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娃娃嗎?」
「喜歡，我希望娃娃變成我真的娃娃！」
「會喔！只要一些魔法。」
小女孩歌聲在夢境中遠遁，曲調是那首熟悉的童謠。
妹妹背著洋娃娃…
※
葉凡霜睜開眼。
她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眼前的晨光，今天是她妹到公司日子，她要好好的迎接。
坐上專車，許秘書在車上等她「副理今天心情很好?」
「是要打起精神。」她看著秘書整理的文件，想著要將雁荷安插在哪。
許秘書看著她的動作笑說：「其實副理對妹妹很好呢！」
葉凡霜卻不高興的高聲「不是！」
許秘書有些嚇到，她在這個副理手下工作五年了，還沒有見過葉凡霜這樣生氣的樣子。
「她是…小媽帶進門的，不是我親妹妹。」葉凡霜難得多提了一句「這次是特殊情況…我不想在葉氏講關係，你也不要說出去。」
「好的。」許秘書默記下這件事，然後有些感嘆去世的總裁。
果然男人有錢就多作怪，連葉總都有兩任老婆，那這樣說起來，林雁荷不就跟副理是敵對關係?
上一代的正宮跟小三後續之戰，姊妹鬩牆的相愛相殺嗎?
許秘書內心還在為小劇場下標題，卻被葉副理的聲音打斷。
「要小心盯著林雁荷。」葉凡霜說：「她有什麼動作都要跟我說，因為…她很危險。」
她了解自己的妹妹，林雁荷看似溫馴的外表下，有著某些固執的模樣…
葉凡霜強迫自己專心想著公事。
「是。」許秘書在車內點頭，內心卻同情這個新人，還沒進公司就已經被葉副理盯上。
可憐啊！
※
另一邊，林雁荷踏進公司，剛剛報了名字就受到一種幾乎隔離的對待。
她默默坐在沙發，拿出素描簿亂畫等待他們安排工作，她的記憶卻回到小時候。
那時候她剛剛進到葉家，她的生父出了車禍，葉叔叔照顧她們，讓媽媽以保母的身分帶著她住到葉宅，她成了姐姐的小跟班。
記憶中葉宅是一棟好漂亮的大房子，她每周固定會趴在窗邊，偷看琴房裡的姐姐練琴。
「So、So、Mi、Re、Mi、Re、Do…」妹妹揹著洋娃娃的鋼琴曲從琴房響起。
而彈著鋼琴的葉姐姐，對她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精緻美麗的人了！
她很羨慕葉凡霜的模樣，也很害怕…葉夫人。
啪！
葉夫人將她扯過來，一巴掌打向她「不要弄髒我家！賤貨。」
她不敢開口，只能乖乖的回去自己的座位坐好，姐姐練琴時，她不能吵到姐姐所以只能在琴房外面的椅子上寫作業，更不能去室內吹冷氣。
儘管她表現的溫馴，但畫冊、課本還有書包還是被葉夫人掃落。
啪搭！
東西摔落的聲音讓林雁荷從回憶驚醒，幸好只是旁邊的職員資料夾掉了，她回過神，正好看到葉姑姑開門走進來，後面還有姐姐葉凡霜一臉冷漠的樣子。
林雁荷內心有些嘲諷，我這個繼姐，真的是天之驕女。
比起這個不常見面的葉秀芬，葉凡霜對林雁荷而言，是熟悉又厭惡的。
從神態到舉止，那都是金銀堆出來的典雅端莊，也保持著銳氣跟快速的節奏，甚至有幾分葉夫人的影子，讓她討厭又畏懼，卻又不得不聽從。
葉秀芬看著林雁荷，內心就不喜，一般人來公司面試，也穿的正式一點，但是林雁荷卻是一身T恤直筒牛仔褲，配著外套一副休閒的模樣。
甚至還抱著一本畫冊，真的以為來寫生的嗎?
