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6 GP

[達人專欄] 【Call Of Stars】10_橫越留克特拉(3)

作者:飛魚吐司│2020-08-28 17:53:15│巴幣:12│人氣:272
【前言】
長篇警告

馬德里黎明號_駕駛室
 
就在那裡。

透過尚未被破壞的監視器,佯裝成遭受劫持,而停止了航行作業的駕駛們,在副機長的請求下彼此支援著。一邊嘗試著聯絡塔台,一邊將待在船體後方的人造人,克拉克的影像呈現在螢幕上。

戴著呼吸器的男性領著機長,神色緩和地離開儲藏室。話雖如此,那份坦然卻在與通訊器一端的男人對話後,轉化為前所未有的焦慮。

主導著劫機的男人現在,靠著施加過磁力塗層的雙足,大步流星地領著機長前行。

意識到客艙可能出現的問題,克拉克不敢大意。他結束與麥基的對話後,顧不得查看儲藏室的狀況,便轉而把機長視作可能上場的人質,粗魯地抓著他的手臂。

打開足以吸附地板的磁力,男人的精神重回戰鬥狀態。

身為入侵船隻的主導者,克拉克不相信掌控客艙的曹先生,會因為眼下的任何問題而無視彼此的通話。

尤其是受到暴力施壓,理應屈服得寧靜無為的乘客,絕不會成為阻擋老曹接起對講機的障礙。

忍受著撕裂關節的痛覺,機長發皺的鼻頭隨身體抽著粗氣。在半百的禿頂男人眼中,一切經由人造人男性的拉扯,從視線的前方不斷進入視野,又飛躍而過。

艙門。掛畫。感應裝置。以及,在長方的仿畫護框一角,沿著反射的光線映入腦海的機械。

那是塊蕈狀的黑色金屬。連接於船內各處的監視裝置完好無損,記錄著走廊上的一舉一動。

中年男人確信,人造人的這般行動,一定也被廣角的高解析度畫面給捕捉,並展示於駕駛們的眼中了。

戴著呼吸器的男人結束了與同夥的通話,在那之後變得急躁。是哪裡出了差錯嗎?

說是劫機,那麼就少不了勒贖。而造成他這般反應的源頭,會是太空站拒絕提供贖金嗎?還是說,聯邦附設在那裡的軍隊決定要擊沉這艘客船?

不,要是太空站堅持己見,毫無勝算的情況不可能會驅使著呼吸器男人前往對話。

答案只剩下一個,那就是客艙內發生了什麼事……?

掌握客艙主權的紋面男性──記得是稱作老曹的男人,或許被乘客突襲,或者失去了對講機,然後引起呼吸器男人的疑惑。

乘客是怎麼做到的?有人從客艙出來了嗎?

倘若這一切是由那名中槍的軍人帶領的,他或許會離開客艙,設法將剩下的兩名人造人驅逐。

機長怒火中燒,調整身體的重心,跟上三步併作兩步的男人。

如果遇到吉米這個聯邦軍人,他會抓準時機反抗、搶奪槍枝,或者阻擋行動,多少替他們爭取時間。他是可能這麼做的,只要離開客艙的不只吉米一個,他會善用這條逐漸衰敗的老命。

至少,他不願意再被槍指著腦袋。

 
看著亞歷山卓的身影漸遠,直到在門縫裡消失後,吉米.普勞布爾才回過神來。他的手指正撫著受壓變形的門禁裝置。

這裡是通往儲藏室的後門,也是中區走廊的末端。

和連接客艙的前段通道相比,馬德里黎明號的中區空間顯然以應急和員工的作業使用為準。

不光是廊道上的照明換成了感應式的低耗電燈具,空氣中也有著少見的霉味。

「走廊的房間都是空的,」安皮里歐說道,「除了這間。」

「我正想這麼說的,醫學生。」

軍人接過青年手中的探測球。他舉在胸前,讓富含設計感的球體貼在儲藏室的自動門板上。

和同事亞歷山卓不同,雖然有著名為少校的社會階級,他卻對這類新式機械用品十分熟悉。

就如同他一職秉持的信條一樣。他相信專業,卻不願將一切全盤交付他人,於是對各項專業有所認知。

切換至高穿透模式的探測球,閉上了如同磁磚的規則龜裂。將定位廣域的周波收束,集中為單面的探測波跨越金屬門板。有別以往,更加清晰地複寫出一排排接地支架上,受束帶綁起的貴重貨物。

