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戰記】第一集 第四章【待會,深淵相見】
她……有許多稱號。
【鉑銥聖女】
【高斯公主】
【神主戰爭的頂點】
【斬開神都之人】
【絕龍者】
最為人所知的稱號有兩個。
仰慕她的人,稱她為【戰姬】,【戰姬】雪菲拉。
恐懼她的人,稱她為【深淵新娘】,【深淵新娘】雪菲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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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菲拉.安.普拉德諾依
【光明之徑】【神譴軍團】總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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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而其來的怒吼讓全艦控室的人從驚恐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謝基爾轉過頭,對喬亞大叫:「帶殿下走!」
「是!」已經回過神來的喬亞,立即向後轉身,一個箭步就移動到亞德麥特的左方。
「呀────────!」
「鳴嘔───────!」
「快逃呀──────!」
所有艦員手腳慌亂的衝下左右兩側的樓梯,連滾帶爬,一團混亂,急促的腳步聲和紊亂的呼吸聲同時迴盪在樓梯間,幾乎蓋掉警報器的蜂鳴聲!
其中一人下樓梯時不慎跌跤,隨之而來的就是胸口上的一個腳印,他連喊痛的時間都沒有,立即爬起!用最快的速度逃離艦橋!
一些先抵達通道的人在陰暗的光線上認出前往艦尾龍艙的方向,死命狂奔!
有了領頭羊,其他人也隨後跟上,十幾個人奮力踏著腳下的地板,上氣不接下氣的疾步而去,奔向艦尾去尋找他們的活路!
「殿下─────!快走呀──────────!」喬亞衝到亞德麥特的左方,顧不得階級禮儀,一把拉住他的左手!
「別開玩笑了─────!那魔女就在眼前!就算死!也要在她臉上抓出一道血痕────────!」
杏仁狀的銀色龍瞳在亞德麥特的眼中浮出!龍血之人情緒高漲的表現!
「老爹!讓開───────────────!」
亞達麥特倏地高舉右手!右手腕迸出一個四角形的法陣環!
「《物質法陣 道爾頓的──────》!」
「《空間法陣 導引傳送》!」
喬亞搶先一步!在亞達麥特吟唱完法陣前將他傳送走!
「殿下…失禮了……。」
副艦長望著自己的手腕,上方的白色三角刻印環仍在不停轉動,剛才突發的舉動幾乎在一秒內完成的。
「請保重……。」
喬亞轉身對著那早已支離破碎的抗炸玻璃,凝眼望著那隨著氣流擺動的鉑色長髮以及矇矓的身影。
「下屬先走一步……。」
一級千夫長臉上帶著笑容,挺身面對前方那代表著絕對死亡的優雅身姿。
「幹得好……。」當喬亞走近謝基爾後,老艦長說出內心由衷的感謝。
「希望殿下平安逃脫……。」
「喬亞…我們並肩作戰幾年了?」
「一百年有餘……自您接任七刻艦隊指揮官之後……。」
「知道待會我們要做什麼嗎?」
「知道……拖時間……。」
百餘年的上下屬關係,喬亞不需思考就知道謝基爾的想法。
「沒錯,好兄弟……。」
謝爾基左手握拳,向著喬亞伸去。
同時,喬亞也將伸出自己的右手,握緊拳頭抵過去。
兩個司令官的拳頭相抵,代表著生死與共的同袍之誼。
「待會………。」
「深淵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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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新娘】雪菲拉,不發一語,靜靜地看著【醒龍號】那滿目瘡痍的艦橋,即使【七刻皇子】已從眼中逃走,她沒有任何反應,【救贖者】依舊在刀鞘之中。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似乎想要給予【醒龍號】上的艦員,逃走……或是訣別的時間……。
現在是淩晨三點,虛空電漿雲的低活動時間帶,黑暗籠罩著四週的空間。
即使在趨近於零的光度下,雪菲拉的鉑色長髮依舊顯眼,隨氣流擺動的髮絲似乎能將最深沉的黑暗切開。
寶藍色的清澈雙眸凝視前方的兩個神人,記錄著他們在塵世的最後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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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
【醒龍號】
〔龍艙〕
敵襲─────────────!