她不高興的掃了幾眼，之前簽文件時有爸在，她才不敢說話，但現在全公司就是她這個葉經理最大，她自然趾高氣昂的咳了一聲。
「姑姑。」林雁荷低聲說。
「雁荷，這裡是公司，要叫我葉經理。」葉秀芬說。
「是。」林雁荷也拿出來面試的態度。
「你姐姐是葉副理，以後有事情你可以問她。」葉秀芬算是正式介紹兩人，然後她就丟下這對姊妹去處理自己的事。
林雁荷看著眼前的葉凡霜。
離開葉家五年了，葉凡霜早就不是當年綽號冰山美人的女高中生，她的氣質更銳利，人卻比以前更有溫度，或許是因為在商場練出的圓滑吧?
但卻更有種威嚴，往人群中站著，她就是有股不讓人小看的氣勢。
葉凡霜也打量著林雁荷，祭拜爸爸那天她先走了，但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雁荷，卻陌生拘謹，她一身休閒的打扮，像是只是進來這個辦公室說句話就要走。
葉凡霜握緊手機緊盯著林雁荷，她不打算讓妹妹走。
她是我的…娃娃。
林雁荷發現葉凡霜又用那種眼神看她，自己被盯到發毛馬上問：「葉副理，怎麼了嗎?」
聽到那個職稱，葉凡霜眨眼間就回神，她開口「你會用PS嗎?或是任何設計軟體。」
林雁荷有些驚訝，晚了幾秒才回「會一點。」她還以為葉凡霜不懂設計系呢！
不過後來想想，以她事情都要究底的個性，就算不知道設計系的人在幹嘛，大概也早就參考其他公司，至少也會有個規模出來。
果然葉凡霜說：「那就當美編吧。」
「好的。」林雁荷點頭。
葉凡霜看著她「我已經跟葉經理講好，等等讓許秘書把思美的案子拿給妳，公司以前沒有設計部門，之後就交給妳了。」
許秘書就是一直站在姐姐身邊的人吧?
似乎非常專業的樣子。
「喔…好。」林雁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下工作，但還是勸自己盡量去試。
自從葉爸爸死後，公司裡雖然有姐姐，但恐怕還是姑姑葉經理說了算吧?
她內心偷偷嘆息，反正她也打算在台灣求職，去哪邊都一樣吧?
在葉氏還能當作吸收經驗，她說服自己。
林雁荷在發呆時，葉凡霜身邊的許秘書卻欲言又止「副理，思美…」
葉凡霜轉頭掃了一眼，許秘書看到葉凡霜的眼神，馬上改口說：「是。」
思美是她們公司美妝類的產品，對美學設計的要求最重，也是工作最多的！
林雁荷還是新手，一下沒搞好就會弄砸，她看著林雁荷，看來這個小女生一進公司就被副理防著呢！
許秘書偷偷在內心想。
葉凡霜沒管自己的秘書，她走到林雁荷面前，掃了一眼她攤開的素描本，然後雙手抱胸審視她「薪水照勞基法可以吧?」
「好是好，可是我沒有經驗。」林雁荷提醒她，自己才剛從學校畢業，哪像這個女人跳級念書，她聽說葉凡霜高中畢業後就在公司，況且商業類的東西，變數沒有藝術這麼大，也沒不會過度主觀。
而葉凡霜則是直接的說：「那就學著當。」
對葉凡霜的霸道，林雁荷只是靜靜的回應「喔！」
林雁荷的臉上依舊是陌生平靜，葉凡霜看想到剛剛的素描本上劉雅羽的臉。
「妳交新女友了。」葉凡霜的聲音是肯定的。
林雁荷還在想那些美妝類作品，可能是什麼感覺，聽到這句話她才回神「…恩?…喔，對，雅羽對我很好。」
「雅羽?」葉凡霜看著她「新女友叫雅羽，那…上一任呢?妳們…」
「已經分手了。」林雁荷看著她說，她幾乎是瞪著葉凡霜說。
葉凡霜第一次變了表情，她嚴肅的看著林雁荷「真的，跟她…斷了嗎?」
林雁荷看著她突然彎起嘴角，原本沉靜溫婉的氣質，轉為針對葉凡霜的凌厲「不就是你害的嗎?」
葉凡霜咬了咬嘴唇，但還沒開口就被林雁荷打斷。
