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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二十卷、戊辰年 二零七章、最後一步

作者:JBY│2020-09-05 21:23:37│巴幣:6│人氣:107
第二零七章、最後一步



  遠方的砲火聲還在「隆隆」響著,近處的敵軍也還用他們的長鎗往這裡射擊,但是比起那些聲音,山崎帶來的情報才真正是震耳欲聾。

  「津藩背叛了幕府?」永倉本來正笨拙地為手中恩菲爾長鎗填彈,聽到山崎的報告,手中的鎗都給摔在地上,隨即隔著山道與另一頭的山口打了一個手勢,讓對方去轉告山川大藏,自己則盡可能讓心情冷靜下來問道:「現在楠葉台場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我軍已經完全從那裡撤退了嗎?是否有可以來接應的部隊?」

  「很遺憾,那頭現在情勢也很緊張,賊軍除了薩摩的部隊直攻正中之外,東邊長州軍也攻上了八幡宮,還有一支別働隊從東麓繞過八幡山往橋本與薩摩軍夾擊台場,實在沒有餘力分兵接應,只能派在下來報訊。」山崎的臉色看來很蒼白,頰邊一直冒著冷汗,永倉只道是他為了報訊疾奔的關係。只聽山崎重重喘了幾口氣,這才續道:「現在除了與兩位隊長對峙的這一中隊之外,東邊和西邊都已經布滿了敵軍,現在唯一可以脫出的方式,只有翻過這座山往南才行。」

  「意思是砲兵隊必須捨棄大砲才行了。」他們能在這個地方守了幾個時辰,大砲絕對是功不可沒,只是若要翻山撤退便會成為累贅,然而若要突破重圍,大砲是不可或缺的武器。確實是有些為難的決擇,但只怕也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多猶豫。永倉回頭看向山崎道:「我明白了,咱們這就去跟山川大人會合……山崎先生?」

  就在永倉回應的同時,山崎身體晃了一晃倒了下去,腰間的衣物間滲出了暗紅的血。

  ◎ ◎ ◎ ◎

  「轟」的砲聲落在遠處準備攻上的薩軍之前,打在敵方臨時築起的米俵堆前幾間的距離,只將米俵打垮了一角。然而,敵軍增援的砲兵隊也趕到,在領頭的指揮大喝聲中,配合著原本進攻中的鎗隊開始往這頭開砲。

  「那個男的,是土佐的谷干城嗎?不好,大家趴下!」才剛認出增援者是曾在龍馬暗殺事件的調查上遇過的土佐上士,對方的砲彈就招呼了過來,落在山川大藏領著的砲兵隊旁數間之處,強大的衝擊力連他們的大砲都被炸得倒了下去。大藏恨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環顧自己的部下們,雖然有些被砲彈的碎片刺傷,還不至於傷到性命。再看向大砲,只見輪子扭曲和砲管凹陷,大概也不能用了。他轉向伏在另一頭的山口隊道:「永倉隊長好慢啊,再拖下去要撤退就更困難了!」

  「來了。」即使是身在比大藏還要前頭的防線上,隊上受到的攻擊更加猛烈,山口還是一直注意著正在接收山崎傳達的命令而晚自己一步的同伴。若是有什麼要事應該會與他們會合之後才說,那兩人花的時間比自己想像得還久。永倉隊出現在身後的草叢時他多少是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注意到永倉背後背負著的人。「山崎先生?」

  「山崎先生右邊腹部中了彈,雖然他給自己包紮,我也先給他重新上了藥,但是狀況還是不太妙的樣子,不先撤到安全的地方沒辦法幫他療傷。」永倉並沒有把背上的山崎放下來,他決定先脫出這個危險的地方:「山崎先生的情報說這三邊都已經被包圍,得棄了大砲翻過八幡山往橋本方向跟本隊會合。」

  「那真是剛好啊,大砲正好已經不能用了。不過八幡山雖然不高,要直接從這裡翻越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大藏的腦子裡已經構築起這一帶大概的地形,指著最左方薩軍後頭的一座山壁道:「那座山壁後頭有條小徑可以直通山頂,不過沒了大砲,要突破只怕有些困……山口先生?等等!」

