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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天子‧明熙黯黮若盛秦 第六章 畢方

作者:小魚兒諸葛亮│2020-11-23 23:33:33│巴幣:6│人氣:357
第五章

  魏帝曹丕已被眾臣扶回皇宮寢殿內,曹丕躺於龍床,一臉蒼白,閉目不動,但還有微弱的呼吸聲。一名身著鵝黃長袍的男子,正在床前以食、中、無名三指為曹丕把脈,鎖眉瞇眼,神色凝重。此人頭戴竹冠,眉髮皆白,但頷無鬍鬚,且無皺紋之老態,反倒白淨光潤,長袍背後繡著一大陰陽太極圖,應為道士。
 
  太子曹叡、卞太后、東鄉公主香兒,都站在龍床旁,均有憂色地望著那道士為昏迷的曹丕診病。道士連嘆數氣、連晃腦袋,把脈之手離曹丕之身,伸入懷中拿出一本封面泛黃的書籍,連翻數頁,專心查閱。
 
  此時寢殿外突然傳出一女子聲喝道:「退下!為何本宮與禪皇子不能進去探望皇上?」一音如雷鼓的男子聲恭敬對曰:「皇后娘娘,宮道長已言明,為皇上診治,須寧靜輕聲,室內不宜多人在場,現有太后、太子、東鄉公主在殿內相伴,實在不能再多一人進入,以免打擾。末將職責所在,絕不再讓任何一人進殿──」
 
  香兒驚道:「母后來了!」曹叡手伸向她,食指、大拇指空勾二下,示意要她輕點聲,香兒立即摀嘴。曹叡手收回去,小聲自語道:「不知許將軍能不能攔得住她?」卞太后淡定看著床上的曹丕,口上不忘細聲回答曹叡:「你大可放心……許褚將軍一向盡忠職守,且不畏權勢,那怕皇親國戚威逼,要了他的性命,他也絕對不會妥協、退讓的!」
 
  再聽殿外郭皇后的語聲持續斥道:「大膽!許褚,你膽敢攔本宮?」許褚語氣仍不失敬地回道:「末將所為亦是為了救治皇上的心病,還請皇后娘娘見諒。此外,也請娘娘別再喧嘩,這樣會打擾殿內的宮道長醫治皇上的!」郭皇后哼的一聲,嚷道:「你不放行,本宮難道不能闖嗎?」且聽殿外不過傳了兩聲腳步,「碰」的一聲,腳步聲止,又傳郭皇后叫罵:「許褚!你放肆!竟敢冒犯本宮?」另一年輕男子聲喝罵:「大膽許褚!還不快放開母后?」此男子聲不用多想,自是郭皇后的養子曹禪無疑。
 
  又聽郭皇后「啊」的一聲,繼傳許褚平穩有力的語聲:「娘娘,末將得罪了!但若娘娘執意硬闖,末將還會再一次拉住娘娘──」聽來應是郭皇后欲闖寢宮,而被許褚拉住手臂或身子,後來那聲「啊」的叫聲,看來是許褚放開郭皇后並將她推開所激?而許褚的這段忠告,亦充分展現他寸步不讓的堅持。
 
  「許褚!你竟敢對皇后動粗?方才若非本宮及時扶助母后,母后若摔於地上而有所損傷,你可就犯了殺頭大罪!你知道嗎?」曹禪為郭皇后忿忿不平,對許褚斥罵。但聽許褚仍淡淡道:「末將是故意將皇后娘娘推到禪皇子殿下那兒的,若殿下自個兒退開,沒扶到娘娘,那可怪不得末將!」
 
  曹禪更加生氣,怒喊:「許褚,你說這話兒,對本宮是何態度?」許褚回道:「末將才想問問禪皇子殿下:吾等一同拚死隨皇上回來,皇上病發,應是趕緊好好給他救治才是!宮道長已說要為皇上治病,殿內不宜再多人。你隨皇上出征,又隨皇上返朝,應當體諒皇上病情,並勸阻皇后娘娘不要生事。而你沒勸娘娘,卻陪她一起在這兒胡鬧,擾亂宮道長行事,是身為人子應有之本分嗎?」許褚對曹禪的口氣,相較於剛才應對郭皇后的口吻,顯然更不客氣,甚至有些不屑。只聽曹禪好氣唸道:「你……你……」但氣勢顯弱許多,似乎沒啥多為?也沒聽到郭皇后再出聲。
 
