不過在開始教之前,鄭奇琇被鄭衍罰一星期不能吃糖,而鄭舞墨……可想而知的被打了一頓。
那時的日子多好,就算外面有人欺負她,師父和師姐也總是寵著她。
想起以前的事情,鄭奇琇一時沒有寫字的心情,她站起身打開了窗深吸一口氣……
「反正,晚點寫也是寫嘛。」
說完,她拿上錢袋便翻出窗外。
市集仍然熱鬧,鄭奇琇第一件事便是去買了吃食,除了糕點外,還有仍騰著熱氣的豆漿……溫暖了漸涼的天氣。
一個孩子走在大街上實在有些危險,不過鄭奇琇倒是不擔心--她雖然年歲不大但在習武方面頗得要領,那慣用的短棍還包在背後的布袋裡。
吃完栗子糕後,鄭奇琇聞到空氣中甜絲絲的味道,她眼睛一亮往那兒走去,卻察見一番喧鬧……
「啊!我、我的糖人!」
一個小男孩對著地上碎了的小糖人哭泣,而一旁的男子嫌惡的看著沾上衣裳的碎糖塊。
「喂!你倒是賠我這件新衣啊。」
「嗚……我沒有錢啊……」
「那就叫你爹娘賠!」
一旁的人看著這番鬧劇,人聲吵雜,卻沒人敢出手--那個男子肩頭上的虎紋布是當地地痞的記號,誰也不想冒著被報復的風險幫那孩子,只得在一旁低聲唾罵。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看見了,分明是你撞到他的!」
鄭奇琇忍不住大喊,只見地痞怒目瞪向人群。
「哪個不要命的死丫頭!」
「我不是死丫頭,我叫鄭奇琇!」她站了出來,順道甩開一旁關心的大人們想把她拽回去的手,「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小孩,算什麼好漢!」
「天啊,這是哪家的姑娘……」
「小妹妹,妳別逞能啊!這人可不是、可不是什麼善茬……」
鄭奇琇充耳不聞,指著一旁的男孩和糖人。
「你才該賠他的糖人!不賠的話--」
「不賠又怎樣?」那男子大笑出聲,「妳要哭著回去找爹娘嗎?我勸妳哪涼快哪去,別尿濕了褲子!」
「你--!敢小看我!」鄭奇琇氣得直跺腳,「我先好好教訓你!」
說完,鄭奇琇往地痞的方向衝去,人群發出驚呼,而那地痞被眼前“不自量力”的丫頭逗的停不住笑,他伸手想要揪住女孩的頭髮,可沒想到鄭奇琇一個閃身從地痞身側繞過,順道一腳踢了對方的膝蓋窩使得他踉蹌了下。
「嘿嘿~來抓我啊!」
「妳!」
地痞這下也被惹惱了,他一邊怒罵一邊往鄭奇琇撲去,不過鄭奇琇仍是輕鬆閃過。
眼睛咕碌一轉,鄭奇琇露出了竊笑,在地痞下一次進攻時,鄭奇琇從他兩腿間竄了過去,隨後一手扯開人家的褲腰帶。
「這、這!」
「這下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鄭奇琇對著得用一手拉住褲頭的地痞嘻笑道,只見對方漲紅著臉欲要發作,她卻在鬧市中聽見了細微且突兀的笛聲。
「你這死丫頭!我宰了--呃!」
面前的大漢捂住耳朵神情痛苦,鄭奇琇驚訝的看著他發出哀嚎,他咬緊牙關,最後只拋下一句狠話便轉身逃跑,這景象,不僅鄭奇琇,就連圍觀群眾也一臉驚訝。
「這麼多人聚在這做啥呢!」
直到巡邏的官差上前,眾人解釋了幾句後就趕緊離開吃,只剩鄭奇琇還眨巴著眼站在男孩旁邊。
「我、我……好不容易今天被夫子稱讚,爹娘才給我錢買糖人吃的……嗚嗚……」
「這……這……」鄭奇琇看著自己的錢袋,「不然我--」
「小弟弟,來。」
一隻白淨的手伸到男孩的面前,上頭拿著透著琉璃色彩的糖人,男孩愣了一會兒後欣喜的接下。
「哇!謝謝大姐姐!」他對著面前突然出現的少女破涕為笑,隨後又轉向鄭奇琇,「也謝謝妳幫我,妳好厲害!那麼兇的大人都不怕!」
「小事一樁,無足掛齒!」
鄭奇琇嘴上說著從話本上看來的台詞,臉上的驕傲卻怎麼藏也藏不住。
最後男孩帶著他的新糖人一邊向鄭奇琇揮手一邊走上回家的路,等到看不見男孩之後,鄭奇琇本想對那位少女說些什麼……卻被伸到自己面前的糖人打斷。
「妳也有一個哦。」
「真、真的嗎!」鄭奇琇剛剛伸出手就用力搖了搖頭,「不行,師姐會生氣的……」
「就當作是獎勵吧,妳剛剛很勇敢呢。」
都被這麼說了,鄭奇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隨後伸出手接過糖人。