以及攀附著載物板的手臂,倒臥在地的人型熱源。

「有個人倒在裡面──但是這個身形……」吉米的八根指頭扣著球邊,成對的拇指則滑動、縮放著探測球一側的投影螢幕。

「是太空服吧。」安皮里歐的聲音有點冷感,卻不是單純的冷漠。他先是看向儀器的顯示面板,視線卻沿著球緣,掃過門板,最後停在上頭的陶瓷纖維樓板。

他自顧自地離開吉米身旁。

「那不是人造人通用的款式。他的身上也沒有檢測出金屬骨架的反應。」

「無論如何,他已經中槍了。」吉米關上探測球,謹慎地翻開西裝褲腰的隱藏掛勾,扣在球體上的孔洞上並收納好。

「……」

「如果對方是因為反抗而受傷,被關在裡面的船員,我們該順手幫他一把。」

安皮里歐跳著,讓身體漂浮在天花板的檔板附近。雖然是特製的隔熱材質,區分管道間與走廊的陶瓷纖維板仍然以四方的塊狀結構排開,提供擅自拆裝的機會。

「如果是腿部中彈,他大概失去意識了吧。」安皮里歐試探性地舉起雙手,讓十指頂著鄰近艙門的那塊擋板。

檔板似乎重於他的手勁。青年向漆成灰色的硬塊施力,卻被雙臂的反作用力推得下降。兩米三高的天花板,對於沒有工具的他們而言,可說是難以應付的距離。

「子彈光是擊中四肢,沒有受訓的平民早就痛得暈過去了。至於止血大概已經完成,反正死不了──我是想把他放著就是。」

「喔,只是這樣?」吉米發覺青年的目的,於是伸手去接。他騰出雙手並舉著,讓青年的雙足能夠踩著更高的支點。

「你看上去想幫我,不是嗎?」

雖然依據聯邦的船隻管理規範,民間的旅遊業者應該對一切人員,尤其對那些在系外星球的站點登船的乘客進行除塵和消毒的服務,卻免不了留下碎石和微生物屍體一類的無機物殘骸。

但是,吉米並沒有在青年那雙實心跟部的皮鞋上,看見任何泥土或塵埃。

要說是因為旅居異星,而有了隨環境替換衣著的習慣,無形中或許彰顯了青年的處事條理。

「是。因為你不像我這麼想,而我沒有反駁你的資格。」青年的右掌貼合在擋板的平面,手指推擠著邊際,在綿延的纖維平板之間尋找空隙。

「這樣啊。」吉米盯著他的背影,「我其實也不確定,這樣做會不會增加意外發生的機會。」

「比起直接對付那個戴呼吸器的舊型機種,你選擇救人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意外──嗯,你手臂再打直一下就好。」