  ※※※
 
  曹叡在殿裡聽外頭動靜,心下不禁大喜,暗道:「許將軍果真不愧是追隨我曹家多年的忠臣良將,聽他這般給那女人與曹禪數落,可真痛快!」對他來說,郭皇后乃殺母仇人,曹禪平日自作聰明的表現也令他不喜,雖無法一觀外頭情狀,但今日光聽到許褚在言行舉止上挫此二人銳氣,心坎說不出的暢快,大出肚裡多年的怨氣。
 
  卞太后撇眼看見曹叡臉上流露出的笑容,提醒道:「此事確實大快人心。少年心志,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但眼下當務之急,是關心你父皇的情況,可別失了分寸。」曹叡聽祖母告誡,當即收斂情態,持續看望那「宮道長」為曹丕診治的動作──宮道長翻那黃書一頁又一頁,閱覽一會兒,將書闔上收回懷中,又拿出一罐瓷瓶,將瓶口布條打開,倒出兩顆黑色藥丸在另一手,拿瓶之手將瓶再收回懷中,伸往曹丕龍頷,小開其口,再將藥丸餵入曹丕口中,合上其口。宮道長接著一掌撫按在曹丕的胸上,摧起內力,見他額上滲汗,煞是費神。
 
  一刻鐘過去,曹丕原本蒼白的龍顏,逐漸紅潤,恢復生氣,口鼻氣息也有所起色,胸膛亦有起伏。曹叡、卞太后、香兒見狀,均是又驚又喜。宮道長見曹丕穩下,掌上收力,手離曹丕胸口,二手交合,調和內息,深呼一口氣,後拭額上的汗水。
 
  卞太后見宮道長完事,馬上近身問道:「道長,皇上情況如何?」宮道長喘了口氣,淺笑道:「啟稟太后娘娘!半個時辰後,皇上應會清醒──」卞太后聽後總算鳳容展笑,鬆了口氣。曹叡、香兒兄妹倆也是相視而笑。但聽宮道長續道:「可惜……貧道必須老實稟告娘娘一事:皇上的壽命約莫剩半年左右。」
 
  卞太后、曹叡、香兒好不容易喜悅,但聽宮道長後頭的實話,又是大驚。卞太后急忙問道:「怎會這樣?」宮道長解釋道:「皇上此心病,已有很長一段時日,乃是多年來過於耗費心神、積勞成疾所致,且長年隨先帝征戰多年,這幾年又疲於伐吳,身上已受不少外傷與內傷,身心俱傷,心神多年來還喜嗔起伏甚鉅,積鬱積怒,疾上帶傷,龍體堪憂,難以痊癒……」宮道長雖說是「難以痊癒」,但在場三人明白其背後真意,係指曹丕之病無藥可醫。
 
  「貧道參照本教《太平清領書》所載『舒心之法』,為皇上服下定心丸,並運氣讓藥力散之其心脈與周身,同時調治、疏導其心脈,皇上目前暫無大礙。但皇上之病根,已是病如膏肓,貧道竭盡全力,估量也只能為皇上延續半年陽壽。要保皇上完好,貧道實在無能為力!還望娘娘、殿下、公主恕罪──」宮道長說明著自身適才所行之醫法,語帶深切的遺憾與歉意。
 
  曹叡上前問道:「太平道醫術冠絕天下,其教中至高無上之絕學《太平清領書》包羅各樣高明的心法、內功、醫術等技法,莫非便無救治父皇之法?」宮道長回曰:「稟殿下!貧道對《太平清領書》尚未全然精通,僅領悟五成上下。吾兄宮崇則對書上之法了然於胸,醫術亦遠勝於貧道,神妙如當年大賢祖師、先師于吉,可嘆他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否則以他的本事,皇上或有痊可之機?」
 
