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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你,開心,我,開心
***************
「你有看新聞嗎?昨夜的那件事。」
噠噠噠…嚓……
「有啊!事發地點離我們公司很近呢!」
噠噠噠…嚓……
「啊啊…真是可怕……」
噠噠噠…嚓……
眼睛盯著螢幕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手指不停在鍵盤上敲打著,發出單調且規矩的聲音。
還有5分鐘……
「喂!你寫好報告了沒啊?」
令人不快的聲音響起,我緩緩地轉過身去,令人不快的傢伙站在我面前。
「…快做好了……」
他非常大聲的「嘖」了一聲,「慢吞吞的傢伙。」就這樣擺出生氣的表情走了。
把視線放回面前的電腦上,敲打鍵盤的聲音再度響起。
噠噠噠…嚓……
「嗚哇…又來了,明明是自己的工作卻掉給別人做。」
噠噠噠…嚓……
「唉,誰叫他是OOO的兒子。而且他八成就是看那個人背景是這樣,所以才……」
噠噠噠…嚓……
「噓!!你想被他殺掉喔!?講那麼大聲!」
噠噠噠…嚓……
「應、應該沒事的吧?都已經出院那麼久了。」
噠噠噠…嚓……
「你沒聽過復發的嗎?」
嚓!
把最後一個字都打好了,我操作了一下滑鼠,把報告打印出來。一轉過身去,身後的聲音馬上靜止了。我筆直地往那傢伙的房間走去,背對他們的時候,聲音又一次響起。
「他剛剛有瞪我們嗎?」
「沒有吧?我們不會被干掉吧?」
「噓!!」
現在的人原來都喜歡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來說悄悄話。
可惜我的手正拿著報告,不能掏筆記本和筆,於是我只好默默地把這記在了心裡。
叩叩叩……
「進來!」
我推開了門,那傢伙正在講電話,他一臉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見到我手中的報告沒有講話,用手指指一指桌面便扭頭繼續講電話。
我也沒有說話,安靜地把報告放在桌面便退了出去。
回到座位看一看電腦上的時間,剛好1點正。拿起掛在椅背的灰色外套,我離開了沉悶的辦公室。
女生挽著男生的手臂微笑的說︰「吶吶!一會兒去那間餐廳吃飯吧!」
「哦,好啊!」男生爽快地回應。
兩人都露出了開心的表情邁著腳步前進。
「媽媽,我想要買這個!」小男孩牽著母親的手撒嬌的說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母親用難為的口吻回答。
可是那位母親還是跟著小孩子進店內,兩人的身上都散發著喜悅。
我一直向前的腳步停在某個地方,一間在街道中佔著一個小小位置的甜品店,「Haterais」。
叮鈴叮鈴……
推門的一瞬間,清澈的鈴聲驟然響起,接著,與鈴聲相配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歡迎光臨!」櫃台前的女生微笑著,向我的方向喊道。
我走到櫃台前,指一指桌面飲料清單的其中一款飲料。
「一杯榛果拿鐵對吧?馬上幫你準備,可以在座位上坐坐!」
我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去,那位置可以直接看到櫃台後面的景象。
女生先用摩卡壺煮了一壺咖啡。然後將100cc鮮奶加熱,倒入奶泡壺,打出奶泡。在咖啡杯中注入咖啡5分滿,加入榛果果露,倒入打好的奶泡。
泡完咖啡後,她親自端這杯咖啡給我。
「你的咖啡。」放下咖啡時,她不忘微笑的說︰「請慢用。」
「Lisa~!過來廚房幫我一下!」
「是!」
女生急忙向櫃台的方向走去。
我看了一眼咖啡,上面畫著一個圖形,一個圓形的笑臉圖案。
某種『東西』如河流一樣流進我的內心,充滿了我心中的某個部份。
太好了,Lisa開心了。
Lisa,她是這家甜品家的店員。
是從去年九月份來的。
個子小小的,五官精緻,看她就像看著一個洋娃娃一樣,非常美麗。
聲音就像鈴聲一般輕輕的,非常動聽。
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就像太陽似的耀眼。
「搞什麼啊!」
尖銳的聲音突然傳進耳朵,抬頭一看,是一個女人在櫃檯前面,而她面前的是Lisa。
「真的不好意思,目前真的沒有貨。」Lisa一臉歉意地向女士低頭道歉。
「那什麼時候才有貨啊?」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留個電……」
Lisa話還未講完,女人就粗魯地打斷。
「吓?你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連這些都不知道?」
「十分抱歉……」美麗的臉蛋現在因她而變得憂慮。
原本口中那淡淡的榛果味突然變得味同嚼蠟,我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那女人的背影,當然,那個女人是不可能知道的。那個女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間店,之前來這裡要不就嫌咖啡不夠味道,就是嫌蛋糕款式太少,現在似乎是在抱怨想要的禮盒套裝沒有了,所以又在難為店員。
