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無可避免的就是分班。和人生無法避免分別一樣。
茉莉跟熙隔壁班，我跟欣柔不同層樓。所以後續的根據地就變成所有人的中間值地帶。日子照常地過，陽光從日式窗戶接近天花板的地方灑落，慢慢從教室的後方轉移到講台，接近地面的百葉窗交替著冷氣和室外的溫度、像是較勁著。
｢欸，聽說茉莉最近跟熙出點狀況？」
某天欣柔難得地主動跑來找我，劈頭就是這句話。什麼意思？
｢總之就是價值觀不合拉，金錢阿或者行為舉止阿，妳又不是不知道，老是要說人家愛亂花錢阿大小姐阿金錢觀念怎樣的，還真的有點白目。」
那妳去勸她阿。我心裡想。
最近倒是真的沒怎麼注意到。因為喜歡的日本樂團主唱K走了。
但當我緩緩說出K已經離開的事，換來的卻是茉莉的一句那又怎樣。再怎麼喜歡的人、也無法忍受她這樣玷汙曾經在過去陪伴過多少個夜晚的K。那個無論世界怎樣紛擾，只要午休時間用外套掩著、抓著手機耳機就能繼續好好佇立在滿懷敵意眼光的時候，有K沙啞但溫婉的聲音陪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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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下樓的時候，久違地遇見茉莉。｢很久沒見面了吧？」明明知道還問。｢所以妳是怎樣？」我是怎樣？妳才怎麼樣吧，到處惹別人，難怪熙也要不爽。
｢沒怎樣阿。」急著搭車回家所以我也懶得多說什麼，只好勉強回一句。她卻難得的發火？｢妳不覺得妳跟熙都莫名其妙？沒事到底生氣什麼？」抓緊書包背帶我突然轉身，差點在樓梯上絆倒。用一種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音量、卻又是難得鎮定的開口。
「妳不覺得說別人喜歡浪費錢有點超過也就算了，把別人視為心靈支柱的樂團當成蟲子一般的用那樣無所謂的口氣不覺得有點太超過了嗎？」
眼角餘光撇過卻看見欣柔和熙正從樓上往下探頭，大概是被聽到聲音了吧。這樣尷尬的場面我也懶得處理，乾脆直接用跳的下樓。皮鞋重重踩踏在地面的聲音迴盪著，參雜著一整群準備補習、約會、逛街的人們。反正那不是屬於我的生活。
通勤公車上我一邊盯著窗外發呆，一邊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生氣是情有可原的吧，不管我還是熙。雖然說很想珍惜緣分、像是醜小鴨的我能遇見這些契合的人們總歸是幸運的，但人還是有底線。晚上用訊息講清楚好了。
｢熱死了。」回到家後，書包被甩到旁邊的座椅上。電腦主機發出轟轟的聲音，但也比不過老舊電扇的碎念。｢吵死了。」鍵盤敲著迅速登入臉書，未讀訊息56？螢幕上藍白相間的燈光閃爍著。
：欸妳剛真的生氣了？我跟妳講欣柔跟熙其實根本沒事情哈哈哈笑死。欸比較對不起啦其實我那時候沒認真在聽妳說什麼樂團。對哈哈哈哈我跟她其實沒吵架。然後假裝對妳生氣超好笑妳反應好白癡。我們想說玩看看結果妳超認真的。
螢幕的白光映照著思緒。所以從頭到尾這一切只有我對K的哀悼、我對原則的堅持、我對這些關係的在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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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轉到兩年前。雖然現在是晚上了，但那天刺眼的陽光依然歷歷在目。
｢我～跟妳說～F說要休學是騙人的～是我叫她這樣跟妳講～提早慶祝愚人節～」操場上揮著汗的朋友一邊跑一邊大喊。
「白癡喔騙屁害我還真的很難過！我想說我都還沒跟她好好把一些事情講開欸。」我看著兩年前的自己這樣對朋友笑著喊回去。
「她是有說想找你聊聊拉，那換妳騙她哈哈哈哈！假裝我們吵架因為妳不跟我說妳要轉學去私校考直升高中之類的。」
兩個人一邊拿著水壺的水潑向對方，潮濕的地面還來不及滋潤曬焦的那些影子，就蒸發在空氣中、穿透那些青澀又愚蠢的臉龐。在那個還沒有人明白自己的心緒，沒有人真的理解在乎和喜歡是什麼模樣，或者該用哪些遣詞用字表達的下午。
隔天，放學後追問著朋友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要轉學、一心渴望真相的她走了。那些灑落在操場上的水流竄著、漸漸變了顏色，染紅校門口的斑馬線。從她開始的謊言。從我結束的虛假真相。
那天剛好是在遇見F之後的第三年。她的眼光和國一最初認識她的時候不一樣了，深黑色的瞳孔框著放大片，頭髮燙捲了、總是隨身帶把梳子，身邊圍繞著上課偷看漫畫不務正業的女生，和那些千方百計想誘拐她的男生。即使如此她也用她的模樣活著。但我依然記得最初、她用那些歌詞百般溫婉地滲透我，不管男生女生都欽羨的目光像是鎂光燈映襯著我，那驕傲又渴求著什麼的靈魂。即使流言蜚語從未停止，也像是雕刻刀一樣形塑著我們的關係，但從未改變我依然期待能維持我們原有姿態的想望。
然後她走了。沒有留下任何一秒鐘。我們也從來沒有機會好好把話說清楚，無論是那些真實與虛假的玩笑，或者是。
直至今日我仍無法理解那樣的道別姿態。也沒人真的能夠明白、那時候所有的情緒該怎麼抽絲剝繭，說不出是喜歡還是愛的情緒被層層的包裹著。肯定是那種愛啊，這樣的竊竊私語到處散播著。但對於我無以理解的事物，該用什麼反駁或驗證，在唯一的證人已經不存在的前提下。
該說幸運吧，她的父母從不曾覺得這樣的意外是誰的錯。我也從不認為誰該承擔這樣的責任。沒有人能夠為我們承擔賭博的結果。也許她打算用這場爭執換得什麼，可能我想反過來證明和理解彼此。只是她付出的賠率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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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焦的眼光轉回螢幕上。而知道這些過往的妳們，用另一場堆疊的謊言，又是想知道些什麼呢。
創作內容
百無聊賴的第八小時。1:30 a.m.
百無聊賴的小說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