高頻的警示音和赤紅的旋轉燈光霍地在偌大的空間中爆開!尖銳的迴音如同匕首般刺入所有人的交感神經!
艦控系統的自動警報讓艦員們驀地抬起頭來!在龍艙中用行軍床打地舖的士兵,也被這陣響聲驚醒,快速的立起上身!
一個月前,【醒龍號】遭到彈襲的混亂狀態,他們還記憶猶新。
「所有人冷靜────!」
西拉斯和威斯特立即從座位上站起!試圖控制混亂的場面!
卡茲爾則反應不及,〈汐美人〉的後勁遲緩了他的神經。
數秒後,一個帶著驚天動地的猛烈撞擊撼動了整個艦身!
這是【深淵新娘】為自己打響的迎賓禮炮!但除了艦控室的人,此時艦上的其他人還不了道深淵的大門已近在呎尺!
在這陣劇烈搖晃下,“汐美人”的精美瓶身從貨箱滾落,碎裂在地!
【虛空之母】的雕像亦從臨時祭祀台上倒下,立在兩旁的花香蠟燭也難以倖免,兩枚燭火熔開的紅色蠟液在貨箱頂面漫開,像是兩道血泊往【虛空之母】的身旁流去。
所有人聽到百夫長的命令後,試著保持鎮定,但紅色的警示燈和拔高的警報聲,轉化成恐懼的觸媒,像毒素般在每個人腦髓中擴散開來。
沒有固定好的貨箱開始滑動,撞上幾個倒霉的傢伙,慘叫聲此起彼落。
西拉斯拍了一下卡茲爾的後腦勺:「別傻在那!連絡艦控室,去問出了什麼狀況!」
卡茲爾此時才把被〈汐美人〉勾走的魂魄拉回來,急忙奔向通訊機!
另外兩個百夫長握著刻印戰弓,跳過幾個淩亂的貨箱堆,停在西拉斯的跟前。
「團長,又是反艦飛彈嗎!?」
一名資歷較淺的百夫長開口就問,每個字都連在一起,模糊不清!
西拉斯搖著頭:「九百米的【醒龍號】不可能因為反艦飛彈造成艦身如此劇烈的搖晃,重艦炮還有可能……。」
威斯特此時臉色一沉:「難不成,那魔女的【第一艦隊】找到我們了……!?」
「我不確定,也許是……?」
此時西拉斯的話被另一個音量更大的廣播打斷!
「是那魔女───────────!」
「全員棄船───────────!」
沒有血色的蒼白臉孔浮現在所有人的頭上,來襲者是比反艦飛彈更糟糕千百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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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神長,現在……現在怎麼辦?」卡茲爾慌張的跑回來,雙掌頂膝,帶著醉意的緋紅臉龐已完全消失,轉成蒼白的恐懼神情。
西拉斯的臉色也是一陣慘然……因為剛才來自艦控室的廣播聲無異於深淵的喪鐘……。
他圍視著四週的同僚,和跟隨自己多年的神眷們,幾乎所有人都是絞索在頸的愁苦模樣。
卡滋──────────!
一陣刮耳的金屬摩擦聲從上方傳來。
龍艙上方的傳送艙門無預警的開啟了……艙內和虛空中的氣壓差造成空氣擾動,呼嘯的氣流聲自上方不斷傳內耳膜。
「艦控室有人啟動了棄艦程序…是艦長嗎?」
許多人伸長頸脖,抬頭看著傳送艙門滑至固定槽,虛空中的一片漆黑也在眼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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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找那魔女,朝她臉上射一箭……。」
將視線拉回水平後,西拉斯向威斯特瞥了一眼,對方回了一個了然於胸的微笑。
另一個百夫長,趕忙將雙手在胸前張開,看起來試圖說服西拉斯和威斯特!
「等、等一下,方才不是廣播要棄船嗎?而且……而且直接面對那魔女……不就代表找死嗎?」
那神人試著提高音量,想蓋過那僅存一點的羞愧感。
西拉斯一個箭步靠近他,猛力地揪起他的衣領,冷冷的應了一句!