「如果不是姐姐把我趕出葉家，我又怎麼會跟她失去連絡?」她的眼神閃過控訴。
葉凡霜口中的『上一任』，那個人曾經是她的一切，卻因為姐姐討厭她，害她被送到國外了，也跟那個人斷了聯絡。
我是被厭棄的。
林雁荷想到那天，她打電話求姐姐讓她回台灣，那通被掛掉的電話，就讓她覺得心口隱隱的發痛，她調轉視線不去看葉凡霜，手卻握緊手上的畫冊。
畫冊上劉雅羽的臉貼著林雁荷，像是她在保護自己的新戀情。
葉凡霜安靜了一會…剛要張嘴，卻看到了旁邊的許秘書，正一臉好奇的看自己。
她說不出口，她們姊妹有太多事情要講清，還是等日後再說吧。
想到這，葉凡霜說了另一件事「我們公司有強制住宿。」
「住宿?」林雁荷愣住她問旁邊的許秘書「真的有這個規矩嗎?」
許秘書遲疑了一下，然後看到葉凡霜一臉平靜，她才點頭「有。」但她的眼神完全洩漏住宿是葉凡霜臨時起意的。
林雁荷馬上就反應過來，她怒瞪這女人「是你想控制我吧！?」
「對！而且是你自己簽下同意書的。」葉凡霜走近她，雙手撐在她的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兩人近的幾乎要鼻子貼鼻子。
「跟同意有什麼…」林雁荷有些緊張的往後仰，然後她想到什麼的恍然大悟。
她這個精明的姐姐，既然會讓她回來當然要把她拿捏在手上，昨天的文件肯定還有什麼條款，她該死的因為人多就輕忽了！
「我不想住宿舍！」林雁荷抗議，上班八小時就很心累了，要是下班也被這個女人捏著，她還有活路嗎?
但葉凡霜哪會讓人說不?
許秘書還在替林雁荷默哀時，葉凡霜伸手捏著林雁荷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後才低聲「你最好聽話進宿舍，別讓我派人把你拖進去，拉拉扯扯會太難看。」
林雁荷瞪著她「你還是一樣自我！」這個姐姐永遠都想控制她。
葉凡霜看著她眨了眨眼「對，而你沒辦法反抗我。」她看著林雁荷，本來就是自己的『洋娃娃』！
林雁荷看著她不甘心的沉默「…」
一旁的許秘書看著她們，感覺這對姐妹的戰爭一觸即發。
※
將林雁荷安插到職位上，並讓許秘書安排她的座位，葉凡霜也轉身敲了姑姑葉秀芬的門「經理。」
葉秀芬在電腦上點了幾下，才喊她進來「凡霜，怎麼了?」
「林雁荷的職位安排好了，我讓她先做思美的案子。」葉凡霜平靜的說。
葉秀芬點頭「不用跟我說啦！妳做事我很放心。」
「是。」葉凡霜看了眼姑姑的電腦。
「我記得以前你們姊妹感情很好，雁荷的事情就全部交由妳負責，沒問題的。」葉秀芬擺明了不想管這對姊妹的事情。
「好。」葉凡霜應了一聲。
葉秀芬微笑的看著她提議「凡霜，既然你妹願意進公司，那妳找機會讓她把妳爸的股份交給妳管吧！反正她也不懂經商…」
葉凡霜卻沒有接話，她歛起眼眸「那是她的事情，與我無關。」
怎麼使用那筆遺產都是林雁荷的事情，她已經夠累了，不想再接額外的工作。
葉秀芬看她這樣平靜，她好笑的撐著手「怎麼會，靖喬還說你們姊妹感情很好，五年沒見就生份了?」
靖喬是葉秀芬的女兒，也是葉凡霜的表姊，這話卻好像刺激到葉凡霜，她深吸一口氣「經理沒有別的事情交代，那我就先走了。」
「凡霜！」葉秀芬遞出一個邀請函「晚上還是你去參加吧?」
那是個晚宴，但實際上卻是替周氏集團的公子找媳婦的相親宴，各大集團都會帶著自家適婚的子女出現，上一輩的人靠著聯姻達到結盟跟資金。
而經營美妝商品的葉氏，也不可能不隨主流。
尤其葉凡霜也正是年紀，長相學識都是精心培養，在葉家的長輩眼中，婚姻是人生的必經之路，自然要找個好對象。