  大藏還正在思考著突圍的方法,山口已經朝著自己的部下們招了手,拔刀往大藏所指的那個山壁的方向衝去。原本因為地形關係不利藏身,所以配屬的兵力較為薄弱,山口的小隊在草叢中快速移動,當敵軍發現進行射擊的時候,他們已經逼至眼前。開戰至今第四日,即使是過去接受的西式軍制操練不足的新選組隊士們,都已經習慣了移動中不時改變方向以擾亂敵人鎗口的瞄準。當距離拉近的時候,第一發失了準,山口等人甚至不用等到對方第二排的鎗兵補上,便從草叢中躍至敵人面前。放倒架欄、將第一排的敵軍全數砍倒,對他們來說這用不上多少時間。

  「山川大人、永倉隊長!這裡!」確保了撤退的路線,伊藤鐵五郎朝著後頭的兩隊做了手勢。他們聽到後頭敵軍將領的怒喝,聽到那頭砲兵指揮官用土佐腔喊出朝這頭瞄準的命令。伊藤並沒有讓對方得逞,前一天來不及為井上源三郎掩護導致新選組失去一名和藹的隊長,他一直自責著,這一回他不會再讓事情重演。伊藤射出的子彈打在土佐大砲隊其中一名士兵的大腿上,隨即接過後頭隊友已填好彈的第二把鎗再次擊發,這一次只打在對方大砲的砲管上,發出「噹」的一聲清脆聲響。雖然這個舉動引來敵人鎗兵隊朝這頭的猛力射擊,不過也成功地暫時阻住大砲的擊發,就差那麼數個眨眼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友軍撤到預計的地點。伊藤一邊為自己手中的鎗重新填彈,一邊喃喃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比較想打到那個指揮官。」

  「這樣就夠了。」山口拍了拍這個優秀的副手的肩膀。如果為了狙擊對方的將領而損失自己的部下,那一點也不划算。他見大藏和永倉的小隊都已經趕到,便讓背著傷者的永倉隊走在最前頭,然後對後頭的山川大藏道:「山川大人。」

  大藏經過山口身邊的時候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麼。才做了衝鋒,這回又當殿後,雖然經過這幾日他很清楚這個新選組中最寡言的隊長的實力,這麼做還是太過亂來。然而他們並沒有其他選擇,自己的部下在劍術上絕非弱者,只是在棄了大砲之後若沒有鎗兵,他們在撤退的途中便會失去遠距離攻擊的手段。新選組裡也有像伊藤鐵五郎那樣不差的射手,但是論整隊的射擊能力,還是只有自己的小隊能擔綱這個責任。大藏只能點了點頭,正要領著部下往小徑退去,事情便發生了。

  他看到敵軍之中一柄鎗的鎗口指著因為要確認所有隊士已撤回而身體微高出掩護物的山口,就在大藏還來不及出言提醒的時候,鎗聲便已響起,子彈畫過林間襲了過來。

  ◎ ◎ ◎ ◎

  「看來進行得相當順利。」石清水八幡宮旁的小路往上走,那是這座八幡山最高的地方,從這個地方不只可以看到八幡宮鮮紅色的建築,甚至可以看到整個八幡山上的戰場以及南邊橋本的戰場。特別是從東邊繞過八幡山往南攻的別働隊突破的速度比市之允想像中得還要快,就在他們好不容易攻進八幡宮的時候,別働隊已經繞到南麓了。別働隊雖然是由薩、長、藝所派出共計約四個中隊的聯軍,衝在最前頭的卻是第二奇兵隊。市之允讓軍隊在八幡宮留下傷者,其餘則直接南下往橋本進攻,自己則留在山上掌握全境。他拿著高杉留給自己的單筒望遠鏡往下望:「看來今天要攻下橋本沒有什麼問題。」

  「世良那傢伙幹得不錯啊。」一旁品川彌二郎隨口應道:「兩年前大島口跟幕軍的戰鬥之中也很活躍,是個可以重用的傢伙。」

  「或許吧。但我不喜歡他。」市之允放下了望遠鏡,哼了一聲道:「那人是可以拋棄同伴的傢伙,第二奇兵隊在他手中只不過是要出世的道具。」

  「即使是如此,也不能否定他的貢獻,你現在可是一軍的統率,不能為這種私人恩怨而蒙蔽雙眼。」市之允做為被那個永遠的長州英雄託付了奇兵隊的人,也同時繼承了對第二奇兵隊的矛盾感情品川是知道的。只聽他續道:「小凜的事也是,你很矛盾。」