  ※※※
 
  這位宮道長名喚「宮拜」,乃太平道之代理掌教。當今太平掌教是他的兄長「宮崇」,二人同拜在已故的前掌教于吉門下。宮拜所提「大賢祖師」正是昔日發動「黃巾之亂」的張角,張角當年自立太平道,自稱「大賢良師」,麾下教眾及後生弟子自是尊稱他為「大賢祖師」。
 
  太平道於亂世而立,散於天下,本無定所,最強主力之青州教部,百萬人於漢獻帝初平三年(紀元一九二年)降於曹操,總壇亦定於豫州許都,時任掌教正是于吉獻《太平清領書》正本與曹,並順勢凝聚曹營領地各方的太平教眾,齊心為曹效命。按:《後漢書·襄楷傳》、《三國志孫策傳》引《志林》所載,紀元一二五至一四四年的漢順帝時期,于吉徒弟琅邪人宮崇進宮獻《太平清領書》與順帝,順帝命「有司」藏之,後張角頗得此書真傳。近代歷史學者還認為漢順帝時活躍的于吉,或與漢獻帝時活躍於吳、會的道士于吉非同一人。本作以此方向去進行藝術改編,把于吉改為張角之後繼者,並把「宮崇獻書與順帝」之史事,在此更為「于吉獻書與曹操」。
 
  建安五年(紀元二OO年),他為招攬吳越人民投奔曹營,也知深入孫營之凶險,出發前傳位於弟子宮崇,便孤身前往吳郡,立一精舍,在當地為染病的百姓醫治,廣受吳郡、會稽民眾敬奉。然最後被當時的吳侯孫策視為妖人而殺害,而已先就任的宮崇正式頂上新任掌教的頭銜,也在宮中兼任曹家的御醫。
 
  就在曹丕剛稱帝那年,執掌二十年的宮崇以探尋「太平之法」、領悟「太平之道」為由,出走雲遊,入世於三國天地間。臨行前令其弟宮拜暫代太平掌教、御醫等職位,自個兒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人影不見於洛陽、許都等地,曹丕數度差人找尋,但都找不著。
 
  如今曹丕心病發作,宮拜僅能憑己身所學醫術,盡力救治,也只能保曹丕半年光陰。已出遊而不知所蹤的宮崇,卻是唯一能救曹丕之人?使宮拜只能望洋興嘆。
 
  ※※※
 
  卞太后深嘆口氣,悲切道:「宮真人失蹤近六年……丕兒之前每年尋人皆無果,這半年內又如何能尋著他?莫非蒼天真要亡丕兒不可?」語畢身子一晃,曹叡趕緊扶住祖母,香兒亦快步上前探望,兄妹倆齊喚:「祖母,保重啊!」卞太后鳳身仍挺,杖硬撐地,吸氣盡力克制心情。
 
  宮拜伏地磕頭,哽咽道:「貧道學藝未精,無法醫治皇上!貧道甚是慚愧!還請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對貧道降罪──」卞太后又嗷口一嘆,勉力鎮靜道:「宮道長請起吧!你已讓病發的皇上安定下來,為主勞神費力,吾等有所目睹。天命如此,你何罪之有?哀家又如何降罪於你?快起身吧──」宮拜仍頭伏於地,直嚷:「謝娘娘寬容!但貧道還是愧疚……」
 
  曹叡接著道:「宮道長就請起身吧!皇祖母現在心神不寧,您再這樣,會令她更不舒坦的──」宮拜泣聲道:「是!謝殿下、謝娘娘──」謝完立起在旁待命。曹叡將卞太后扶到床前,看著睡著的曹丕,由於龍榻寬大,床上騰出的一點空,足以坐一人,甚至躺臥,曹叡便讓卞太后側坐下來,一來讓久站的她得以歇息,二來讓她得以就近看看愛子。
 
