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失當造成的崩壞〉機動戰士鋼彈 鐵血孤兒

 

        當年在播放的時候曾經追過，只是第二季過半之後就因為種種原因失去看下去的動力……後來看到評價整個大爆炸，就更沒動力追下去了。不過最近幾次和朋友唱 K 不知為啥都會出現〈Rage of Dust〉，再加上之前刷箱的時候順便把〈00〉配著看完了，於是乎這兩個禮拜就提起勁去把〈鐵血〉補起來。

 

        雖然現在〈鐵血〉幾乎只剩玩哏和謾罵，但它的確有不少突出的優點。做為一部機戰片，〈鐵血〉並沒有每一集都硬要來場戰鬥，反而有相當多的篇幅去寫人物、去描繪戰場「以外」的世界。

 

        從主角群身上看，〈鐵血〉是他們找回「人之所以為人」的故事。他們絕大多是只會打仗的文盲，性命被別人甚至自己視作草芥。在故事中，他們付出非常多的時間和犧牲，好不容易得到了所謂的人性尊嚴，懂了替戰死同伴辦喪禮、開始對明天有了希望，會去想自己如果不打仗能幹嘛、也逐漸明白自己的生命不是能隨意拋棄的垃圾——然後在隨之而來的戰火中將以上這些全數拋棄、變回野獸。主角三日月的角色定位正是這個主題最明顯的呈現：一個只會打仗、殺人的童兵，儘管思考過自己除了戰鬥外想做的事，但他在時代席捲之下無法去追求這些夢想，只能像野獸一樣持續廝殺下去。

 

        之前看〈00〉到後期，角色目標圍繞著「人類變革」和「相互理解」這種打高空又沒有好好解釋，不禁覺得疲軟無力。相對之下，以團長為首的鐵華團追求的「前往歸宿」則是一句比較好理解的話，是「和自己的家人一起，不用上戰場廝殺，就能活得像個人」的意思。

 

        另外〈鐵血〉讓主角群失敗這點也是相當敢。一群童兵從最底層揭竿起義、改變時代的浪潮，又隨之被浪潮沖毀。故事創作中的主角往往會被捲入風起雲湧的時勢中，有些順應時勢而成功（其實初代鋼彈的主角群就是這樣）、有些奮起反抗創造時勢，而鐵華團……鐵華團比較像是被捲進時勢後，想要順著風向走，等到發現風向變了的時候已經無法挽回。

 

        大方向上，〈鐵血〉這樣子的劇情安排我其實相當喜歡，或至少是覺得很新鮮。但具體的劇情演出卻因為幾個嚴重問題，以致最後這部作品和鐵華團一樣身敗名裂。

 

        只要有問題，破滅魔劍都能搞定

 

        作為一部鋼彈作品，〈鐵血〉設定中一個重要特色是：這個世界觀的 MS 乃至戰艦的防禦力普遍高到嚇死人……射擊武器基本上沒什麼效果，要分出勝負通常得拿著冷兵器互毆到駕駛被變形的座艙壓爛為止。這樣子雖然沒啥寫實感（那些像是機槍子彈到處飛的可都相當於坦克車砲彈啊……被打到居然只是有點凹痕），不過在畫面上的打擊感和力量感的確精采。

 

        然而在第二季後期出現的破滅魔劍，頻頻在超遠距離外把主角一方殺得落花流水，成了〈鐵血〉最大的敗筆之一。必須說的是，〈鐵血〉雖然有著巨大機器人和太空船，打起來卻回到了冷／熱兵器混用的時代。在這個前提之下，破滅魔劍理應等同於火繩槍或燧發槍——隨便一臺機體配上任何一個駕駛，在特定情況下都能做到擊殺身經百戰卻只有冷兵器的戰士。就連在劇中的用法也很像歷史上火槍隊的排隊槍斃。

 

        這些設定聽起來好像還算合理，後期的戰鬥能說是資源和兵力豐富的末日號角，以火槍兵團擊潰只有冷兵器的鐵華團。也可以比喻成霧社事件最後，日軍用毒氣彈轟炸整座山，使賽德克族的勢力潰滅那樣——不過合理性是一個問題，不好看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畫面演出來給人的感覺不是火槍打武士，而是拿飛彈打原始人，裝備等級懸殊到主角團完全沒有半點機會，給人的觀感自然很差。說實在最後決戰的部分上，既然敵人是整隻末日號角艦隊，就算把破滅魔劍的存在整個拔掉，直接用機海戰術下去把已經窮途末路的鐵華團抄掉，演起來的效果可能還比較能讓人接受，也對故事整體沒有太大的影響……雖然作畫經費可能會暴增就是了。

 

        不要停下來啊

 

        〈鐵血〉最為人所知的，應該就是

 

 

