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半的深夜,我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把門關上、拉下窗簾,只留下黑暗作伴。作為一天的結束,這是必須的,是所有人都最享受的時候,世界上最剛猛、頑劣的壯士也只能乖乖的順從,一點一點的讓身體停下來,融入虛幻之中。
好舒服阿,躺在柔軟的床鋪和棉被就像是漂浮在泡沫之上,全深感覺不到一絲重力,漂浮在宇宙之中有如此舒適嗎?溫暖舒服的泡泡包覆全身,身體一點點地融化,化為液體,流入芳香的玫瑰海,啊…如果能夠永遠的躺著該有多好。
粉色的天空沒有太陽但卻明亮而不刺眼,天上偶爾會落下些許花瓣,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散發著淡淡的、薰迷的香味,是玫瑰的香啊。一片又一片花瓣溫柔的落在身上,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包裹直到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啊…..漂流過水痕被染的灰暗,但柔弱、芬芳的玫瑰迅速的將其消化,一切都回復原樣。
花瓣簇擁著、保護著、輕巧的呵護著我,是最美好的時光
腦內的思緒逐漸停止,到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時間啊…可不可以讓我多留意秒,一秒就好…
如果有聽到的話那就拜託了
強烈的風襲來,無情的將所有的花瓣吹落,泡沫被驅散了,一切的粉紅停留在邊緣,流水變了樣,冷酷掩蓋了所有的溫情,用著刺骨的寒,毫不留情的將一切送往漆黑無邊的深谷。
啊…沒聽到嗎,總是這樣…還是你不願意幫助我呢?
一瞬間,落進無盡的深淵,永恆的、無盡的,沒有任何物體、聲音、顏色和觸感,只剩下時間的流逝和不斷湧動的思緒。漸漸的,時間瓦解了,既使拉伸到極限也無法觸及黑暗的盡頭,所有的事物在這裡都被消化了,我感覺到思緒逐漸崩解。回歸吧,回歸吧,不知從哪裡發出來,是從虛無的黑暗中傳出來的嗎抑或是從內心最深處那所剩的倖存者發出的吶喊。
不管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啪!
拍手聲!我很肯定那是拍手聲!已經被分解的意識突然找到各個同伴,重新組裝回原樣,鑽回頭腦。黑暗中浮現一個男人,明明沒有光,他卻是如此的清晰,鬆垮的衣褲、打亂的頭髮…..,是誰啊?難道是那個他?為什麼,為什麼看不清楚他的臉,我的大腦發出命令讓身體使盡全力繃緊,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們…你們怎麼都不聽話!
無論我的思緒如何掙扎,身體始終沒有理會。
沒有辦法啊…我已經放棄了嘗試,任由身體散亂在各處。這些傢伙竟然背叛了,好無奈。
男人蹲了下來,搖頭晃腦的是在嘲笑我嗎?可惡,無法看清臉,不知道他到底想什麼。他伸出雙手往上一揮,同時站起身,我被什麼包住了,大概是某種球吧。
男人向我揮手,我被包在球中開始浮起,愈浮愈高,男人持續著揮手,我還是不斷上浮,咦?他怎麼還是出現在視線裡?我明明有再上浮啊?這…什麼鬼?
一次又一次,我不斷看到那個男人,他就是不會消失在視野中。男人突然頓了身子,雙手下垂停下動作。
他怎麼了?好像很失望一樣?
又一次的,男人再度出現,我原本想著這永遠不會結束,思緒才剛閃過,男人突然抬起腳,大力朝我踢來。
搞什麼,下我一跳!...?我是站著的,能動了,我能動了!
我使勁的舞動身體,深怕他們又再度脫離我的掌控,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這時才發現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他不會再現身吧?
我仍在球中上浮著,依舊是無邊無盡的黑暗,我瞪著他,與他角力、對抗,確保不會再被他吸收分解。
好久好久,一位第三者介入了這場對決,我不自覺地被吸引,忘記了原本的對手。
光…我呆滯著,腦海只剩下這一個字,身體竟又脫離控制,毫不節制的朝其奔去,但卻無法衝出球的屏障。
他們似乎也察覺到了,逐漸停下來,和我一同欣賞這絕美的景色。口水自己留下來了,伸手一抹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無數的光在黑暗中閃耀著,紅色、黃色、藍色、紫色….,有的群聚一團像個旋渦,平行無限拉伸著,有的像是團霧,朦朧的一層又一層,無法看透內在,還有的孤立在黑暗中,發射出抗拒一切,最耀眼的光芒。
還不等我慢慢享受,眼前的一切急遽的變異,所有的光與黑暗不斷的扭曲又拉伸,混合又分離。一切都在繞著我旋轉,象一鍋攪拌著的濃湯。混亂的畫面衝擊我的意志,我閉上眼睛埋起頭,祈禱它停下來
它聽到了我的禱告
我不知怎麼的睜開眼,一張巨大的床出現在眼前,我就像是來到巨人房間的螞蟻,床上鋪著枕頭蓋著棉被看起來非常舒適,床頭的櫃子有一盞燈,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整齊。
淺藍色的窗簾微微透著光,窗簾是素色的,我直直地望著。
它總是這樣,以前是,未來也永遠是,沒有人會去計算沒有邊際的大海上的浮沫能夠存在多久,我們看見了一道能夠通往它的裂口,踏向邁入未知旅程的第一步。跟著我來,來到一個不受思想所拘束的,跨越任何瞬間的極限!
忽然,窗簾露出一絲隙縫,洩漏的光射進我的眼睛…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