  「沒有,對她的處置,我的立場從頭到尾都是不變的。更何況她的個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可不是我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市之允轉過頭來,卻不是看著好友,而是望向好友身後八幡宮鮮紅色的山門。在那山門後頭的廣場上,除了總參謀的近衛兵士之外,軍醫們將傷患集中在那兒進行救治,當然也包括了那個人。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彌二,如果木戶先生跟晉作的意見相反的時候,你會選擇聽哪一邊的?」

  「當然是木戶先生。」品川幾乎沒有多加思考,便給了那個好友似乎已經煩惱許久的問題答了出來。看到市之允投來疑問的表情,雖然他覺得現在並不是討論這種事的適當時機,還是嘆了一口氣回答道:「影響大局的事,木戶先生跟晉作不可能會持相反的意見,沒有這個問題;無關緊要的事,木戶先生總是比那個亂來的晉作還要考慮得多些。所以只要聽木戶先生的便是了。」

  「木戶先生做的決定總是有他的理由,但是有時候卻是很殘酷……」市之允搖了搖頭,終於決定先把那些雜思放在一旁,把注意力拉回到戰事上頭。他朝著八幡山南麓那頭看去,率領奇兵隊的福田俠平和整武隊的駒井等人動作十分迅速,雖然因為八幡宮的攻略讓長州本隊的速度稍減緩,這會兒也不花多少時間便追上了別働隊的聯軍,正與橋本幕軍對峙。前一晚從嘉彰親王的陣中派遣了使者前往高濱台場,繼淀藩立場反轉之後,津藩也表示恭順,並以行動來表示自己的立場。當淀川的那一頭響起砲聲,而那砲口對著的是此岸的幕軍時,這場戰鬥的勝負已經沒有再反轉的餘地。市之允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在普遍為大好的情勢而興奮的長州軍中,他根本不需要回頭便知道那是誰,開口問道:「傷兵的處理進度如何了?」

  「我軍的傷員大致已經治療完畢,大多是輕傷並不影響行軍,僅有三名傷在腳部,暫時無法移動。」凜朝著市之允行了個禮,臉上滿是疲憊的神情,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道:「至於敵軍的傷兵,還請山田大人允許……」

  「都已經做的事情,事後才跟我報備嗎?不過你那天真的行動也該停止了。」市之允攤了攤手。品川早就跟他提到凜為俘虜治療的事,那些都是幕軍之中隊長級的人物,所以人數並不多。市之允當然記得前一日凜在淀小橋前阻止鳥取藩兵處置受傷敵軍時自己說過,被留下的沒有救治的價值云云,這一回凜顯然揪住了這一點,雖然沒辦法為所有受傷的敵軍治療,至少還可以救下一些「有救治價值」的傷者,也是對他這個指揮官的無言抗議。市之允朝著品川點了點頭示意:「差不多是時候下去給那些傢伙最後一擊了。」

  ◎ ◎ ◎ ◎

  八幡山四周已經布滿了敵軍,好不容易擺脫了薩摩和土佐軍的圍攻,抄著小徑翻過山頂來到南麓的狩野神社暫時藏身並休整,永倉新八絕望地發現往橋本方向的敵軍人數更多。狩野神社的地勢比下方街道高上數十丈,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頭的軍隊。當他站在長階上仔細觀察這些敵軍,發現雖然因為勝券在握而顯得士氣高昂,或許因為是幾個藩國聯合組成的別働隊,隊伍不如在千兩松最前線的隊伍要緊實。本來以這樣的軍勢看來,靠三個小隊的機動性要突圍不是不可能,但現在隊上的狀況只怕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伊藤。」將背靠在水手舍後頭的山口開口喚了自己隊上那最可靠的副手,他已經盡力把聲音壓到最低,卻還是被不遠處探查敵情的永倉聽到了。

  「伊藤鐵五郎,我以副長的代理身份問你。」從神社長階旁的石燈籠後走回來,永倉板起臉瞪眼朝伊藤問道:「一個時辰前我給你下了什麼命令?」

  「是,『山口次郎目前為傷員,無法進行隊長任務,故暫時解除隊長職務,由伊藤代理。』」伊藤看了一眼自家隊長右手上的繃帶,也一臉嚴肅地回答道:「『如果他提出任何與自身傷勢無關的要求,一律不得答應。』永倉代理副局長是這麼命令的。」