喀噠。原來是黏著井字框架用的耐熱膠種,因為安皮里歐的推動而發出硬化後的斷裂的聲。

青年的鞋底在吉米的掌中陷得更深,他的身體卻沒有再向下沉去。吉米經過訓練的體能良好地發揮作用,也展現出聯邦軍人面對情境該有的柔軟身段。

正因為是民主政治下的軍人,才會有服務市民的規條,以及對自我和外務的先後排序。

「裡面和我想的一樣嗎?」

「在沒有根據的情況下,我不想胡亂猜測。」

安皮里歐不識趣地搖頭。搬開了邊長三十公分左右的方板,往夾層的陰影裡推去。

「把噴霧罐跟槍拿給我。」青年的左手抓著邊框,詢問似地低頭看他。

「……你要用膠蛋白膨脹的體積撐壞卡榫?」

吉米看著青年找到支點,於是伸出右手在褲腰間翻找,將瓶蓋一般寬的橢圓罐子,和改造過的MP7衝鋒槍一同往青年的身邊拋去。

鮮豔的金屬橘圓瓶與槍械一同上浮,在單腳站立的青年腰際抵達高點。安皮里歐在下落之餘接過它們。

在輕薄的重力環境下,單手支撐著少年的西裝男人,連同他的傳接行為在內,任誰都會產生如同馬戲團的滑稽感。

「是,我想行的通。客船的裝潢畢竟是給乘客看的,造船商只要保證基本的運作,還有艙內足夠精緻就好。」

吉米點頭。他很快地就理解了青年的下一步。利用氣態的植物黏膠在成形時的膨脹,壓迫自動門上方的擋板,被迫使安全系統做出反應。

為了避免門板因外力變形,將乘客困在單獨的房間內,大多數民用船的活動通道都具備一定程度的應急能力。

只要房門四周的感測器受到過大的外力,馬達將驅使門自動彈開。

而現在,要利用這種這種設計上的漏洞,最先要確保的就是走廊上方,管線的分布足夠稀疏,至少能讓噴灌通過。

吉米的施力依然不均。在客艙裡,他趁著反擊後的空檔進行過包紮,也在傷口周遭塗抹過促進細胞生長的藥物,但是左肩卻依然發麻。

「你不怕一槍打壞管線?」他皺著眉頭,「尤其是製造氧氣的。我是該跟你換個位置吧。」

「我們再聊下去,那個戴面罩的傢伙更有可能先遇到我們。」

「然後,」吉米的拇指扣住他的腳背,「……不對,我不該每次都這麼悲觀。」

「嗯,內部不是很深──還有,」青年平穩地說道。

「供氧的管線通常不只一組。靠著牆壁排列的管線群,是根據房間內的設施才特別引導的。」

他的眼神與樓板幾乎是平行的。順著準心的引導,他將食指長的瓶罐緊握在手裡。以輔具的光點作為靶心,他將那東西扔了出去。

在視野逐漸被剝奪的黑暗裡,罐子始終如一平躺在空氣中,被送進錯綜的暗管之間,發出撞上牆壁的響聲後停下。

「……噴霧罐有扔進去嗎?」

「有。我想有吧。」

軍人看著他架起雙手,自己也將右臂抬高。

「開槍以後,馬上拉我下來。」

左與右。槍身與板機。手掌和握把的硬膠貼合,青年舉起槍。

他的頸部以上沒入擋板的陰暗中,而槍枝外加的輔助儀投射紅光。槍管上方的輕巧方盒發出細小圓光,在能見度低下的樓板間巡遊。最終,紅外光在橘影的反光裡完成標記。

青年扣下板機。

同一時刻,沿著作為踏台的手掌,吉米感受到震動。

緊接震動的就是高壓瓶罐的漏氣聲。

在意識到命中的下一秒,他猛地抓著那雙皮鞋,將青年向下拖移。

從管線間抽離身體的青年,沒能目睹霧狀的植物蛋白在瞬間炸開。但是與之相應的,擠壓金屬管道時特有的清響音調爆出。

灰色的黏膠填滿了無法觀測的狹縫,把控制門擋的馬達擠得變形。

突然,類似於蜂鳴聲的警示音響起。

兩人不確定船體後方的人造人聽見沒有。或者應該說,他們寧可不去想,並將這個疑問強行賦予一個在現狀中樂見的解答。

不需要想太多,因為那簡短的聲音傳不出這段走廊。

失去功能的似乎只有識別裝置本身。吉米看著門毫不驚險地慢慢滑開,裡面的光線要比走廊更加昏暗。

「這樣還行吧。」

等著安皮里歐穩定重心,吉米卻用一種奇怪的質疑神情盯著他看。

「……醫學生。你該不會是哪家民間公司的軍人吧?」

聽見這種大膽過分的推測,安皮里歐只是蹲在地上,檢查著下半身的關節是否有受落地影響。

「民兵應該有自己的公用船能搭,不會貪小便宜到坐這種偏遠航線的船才對。」

「我這是在誇你啊。」吉米觀察著門邊,「不是每個人都能想得到這種作法。」

雖然對自己的找到的突破口感到一絲自豪,安皮里歐卻怕他繼續追問下去,只能生硬地岔開話題。

「想法只是早晚問題而已。我們該進去了。」

「……你的積極還真是突然啊。」男人擦了擦鼻頭的汗,往青年的手邊伸去。

房間內,一排排底部有孔的深色鐵架列隊。他接過安皮里歐手上的槍,謹慎地走在前面。安皮里歐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他們先經過一排直列的鐵架,視線掃過貨箱。擺在架子上面的一箱箱樹脂盒子被固定在原處。