之後,女士的聲音吸引了在廚房的女同事出來,那個同事比Lisa的年齡稍為大一點,常常都跟Lisa一起值班,看起來經驗老道,兩三下就安撫了那個胡鬧的女人。
女人留下了電話和名字後就一臉不悅地離開甜品店。
「那個女人又來了啊?」在廚房的另一個年輕女店員探頭出來東張西望,似乎是在確認那令人煩躁的東西走了沒有。
Lisa鬆了一口氣,手肘放在櫃台上,單手托著下巴,說︰「是啊,都不知道她常常過來干什麼,既然那麼不喜歡就不要再來嘛。」
年輕的女店員用力地點點頭,「嗯嗯!真是搞不懂!」
「唉…她最好以後別再來了……」
此時,Lisa的眼睛看向了別處。
她的眼睛也很純粹,毫無雜質,真漂亮。
「好了好了,別抱怨,趕快回去工作啦!」年齡稍大的女店員微笑地安撫面前的兩位女生。
「是~!」
待兩人都回到廚房之後,Lisa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我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筆記本和筆,我已經帶在身上很多年了。
筆尖在白紙上畫下一筆又一筆的文字。
Lisa,不開心。
我,不開心。
處理。
收起了筆記本,一口氣喝完已經沒味道的咖啡,站起了身,推門出去。
「歡迎下次再光臨。」
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毫無疑問那是Lisa的聲音。眼角隱約瞄到,她在向我微笑。
啊啊…真的是很美麗。
***************
開心……
悲傷……
憤怒……
高興……
這些所謂的『情感』,打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沒有出現過。
這些對我來說,就只是知識而已。
父母帶我去看醫生,說想要治好我。
醫生卻說,我無法被治好。
媽媽哭了。爸爸沉默了。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哪裡不對,但是到我來街上,我就明白了。
大家的臉上都是不一樣的表情,帶著笑容的、帶著淚水的、帶著憤怒的……大家都理所當然的笑著、哭著,我卻一點兒都不明白。
我理解到了。
自己是不正常的。
我試著學習,學習周圍的人,學習表情,學習情感,學習欣賞……
一直學習、學習、學習、學習、學習、學習、學習……
後來,當我向爸媽露出笑容的時候,他們都一副看著神明的樣子。
他們抱著我哭了。
他們說,我治好了。
嗯,我治好了……
終於治好了……
……才怪。
我終究是無法了解。
我是不正常的人。
大家笑著,我就一起笑。
大家哭了,我就一起哭。
大家大家,都理所當然的展露。
卻只有我,從頭到尾都是偽裝。
「怎麼了?最近都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母親這樣問我。
「難道復發了嗎?不是已經治好了嗎?」父親小聲地說道。
「不要亂說話!這怎麼可能!」女人悲傷地大喊。
「我就提一個可能性而已嘛……」男人無奈地說著。
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啊……
我也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
好煩……
好吵……
然後,一種奇妙的感覺冒出。
如果她們不在了,我會悲傷嗎?
於是,當晚我就拿起了那樣『東西』……
『呵呵…沒事的,你只是心中有一個缺口而已。』
有一個人曾經這樣跟我這樣說過。
缺口……?
『沒錯。』他的指尖點在我的胸口上,宛如令人墜入夢鄉般的聲音響起︰『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人,可以修補那個缺口的一個人。』
那句話,至今為止一直在我腦中,猶如咒語一般揮之不去。
我一直努力地,尋找著、尋找著、尋找著……
深夜的天空,安静而深邃,只有月亮和寒冷刺骨的微風相隨。
「我們分手吧。」她這麼說︰「我實在是搞不懂你這個人是在想什麼,我覺得我們性格不合。」
然後毫不留戀一般的扭頭就走了,我呆呆地看著她要離開的背影。通常這些時候應該要追上去,叫她不要離開我吧?我在電視上常常都看到這種情節。
於是,我邁出了腳步,抓住了她的胳膊。
明明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我什麼都順著你的意思了,到底是哪裡出錯?
「放、放開我!」
理所當然的,她反抗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 我實在是搞不懂你這個人是在想什麼。』
不用你說,有時候我都搞不懂自己。
「啊、嗚…!!」她發出痛苦的聲音,指甲拼命地在我手上劃來劃去,手背全是傷痕。
可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為什麼你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展露自己,我卻要像小丑活著?
漸漸地,她的手緩緩地往下垂,我鬆開了手,她就像斷線的人偶一般倒在地上。
啊啊…又搞垮了……
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又要回到那個地方了嗎?