  「很好。」得到自己要的答案,永倉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一張大臉湊近在地上、額上還因臂上鎗傷疼痛而冒出大顆冷汗的山口狠狠地瞪道:「我已經說過了,無論是你還是山崎先生,副長把你們的命交到我手上,就不可能把你們丟下。」

  看到伊藤把臉撇過去不敢看自己,山口次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這個副手「背叛」,那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然帶著一點憂怨。從八幡山腹撤退的時候他的右臂上中了一鎗,雖然做了緊急處理,然而經過幾日的激戰,身上早已沒有剩下前隊醫留下來的藥物,能夠做出最適當處置的隊醫偏偏也是重傷兵的一員,再加上撤退時的劇烈動作,這下用來止血的白布早就被血給浸濕。正月的低溫再加上失血過多,山口現在只覺得全身冰冷,光是抵抗著不要昏厥過去已經耗盡了全力,腦子的確做不出什麼正確的判斷了。他本來是要伊藤將自己留在狩野神社,其他人先突破與本隊會合,但他也清楚,即使永倉沒有命令,伊藤應該也會拚著事後被責罰的風險而抗命。

  「雖然很困難,想要突破最好要盡快才行。後頭似乎是長州軍的本隊,大約有三、四個中隊的人數也從八幡宮下來了,若不趁現在過去的話,之後這一帶就要被敵軍包圍了。」山川大藏從另一頭返回,臉上一片鐵青,卻還是盡可能地思考著策略:「不過現在從正面的階梯下去被發現的風險太高,咱們可以趁著這一批敵軍與下一隊之間的空檔從東面的斜坡滑下去,在敵軍還來不及開鎗之前,由永倉隊長的小隊在前頭突破,山口隊長的小隊在中間護著傷員,我等持鎗斷後。」

  「我明白了,有勞會津的諸位了。」永倉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後頭的傷員們,嘆了口氣道:「伊藤,山口和山崎就交給你們了。」

  「我可以走。」為自己重新包紮好中鎗的傷口,山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舉起左手擋住伊藤要制止自己的行動,用堅持的眼神看向永倉道:「我還可以走。」

  「好吧,但是拔刀應戰是絕對不行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跟總司一樣左手也可以使刀。何況你在天滿屋時受的傷也還沒完全好,如果身體真不允許的時候,就算把你打昏也不會讓你逞強下去。」被那樣的眼神瞪著,永倉總算是讓了步,畢竟現下能少一名無法行動的人員,突圍的機率可以大了許多。他朝著自己的隊員們招了招手,拔出腰間的長刀,領著眾人來到神社東面的邊坡,咬牙道:「走了,大夥兒要一起回大坂去!」

  ◎ ◎ ◎ ◎

  比起在八幡山上的永倉和山口等人,土方所率領著的新選組本隊在楠葉台場這頭,雖然並沒有被敵軍包圍,處境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橋本本來是在淀川的谷地之間,可以避免數面夾擊的地形,然而薩長兩軍攻佔八幡山的速度太快,再加上津藩的背叛,從淀川對岸開砲襲擊這頭,造成了現在除了後撤已經沒有任何可用之計的狀況。

  劃過天際落在台場四周的砲彈讓他們想起三天前伏見奉行所的那惡夢一般的夜晚,即使當初認為可以在這個關卡死守一陣直到援軍來到的瀧川播摩守,在下令朝對岸的津藩反擊卻對來自八幡上襲來的砲彈一籌莫展時,終於也做出要往大坂撤退的決定。

  這些都是上頭的決定,土方不是不懂現在我軍處於多麼糟糕的情況,在這裡死戰只是多耗人力而已,但是新選組這頭卻有著還不能隨軍撤退的理由。

  「副長,見迴組的佐佐木大人中彈重傷,全隊已經開始隨步兵隊往南撤!」只要在這個距離之下,不習慣使用洋鎗的吉村貫一郎對那些開鎗的敵軍便束手無策,他只能利用因為在做監察而訓練出來的敏捷能力穿過幾波的彈雨,向好不容易抓住空檔殺到前頭與敵軍短兵相接的土方隊,向傳達另一頭的戰況道:「現在除了會津藩的大人們還勉強撐著之外,其餘諸隊幾乎都撤退了,再這麼下去新選組很快便會被孤立,請副長……」

