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未來的春秋和古代是很不一樣的。」
一位魯國的奇人在魯國的故都遺跡;那裡是昔日三桓的宮牆,他在上面揮毫,腳下用手機播著亡國之歌,這是一首悲傷悽愴又有力量的旋律,一首代表著民族從血淚中緩緩站起,面向希望,如旭日東昇的歌曲,一首理想、浪漫色彩的歌曲;這位奇人是否流淚了呢?我們不得而知,但他是這樣寫道的。
「那時的春秋,國與國之間隔著海,幾個大國臨海遙望,彼此因掌握巨大的力量而沒有人不敢輕舉妄動,處在一種微妙而緊張的平衡,若誰動了便是世界末日。諸侯國之間推舉出一個維繫世界和平的共主,我就姑且稱它為周天子吧!這個周天子和古代的周天子一樣,雖然是世界中心,但不過是個光桿司令,它地位雖極為尊貴,卻沒有實權。」
「今日的戰爭不如以往動刀動槍,大國間進行著所謂的經濟競賽,不斷拉攏其他小國、或者威脅、利誘,結成同盟,增強自己在國際間的話語權,它們一會兒可以互相擁抱,把酒言歡,過一會兒又可以面紅耳赤、翻臉不認人。」
「總之,這是個瘋狂、絕望、狂歡又美麗的世界,一個賽博龐克的世界。然而,每個國家都有它外部和內部的麻煩。我國實施的是今日普遍全世界的周禮,以自由、平等、博愛為出發點,經過長時間的演化,它形成了許多支派。魯國是個小國,那麼最適合它的必然是民主制的周禮形式。當然,現今所有的周禮其實都脫離不了約翰‧洛克先生的代議制度。然而我今天要說的是一個關於我國晚期的故事。」
昔日魯哀公問政於曾子。
註1:(根據後來齊國將領傳神的口述,當他打到魯國宮殿時不禁訝於魯國宮殿的奢糜、絢爛;那是世上最漂亮的一座宮殿。你很難想像,能在其他地方再找到超越那裏的器具、雕塑、書畫。哪裡看得出的敗亡之兆呢?而宮殿外頭卻是那般破敗凋敝、凍死餓骨。形成鮮明對比。)
魯哀公見著外頭破敗凋敝的魯國市井,外頭不時傳來的齊國不斷的狼子野心,一時間不禁聲淚俱下。「唉,寡人究竟造了什麼孽啊?」
「我聽說大王今除三桓,大仇已報,並推舉陽貨為宰相,國內政通人和、歌舞昇平、百姓安康,何出此言呢?」曾子問。
陽貨這名字有如魔咒一般,一提到陽貨,魯哀公便低沉起來。「唉,你這是來羞辱我的嗎?我以前聽信陽貨讒言,以為他和三桓不同,是個忠於朝廷的忠義之士,於是便助他除掉三桓這心腹大患,沒料到這陽貨比三桓更狠、更毒。在抄了三桓後,全國上下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這事我始料未及。」
註2:(從當時齊魯密使往來的書信來看,此時的魯哀公十分信任陽貨,並極端厭惡儒派,朝野上下以全是陽貨的勢力及親信。已將權力全權交給這位創下不朽功績、掃除三桓的千古良相,且對他近乎到了種溺愛的程度,總是全力支持陽貨的各種改革,不管它們聽起來有多荒唐。因此不該出現魯哀公問政於曾子的事。因此被認為是偽作,如同昔日莊周所作荒唐之言,帶有寓言性質。)
「大王已種下因,現在只是自食惡果罷了。」
魯哀公吼道。「我又有什麼罪呢?難道我不是被蒙在鼓裡的那人嗎?我難道不是最無辜的嗎?我與民同耕,一天用十二個小時耕地犁田,又哪有時間管理政事呢?人們說我才是國王,因為我有最終的決定權,不是嗎?」
「大王有一孔丘而不用,而用陽貨,為何?」
註3:(據說陽貨這人有一種極罕見的魅力,能讓何他對談的人覺得他學識淵博【不過他可真的學識淵博】另一種能力就更難得可貴了,他能讓和他對談的人覺得自己絕頂聰明【當然還是要靠陽貨身邊的黨羽作陪襯】,自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統治者。他在齊國攻破魯國後還被封為魯地的統治者,【有人認為正是他才引齊國有正當性攻打魯國】治理魯地長達十六年之久。)
聽到孔丘的名字,大王便不高興起來。「哼,朝廷的人都議論紛紛,說孔丘干政,他雖不在其位,卻讓學生們在其政,讓他做影子皇帝,這樣的人真威風啊!敢向我魯君問鼎。這等其心可議的亂臣賊子,我豈能留他?」
