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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科幻長篇】台東超載-11:狗

作者:大理石│2020-08-25 01:25:50│巴幣:226│人氣:220
※汪!



----------《台東超載》-11:狗

  阿煦在吧檯前盯著調酒單已經好些時間了,他發現自己能讀得懂漢字,卻不能將上頭的語詞轉換成中文發音。如果他能理解到自己正在講哪種語言的話。就酒保的表情來看恐怕不是中文就是了。

  如果說寫出來呢?阿煦比手畫腳地在喧鬧聲中向酒保要了紙筆,一拿到工具他就試著將自己理解到的語意重新寫出來,然後馬丁尼仍是馬丁尼,血腥瑪麗卻不知為何變成了血的瑪麗。阿煦向耳機另一頭的帕佩琳描述了他的大發現,帕佩琳認為當前阿煦可能只有語言功能因為某種障礙而轉換成了姆島語,然而圖像認知功能仍舊正常,所以阿煦雖然無法辨識中文語音卻能解讀中文的漢字字符,並將其轉譯成對應姆島語詞;其次,假如將這些文字是經過大腦的辨識理解後再轉寫出來,阿煦筆下的文字就可能會受到姆島語的語言邏輯影響,尤其是牽涉到抽象詞彙時特別容易出現的歧義,因此他能完全重現無特定含意的音譯詞,卻沒辦法立刻檢索出正確的形容詞。

  帕佩琳講得很認真,但阿煦其實不是那麼能理解這些神奇的玩意兒,他會分享這些發現純粹只是想打發時間罷了。這個舉動讓阿煦想起了某個人,可惜一時間他也想不起來那個人到底是誰。

  ("凱凱呢?你們沒去找人嗎?")帕佩琳問。

  「他要我留在吧檯前,然後就走了。你覺得我會被丟包嗎?」

  ("有可能,一會兒如果凱凱沒出現,你就自個兒去晃晃。")

  「你一開始要我找個叫菲哥的人,如果這個凱凱也能帶路的話,那還要找菲哥做什麼?」

  ("熱島Club雖然允許藥頭們在特定的角落進行半公開的交易,但這不代表你隨便找個人就能買到貨或問到事情,就憑你一個路人要對方吐出客戶資料就更不可能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這間俱樂部裡面群雄割據,大家怕互砸場子,所以要找個有名字人的作擔保才行。」

  ("這也是原因之一。唉唷,看來你也是過來人嘛。")

  以前阿煦還在當特勤的時候曾跟隊長大蜂去見過幾次線民,這些人中有個翹鼻子的下游藥頭給他們上了一課臺灣毒窟地理學,他很自豪自己能這麼了解毒界的發展,未來也會繼續了解下去,所以警方如果還想知道更多情報,就別老是找他麻煩。

  「如果我說我在道上混過,你信嗎?」

  ("如果你是道上人物那我就是張惠妹。")

  「哼。」

  ("總之如果有菲哥在的話,貓頭就算躲在馬桶裡他都能挖出來,而且這對現在的你而言也有好處,畢竟菲哥他也會說姆島語。")

  「你們學這東西就是為了跟姆島的人做生意?」

  ("不然呢?不要被那些會中文的鏡子和姆島人給唬了,只有懂得對方的語言才能理解他們真正的想法。")

  阿煦拿起單子向酒保點了一杯黑啤酒,單子和鈔票一起上來,這證明了他心意已決。因為阿煦是凱凱帶來的人,再加上他那七零八落的包紮、不相通的語言以及剽悍的身形,所以酒保特別多留意了這位客人的要求,在上酒同時還多給了一盤小菜當作慰問。儘管阿煦也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低調些,不過都到這個份上了,他想再多也沒用,反正有問題就麻煩帕佩琳處理,雖然阿煦不曉得帕佩琳到底知道多少,但他至少很確定帕佩琳現在不會讓"小陽"被任何人給帶走,只要別把事情鬧太大就行了。

  「講的台東好像有很多姆島人似的。」阿煦抓著酒杯如此說道。

  ("呵呵......天真喔,馬滾滾。")

  「所以你的姆島語是跟誰學的?」

  黑啤酒的色澤因絢麗的彩燈而更加深沉,撼動空氣的音符催化了它的氣泡,阿煦彷彿看見了這杯酒從釀造到冰鎮之間經歷了多少坎坷路,那東西是人類文化的結晶,它值得被人細細品嘗,或沿著綿密的泡沫輕酌小飲、或連著激情豪吞入路,但阿煦握著冰涼的杯身良久卻遲遲未將它拿起。他無法拒絕酒精的低語,可是他覺得酒非常噁心。

  ("以前大學的時候我的確碰過一點,但真正學起來是我在台中那邊的醫院工作的那段時間。")

  「你是台東本地人嗎?」

  ("好奇?")