  「不行!土方先生,新八他們都還沒回來!」土方都還沒回應,不遠處正揮動手中長槍的原田便大吼道:「山崎先生已經前去傳令要他們撤退了,一定、一定很快就會跟咱們會合的!土方先生請先不要下令撤軍!」

  「副長,請恕屬下一言,撤軍是瀧川大人和竹中大人一同下的決定,我等也只能遵守不是嗎?」與幾乎得到跟已逝的井上源三郎一樣「好好先生」稱號、無論上頭交辦什麼不合理的任務都能想辦法達成的山崎不同,吉村雖然同為直屬副長土方的監察方,他卻是個衡量自己的能力去辦事的人。然而從這場戰爭開始,一切都脫離了正常的軌道。以刀槍去與鐵砲抗衡、在大軍之中暗殺敵軍總指揮、即使被包圍也要奮戰到最後一刻什麼的,這危險程度與在京都街頭巷口裡的隱密行動天差地遠,甚至直逼當初他們試圖潛入長州時的情況。吉村一邊砍倒了正要後退舉鎗的敵人,一邊大聲道:「副長,這麼下去賠上的不只是兩個小隊,可能會是整個新選組,還請副長三思!」

  「土方先生!請再等等!」見土方一直沒有回應,原田更是慌了,若不是後頭木下為他擋下敵人的刺刀,這下可能再倒下一人。深深吸了口氣,原田這下手中的長槍揮得更加凶暴,且明顯一股腦地往某個方向殺去。他並沒有打算先取得命令才行動。「土方先生,俺這就殺上八幡山去接應新八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請再等俺們一下!」

  「這太瘋狂了!」吉村這麼喃喃自語。

  「吉村,夠了,到會津那邊跟他們一起行動。」那喃喃在戰場的殺伐聲中還是傳到了土方的耳裡。土方很清楚吉村的能力與個性,不只因為吉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更因為這個監察說的乃是正論。只可惜無論是因為情感上還是考慮到未來的發展,他都不能採用那個正論的做法,況且土方似乎無意間發現不遠處敵軍之中的小混亂。他朝著後頭下令道:「尾形,補上我的位置!」

  「是,副長!」雖然不以武藝為長,尾形還是迅速地閃到土方的前頭。

  「左之助,站住!」土方自己退到數步之後往那混亂的方向看去,然後朝著根本不打算聽他命令、正脫序地往敵軍衝殺的原田吼道:「東南!永倉兄他們在東南邊!」

  ◎ ◎ ◎ ◎

  明明離橋本不過只差最後一步,從狩尾神社下來往南突圍的路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特別是做為一名傷員被保護在隊伍的中間,看著四周部下和隊士們為了突破敵軍而拚命揮著刀,自己在血肉橫飛之中卻什麼都做不到時,山口更是恨透了手上的傷。

  衝在最前頭的永倉新八明顯也疲了,雖然他們已經盡可能沿著街道的邊緣、敵軍較稀疏的角落前進,然而那也只是在前半途。當敵軍發現他們的存在時,縱使永倉和山口的小隊再怎麼勇猛,還有後頭山川大藏的砲兵隊以步鎗為他們做掩護,排山倒海而來的敵人已經不是他們區區三個小隊就可以解決的數量。

  算算他們突破的距離,離楠葉台場大約只剩下一町,三個小隊往前突破的腳步終於停在長州軍一個小隊布下的鎗陣前頭。

  「山口,你敢給我拔刀的話我就宰了你!」聽到後頭的腳步聲,永倉連頭都沒有回便這麼道。然而,他身後的那個人並沒有打算聽話。永倉看到山口用左手抽出長刀站在自己的身邊,大嘆了一口氣:「不過也要咱們還能闖過這關再說對吧?」

  山口揮了揮手中的刀做為回應。天滿屋事件中左手受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不過已經不影響持刀。現在或許是因為亢奮之故,失血過多的暈眩和乏力也被蓋了過去。他已經厭煩了被部下護在中央,反正有可能是最後的戰鬥了,至少不要是毫無做為地倒下。