「【龍殿衛士】的教條中,何時有“逃跑”這個字眼!?」
「我、我了解了,請原諒我一時的怯弱,團長……。」百夫長低下頭,向方才的軟弱致歉。
「卡茲爾!」西拉斯轉過身來,對著自己的神眷。
「是!」
「帶著所有的凡人士兵,搭上〈甲龍突擊艦〉離開,立刻!」一級百夫長西拉斯,下達了他的命令。
「神長!不行呀!我們不可能丟下你!」憨厚的卡茲爾立即反射性地回了一句話!
西拉斯一把拉住卡茲爾的左肩!把他拉到自已的面前!堅毅的目光離自家的神眷不到十公分!
半個頭的身高差距大大的加強了壓迫感,卡茲爾立即呆住!
「卡茲爾,我是誰?」
「神、神長……。」
「神長的命令可以違抗嗎?」
「不…不行……。」
「你有聽過誰對上那魔女之後,活下來的嗎!?」
「呃………。」
「你才二十一歲,很年輕,日子還很長……逃…快逃…活下來之後,找個好女人成家,知道嗎?」
「神長……我不能丟下你呀!」卡茲爾漲紅著臉,緊緊拉住西拉斯的右手!
「唉……!」西拉斯嘆了一口氣,頭往向仰。
咚──────────!
西拉斯給了卡茲爾一個出其不意的頭槌!
小夥子受不了突然的一記猛擊,雙腿一軟,暈了過去。
「小時候是個小頑固……長大後也還那麼頑固……。」
西拉斯偏過頭去,叫住旁邊兩個自家的神眷:「把卡茲爾拖進〈甲龍突擊艦〉!」
「神長!可是!?」
「廢話什麼!帶走─────!」
兩個年輕的小伙子耐不住自家神長的壓力,一左一右將卡茲爾雙臂叉起。
「等這混小子醒來,把我現在說的話告訴他……。」西拉斯扶著自家神眷的肩膀,交代訣別之語。
「送死要有勇氣。」
「但要背負著別人的死,自己苟活下去,要有更大的勇氣。」
「如果這混小子看不開,沒一會就到深淵來找我相聚,小心我踢爛他的屁股!」
「是!」兩個年輕小子忍住淚水,不住點頭。
「孩子們,全部要活下去呀!」送上和自家神眷的最後話語,西拉斯向後轉身,和左右兩側的同僚開口。
「走吧,去找那魔女的晦氣!」。
此時威斯特大步走近西拉斯:「好兄弟,待會見到【深淵之父】,你想跟他說什麼?」
「我想問他……。」此時西拉斯臉上勾起一個微笑。
「我們的暴虐神主……真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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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夥人行經【虛空之母】的祭祀台,威斯特注意到倒下的雕像和燭台,他扶起了雕像和燭台,抹去了【虛空之母】臉上已凝固的蠟液。
「西拉斯說的對,【虛空之母】不會庇祐虛空掠奪者……。」百夫長發出自嘲般的笑聲。
他將雕像擺正,再行了一次高跪禮,轉身離去。
在〔龍艙〕的一個角落,數台名為〈龍影突擊艇〉的核心動力飛艇停放在那,外觀像是平面中偶而會見到的動力重機加上四片後掠翼的版本。
八位百夫長跨上那寄宿著昔日戰友靈魂的金屬構造物,準備送上對【深淵新娘】的問候禮!
進入〈甲龍突擊艦〉後,方才兩個小伙子安頓好卡茲爾之後,站在艙門旁,看著自家神長最後的背影。
他們強抿著嘴唇,雙拳緊握到青筋浮現,渾身顫抖,眼淚已經不受控的落下了。
艙門自動的閤上了,自家神長慷慨就義的英凛模樣在眼前消失,鋼鐵艙門變成一堵生死兩隔的巨牆。
隨著空間推動引擎的啟動,那白色的推動波由機尾噴出,〔龍艙〕內的突擊艦開始漸次離地,離開即將殞落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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