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之一:散落的樹葉】
尼克追蹤匕首的去向,來到提歐位於郊外的住處。
因為使役的精靈相呼應的緣故,只要附近有妖精存在,就會通知同為妖精的宿主,所以耍小花招沒有意義,只能直接找上門。
「請進。」
他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便開門進到屋內。
彼此皆為妖精,他們卻從沒有交流過,這是尼克第一次來到提歐的住所。
屋內擺設了一盆大仙人掌,旁邊的桌上有著許多仙人掌切塊跟器具,看得出如傳聞所說的,提歐確實在進行仙人掌的研究。
提歐坐在客廳木椅上,桌面有兩個杯子,除了茶具外,直接擺放著尼克父親的黑石匕首,慣用的劍則放在伸手可及處,可見他早知道尼克要來,並且來者不善。
「沒打算坐下嗎?」
提歐舉起茶壺,悠哉的往杯子裡注入熱茶,香草茶的香氣瀰漫整個客廳。
「……我不是來喝茶的。」
尼克站在椅子旁邊,語氣不帶一絲感情。
「為什麼知道匕首在我這裡?凱薩來找我的時候並沒有被跟蹤。」
由於住在巴爾薩城外的緣故,為避免被覬覦前十位的劍鬥士暗算,提歐在這一帶佈下了探知結界,只要有人靠近就會觸動屋內的鈴鐺。
除了之前的佩拉和昨天的凱薩外,尼克是這個月唯一的訪客。
「我在上頭施了追蹤魔法。」
「哎呀呀,是追蹤魔法啊……」
提歐垮下肩膀滿臉錯愕,顯得深受打擊,他確實有感受到上面有施法的痕跡,卻無法辨識是何種魔法,對此深深感到自己在魔法知識方面的學術不精。
「這就是過度依賴精靈的下場嗎?所以我就說妖精在魔法方面的造詣,通常是很差的。」
斗篷底下的全副武裝,倒是沒有逃過提歐的雙眼。
「你打算殺我滅口嗎?流放者的後裔。」
「過了這麼久才發現我的身份,作為妖精過於遲鈍了。」
「如果不是看到匕首上的名字,我也不會想起過去在文獻上讀到、被流放的皮爾斯波狄亞一族。」
提歐輕撫匕首上的名字,令尼克感到相當不快。
「觸犯精靈的大禁忌,進行與惡魔相關的研究,一族被逐出妖精之森,這荒蕪的沙漠之國,正是那遙遠的流放之地。」
「流放者待在流放之處,再正常不過了。」
「如果連在這裡都要被通緝,恐怕世上就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提歐垂下眉梢,替同胞的作為感到惋惜,尼克則對這廉價的同情嗤之以鼻。
「我不在乎,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你的目的?……難不成惡魔已經!?」
「你不需要知道更多!」
尼克亮出爪子,往前踏步揮出爪刃。
提歐腳抵桌緣,抬腿踢翻矮桌,尼克用右爪揮開桌子,左手刺向提歐,但被及時拿起劍刃的提歐接下。
「怎麼說我也是劍鬥士,不會這麼簡單就被你殺死的。」
他往前一推將提歐頂開,兩爪上下張開擺出架式。
雖然他跟提歐無冤無仇,但既然自己是導致瑪洛尼斯復活的兇手,妖精絕不會坐視不管,最後一定會查到自己、以及即將復原的家人身上。
因為精靈彼此之間不會內鬥,所以兩人都沒辦法借助魔法幫忙,只能各憑本事。
提歐持劍緩緩挪動腳跟退後,警戒尼克的一舉一動。
他知道尼克居於第二位的實力,因此設了陷阱彌補彼此之間的差距。
只要碰到屋內任何一處設置的鋼絲,擺放在客廳的仙人掌就會倒下,那是一種被稱作爆炸仙人掌的品種,只要受到衝擊就會爆開,體表作為種子的針刺有麻痺毒,會在下雨天爆開播種。
隨著尼克步步逼近,他的身軀完全遮掩住了仙人掌。
「就是現在!」
提歐牽動腳後的鋼絲,仙人掌被鋼絲弄倒,尼克立刻用腳勾起剛才的矮桌,朝仙人掌踢過去,爆裂的針刺全被矮桌擋住。
「什麼!?」
驚訝陷阱被識破的提歐,慢了兩秒才匆忙出手,結果被對方一個轉身閃躲,反擊劃開了胸口。
被爪刃砍中的提歐被擊退,整個人撞上後方的書架,搖晃的架子掉落了好幾本書籍。
不以為意的尼克,側身冷眼看向提歐。
「你以為我在巴爾薩住多久了,會不曉得爆炸仙人掌,光是你將它種在室內,就已經是相當愚蠢的行為了,竟然還想用來暗算我?」
「不要過來!」
受傷的提歐面露驚恐,整個人貼靠在書架上,轉身背對尼克,胡亂抽出架上的書籍,往身後的尼克扔砸過去。
「…………」
神情不悅的尼克隨手一揮,鋒利的爪刃切開書本,紙張胡亂飛散。
遮蔽視線的飛散書頁中,尼克訝然地瞪大了雙眼。
(書架後面,有一把弓!?)
前一秒還在畏懼死亡的提歐,下一秒轉身舉起了長弓。
一切有如慢動作,提歐右手快速撫過身後的書架,從書與書本的細縫抽出了一支箭矢。
提歐搭箭上弦,張臂拉滿弓弦。
然而在他發射之前,一支弩矢從尼克斗篷底下飛出,命中了第七位的心臟。
「嗚呃──!」
提歐雙膝跪地,握著的弓矢鬆手落地。
「……的確,弓箭是我們妖精的老本行,這個距離我也無法閃避。」
尼克一腳踹倒提歐,將他手裡的弓踢得老遠。
「但是,太過古老了。」
提歐抓住尼克的小腿,緊握的手掌不斷傳來微弱顫抖。
「惡魔……絕對不可以……」
「結束了呢,高貴的妖精。」
尼克的爪子刺進提歐胸口,連同僅存的良知一起割捨,給了他最後一擊,鬆開的手掌輕輕落到地上。
「要怪就怪你沒乖乖待在森林裡……」
他心想如果不是被凱薩託付調查匕首的工作,提歐或許就不必死了。
即便殺死提歐會令自己的身份提前曝光,尼克也絲毫不在意。
為了展開新人生,為了讓停滯的時間流動,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距離回到家人懷抱,只剩下最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