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燁和蒼辛兩人無聲無息地緊追在後,一直跟到了村莊角落一間廢墟的馬廄。
馬廄裡有微弱的燭火,看清人影後,堂燁驚訝得發現是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相貌老實的少年。
零落的乾草堆裡躺著個神情憔悴、虛弱至極的婦人,她身下的毛毯已被補丁佔滿,不時還會聽見她嚴重的咳嗽聲。
「媽媽,妳再忍一忍,看看我去拿了什麼!」少年絲毫不把偷竊當一回事,驕傲地攤開包袱,裡頭有銀兩、藥包、食物、還有價值不斐的大珍珠兩顆。
「阿全!你不可以…咳咳咳─去偷別人的東西…快…快拿去還…」婦人要說一句完整的話已是氣喘吁吁,何況她怒急攻心,差點換氣不過。
「媽,來…快吃藥!」少年動作輕柔地服侍母親服藥,而後開心道:「再過不久,我們的生活就不必擔憂了!首先治好妳的病,接下來想要什麼我都能給妳了!」
「阿全!」接著是一連串的急咳。「你不能偷取別人財物…這是犯法的呀!」
「媽,我辛苦工作整天掙來那一點錢只夠我們粗茶淡飯的過幾天…」憂愁的神情開始有些猙獰,笑道:「可是用偷的,一切簡單多了,要什麼有什麼,多好啊!」
「你以前說這樣平淡的日子…咳咳─你很滿足…」婦人閉上眼,氣若游絲的道。
「我突然想開了,媽。現在這種錢花不完,不愁吃穿的日子,我比較喜歡!」阿全將竊取來得東西全抱在懷裡,眼裡露出邪惡的貪婪。
「咳咳咳─!快把東西…還給人家!」婦人氣得渾身顫抖,不明白一向乖巧孝順的兒子怎麼會變得如此。
阿全見媽媽這般反對,有些氣惱了:「媽,我哪裡做錯了?我只是想要妳過好的生活!為什麼妳總是不贊同我的想法?」
婦人提起一口氣,話還未出就咳得死去活來。馬廄外頭傳來堂燁的聲音:「想要什麼東西,請用正當方法。」
阿全一見到栗子頭髮形還綁著一個包、腰繫雙刀圈的堂燁,頓時目露凶光,待蒼辛漸漸現形後,阿全臉上的兇狠全轉為懼怕:「天…天刑?」
婦人餘眼光瞥見門口來了兩個人,想坐起身卻力不從心,只能微弱驚恐的道:「你們是誰?官差嗎?求你們…別抓我兒子,念在他一時鬼迷心竅…咳咳!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伯母,妳兒子被魅附身才會性情大變。」堂燁盡快安撫婦人,她很怕婦人會一時激動昏過去。
婦人一聽是女孩子的聲音,放心不少,卻也有些詫異:「小姑娘…妳是誰?」
「我是帝尊派來的天刑特使,鏡堂燁。」堂燁笑道,雙手往腰際一揮,雙刀圈順勢旋了出去,衝向阿全。
「天刑…特使?」婦人似乎不明白她的話。
阿全慌張卻敏捷跳起,發現輕易閃過,膽子跟著大了起來,聲音變了一個人,面容青筋突暴,粗啞道:「哼,小女孩的力量有什麼好怕的!」
堂燁劍指豎起,控制著已將靈念注入其中的法器,雙刀圈在阿全後方交叉迴旋而過,又朝他削去,正當阿全信心滿滿的要轉身破解堂燁攻擊時,突然一道爆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轟擊中了他。
「啊─好燙好燙!!哇啊~救命!救命啊!」阿全倒在地上瘋狂扭動,聲音及面目全扭曲變形。
婦人尖叫著:「阿全!咳咳!!阿全…我的兒子啊─」她伸出枯瘦的手臂,掙扎著爬向親骨肉。
堂燁也被蒼辛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大跳,手勢一轉,雙刀圈突然急速向下,漂亮精準地砍下了暗綠色魅的首級,同時唸出咒語:「容水!」
隨著堂燁念咒,雙刀圈又旋起,在阿全上方盤旋,落下大量清水,澆熄了火焰後,飛回她手中。
容水本該是射出千百支冰柱的咒語,但堂燁抑制了使用的靈力,靈力減弱自然招式的力量也會跟著削弱,這才變成方才看到的瀑布。
阿全憨厚的面孔恢復無恙,在魅消失那刻昏了過去,全身紅通通但無燒傷痕跡。
堂燁過去攙扶婦人,她惶恐地抓著堂燁的肩,問道:「阿全不會有事…咳咳!對不對…?」
堂燁臉上笑出令婦人安心的弧度,安慰道:「嗯,他沒事!」
婦人坐在阿全身邊,靜待他醒來。
一回頭,堂燁死瞅著蒼辛,她將他拉了出去。
「你沒辦法控制力量大小嗎?你是要攻擊魅還是要殺人啊?」堂燁些微動怒了,蒼辛的心臟及體內又開始產生痛苦感。
「心意不堅,魅才有機可乘。」蒼辛斂著眸,不直視堂燁:「以往都是直接殺掉。」
堂燁瞬間無言了,她無從考證他的話是否屬實,只好先接受,並說道:「我瞭解咱們倆處事方式南轅北轍,我也不打算說什麼。既然我答應你,一有新的契約神將就還你自由,我不會食言。所以,可以請你在還是我的契約神將時,依我的方式行事嗎?」
堂燁心想:『雖然對特使職位一問三不知,但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妄傷人命啊!蒼辛那個時代到底是?』