吉米的身體靠在貨架尾端,簡單地確認安全後便向下一排跑去。和他保持狀態的警覺不同,青年在得知房內沒有他人後,首先對架上標示著易碎物的幾盒箱子起了興趣。

易碎物應該統一放置在貨艙,用特殊的防護貼片緩衝才對,不應該擺在這裡。

安皮里歐試圖打開其中一排鐵架上的盒子。作為束帶的魔鬼氈是以塑膠射出成型的。其中的一條有著無法自然產生的,極度整齊的倒鉤狀。在它的末端,多出來的一節飄在半空。

青年沒有撕開它,而是橫著將之抽出。

在安皮里歐分心的同時,吉米正與從未存在的威脅攻防著。

倚靠在另一排架子的後方,吉米將視線與槍頭一併伸出,並打量著倒在地上的僵硬男人。他的小腿一度中彈,後來又經過止血。無論如何,他就這麼暈過去了。

現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處理表皮傷口。畢竟這不是在他們離開客艙時預料到的意外之一。

剛想著事情告一段落,吉米才意識到事情有什麼不對勁。

「嘿。」吉米發覺身後過於安靜,不解地轉頭問道,「你在幹什麼,給我過來……!」

看著青年開始節外生枝,連他也跟著消磨了一些幹勁。

儲藏室的空氣過於乾燥。要不是他們的身邊還有著從人造人手中得來的武器,吉米幾乎要對這個悶熱的房間感到煩躁。

巴掌長度的方盒被安皮里歐拿在手裡,吉米也走近去看。即便在可謂輕盈的低重力空間裡,盒子裡的物體卻在上下搖動時,笨重地發出撞擊聲。

「這幾個盒子上貼著易碎標示……嗯?聲音有點混雜啊。」

與碎語中的吉米相反。默默打開盒子的安皮里歐,感覺盒中包著黑色塑膠布的稜角物體,簡直就像是隨處可見的物流所包裝的低規格貨物。

「這是什麼?」

吉米接住飄在半空中的盒蓋。原先,等待著安皮里歐拆開包裝的猜測和微乎其微的期待,在他看見盒蓋內側的藍色油印時轉為不安。

不過,與普遍的猜測不同。在電影,或者當今健在的文字創作,能夠讓盤查貨物的軍人露出如此神情的東西,多半是違禁的武器,或者事跡敗露而行動的孔部分子。

事實上,這種常識只適合形容現況的一半。

殘留著聯合國舊制下的稻穗對稱,被稱作嘉禾的麥形符號,中央的七大洲環在等比縮小的圖印中模糊成團。

這就是泛太陽系聯邦的對外標章。在這種海關盤查時才會看見的地方蓋印,說明盒子的內容物應該是政權的所有物。

也證明情況有異。

安皮里歐想起拉維尼亞的話。但是他不擔心吉米,在看到不該出現的標誌與危險的內容物後,會對於自身立場產生什麼動搖。

如今,要一一釐清已經太晚。他也不認為吉米在離開這間房間後,會繼續對所見的疑惑視而不見,於是他只能如實回答。

「塑膠炸彈的一部份,大概是雷管跟盒裝的爆裂物。」

青年撕開塑膠包裝,裡面赫然是混著棍狀的亮色管線。包著牛皮紙的「黏土」,大概就是炸藥的本體了。

「雷管的……等一下,」吉米愣住了,「等等,我們不該碰這些東西。」

「算了吧,這次的劫機從一開始就是個最大的問題……」安皮里歐像是強調著那塊炸藥般,捏著有些軟度的方塊。

從上世紀開始,廣泛於戰爭及民間衝突中出現的C4炸藥,其爆裂物本體就是他手中的特大號口香糖。

雖然被外力捏塑著,保有一定軟度的聚異丁烯確實有著高度的穩定性。也因為對物理衝擊的無感,這種炸藥才能夠塞進建築或設備的空隙,在一次次被記錄下的戰爭中造成打擊。