好不容易才出來的。
不過又有什麼所謂呢?反正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咯沙……
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到耳內,我回頭一看,是一個個子小小的女生站在背後。她提著一個大大的垃圾袋,看來原本是過來掉垃圾的。她沒有講話,只是站在原地,用清澈的眼睛看著我。
「……死了嗎?」
過了一會兒,她用平靜的口吻問我。
「嗯。」我回答。
「是啊。」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呢?我不由得好奇。
「……你報警也可以啊。」我說。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唔?為什麼?」她歪了歪頭,看似疑惑地問我。
為什麼……?看著她的樣子,該我疑惑的應該是我吧。
「這個人我又不認識,她死了,我為什麼要幫她報警?對我又沒有好處。啊,不過可以幫她家人收屍嘛。唔…但是我又不認識她的家人,幫了她們又有什麼好處呢?而且報警之後又要去警察局錄口供,這樣還會影響我到明天上班呢。」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聽著她視不關己似的說著非一般人會說的話。
說完,她又把視線轉回到我身上。
「不趕快處理沒關係嗎?」
她用另一只手指一指我身旁的那樣『東西』。
「啊、嗯……」
「真是辛苦呢。」
「不……」
都已經習慣了。
「那順便幫我處理一下這個吧~」
她把手上的垃圾袋遞到我面前,天真的笑容讓我徹底停止了思考。
「……哦。」我接過了垃圾袋。
「謝謝你喔!」
她轉過了身,邁出了腳步。可沒走幾步,她又轉頭跟我說︰「你處理完之後過來「Haterais」一趟吧!」
「Haterais」,我有印象是公司附近的一間甜品店,有時候會聽見公司的女人們提起。
不等回應,她就繼續踏出腳步離開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遲遲都沒有回神。
不,是無法回神。
叮鈴叮鈴……
推門的一瞬間,清澈的鈴聲響起。
「Haterais」,我是第一次來到這間店。
店內的風格很簡單清新,牆上沒有太多的裝飾,只是掛了幾幅花、海、草原之類的油畫,還有掛幾束乾花。一踏入店內面前就是櫃台,櫃台兩邊擺放著冰櫃,因為已經打烊了,所以現在沒有蛋糕展示。店內除了我以外,一個客人都沒有。
「歡迎光臨!」
櫃台後面站著的是她,剛才那個女生,她微笑的向我說道。
「處理完了?」她問。
她指的是那個『東西』還是垃圾呢?
不過,我還是向她點點頭。
「那就好,謝謝你!」
然後她從櫃台後面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我,是一個咖啡紙杯。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所以就倒了普通的咖啡了。」
那是,給我的?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啊,糖的話我可以提供給你喔。」
「……這樣,就好。」
我接過了紙杯,低頭一看,上面用奶泡畫著一個圖案,一個圓形的笑臉圖案。
「這是獎勵,辛苦了。」她微笑的說道。
獎勵……?
叮鈴叮鈴……
「Lisa~!你搞定了沒~?」
鐘聲與人的聲音一同響起,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女店員。她進來看到我,不禁嚇了一跳,畢竟我是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的人。
「啊、客、客人嗎?」那個人問她。
「嗯,他說想要拿些甜品的資料!」她不慌不忙的樣子回答。
「哦,原來如此。」那個人小聲地低喃︰「真少見呢。」
然後,她向我微笑的說︰「如果客人真的有興趣本店的甜品,不妨白天過來一趟試試喔!」
看來是時候走了。
「……哦。」
我回應了一聲,然後扭頭就走到店外。
寒風馬上向我襲來,鑽到我衣服的空隙之間。
可是,完全不覺得冷。
我低下看著咖啡上的那個圖案,咖啡的那份溫熱,慢慢地、慢慢地流進了我的體內。
某種『東西』如河流一樣流進我的內心,充滿了我心中的某個部份。
***************
「不、不要啊!!你到底想做什麼!?」
煩人的聲音傳進耳內,那樣『東西』一直往後退,直到背部撞在了牆上。
「你、你為什麼要…?我有什麼得罪你了?!」
我一把抓住了它,壓住了那令人煩躁的來源。拿起了手中的銀色,銀光在黑暗中閃爍著。
得罪我?
不是。
銀光一揮往下,紅色的鮮花在黑暗中綻放。
「你,令她不開心了。」我對著面前的『東西』低喃。
我不會容許有任何讓她不開心的東西存在。
我,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不會容許,別人傷害唯一一個,能填補到那個『缺口』的人。
THE END(?)
2020年12月2日
***************
善影悄悄話︰
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跑去寫了篇續集(前傳…?),寫著寫著還覺得這對…好萌?
我到底怎麼了?(捂臉)
希望不會之後寫了一個長篇小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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