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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永恆盛開的歐格尼亞

作者:千載浮雲│2020-09-05 01:32:55│巴幣:6│人氣:171

翠綠的青草地毯旁,流著清澈的小溪,蓊鬱的枝葉間照下了溫煦微光,周圍伴著輕細的鳥鳴,與音樂盒般的流水聲。

在那片土地的中心,是一個開著許多嬌小白花的花田,花朵均面向著同一方向,井然有序、欣欣向榮,充滿著生氣。在花田之中,一位棕髮男孩躺在一位女子的懷裡,那名女子微睜著雙目,眼角流露出溫柔的笑意,她摸了摸男孩的頭,像是母親為孩子講故事般,緩緩道出著一字一句。

「伯杰德,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片森林的外頭,有著你從未見過的壯闊山景,無止無盡的綿延至你看不到的地方。在更遠之處,還有用無數的人們居住於城中,彼此見面時,他們或偶爾寒暄幾句,或道出內心深處的秘密,無意間編織出了密不可分的交集。當你走到盡頭時,迎來的或許是無垠的蔚藍海洋,它有時狂捲著瘋狂的海浪,浩瀚而使人畏懼,有時卻又靜靜地拍打著浪花,令人無比安心。」

「喔...?」

「開玩笑的,我是騙你的。」

「咦?太過分了啦,克拉希雅絲。」

「哼哼,那片海洋,並不是盡頭喔。」

一如往常的微風徐徐吹過,伯杰德卻思考起來,這陣風從何而來呢?

對安芙‧克拉希雅絲來說,這不過是一個無意間聊起的話題,然而對伯杰德而言,一顆渴望冒險的種子卻在內心發芽著。





多年過去,伯杰德已成長為一位俊秀的少年,他收拾著行囊,擦拭著自己打造的長劍,就像個即將遠足的孩子那樣興奮,但他太過專注,甚至沒聽見腳步聲緩緩靠近,待他抬起頭,看見那位黑色長捲髮的美麗女性後,他頓時愣住半晌,苦笑了幾聲。

「...你這是在做什麼,伯杰德?」克拉希雅絲的語氣顯然與平時不同,有股莫名的壓迫感。

「那個...怎麼說呢...準備去冒險吧。」伯杰德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臉頰。

克拉希雅絲聽完臉色一沉,此時伯杰德再也笑不出來,他明白為何克拉希雅絲如此不高興。

兩人所住的地方名為靜謐森林,是人們傳言中的仙境,想到達那片森林,只能依靠運氣。住在靜謐之森已久的克拉希雅絲也這麼告訴過伯杰德,如果離開了這裡,想要再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無論如何都要去嗎?」

克拉希雅絲臉色一沉,她沒有多說,關於冒險的風險她平時就告訴伯杰德無數次。

「是啊,無論如何。」

伯杰德平靜的語氣顯示了他的堅決,但他沒想到克拉希雅絲隨即瞪大了雙眼,面容上的怒意讓她簡直像變了個人。

「你知道我為了扶養你多麼辛苦嗎?還要我和你說多少人曾命喪於死靈的詛咒嗎?為什麼要去追求那毫無意義的冒險,一直在這裡生活不是很好嗎?這裡可是許多人作夢也來不了的地方喔!」

「妳根本什麼都不懂!」

伯杰德少見的怒吼,克拉希雅絲也不由得為之一震,本來還沒說完的話被迫硬生生的吞回口中。

「果然妳終究只是陌生人,如果是我的親生父母,他們一定...!」



「啪—!」的一聲輕響,打斷了伯杰德的話語,伯杰德撫著滾燙的臉頰,愣愣地望著出手的克拉希雅絲,不料她也是滿臉驚愕,瞥了不知何時抬起的手掌一眼,不自覺出了神。

伯杰德皺了下眉頭,他沒有再多說,只是逕自繞過克拉希雅絲,走出屋外。





此時已是黃昏,晚風帶來了些許涼意,伯杰德靜靜地望著晚霞,陷入了沉思。

每當有煩惱時,他總會來到這片花田,這是最能讓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其實,又有誰會不喜歡這片森林呢?延伸於無盡天空的雲朵猶如鮮豔的銀河,艷麗的紫紅渲染著這片橙黃,漸漸地,周圍都靜了下來,靜靜地沉浸在晚霞之中。

但是,在那之後又還有什麼呢?山谷下當真一片黑而深不見底?與同伴的冒險是如此令人激昂的嗎?而那片海洋之後,還有什麼連書中都未記載過的地方嗎?一想至此,伯杰德就無法停止心中的悸動。