「謝謝大姐姐,不過……」她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剛剛是大姐姐把那個壞人趕跑的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武功呢。」
「這沒什麼,倒是……妳沒有受傷吧?」
「當然沒有!其實大姐姐妳不用出手我也能一個人應付他的,」鄭奇琇自豪的說道,隨後又撓了撓臉頰,「不過師姐說了受人恩惠就要答謝,所以還是謝謝姐姐相助。」
「妳師姐,她人在哪……怎麼把妳一人留在這兒?」
「我也不知道她哪去了--啊對了,姐姐家住哪兒呢?我明天會把糖人的錢還給妳的。」
「不用了!這也不值幾個錢。」
「不行不行!我不喜歡欠別人!」
少女看著女孩倔強的模樣,驚訝間又不禁覺得好笑。
「好啦,我知道了,不如明日這個時辰妳和妳師姐說一聲,然後到寺廟來找我?」
正巧此時鳴鐘,鄭奇琇想了想後覺得可行,她點了點頭。
「那一言為定!對了,我叫鄭奇琇,姐姐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林采音。」
「采音姐姐,這名兒真好聽!那咱們約好啦,明天見!」
「嗯,」她輕笑出聲,「明天見。」
看著鄭奇琇離去的背影,林采音覺得心裡苦悶少了許多,她從茶館走出來想散心……沒成想就撞見方才那場騷動。
不過……林采音默唸了一次女孩的名字,熟悉的姓氏讓她聯想到造成如此苦悶的罪魁禍首。
「不,不可能那麼巧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
……
偷偷溜回客棧的鄭奇琇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卻在下一秒被人狠狠揪住耳朵。
「疼疼疼疼疼--!耳朵、耳朵要掉下來了!」
「長能耐了啊,」鄭舞墨微笑著,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減半分,「我不是讓妳待在這裡練字嗎?」
「嗚嗚……我有啊……」
「那紙都還沒寫一半呢。」
鄭舞墨鬆開了手,鄭奇琇急忙捂住自己兩隻耳朵避免再受對方摧殘。
「寫字一點都不好玩嘛……」
「我說過多少次了……別總是一心撲在練武上,若是大字都不識一個出去不怕被人笑嗎?」
「哼!只要我武功高強,誰敢笑!」
「武力並不是總能服眾,師父正是因為明白這個理兒才讓我教妳讀書寫字,」鄭舞墨難得露出無奈的表情,「何況妳這樣小心長大嫁不出去。」
「師姐不也嫁不出去……」
「嗯?妳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沒事!」鄭奇琇悶悶的走到桌前,「就幾個字而已,我寫就是了嘛。」
「什麼幾個字而已,小心哪天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
「哎,這不是還有師姐在嘛!」
鄭舞墨伸手輕輕拍了拍鄭奇琇的頭,隨後拿起一支毛筆。
「咱們之後要到別處去……所以明天要見著妳把字抄完。」
「又要走?去哪呀?」
「嗯,要到一個叫南嶺縣的地方,聽說那兒當季的水果滋味酸甜,正適合做糖葫蘆。」
「哇!真的?不過什麼時候走呀,我明天還得請去見一個人呢。」
「誰?」鄭舞墨刮去筆上多餘的墨水,「妳又和陌生人搭話?」
「才不是,有個姐姐幫了我的忙,還給我一隻糖人!我不想欠人家嘛。」
「咱們三天後才走,不妨礙妳,妳呀……以後別亂吃人家給的東西。」
「好啦好啦~」
鄭奇琇鼓著臉頰,隨後靈機一動--她在宣紙上寫了個大大的“俠”字,還因為用力過猛灑了幾滴在桌上。
「妳這丫頭……」
面對師妹得意洋洋的笑容,鄭舞墨無奈的搖了搖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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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別懷疑,真就那麼巧(๑•̀ᄇ•́)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