  曹叡手搭卞太后雙肩,柔聲道:「祖母,既然宮道長說父皇大約半個時辰就會醒來,那您就在這兒靜候,如累了大可躺下小憩。父皇醒來看到的人第一個是您,相信他會很開心的!」卞太后喘幾口,點幾下頭,但不回言,僅皺眉泛淚地直盯著曹丕瞧,絲毫不移。曹叡放手離其肩,走至宮拜身旁,問道:「如父皇醒來,問起病情,道長會如何報之?」宮拜眼不一眨,逕回:「據實相報!」
 
  曹叡微驚,瞅他一眼,言道:「父皇也許會因此大怒而要殺道長,道長仍是如實以報?假如你隱瞞『餘半年壽命』一事,直到父皇過身,他便無法殺你,我與皇祖母亦決計不治你罪,道長可保一命。」宮拜一臉視死如歸的真誠,仍回:「太平道人,不打誑語。實報病情,亦乃醫者當盡之責、當守之德。生死之事,出家人理當置之度外。況且讓皇上能有所覺悟,即便賠上貧道的一條命,也是值得!」
 
  曹叡見宮拜至忠至誠,且不畏生死,嘴上展露欣慰的微笑,然後交代道:「請宮道長在此照顧一下父皇與皇祖母!本宮有事須移殿一趟,若父皇醒來或有其他要事,便叫人至東宮傳報──」宮拜彎腰作揖,敬道:「貧道領命!」曹叡再對香兒道:「香兒,妳也待在這兒幫著宮道長,一起看顧父皇、祖母。」香兒點一下頭,但好奇問道:「皇兄是要去辦啥事?」曹叡一臉正色,揮手一搖,不再發語,行至正門,打開門來,直走出寢殿。
 
  在外守衛的許褚一聞開門聲,轉過身便見曹叡走出來,曹叡也不忘把門輕輕帶上,許褚微驚,仍先行禮道:「拜見太子殿下!」曹叡擺手回說:「免禮!」後顧盼四周,隨口問道:「母后與禪弟離去了?」許褚答道:「是!離去已有一刻鐘──」曹叡心想郭皇后、曹禪應是在許褚這兒碰一鼻子灰便悻悻而去,不由得喜從中來,讚道:「許將軍甚是盡責,本宮替父皇感謝你。」許褚謙恭道:「殿下莫謝!此乃末將應當做的──」其對曹叡的語氣,分明比對待郭皇后、曹禪時更為禮貌有加。
 
  曹叡見許褚雖有禮,但其面上閃過幾分驚疑,立刻知其心意,便正經道:「宮道長說父皇暫無大礙,約莫半個時辰便會醒來,但仍需清靜,本宮有要事與此次南征的將士、謀士商討,要離去一會兒,就勞煩許將軍繼續在此守衛,皇上醒來前,不得讓任何人輕易靠近。」許褚聽曹叡一下便解開心中疑惑,亦不多問,諾曰:「遵命!」曹叡嗯的一應,就大步離去。
 
  ※※※
 
  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前將軍滿寵、後將軍文聘、建威將軍賈逵、尚書蔣濟、司徒華歆、侍中劉曄、光祿大夫董昭、牙門將軍于圭等參與伐吳的人士,經曹叡傳召,不到一刻,皆聚於東宮內堂,左右兩側各立五人,曹叡站在眾人之正前方,威儀思忖。
 
  「蔣尚書。」曹叡突發話喚人,蔣濟立即敬應:「微臣在此!」曹叡打量一下他,微笑讚道:「據說是尚書事前命人鑿河道,為我軍留退路,才在這天寒河冰的逆境下,使父皇得以安然逃出,尚書深謀遠慮、精忠護主,本宮在此多謝了──」蔣濟謙道:「殿下謬讚了!此乃微臣應盡之本分。」
 