然後,在步入回歸曆後的今天,這種老舊的武器卻變得更容易運送

『為了檢測出仰賴金屬和特殊粒子的武器,海關幾乎將排查的技術全導向了對新式技術的研究。盲目於追趕科技的變革,反而讓傳統武器在檯面下更加地活躍……』

關於以上的資訊,安皮里歐都在網路上學習過,但是吉米應該對這項道具,或者說武器有著更深入的理解。

就好比,炸藥本該是被軍方管制的爆裂物。

不知何時──可能是在幾秒之內,吉米已將盒蓋還給安皮里歐。靜默不語的他此刻,或許比儲藏室的乾燥空氣還容易受情緒催化。

「……還有,拉維尼亞也說過。」安皮里歐抬起手,「川陀之門得到了資料,企圖要搶奪這艘船上的貨物──」

「……」

聽著安皮里歐開口,吉米的眼神也隨之變得更加猙獰。或許這種眼神,對於生活平淡的人來說無疑是強烈的壓迫,但是青年卻自若地拿起那條束帶,將盒子塞回架上的原位。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至少它是在劍欄那邊的站點上船的,和實習生的登船點是一樣的。」

「但是這怎麼可能……」吉米的聲音和表情相違。他當然不像喪家犬,略帶遲疑的口吻也不如信任解體時應有的脆弱。

他僅僅是在質疑罷了。

「見鬼,你是想說宇宙軍也猜到會在這裡遇上劫機嗎?」

「我想劫機不在他們的預料之內。」安皮里歐望著他。

「這種炸藥應該類似於保險措施。就算沒有人造人盯上這艘船,只要有人找到那東西,他們還是會拿來……」

「這也是拉維尼亞告訴你的嗎?」吉米深吸口氣,堅定地直視著他。

「我不知道你憑什麼信一個緣舌小孩講的話。這艘船先是被川陀之門當作人質,然後鄰近的太空站已經開始營救任務。麻煩你不要以片面的物品,來推測整件事經過──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在離開這裡以後,去跟客艙的人討論。」

「……你要對周遭的事情冷感,我沒辦法阻止你。」

聽吉米這麼一說,安皮里歐幾乎喪失了反駁的興致。

或許是考慮到進度耽擱,青年選擇去查看那名倒地的太空服男人。

「這話題就先放一邊吧。」吉米認識到氣氛僵化,於是摸著脖子,往門邊站去。

「無論這是做什麼用的,現況顯然還用不上它。」

「深表同感。」安皮里歐蹲在那名青年的腦袋旁。穿著太空服的男人手臂微曲,側著身體,左掌卻握著接地的支架。

雖稱作青年,男人的年齡可能和一旁的吉米相去不遠,甚至要大於吉米。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憊,而安皮里歐此時,正用指甲刺著他攤在一旁的右手指尖。

什麼也沒有發生。

安皮里歐.加列泰爾是預備的醫療人員。因為如此,他也對基礎的檢查有所認知。

作為評估昏迷程度的手段,刺壓傷者的面部或十指是檢驗的基礎。然而,在仍受威脅的當下,他與未經訓練的吉米顯然不能做剩下的測試,以及安置傷者。

如果擅自搬動他,也可能讓留在體內的子彈對肌肉和血管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他做過初步的加壓止血。灰白色的太空服破了洞,隱約能看見那不規則的衣物爛孔中,已經在乾燥空氣裡變色的暗褐血液。