        ……當時的狀況是末日號角大軍壓境，團長逃出大軍包圍，去幫團員準備好後路後，遭到刺客突襲而死。這應該要是一場來得太突然的悲劇，團長成了大時代下的另一滴血。但狗血實在灑過頭了！團長中了好幾發子彈之後，講了一堆話、走了好幾步，還擺好姿勢才倒下去。導致演出來不是悲劇而是鬧劇。

 

        〈鐵血〉在此之前的很多場景，特別是發便當時就已經特別狗血——身受重傷的駕駛員在扭曲變形的駕駛艙裡一邊吐血一邊講遺言。自己岡田的作品老實說除了鐵血以外只看過〈虎與龍〉（而且這部岡田還是動畫改編而已）和〈騷亂時節的少女〉，不過這三部下來給我的感覺是：岡田的劇本會為了營造劇情張力，讓人物的行動更加誇張、更戲劇化，卻因此捨棄一些合理性。

 

        灑狗血並不是壞事，甚至能說使用得當的話就能造出神作。然而一方面它很難控制——如果戲劇張力不到位、沒能讓觀眾完全進入故事氛圍，就蓋不掉犧牲掉的那些合理性。整個場景甚至是整部作品，都會變得突兀可笑；一方面這個做法就算是岡田這種著名編劇也往往會拿捏不好，導致劇情崩壞……等等，這根本就是編劇的阿賴耶識系統啊？

 

        附帶一提，常這樣做的編劇我現在想到的還有〈新世紀福爾摩斯〉和〈神秘博士〉的主編劇 Steven Moffat 以及〈蝙蝠俠：黑暗騎士歸來〉的編劇兼繪師 Frank Miller。他們的劇本品質也往往因此參差不齊，不是大好就是大壞。

 

        你敢違抗擁有主魔的我嗎

 

        作為推動〈鐵血〉劇情局勢最重要人物的麥吉利斯，在第一季的目標是要改革腐敗濫權的末日號角。他也因此不惜將自己最親近的人一個一個算入死局，使自己獲得更大的權力。然而第二季開始，他的對話場景突然不斷出現像是「創立末日號角的阿格尼．凱耶」和「主魔」之類的關鍵字，然後揭曉，麥吉利斯的計畫是要用一場激進政變去徹底改變由七家貴族掌權的末日號角，然後這場政變的關鍵全在於……

 

        「跑進倉庫把當年創辦人的鋼彈開出來，所有人看到就會自動聽命」

 

        ……這是鋼彈不是 Geass 能力吧。事實上除了事前已經追隨他的人以外也沒人鳥，整場政變和麥吉利斯這個角色頓時成了笑話。雖然沒有切實證據，但這一段總讓我有種被想賣模型的萬代介入的感覺——第一季時毫無鋪陳，第二季不僅硬塞進來，還導致劇情和角色崩壞。

 

        個人覺得如果把主魔鋼彈從政變劇情中拔除，麥吉利斯這邊改成政場智鬥，武戲則全交給鐵華團，結局是在關鍵點老馬以致全盤皆輸，這樣的安排在戰鬥場面上會比較不盛大，但或許能更讓人接受。

 

        說到〈鐵血〉的智鬥文戲，就得說我對女主在第二季的安排的大失所望了。庫德莉雅在第一季和鐵華團一路下來的經歷，使她的心志愈來愈堅定，對自己的目標和戰場豁然開朗。她面對重兵包圍，運用多方勢力間的利益和自己的口才，用一場氣勢磅礡的直播演講，擋下千軍萬馬。

 

        到了第二季，她為避免自己的事業和行動過度政治化，幾乎退出所有政治場合——這在劇裡劇外都保持了她的形象良好，但卻使她完全成了個工具人。在整季裡，大小姐除了最後幫鐵華團脫身並重新開始外就沒有什麼重要性，也沒有得到任何成長。如果讓她在第二季的時候，持續第一季的氣勢走進政壇，雖然一來有可能會讓劇情線太多太忙；一來無論劇裡劇外大概都會出現把大小姐打成「利用鐵華團性命的政客」的聲音。不過我自己很想看這樣的發展，以及對角色產生的糾葛與成長就是了。

 

        至於認為鐵華團在第二季後期面對末日號角毫無還手之力，根本是劇組惡意這點，我自己不太認同。像上面說的，「主角群遭到時代潮流淹沒」這個概念我是喜歡的，一個民營武裝機構對上整隻正規軍艦隊基本上勝算……不可能多大。倒不如說結局鐵華團的大半成員都逃出生天，抵達團長期望的那個「不用廝殺的歸宿」才是有點刻意扭回好結局。

 

        可以說〈鐵血〉的大局安排有神作的潛力，但是因為實際劇情操作問題太多、太大，導致整部作品變成了一顆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