  「砰」地一聲,他們身後突然傳來鎗響,只見敵軍鎗陣之間小隊的指揮官應聲倒地。

  「打擾到你們非常抱歉,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咱們會津武士可不能落在人後。」在他們身後,舉著鎗口還冒著白煙的恩菲爾長鎗的,正是會津砲兵隊的隊長山川大藏。只見這個年輕的會津藩士熟練地為自己的長鎗填上子彈,身後的隊員們也跟新選組隊士們一樣有著覺悟的眼神。大藏朝著這頭兩名隊長咧嘴笑了笑道:「怎麼?上吧?」

  「嘿」地一聲輕笑,新選組兩名隊長沒有再多說什麼,就在對面推出的指揮官副手才喊出「瞄準」的瞬間便朝敵軍衝了過去,鎗兵們連扳機都還來不及扣下,便已倒了一片。然而,這一回敵方第二排的鎗兵們的鎗都已經放下了擊錘,幾名反應快速的士兵按下扳機,即使新選組隊士們迅速伏下,也逃不了倒了幾人的命運。

  終於到頭了嗎?因為亢奮而短暫地生出無視傷勢的怪力終於也隨著血的流失而用盡,摸了摸被子彈擦過臉頰的傷口,伏在地上的山口再也沒有起身的力氣,準備迎接在京裡打滾偌久之後遲早要來到的報應。

  敵軍的陣中突然傳來慘叫的聲音,當他們抬起頭來,只見揮舞著長槍的男人一陣狂風般掃蕩敵陣往這頭過來,伴隨著被撞飛的敵軍們的哀號,最後是「咚」地一聲將長槍重重佇在地上,站定在他們的身前。原田左之助的身影第一次讓他們覺得如此可靠。

  「唷,新八、山口,你們好像挺慘的?土方先生要本大爺來接應你們啦!」




作者的話:
 
時間來到慶應四年一月六日,也是鳥羽伏見之戰的第四日。前一天因為淀藩的背叛,幕軍只好往南撤,渡了淀大橋之後把橋給炸斷,並來到橋本一帶。淀城本來位在三條河川匯流成淀川的交匯點上,匯流為淀川之後,東有橋本的八幡山(男山),西有山崎的天王山,為一河谷地形,同時也是大坂平原通往京都平原的門戶。文久年間,為了防止從海上來的黑船威脅到京城,幕府在此門戶淀川兩岸設立了台場及砲台,分別是山崎的高濱台場和橋本的楠葉台場,如經卻變成防止新政府軍進到大坂平原的關卡。一月五日晚間,幕軍撤到橋本之後,就打算與守在對岸的津藩一起守住此處。卻不料新政府聯軍這頭在五日的晚上派了敕使四条隆平前去山崎的津藩那頭,以錦之御旗半威脅半勸說地說服了守將的藤堂采女,於是從藩祖藤堂高虎以來都是佐幕的津藩就這麼反了,橋本之戰開打後,從高濱台場頻頻往橋本這頭開砲。
 
橋本之戰中,新選組被分成兩頭,土方率大部份的隊士在橋本宿的入口築起胸牆防禦,而永倉新八和山口次郎則做為別働隊,率領約二十餘人守在八幡山山腹。新政府軍分成三路,攻河谷和八幡山西側為薩摩與土佐軍,直攻八幡山的石清水八幡宮為長州軍,而另有幾個藩聯合的別働隊從八幡山東麓繞過來直接衝橋本而去。其中別働隊裡率領長州第二奇兵隊的世良修藏十分勇猛,比任何隊伍都還迅速地一路殺至橋本。幕軍見橋本也守不住,終於撤出橋本宿。此時在八幡山腹中的永倉和山口等人往回一看,竟然一名友軍也沒有,自己幾乎是完全被包圍的狀態,最後總算是衝破了缺口與本隊會合,只是在此過程之中山口臂上中鎗、山崎腹部中鎗(一說是山崎在千兩松之戰便中鎗,但實際上是何時並沒有明確的說法)。這場戰中京都見迴組的筆頭佐佐木只三郎也中彈重傷。幕軍撤至大坂枚方後,便乘船退回大坂城。
 
<第二零八章、大將之風>預告:
 
「余要親征,讓挾持幼帝叛亂的賊人看看咱德川家的威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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