「妳來了啊。」

「你總會來到這裡。」

克拉希雅絲坐在伯杰德一旁,就如往常那般,只不過圍繞於兩人的寂靜,卻使得氣氛有些微妙。

即使過了十幾年,克拉希雅絲的樣貌依舊沒有改變,以前他們如同母子,現今卻像是姊弟,過去還能用如母親的身分對他訓話,但現在她不想那麼做,況且顯然不太合適。

克拉希雅絲口唇欲動,心中的千言萬語不知怎麼地說不出口,費盡千辛,好不容易才打破了沉默。

「對不起...」她的手指僵硬的撥弄著黑髮,顯得有些不自在,沒有平時那般悠然溫和「都是我想把你留在身邊的緣故。」

「我知道的,克拉希雅絲,妳一直都很寂寞,畢竟永生不死是個可怕的詛咒,永無止盡的別離與苦痛會永遠纏繞著妳。」伯杰德仰望著天空,說著說著,臉色逐漸染上一股哀傷「所以妳才選擇住在這裡...希望遇不到任何人,不料還是遇見幼時奄奄一息的我,妳救了我,又將我扶養長大,我應該永遠陪在妳身邊的。」

永遠...嗎?

克拉希雅絲沒有回答。

「...是啊,不可能永遠。對不起,讓未來的妳難過了,如果沒遇見我就好了吧?」伯杰德喃喃道,他嘴角上揚,神情卻是充滿哀戚。

怎麼可能那麼想!

但克拉希雅絲依舊沒有回答,不知道是什麼,使她無法說出口。

克拉希雅絲只是默默的摘起了身旁的一朵小白花,放在伯杰德的手中。

「這朵花叫歐格尼亞,是家的意思。」克拉希雅絲緩緩道「它的種子會隨風飄揚,飛向各處,但據說最後種子終將回到原本的地方,它原本的家。」

「克拉希雅絲...」

「你去吧,如果那是你所嚮往的。」克拉希雅絲溫柔地笑道「當然,如果能回來會更好。」

「謝謝妳,克拉希雅絲!」伯杰德開心得幾乎就要叫出聲來。

「道別前,讓我再為你唱一首歌吧。」



就如兒時一般,伯杰德躺在克拉希雅絲的懷中,周遭的景物靜靜緩緩地流轉著,只是這次她閉上雙眼,唱出了別離的詩歌。



迷路時就抬起頭,望向冉冉升起的旭日,讓它引導你方向吧

迷路時就低下頭,看看路邊的潔白小花,讓它指引你方向吧

迷惘時就邁開步伐,拾起最初的信念,讓它幫助你度過艱苦的試煉吧

迷惘時就停下腳步,觸摸臨別的信物,讓它幫助你回憶那時的初衷吧

只是路有死巷,亦有解不開的迷惑

迷路時就請回想吧,那裡還有著等待你回去的家鄉

迷惘時就請憶起吧,那裡還有著等待你歸來的愛人



微風吹過,伯杰德閉上雙眼,早已沉浸在歌聲當中,克拉希雅絲微微一笑,輕輕地吻了伯杰德的額頭。

「克拉希雅絲...?」

「沒事,大概是下了點雨吧。」

伯杰德沒有回話,只是臉上多了些複雜的陰鬱。



請引導我吧,歐格尼亞,讓我見識不虛此行的旅途

請引導我吧,歐格尼亞,讓我得以找到家鄉的道路

請引導我吧,歐格尼亞,讓我擁有永恆不變的意志




















(過了許久...)

百年過去,靜謐之森景物依舊。

要說還有什麼永恆不變的,那便是仍在等待某人歸來的女子。

今後,不論多久,她也會一直等下去的吧。

要說不寂寞的話,那肯定是騙人的。

但是,她依舊只是選擇相信,那是她唯一能做、也願意去做的事。





但,也並非完全永恆不變,今天,好像有什麼不同。

克拉希雅絲觀察著花田,感覺突然多盛開了兩朵花。

不,還有個人,靜靜地坐在花田中,因為太過自然,以致她竟一時沒注意到。

那人早已非昔日的少年,看上去已是和克拉希雅絲年齡相仿的男子。

克拉希雅絲露出微笑,這大概是最好迎接他的表情吧。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那人也回頭一笑,然而臉上帶著些許歉意,克拉希雅絲不禁失笑一聲。

「真是個傻瓜。」

「抱歉,克拉希雅絲。」



那兩朵歐格尼亞,據說永恆盛開,從未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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