蒼辛體內的痛苦感很快地退去,冷眸對上了堂燁,有些驚訝地想著,『這丫頭跟過去經驗遇到的女人不一樣。冷靜、理性,也相當講道理。』
堂燁澄澈的的雙眸毫無畏懼地看著他,挑了下眉問:「怎麼樣?」
「好。」蒼辛冷聲回應後,緩緩將臉逼近堂燁,她的心差點撞破胸骨,反射性地要後退,蒼辛大手一把抓住她的後頸,堂燁頓時覺得他手處碰的地方急速升溫,接連一路紅到雙頰,而蒼辛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壞笑地勾起嘴角,那是好看得讓人忘記呼吸的微笑,輕聲道:「但要記住妳的承諾,妳的先祖已背信一次,這次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妳。」
語音方落,蒼辛放開堂燁,瞬間回到刀圈中。
刀圈中的蒼辛陷入深深的思考中,『為什麼對她就是無法起殺心呢?每當看著她,心底就有一股平靜之息,沖淡我的暴戾之氣…如此異常,也許多些時日,我就能找出原因。』
堂燁抓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蒼辛接近時,她全程憋氣,蒼辛外貌令人醉心,但氣場強大得令人難以忽視,還滿嚇人的。
堂燁嘀咕道:「還以為他要手刃我了呢。哎~跟蒼辛合作對心臟真不好…」
離開前,堂燁與婦人談話,兒子原先說要做生意,結果性格太老實,吃虧還當作結善緣,最後把房子賠掉了,從此母子倆淪落到住破廟生活,前陣子兒子突然性情大變……之後的事堂燁都知道了。
婦人憔悴蒼白的臉浮現一絲信念,微笑說道:「他從小就是個樂觀的孩子,只要他好好振作,咱母子倆過上正常日子應是沒問題的。」
不久,阿全漸漸醒了過來,堂燁已離開,離去前堂燁給了婦人她一半的金片,希望他們早日安身立命。
「阿全,你醒啦?咳咳─」婦人疼愛的摸著兒子的頭髮。
「媽?妳怎麼在咳嗽?」阿全緊張地坐起身,擔心望著母親:「妳什麼時候染上風寒了?」
婦人剎時熱淚盈框,激動地抱住他:「是你!真是你!太好了,你終於恢復正常了!」
阿全憨憨笑道:「媽,妳在說什麼啊?不過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中他依稀記得那個栗子頭女子和美得不像人間該有的男子?
「都沒事了,你先前變了個人似的,現在沒事了!沒事了…」婦人並再見到兒子恢復正常後,似乎好了一大半。
「媽,我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阿全憂愁的皺起臉。
「不要緊的,把東西還回去,誠心認錯。咳咳─往後你就照平時這樣工作,村民不會多言的。」婦人慈愛的微笑道。
她已想不起堂燁的臉,剩下即將消失的依稀記憶。
「媽,對不起…」阿全慚愧的低下頭:「那天我在王村長田裡工作,告一段落後就在樹蔭下休息,之後我…我…」
婦人聽了後點了點頭:「媽知道阿全善良單純,沒事了沒事了…」
「媽,我先帶妳去看大夫。」阿全背起母親,走向耀眼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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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爺爺,這事我都交代清楚了,剩下的拜託您囉?」堂燁在村子出口和村長道別。
「行,知道了。」村長嚴肅的臉稍稍放軟了些。
「再見囉!」堂燁向村長揮揮手,離開涼溪村。
堂燁照日衍所說,伸出食指輕點紙條,將靈力附了點在上面:「任務完成!」說完,紙條叮的一聲消失。
蒼辛自從昨天起就一直待在刀圈裡,堂燁有些不習慣身邊沒有他的身影,但也就任他去,沒多想。
「既然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家了吧?」堂燁看向沒有盡頭的路和高低起伏的山,正想喚醒蒼辛帶路,一個小小卻有點重量的東西落在她頭上。
她疑惑地伸手將它拿下來,看了後長嘆了口氣:「金蜻蜓?原來任務是連接著來的。」蜻蜓分成金片,堂燁不情願的拿起紙條:「真會使喚人…」
她攤開紙條:
「奉帝尊之旨意,命鏡特使即刻前往桃珠村,處理少女集體持利器傷害己身之事宜,刻不容緩!」
「桃珠村。」堂燁對著刀圈說道:「蒼辛,我們下一站要去桃珠村~」
刀圈銀光一閃,雪白巨豹出現在她眼前,蒼辛意念也能直接聽見,『真會使喚人。』
堂燁先翻了個白眼,坐上巨豹的背後,又用力摸摸他的超巨大豹頭,說道:「謝謝蒼辛大人領路。」
蒼辛發出警告的低吼聲,堂燁不以為意地趴在上面,他這次待她坐好後,啟程飛向方才魚肚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