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掀動羽翼，激起氣流與聒噪聲響。光災之後發生了不少事、以及相應的公文公告，然而多數通訊手段仍無法恢復，差遣智力高的生物作為信使成了當今主流。
「……這回倒是沒把自己的武器拿來寄信了？」見到竄進試場的鳥兒，她伸出手。
自然，烏鴉是不會回話的。這更不是真正的鳥類，她很難聽清鳴聲裡欲傳達的意味。
指尖被鴉羽輕掃，有些癢的觸感，她反手將鳥爪擒住，牠拍著翅發出略尖的鳴響。艾瑞絲伸出另一隻手，取下繫在牠身上的信箋，達成任務的烏鴉隨即安分下來，佇於她手上一動不動。
抬眼望向周遭，一點小小的插曲興不起半點波瀾，面試場外無數應試者或多或少都對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有了理解，那才是真正令人煩憂的事。
公文０００Ｂ的發佈，開始了名為「四災義勇軍」的徵召計畫，招募阿斯嘉特內任何有能者成為對抗四災的助力。
許多人想法各異，懷揣不同念想踏入面試場所，只為了能從眾脫穎而出，加入義勇軍行列。然而人數實在多得有些過頭，進展遲緩之餘也逐漸讓外頭的氛圍升溫成緊張與迫切。
尤其在陸陸續續有人沒通過面試，垂頭喪氣地離開後，更是如此。
艾瑞絲僅是抬眸望了一眼，不置可否，又將目光落回信箋上。篩選嚴苛並非壞事，既然他們要對抗的是世界級的災難，那麼將不適任者剔除亦合情合理，能力不足以應對災難又站上前線，那只得淪為災難裡最無辜可悲的犧牲品。
也許暫且還算安逸的後方才是適合那些人的。而她、與更多經受無數事件洗練的人們，將成為守住這份安然的關鍵。
指尖壓住信紙，寥寥數語的訊息很快被盡數閱畢。原先打算一道來參與面試的友人因事而耽擱了，短時間內都無法前來——若面試僅此一回，興許她們沒有共事的機會了。
會只有這麼一次嗎？艾瑞絲不能肯定，但隱約覺得不會如此，只希望若真有了下一回，那位友人也能 如願以償。
烏鴉兀自梳理一身黑羽，時不時令尾羽高揚於混沌氣流裡顛盪，為可能的下一趟飛行做足準備。堇紫雙眼凝視牠一陣，久經思量後，艾瑞絲決定不多麻煩牠帶回信了，面試結束後回去再說也行。
「面試時你得在外頭等才行。或是你要回去？」
烏鴉偏頭，似是在沉思。雖為造物，卻有獨立的思考能力。片晌後牠做出決定，縮在她臂彎裡賴著不走了。
對此她有些意外，但也未多說些什麼，與留下的信使一同靜候面試。
報名者仍在增加，面試穩定進行，但人潮絲毫未見減少。也許她確實該晚幾日再來的……但沒準其餘人也有這種想法，進而使當天應試人數同樣繁多。
「下一位——」
以防混亂，呼叫時用的是編號而非姓名。艾瑞絲聽見後站起身來，將信差置於座椅上後隨領路人越過長廊、踏往一扇緊閉的門扉。那兒她剛剛瞧得相當仔細，有個顯然是遭到剔除的人恰好方才正從裡頭走出來。
這可稱不上個好兆頭。
鞋跟扣擊地面的聲音清朗而結實，推門入內前便告知了來者已至，「您好。」她有禮地向室內人致意，提起裙襬行過簡單的禮，待對方示意後才上前就坐。
深呼吸，既已有勇氣踏上舞台，這樣的場面便顯得較為輕鬆了。
「涅墨西斯小姐……好的。」面試官清清嗓子，打量她一陣，艾瑞絲能從對方視線裡感受到濃烈的探詢意味，「我想妳知道聯邦徵求冒險者的目的了，以及參軍之後，將會面對些什麼。」
不意外的問題。哪可能感到意外？早在來之前已在心底反覆推演、思索面試可能聽見的問題，艾瑞絲多少都有了個答覆，不必多想便能輕易吐出。
「我知道，也正為此而來。即使我對即將面臨的四災、與那所謂審判的認知也不過就如其他人那樣。更深入的並不是我能理解的範疇。」
是的，她沒辦法確知自己將面臨的災厄有多震撼，但未知絕非退卻的理由。
「但即使對它們瞭解不深，也得為了捍衛些什麼而挺身而出。世界就這麼走向終結，並不是多數人樂見的結果，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艾瑞絲直視面試官的雙眼。他也看著她。
「哪怕參軍後——必須面對死亡、面臨毀滅、甚至是更可怕的一切？」
「若無人願意挺身而出，那麼所有人都得面對這些，更無轉圜餘地。」她微微停頓，「坐以待斃可不是個好方法。」
「確實如此。而我們需要有能者作為軍中戰力……雖說簡歷中有約略提及，但能說明得更仔細點嗎？」
「身為黑魔法師的我擁有的，僅僅只是魔法知識與數年來應用的無數經驗而已。」她攤開手掌，兩隻藍蝶自其中翩然舞出，「而歸功於這份靈魂帶來的贈禮，我掌握了比以往更複雜繁多的法術，這也許能在行軍時派上用場。」
那是經由水儀大殿的靈魂洪流技術移轉到她身上的巫妖魂魄。自萬聖夜那日起，便一直被她留著，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這些、乃至於隨之而來的法術力量與奇異副作用。
藍蝴蝶在面試官身前舞了一圈，灑出幾枚魔力光點後緩緩淡化身形，回歸意識海洋之中。
面試官點了點頭，羽筆染墨的尖端輕輕點在一行字上，「這些在簡歷上倒是寫得很清楚，這門技術的靈活運用也能從妳在南弗冒險者法案時的表現裡窺知一二。」
那也許是整份簡歷裡最具價值的部分，在來到阿斯嘉特後她經手過不少委託，但大多不足以逮住他人目光。唯獨在前往那異地國度時，與實力懸殊強者的應對與合作過程才成了能提供深刻印象的契機。
「但這些終究是紙上的紀錄而已。」
她看見紙張右下角空格被圈起顯眼的殷紅記號。
「恭喜妳，第一階段通過了——不過這只是開始，後續還有實戰測驗，通過後，這場面試才算真正結束了。」
若下一場沒有合格，就會被淘汰了吧？艾瑞絲暗忖，沒有問出口，「我明白了。」
「祝妳好運。」
她輕輕頷首，站起身，一旁隨即站出另一人示意她同他一道前去下一個面試的場所，「感謝你的祝福。」
接下來得前往正規軍的法術訓練場，她微擰著眉，步伐不緊不慢地跟著領路人，思索面試時能應用的法術類型，巫妖無窮盡的法術奧秘融合原有的那些，於腦海彼此交織，構築出一張又一張藍圖，部分遭推翻而又有極少數被保留下來。
「到了，這裡就是測驗實戰的地點。」
兩人踏入時恰好能碰上一批受試者的面試過程。以魔力與元素為基礎，源自各應試魔法職業者的技法在空間裡爆燃、閃耀出絢爛光輝，其威力多數擁有與聲光效果相襯的猛烈，卻不至於在場地裡留下足夠顯眼的痕跡。
那倒也不是重點，這裡的人當前目的大抵僅有那麼一個——
於面試官的腦海裡留下良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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