在他的側腹之下,夾著一張手掌大的電子地圖。

安皮里歐慢慢轉過身來。吉米還拿著衝鋒槍,在貨架的尾端戒備。

「你檢查完了?情況如何?」吉米故作平常地開口,彷彿希望安皮里歐,將他爭論炸藥來源時的急躁視作無物。

「總之,我們還不能移動他。他的身體應該維持這個姿勢不動,等到船上安全了,適合讓其他有救護經驗的人離開客艙時,才有機會處理他的傷口。」

「這樣嗎。」即使情況算不上好,仍然想暫作結論的吉米嘟嚷著。

「另外,他好像不是船務人員的樣子。」

安皮里歐拿起地圖。電源尚存的圖紙上,赫然畫著船內房間的配置和結構。

「什麼……!」

還沒來得及說完話,門外響聲突發,逼得吉米不得不舉槍戒備。

他警告安皮里歐做出躲避。不管是放滿盒子的支架,還是房間深處的大型木箱,找個掩蔽物都好。

「……是槍聲啊。」安皮里歐的聲音有些沙啞,「不對,槍聲?」

吉米困惑地抿嘴。倚靠在門邊貨架的他,槍管仍在等待艙門打開的瞬間。

搶在突變發生前,槍聲戛然而止。

安皮里歐意外地握著下巴,這似乎成為了他掩飾錯愕的習慣。

他想起離開客艙的軍人,以及兩名同系的學生。

「辯論會等下再開,醫學生。」吉米勸道,同時將衝鋒槍舉在肩旁。

如果外頭的槍聲是源自於持槍的亞歷山卓,那麼射擊的對像恐怕是剩下的人造人,反之亦然。

問題是,他們究竟是何時進入這段走廊的?

經過商量,亞歷山卓會階段地搜索客艙後方的房間,並協助受困的房務人員。直到吉米聯絡為止,他們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而解除這些疑惑,並讓吉米瞠目的,是來源於門外靜寂的走道上,傳來了敲門和問話聲。