註4:(這些齊人打進來時簡直不費一兵一卒,魯國的百姓幾乎不做任何抵抗,除了幾個儒士誓死捍衛國家。是的,儒士,齊人不解這些人負隅頑抗的意義。連國際新聞都露骨地指出,在魯國被迫害的最嚴重的正是這些以儒學為經典組織的政黨。)
「大王都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我有一份報紙,這份報紙由我的特務機構去全國收集製作,紀載了國內的大小事。」
「大王難道從沒想過這份報紙可能早已被陽貨的黨羽動過手腳了?專寫些大王喜歡看的新聞消息?專讓看他們想讓大王看的新聞?」
「這怎麼可能?這些人可都是我最親密、最可靠的臣子啊!」
「大王可知管理政事的要訣?」
「看報紙?」
「家師曾說過:『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廋哉?』大王可曾認真的用自己的眼睛觀察過一個人呢?還是總通過一張張他人做成的白紙黑字去理解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我說過了,我沒有時間。我忙著種地呢!」
「唉、唉,這就是問題啊!你哪有時間從事這些事呢?一天下來就要累死了,回到宮中只想休息遊玩,加上不斷有珍奇古玩進貢、怎麼能不亦樂乎呢?充實自己的時間幾乎沒有了,如此,又怎能鍛鍊出一雙能夠辦人忠奸的雙眼呢?我好奇,大王平時都學些什麼?」
「宮中的太師都教我天文、地理、數算、騎馬、軍事、文學、耕種。」
「這些都很好,都是很有益處的東西。可是,我想請問大王,除了這些之外,你對其他的學問還有興趣嗎?」
「哼!寡人一生最討厭的就是學習。學了這麼多東西到頭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不能治國、安邦、平天下?」
註5:(後世有人評價魯哀公是個昏君,但也有人不這麼認為。那些替他平反的人稱是因為宮廷上下沒有人給過他公平的機會,有傳聞說魯哀公小時聰明伶俐,多有事蹟相傳,孔子常評價魯哀公將來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而那時三桓把持朝政,為了更好的控制架空魯哀公,便在他學習的經典上動手腳,不讓他碰政治、經濟、歷史、社會、哲學等方面的人文學科,並引進農家學派的理論進入魯國,使魯哀公忙於農耕,無暇國事。之後的陽貨,則利用經他精心篩選過的資料每日做簡報,使魯哀公認為天下太平、國定安邦,並使宮室華美,令魯哀公認為政通人和。而正是這份精心製作的簡報,除掉了三桓,趕走了孔丘。)
「你說的對極了!大王。你既然知道問題,那為什麼不去學那些可以治國安邦的學問呢?」
「世上可還有這樣的學問?」
「難道沒有嗎?夫子一生致力的學問就是這樣的學問。可是大王整天忙著種田、謀生計,沒有時間。以致大王有眼而不能視、有耳而不能聽、有嘴而不能言、有權卻如同橡皮圖章。有最崇高的地位,卻形同魁儡一般。臣子們做事前都膜拜你,無不讚嘆你,奉你為天神,卻無不在暗處欺騙你、背叛你、要傷害你。你雖是神明,卻不過是這些人的奴隸,有卻跟沒有一樣。人們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個治世的能臣,要的不過是一個真正在乎他們的人,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卻因為沒有足夠的知識而沒有判斷力而一再錯失,以致流離失所、生靈塗炭。這是誰的錯呢?這該是誰的錯呢?」
魯哀公哭喪的說。「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我恐怕,齊國的軍隊正在來的路上了,大王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