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爺你的行為卻是太過危險了。」綠衣女子話鋒一轉說道。
唐三應確確實實只是個普通人,不會武功,膂力也只強上旁人幾分──光憑這微薄之力,顯然抗衡不了凶名赫赫的癲狂四主。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凡夫俗子,卻有勇氣站到了青衣客身前,面對迎面而來非死即殘的一刀,更是始終不露懼色。
唐三應目不斜視,回道:「有些危險,值得去賭。」
「即使賭的是命?」綠衣女子嘆了口氣說道。
唐三應平靜說道:「妳知道,我這條命,本就是賭出來的。」
不愧是商賈之人,不愧是山主看重的人。綠衣女子心想。
這次他賭對了,她也賭對了,那下次呢?
綠衣女子問道:「三爺打算讓我何時出手介入?」
「為什麼要阻止?」唐三應目光追逐著閃爍的刀光劍影,說道:「兩百年來,多少人想見《無痕劍》,卻是不得其時。今日我何其有幸,天下無雙的《無痕劍》再一次在我面前展現,我為什麼要妳阻止他們?」
§
慕無徵仰後倒去,叩的一聲,卻是六合劍架先一步撞在了地面。
他藉勢身形往後一翻,腳尖踢向青衣客右手手腕,阻止青衣客隨即斬落的第三刀,同時拉開與對手的距離。
然而,青衣客的第四刀業已向下回斬。
慕無徵看著灰光閃爍的刀刃,知道來不及拉開距離閃躲,於是右手一個發力,猛然擊在青石板上,藉此改變身體移動軌跡,轉而沖天飛起,這才避過了青衣客連環刀式。
一綹黑髮無聲落地,臉頰傳來絲絲痛楚。
原來他並沒有完全躲開,吳鈎還是在臉頰上劃出一道鮮紅傷口。
青衣客霍然抬頭,罩紗之下露出一抹幽隱的笑容。
「再來。」
只聽他說完,兩把吳鈎同時還鞘,卻沒有握住黑檀木柄,而是連刀帶鞘抽出握在手中,左右飛快來回互換幾回。
「無聊把戲。」
慕無徵哼了一聲,方才落地,腳步一點,雛鋒劍出,身形便如箭矢般向前射去。
不,不對,那飛快身法已經不足以用飛矢形容,那是驚雷,一道破空驚雷。
雷光乍現,轉瞬即逝,在那一瞬的光芒之中,一股難以忽略的鋒銳之氣,畢露無遺!
這並不是雷光,而是劍芒,睥睨天下的無痕之劍!
又是一道高亢至極的金屬撞擊聲。
慕無徵皺起眉頭,一往無前的腳步感受到了明顯的抗拒之力。
雛鋒劍並未如他的期望貫穿青衣客肩膀,劍尖才刺進青衣客右肩不到半寸,便遭兩柄吳鈎交叉夾擊,牢牢架住,不得再進。
青衣客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我說過,你的劍路太過單調了。」
他瞥了眼被鮮血點綴的青衣,接著說道:「這一劍毫無殺氣,目標不在臟腑,只是要令我無法握刀……你就這麼害怕殺人嗎?」
「那又如何。」
慕無徵說道,右手反掌一拍劍架,又一口雛鋒劍刃倒飛而出,刺向青衣客。
「無趣至極!」
青衣客的聲音流露明顯情緒──他感到十分憤怒。
隨著這道怒喝傳開,青衣客手中兵器掄轉,一舉震開雛鋒劍,逼退慕無徵。他竟是不顧刺來的雛鋒劍刃,任憑劍刃摜入左肩,大片鮮血染紅了半身青衫。
慕無徵看著眼前敵手,卻是想到了在葬劍居時,自己不顧滿身鮮血,斷劍扼住鍾青凜咽喉,劍指凝於墨妃娟近眉心,那種為了勝負奮不顧身的狂態。
可是,他為的是勝負,青衣客要的卻是盡興的生死快意!
劍上執著不同,注定兩人劍下交擊,不會稱心如意。
不過,這又如何?
慕無徵便是要在這樣的招式往來中,磨練一身劍技。
前提卻是,他能在展露殺性的青衣客手上活下,才能夠繼續劍決江湖之路。
青衣客拔下劍刃,隨意一扔,將吳鈎懸回腰際,雙手交錯握住握柄,旋即跨步衝上。
慕無徵不打算給對方欺身機會,右手劍指上挑,架內三口雛鋒劍刃,還有落在院中的兩口劍刃,皆有感應,自四面八方來回穿梭,攻擊青衣客!
青衣客沒有被迫緩下腳步,只是提前抽出吳鈎。
吳鈎一短一長,兩相為濟,劃下綿密刀網,不僅將周身守得滴水不漏,甚至還有掙脫雛鋒劍阻的跡象。
眼看劍刃布陣將被打散,慕無徵腳步一蹬,沖天而起,劍刃紛紛倒飛回到他身邊。下一刻,慕無徵倒身向下,一劍五刃化作滂沱劍雨,轟向青衣客!
正是:六式˙雨。
青衣客看著劍雨,將兩柄吳鈎歸鞘。
只見他右腳前踏,左手拔出右側吳鈎,灰色刀刃帶出鋒利刀氣,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劈落了五口雛鋒劍刃。
雛鋒劍刃落地之時,青衣客的第二刀業已斬出!
匯聚殺氣的一刀,窒人鼻息,卻又美麗至極。
慕無徵感受到一股磅礡刀氣斬在劍刃之上,力道之大,劍柄隱隱發顫,竟有些握不住了。
他知道必須卸去這股刀氣,否則劍刃將受極大損傷,於是飛快一指彈在劍身,只聽一聲清越劍鳴響起,雛鋒劍破開阻擋刀氣,刺向青衣客。
然而,相較於雛鋒劍如強弩之末的一擊,青衣客蓄積刀勢何其豐沛,一刀直接斬落雛鋒劍,另一刀則是砍在慕無徵胸口。
黑衣破裂,慕無徵倒飛出去,濺出一泓鮮血灑在青石板。
慕無徵倒臥在樹叢之中,想要起身,胸前卻傳來強烈痛楚,不想青衣客這一刀無比精準,居然不偏不移斬在他原本的傷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