  曹叡嗯的一聲,旋收起笑容,嚴肅地對滿堂眾人開門見山:「只是本宮不解一事……父皇前二次伐吳,雖皆敗興而歸,但兵力都並未大損。為何此次十萬大軍南征,一敗塗地,龍舟焚盡大半,我軍屍骸塞江而下,歸回僅餘五千兵馬?彷彿重現當年祖父赤壁敗象一般!而吳賊人馬近乎未損一兵一卒,這般重挫我大魏軍威,豈有此理?」儲君問起話來,初展君威,頓時震懾住堂內眾位在沙場、官場打滾多年的名臣。
 
  曹叡見一時間無人回應,語態放軟道:「本宮並非要追究各位將軍、大人的責任,只是此次戰事異於尋常,船隻、兵馬損失特大,父皇又差點在廣陵出事,甚至抱病而歸,本宮需要了解一下,以備來日留神,好作應對。但請在場眾位大人各抒己見,講明此戰經歷。本宮生氣,氣的是吳賊猖獗,絕非針對各位。再者,若無父皇旨意,本宮不會貿然治各位大人的罪,還請放心報來──」儲君恩言再出,淡化堂內眾人的緊張氛圍。
 
  張郃首先發話:「啟稟殿下!我軍當時遭奇襲,敵暗我明,船遭火攻,人遭炎焚。而出手的並非吳賊之正卒,而是其編列於正卒之外的奇兵部隊,由孫權族弟孫韶統領,名曰『炎壁』。」曹叡疑問:「炎壁?」張郃接答:「該部隊係昔日吳將周瑜所創,赤壁一役後暗中訓練的一支密軍,獨立於孫軍編列之外。初交由呂蒙統領,在戰場上便宜行事,專於潛水、奇襲、刺探等事。前朝建安二十四年(紀元二一九年),孫權與我方交好,夾擊關羽,此炎壁便首次出戰,成功拿下荊州。此外,聽說吳蜀夷陵一役,他們也有活躍的表現?」
 
  曹叡撫頷道:「我大魏有虎豹影,他孫賊卻也養了一批炎壁……炎壁、炎壁,想來是他們當年於赤壁一戰火攻大敗我軍而得意命名之?」徐晃隨後發話:「殿下所言不錯!炎壁之隊員,其特徵均襲一身朱紅勁束,胸繡火紋,手執匕首,行如疾風、攻如烈火,令人防不勝防。大將軍生前曾這麼述說過,此戰初見這廝,果然名不虛傳!」曹叡驚問:「元讓大將軍生前與炎壁交手過?」元讓大將軍,指的是黃初元年受封不久便病逝的夏侯惇,也是曹操生前最信賴的從兄弟、臣子。
 
  徐晃解釋曰:「不,大將軍並未與炎壁交手過,只是當年孫賊為了從劉備那兒奪取荊州,一度轉而與我方交好,聯軍夾擊北上進犯的關羽,先帝為表誠意,差遣他最信靠的猛將,也就是大將軍,前去與吳軍會合,並一同進軍,戰時有幾次目睹炎壁出手,也看著他們火速攻下江陵、武郡。」曹叡恍然道:「原來當年大將軍有前去助吳軍打荊州?」徐晃補道:「由於當時此為機密行動,故連我軍都不明此事,唯有幾位高位將領知情。如今境過情遷,已非機密,可公開予人──」
 
  曹叡想了一下,問道:「前二次伐吳,炎壁並非現身?」三次皆有參與的張郃應曰:「前二次,都是由吳軍正卒仰地利之便,敵方之荊州各地援軍間相互支持,此起彼落,將我軍給擊退的。黃初三、四年的濡須之戰,更是敵將朱然設計大敗前大司馬曹仁將軍,殺我軍千餘人,又使兵敗撤退的曹仁將軍抱憾而終。」曹叡喔的一聲,解道:「也就是說,炎壁與我方交手,乃是第一次?看來這是他們養兵千日且不輕易出手的部隊。」並見他顏色漸嚴愈峻,嘖聲道:「這炎壁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將我方十萬大軍瞬間殺至剩千餘人,令人不禁駭然,可謂我大魏將來南方水路的心腹大患。」
 
