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金髮少女靠在牆邊,看著骷髏替酒館的門口掛上『暫停營業』的招牌。
「對你而言,這不過是十分之一段人生吧?
你可以去新的地方,開啟新的生活,重建新的世界。
根本就沒有必要拚上性命去守護一切阿,明明有其他人能幫你守護一切。
更愚蠢的是,你根本沒有那個能耐去守護阿!」
少女嘶吼著,讓骷髏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這不是屬於你的戰鬥。」
「不論我逃向何方,這永遠都會是屬於我的戰鬥。」
「為什麼?為甚麼不好好珍惜現有的一切呢?
這一切不夠美好嗎?無法對這一切感到滿足嗎?
你有一個愛人,有一間酒館,有一份工作和許許多多的責任。
但你卻可以輕易的把這些都丟到一邊,就像是他們宛如塵土一樣!」
「冷靜點,你的話都開始前後矛盾了。」
骷髏試著靠近少女,卻不知道如何去應對她。
「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太過貪心嗎?
因為我阻止你去死,因為我讓你獲得了第三次生命,所以就能輕易丟棄嗎!?
那樣的話,還不如在花海之後就離開就好,為甚麼要回來!!」
「不是那樣的,冷靜點。」
手骨輕輕的搭上了肩膀,那平靜的溫和讓對方冷顫。
「我必須去戰鬥...我只能戰鬥,因為我過於笨拙。
我也希望一切都能用話語去理解,去解釋,去解決...但世界並不是這樣組成的。
我也曾經...害怕去戰鬥,就怕自己再度將想守護的一切變為血泊中的屍塊。
我很無力...就像你說的,或許多我一人,也遠遠無法觸碰到核心吧。
但是我必須這樣,我...」
骷髏思考著,咀嚼著齒顎中的話語。
「我一直想著,自己是很幸運的傢伙。
能認識這些朋友,能認識這個世界。
儘管有些殘酷,有些滑稽,有些無情...卻又無比美麗。
我一直想著,自己能做些甚麼?
為了朋友,為了世界,為了自己。
我必須走下去...因為在那前方,一定會有意義存在。」
「...那同時,也會成為你旅程的終點。」
「或許吧,但那也是目的之一也說不定。
如果只是靜靜地待在這裡的話,世界說不定會在不知不覺中,再度解除危機吧。
然後,我可以平凡的度過每一天。
看著你們歡笑,看著你們憤怒,看著你們老去,看著你們死亡。
然後,我又被留在原地,直到這個世界走向盡頭。」
骷髏擺放在肩膀上的手骨,也傳遞著細微的顫抖。
「我不是不死之身,但我擁有近乎無限的時間。
長的太過令人深刻,讓人難以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一不小心,就會讓珍貴的時光從指間溜走。
為甚麼只有自己被留下來了?為甚麼我還活著?為甚麼我沒有死去?
在找出這些答案前,我只能繼續走下去。
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些幫助我見識這個世界,許許多多的人們。
這裡還不是終點。
我還不能停下腳步。」
「...當你找出解答之時,那裏也可能是你的葬生之處。」
「那樣的話也無訪。
或許那樣的話,我就能了解到這份生命是為了甚麼而延續至今。
在踏入花海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十分清楚使命,而有所覺悟。
但踏出花海之後,我才意識到那裡並不是旅程的終點。
我必須繼續前進,笑我愚鈍也好,笑我無力也罷。
但我必須找到...找到自己在世界上的價值。」
「即便那會獻上得來不易的生命?」
「恩...即便那會獻上得來不易的生命。
我也希望自己能突然靈光一閃,解開心中的一切困惑。
但世界不是這麼運作的,我只能繼續走下去。
而很慶幸的是,我擁有無限的時間。」
骷髏揉了揉少女淚眼汪汪的臉頰,拍拍對方的腦袋。
「要是我成功了,這只會成為我們日後閒話家常的話題吧。」
「...要是你失敗了,我就得在沒有你的世界繼續活下去。」
「或許吧,或許我會絕望,或許我會憤怒...也或許我會帶著滿足的笑容離去。
然後等我們下次相聚時,你就儘管嘲笑我也無訪。」
「...你明明就沒有能擠出笑容的臉頰吧?」
「比臉皮厚更大的好處,就是沒有臉皮。」
少女破涕為笑,而骷髏也開始整理那曾經拋諸腦後的一切。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不理解。」
「嗯?」
「為甚麼能這麼的自然呢?把一個素未謀面的骷髏帶入自己父親的腳色。
在這之前,我們倆沒有任何交集。真要說初次見面你沒有一拳打過來反而讓人驚訝。
不管怎麼看,我都沒辦法成為一個稱職的父親,現在還想像個年輕人一般四處跑跳...」
「覺悟嗎...說實在,一開始也沒有這麼意志堅定。
只是想看看...想看看媽媽描述中的那個爸爸,是不是真有那麼一回事。」
「讓你失望了嗎?」
「不,反而更加引人入勝了。
想多了解你,想多一點相處的時光...明明是初次見面。
所以才會拚上了一切阿,不想讓你消失...無論是在花海,還是在這裡。」
「我該說你們母女倆的口味都很獨特嗎?」
「...有的時候,你實在是太看輕自己了。」
「我的體重是滿輕的。」
骷髏吃了一記手刀
「你總是把他人的需求擺在第一優先,自己所追求的事物其次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拖延在花海的約定吧...因為你享受著這個世界。」
「或許吧...不可否認的,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事物了
就算用上無限的時間,也只不過看完了其中一角。」
「這次你也會衝上去吧,為了體會活著的真實感。」
「...果然是個糟糕的父親吧?」
「反正我已經過了需要爸爸的年紀了
我們可是家人,不需要計較得失,互相扶持一下吧?」
「...很不習慣呢,把身後交給某個人,更何況是應該守護的『家人』。」
「定義是會跟著時代變化的喔?這表示你還年輕,不是嗎?」
兩人失笑,然後回去整理自己的行囊。
翻出塵封已久,比起以前的常用品,甚至更加破爛不堪的武器與鎧甲。
用著手邊僅有的一切,握緊指骨中的每一絲希望。
向著世界樹所照耀的,無限的日與夜發起挑戰。
活下去,然後見到明天。
那樣的話,一定能在旅程當中,尋找到甚麼吧。
即便那將是一切的終點,也一定會燦爛得令人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