葉秀芬也希望凡霜嫁出去，她才有機會在葉氏有發展。
葉凡霜看了一眼邀請函，還是走上前拿起來「我知道了，姑姑。」
「恩，記得弄漂亮點！」葉秀芬笑說，等葉凡霜離開才看向螢幕。
「妳看我說吧！那女人不會把妹妹的股份要回來的。」她螢幕對面還有個人在與她通話，也將剛剛葉凡霜的聲音都聽進去。
「為什麼?那麼多錢…」男人有些不甘心的說：「還是…媽，我們去跟那個外姓的說，叫她還來！」
葉秀芬搖頭，她看向葉凡霜離開的門口。
「你不懂，你凡霜表妹精的很，現在財產一分為二，我就算管著公司也拿不到林雁荷那一半，沒有錢，董事會其他人也不會支持我，我自然也就無法拿捏她。」
「可是…那麼多錢，她怎麼可能不要?」
「這就是她狡猾的地方，那些錢我碰不道，萬一公司有個周轉不靈，她可以出面用妹妹的財產解決，她終究是嫡系，而我在你爺爺面前…」葉秀芬握緊手。
當年因為爸爸說她是女兒，只有嫁人的命，她選擇早早嫁出去，又識人不清，現在好不容易哥死了，她藉著幫忙的理由回葉家，她不會再放棄了！
想到葉展鵬，葉秀芬煩躁起來，她看著螢幕說：「反正凡霜現在是進可攻退可守，想拿到你姨父的遺產沒這麼好辦！」
「可是我的債務怎麼辦！對方只給我半年時間！」男人的聲音哀嚎起來。
葉秀芬頭痛起來「我會想辦法的！你這半年給我安分點。」
她關掉螢幕。
※
葉凡霜回到辦公室，整個人卻還是緊繃著，她拇指指尖刮著自己的食指，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緊張、憤怒或者焦躁不安的動作。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有這個動作的時候。
那時候她如往常在假日等爸爸，每個周末爸爸都會推掉所有應酬，只為了帶她去林家找雁荷玩。
這是他們一家少有的休閒團聚的時光，因此她一直覺得，爸爸雖然對她很嚴厲，但周末的出門卻從沒有遲到，這表示爸爸是很重視她，而且是愛她的證明。
本來是這樣的，直到某天一通刺耳的電話打破了她的想法。
她看到爸爸微笑的去接電話，但隨著話筒貼在他耳邊的時間越久，她看到爸爸的嘴角慢慢掉了下去，甚至…
有股可怕的氣息從爸爸身上滲了出來，她用拇指甲輕刮指腹，藉由這樣的小動作轉移那份恐懼。
爸爸聲音艱澀的對她說：「我們不去…找學長了。」
就一句話，讓她整個心都揪起來「為什麼！」她聽到自己激動的問。
爸爸不同以往的決定，讓她感到恐懼，去林家對她而言已經是種儀式，讓她安心的儀式，但這個儀式卻停了。
「學長死了。」爸爸的聲音很乾噎。
那時葉凡霜還不知道吞聲是什麼意思。
「老公…林先生怎麼了?」媽媽聽到聲音過來關心。
「車禍！」
葉偉成拿起電話用力往地上砸！
乓！
話機在地上摔碎，葉凡霜嚇壞了，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搶救無效，不知道什麼叫做交通事故，只知道這些詞彙讓爸爸很痛苦。
媽媽將她牽進房間，臨關門前她轉頭，只看到爸爸跪在地上，像是肚子很痛很痛的樣子顫抖。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悲傷，只是把某些習慣遺留下來。
葉凡霜看著文件另一手用拇指甲輕刮指腹。
想起爺爺的問話。
這份合約確定要開始嗎?
葉凡霜想到林雁荷不高興甩門而去，她的回答依舊不變。
是的。
創作內容
GL長篇小說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