  滿寵第三個提話:「此戰為護陛下脫身,可真不容易!其隊長孫韶武藝高強,且指揮有方,驅策其隊員圍攻,還會用像漁網的怪異兵器攻擊,阻殺了我們不少兄弟──」曹叡疑道:「漁網?」滿寵回說:「由於當時情況危急,末將無法逗留細觀,但大略一瞥,是一張鐵製的漁網,閃閃發亮,難割難破,被網住的我軍拼命掙扎,只能任由賊兵刺殺、火燒。」
 
  文聘此時忍不住發言:「說到火燒……末將有瞧見他們從均身帶一瓶陶罐,貌似沒什麼,但見他們迅速拿罐、開罐,盡向我軍灑來,一聞之下竟是股魚腥味?看來是魚油。」曹叡訝道:「魚油?」文聘頷首道:「不錯!他們見油已灑到我軍將士身上,就又拿出火摺子,立即點燃快速丟上,許多人因此身遭火吻,慘死在火海中。沒被燒死的,也在劇痛中被賊兵快刀手刃……」說至此處,文聘收話,拳頭緊握,顫抖一下,顯係憤慨。
 
  賈逵亦跟著含恨發話:「那孫韶身著朱色披風,輕功卓絕,如鶴振翅般纏著我們不放,我奮力與他過上數招,只能勉強將他逼退幾步,為皇上漸漸殺出血路。但他身形如火雲一般,攻他之招盡數撲空……末將身經百戰,竟奈何不了這個孫家公子?想來就不痛快!」蔣濟突然唸道:「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譌火。」該語出自《山海經‧西山經》。
 
  曹叡聽蔣濟引言比喻,頗有同感,嘆道:「不錯!聽眾位所述,從這次戰役來看,那炎壁出其不意,速戰速決,盡用火攻,把千艘龍舟焚盡大半,我軍亦多喪生火海。而那孫韶就如異獸畢方一般,所飛之處、所鳴之地,如火燎原……」忽地咦的一聲,轉向張郃問道:「左將軍方才說炎壁起初由呂蒙統領,又曾參與夷陵一役?」張郃立回:「是。」
 
  曹叡邊思邊言:「我朝開立時,正逢呂蒙過世,他死後,炎壁一年後又再度在夷陵現身……陸遜火燒劉備連營,那炎壁當時應該是由陸遜統領?怎地短短幾年,便換由孫韶率領炎壁?」劉曄開口解開儲君之惑:「啟稟殿下!據報,陸遜如今被孫權命令鎮守荊州西陵一帶,忙於當地內政之餘,還負責與蜀寇那邊打交道,想來應是分身乏術,便讓孫韶接下炎壁隊長一職──」
 
  曹叡悟然道:「這樣啊……」接著分析道:「聽聞陸遜用兵如神、料事如神,加之夷陵那次圍攻劉備的閱歷,若是此次炎壁是由他指揮、統領,只怕父皇是回不來了?這次陸遜沒出馬,可謂不幸中的大幸。」與孫韶交手過的賈逵接話:「殿下所言有理!那孫韶武藝固然高強,帶兵亦不錯,但調度上仍有一絲疏漏,我軍撤退時到底還是能逮到一空隙殺出來。若是陸遜臨場調度,圍攻上應會更緊密,其險境還可真無法言喻……」
 
  曹叡輕拍一下手,直嚷:「好!可以確定當前那支棘手的炎壁暫時不會讓陸遜去帶,算是令人值得振作的小喜訊。日後對付那孫韶,還是比較容易想得出辦法的──」華歆發言提出另一憂慮:「也要當心他們與『鍾山賊宗』聯手,那夥人亦為強悍,其首領周魴也是智勇雙全的名將,孫權若安排他與孫韶的炎壁一同配合進攻,更須加倍提防!」曹叡秀目稍張,沉聲道:「司徒提點的是!本宮差點忘了這批賊宗,吾會找機會與太尉商量……」
 