隨著時間,從走廊底端而來的敲擊越發接近。

這太奇怪了。不只安皮里歐,吉米也記得那戴著面罩的人造人,他清晰卻低啞的奇異腔調。

然而,邊問著「有人在裡面嗎?」,邊以不明硬物敲著艙門的年輕話音,卻與人造人的口吻相去甚遠。

「恐怕,除了我們跟那個面罩哥以外,還有別人離開客艙了。」

「……人造人應該只剩他一個才對。」

就算面對意料之外的事態,安皮里歐仍在排除可能的選項。無論整件事的疑點有多麼複雜,他首先也會先分門別類,再理出脈絡吧。

「可以確認的只有一個。事情不會再糟糕下去,但可能比想像得還要複雜。」

吉米凝視著黑暗,門的形體似乎也隨著外面的敲擊,時不時顫動著。
 


姑且不論陷入僵局的兩人。這件事情對於門外,拉著機長前行的克拉克來說,絕對是一生最後且最大的敗筆。

對老曹的斷訊感到不安的他,為了將心中的疑惑排除,帶著清點過貨艙的機長無功而返──

找不到必須得手的物品,完成壓制的客艙又出現變數,他的心情可說是糟糕透頂。

而這時,進入船體中區走廊的克拉克,除了將假想敵,制伏了老曹的乘客視做唯一的敵人外,他的腦袋完全喪失對環境的觀察力,而招致了自己的結局。

受到拉維尼亞的指示,利用光學迷彩隱蔽於走廊的拉莫斯,在克拉克離開貨艙,進入中區走廊的當下將他射殺。

他並非仰賴著完美過分的迷彩,而是屈身於走廊兩側,放置掃具和餐車的狹窄空間。

在克拉克與機長和他擦肩的那刻,緣舌青年拔槍。在機長錯愕的咋舌中,他連開數槍,瞬間將人造人擊斃。

感受不到屈辱和痛苦,或者說來不及傳達到,克拉克的意識便遠去,消失了。

為了躲避排查,拉莫斯作為《帝國》的軍人之一,帶著拆卸式的塑膠釘槍登船。

直到海王星為止的航程過於安逸,他也一度認為這項工具應該會乖乖待在行李底層,只可惜他猜錯了。

從邁向針鋒的緊迫感中解脫,艙內冰冷的空氣使機長冷靜下來。瞬發的槍響猶然在耳,那聲音卻被面前的青年打斷。

「能聽懂我說的嗎?」

「謝謝你──」機長的臉頰浮出解脫的笑意。

能懂就好。有著野獸臉孔的緣舌種,拉莫斯看了機長胸前的名牌一眼。

「羅素先生。」

「……好的?」剛想鬆一口氣的中年人頓時僵住了。

「接下來你要做的事很簡單。你如果不在狀態,那就休息個十分鐘再上。」

「您、您在說什麼啊。」機長的表情慢慢從困惑變成訝異。

他的思維轉得很快。即便眼前的光景遠遠超過他的想像所及,他仍堅持著一定的邏輯。

「該不會,控制客艙的人真的發生意外了?」

「我想是的。」拉莫斯走向飄在空中的屍體,將克拉克拖進走廊尾端的置物間,以束帶固定好。

「機長,現在或許是開船的最好時機。太空站派出軍隊,人造人為了平均戰力,也將機械全派往了鄰近的宙域。也就是說,把持著這艘船的四名人造人已經不在了。」

青年撫著披在襯衫上的長布。在窗外的星辰與逃生指示的微光下,那塊色澤粗糙的,有著亞麻材質一般空隙的織物,比起什麼尖端的科技,更像是來自遙遠過去的一種遺物。

「現在,駕駛室的其他機長正在聯絡太空站。雖然是時間問題,但你早晚需要開船──為了『我們』的安全,你同意回去開船嗎?」


聽著拉莫斯的發言,機長咬緊牙關。體認到乘客的安危將再一次置於自己手中,他的胃沿著食道,焦慮地發熱起來。

大約是同一時刻,窗外的不遠處迸發火藥的暖色光芒。

「……好吧。」他說道,「我會去的。」

拉莫斯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謝你,羅素先生。」

對機長表達了應有的感謝後,緣舌青年自顧自望著廊道邊的一扇扇艙門。

他多想用更省事的方法,把回收「物件」的工作徹底了結呀。不管船上人們的死活,拿了那些分件的屍體就走。

話雖至此,要是他這麼放棄同理,對拉莫斯而言,自己就與以往的加害者無益了。

機長看他發楞,又默默地自己離開。揉著挨揍的肩膀,往客艙的方向跳去,在門後不見了。

把拉莫斯從愣怔中拉回現實的,是儲藏室傳來的爭吵聲。

他沒想過自己早已破壞的識別機台,只是讓艙門打開的手段之一。

也就是說乘客進入了儲藏室,必然也看到被他所傷的軍事承包商員工。

如果可能的話,他們大概會將槍傷歸咎於劫機,並從那名青年的身分開始懷疑吧。

想了想,他整理好心情。

拉莫斯害怕被藏在門後的乘客視作劫機犯,但他又對現況的應對沒有概念。

離開客艙,做出反擊的乘客或許很多。他們可能就這麼躲在門後,等待毫無防備的劫機犯開門,然後偷襲。

要是自己栽在這裡,就算化成骨灰也會感到嘔氣的。

──為了保險起見,他走回廊道底端的屍體旁。

從靠近貨艙的那扇門開始,青年一間間地敲起了門。


【後記】
靠,我快掛了。一不小心越寫越長啦
這個暑假真的寫得完序章嗎......?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4897619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相關創作

留言共 0 篇留言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6喜歡★a131003050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前一篇:[達人專欄] 【Call... 後一篇:[達人專欄] 【Call...

追蹤私訊切換新版閱覽

作品資料夾

tyu15826大家
新.羽澤鶇的扭曲仙境以更新,莎朵霓結交新朋友,但是對方的宿舍正在密謀什麼陰謀?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7:03


face基於日前微軟官方表示 Internet Explorer 不再支援新的網路標準,可能無法使用新的應用程式來呈現網站內容,在瀏覽器支援度及網站安全性的雙重考量下,為了讓巴友們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巴哈姆特即將於 2019年9月2日 停止支援 Internet Explorer 瀏覽器的頁面呈現和功能。
屆時建議您使用下述瀏覽器來瀏覽巴哈姆特:
。Google Chrome(推薦)
。Mozilla Firefox
。Microsoft Edge(Windows10以上的作業系統版本才可使用)

face我們了解您不想看到廣告的心情⋯ 若您願意支持巴哈姆特永續經營,請將 gamer.com.tw 加入廣告阻擋工具的白名單中,謝謝 !【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