  ※※※
 
  華歆所言「鍾山賊宗」,指的是金陵派在吳地鍾山的一分支。金陵派源於春秋戰國,當時諸侯紛爭,戰亂四起,便有刺客遊走各方邦國,若目睹當地諸侯苛待百姓、施政不仁,便伺機予以擊殺,不論得失、不論生死,皆無怨無悔。金陵派便是由一群刺客在因緣際會下,志同道合、同仇敵愾,而聚少成多所建之門派,初落於荊楚的鍾山開堂,近楚國金陵邑一帶,故曰「金陵」。該門派聚集九流三教的武人,故武學廣博,所用兵器、武術多雜不拘。
 
  傳說該門派正是「兵聖」孫武的三子孫敵號召創立──由於孫武歸隱,長子孫馳在吳楚「柏舉之戰」為國捐軀,次子孫明雖被吳王封為富春侯但亦隨「吳越相爭」而消逝,孫敵則漂泊江湖,流連荊楚,並結識各方豪俠,進而起意於鍾山建派,適時以武力、兵策為天下百姓解憂。
 
  金陵傳至秦朝,該派頑強,至秦滅終未被撲滅。數百年傳下來,至東漢末年,原就立於鍾山的金陵派,已在孫策、孫權兄弟倆先後統治下,派內逐漸產生分歧:有一派系支持孫吳,認定在孫家的統治下,為其效力,必能光大金陵;但另一派系反對孫吳,轉而支持北方的曹操勢力。派系鬥爭下,金陵派分裂,擁曹的派系子弟憤而出走,門戶移至豫州穎川,正式為曹家效力。
 
  這批為曹家效力的金陵派別,正是現在由大魏當今太尉鍾繇率領。他於年輕時入門,漢靈帝年間學藝有成,後來踏入仕途,輾轉成為曹操的屬下。獻帝建安五年,正逢擁孫策遭刺殺不久後,擁曹的金陵派系北遷過來,派下眾人推舉受曹操重用的鍾繇為他們的掌門,世人從此稱其派系為「金陵曹宗」,而稱留在鍾山的派系為「金陵孫宗」,兩宗形同陌路。而擁曹的派系自認為金陵之正宗,對於孫宗,不再承認其為同門,對之就貶稱「鍾山賊宗」。而擁孫的派系當然自認為正宗,對於曹宗,也不甘示弱地稱其為「穎川賊宗」。
 
  ※※※
 
  曹叡拜於鍾繇門下,早已知曉門派沿革,現聽華歆提及「金陵孫宗」,認為其將來與炎壁合兵,更為威脅,銘記於心。董昭這時又憂心發語:「據說太尉近年來身子不適,每況愈下,但仍操勞國事。現又多炎壁、鍾山賊宗等事,怕是身心交瘁……」曹叡嗯的一下,道:「為了讓太尉別那麼勞心,我會再找鍾侍郎一同陪談,太尉如有指點,我與鍾侍郎同心記憶,後續之軍務,或是金陵門戶一事,可盡量不讓太尉操心,吾與鍾侍郎皆可代為分擔。」
 
  曹叡環手交叉,續道:「再者,我已讓我的護衛夏侯將軍拜入金陵派門下,並叫鍾侍郎給他指點,他悟性不差,相信很快就能上手。他日後也可為門下事務一道幫忙,太尉更能省心了!」董昭喜道:「殿下安排甚是周到!有夏侯將軍這樣的後起之秀相助,相信太尉不至那麼勞累了。」
 
  曹叡待要再談其他要務,殿外忽有宦官聲傳報:「啟稟太子殿下!宮道長、許將軍吩咐奴才來傳話,說皇上已經醒來了──」堂內眾人一聽此訊,無不大喜,曹叡也是微笑嚷道:「好!你先回去跟他們說,本宮即刻就到。」殿外宦官速答:「諾!」接著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小聲。曹叡對眾臣朗聲道:「眾位隨本宮一同前往吧──」眾臣回:「諾!」曹叡大步走出東宮內堂,眾臣端正隨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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