  阿煦調整了一下耳機的位置,接著又問:「你覺得台東是個怎樣的地方?」

  ("破破爛爛的地方。")

  「何以見得?」

  ("......台東啊,")帕佩琳思索了一會兒,("是一座被山脈隔離出來的小王國,這裡看見的不是的海峽另一側的紅霧,它面對的是太平洋,太平洋上有的是那艘在晴日與風暴中乘浪而行的南島小船。台東本來不該與任何紛爭產生關連的,然而這裡卻比山外的任何地方都早一步面對了臺灣史上的第一場與唯一一場陸地戰,接著就歪掉了,長成了現在這副德性,又破又可悲。")

  「你認為台東很亂?我覺得比起外縣市老是出現恐怖攻擊,這裡要平靜多了。」

  ("可真是個小少爺。")

  「不然你來談談台東有啥亂的地方吧。」

  ("有啥亂?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小陽,這裡只是個姆島殖民地啊。")

  「這個說法挺激進的。」

  阿煦讓舌頭稍微習慣了一下黑啤酒的麥芽味。他放大膽子小酌了一口,卻差點沒把酒給吐出來了。

  ("中央政府顧不到台東,這裡是由陳系跟彭系兩大地方勢力佔地為王的國中國,而這兩個派系後臺站著的就是姆島聯邦,不管誰登上議員、市長或縣長的位子,他們最後都得聽那些外星人的話,誰叫姆島就是台東最大的投資戶?我知道,對一般人而言,台東是個安逸的國度,台東縣區風光明媚、台東市區繁華熱鬧,這裡犯罪率很低,地頭蛇都不敢輕舉妄動,這麼說也不錯,畢竟哪個研究者會希望自己得來不易的實驗場出問題?至於真正的問題總會有人解決出面的......哈!可惜自從上個月開始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姆島那邊因為那件事而變的非常緊張,大概是怕這段時間累積的小秘密要曝光了吧。")

  帕佩琳講的就是阿煦殺死兩名姆島外交人員的事情,想到這東西阿煦就頭痛。

  這個月來警方已經找到了阿煦丟棄的摩托車、他逃亡的路徑、以他最後出沒的位置,可是新聞沒有提到任何槍戰與火災的事情,倒是隨便帶過了一下把阿煦炸飛的那輛車,爆炸原因還從爆裂物變成了酒駕後的失速衝撞。儘管那些都是二手訊息,阿煦不能單憑這點單薄的訊息就判斷有誰基於何種原因介入了這起事件,但無論怎麼解釋,姆島聯邦絕對都脫不了關係,再怎麼說他們都不可能承認自己的人因為不明原因在台東境內折損了、又或者讓人懷疑殺人犯申仵煦跟姆島內部有牽連,這種消息傳出去了只會讓他們更難辦事。

  作為一枚魚餌,阿火和他身邊的跨境情治小組究竟希望阿煦能把甚麼東西給釣出來?阿火到現在還沒傳來新的訊息,是因為類似的奇蹟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嗎?要是已經沒有人能指引方向了,阿煦一個人又能幹什麼?他不是間諜也沒任何人脈,背上兩條人命更讓他無處可躲,說到底台灣實在太小了,小到像阿煦這樣身無分文的人根本無法隨便行動,結果最安全的地方終究是帕佩琳提供的地下室,他得躲著,像隻畜生一樣在籠子裡等死。

  阿煦一口吞下了杯中之物。

  「我不喜歡談政治。」阿煦回答。

  ("也許你喜歡談新聞。MLIT正在向外交部施壓,說是考慮要召回姆島外交官以避免遭受本土的恐攻威脅......如果我們的政府再不把申仵煦抓起來,知本核蕊廠的案子恐怕只會是報復的第一步。")

  「那名殺人犯可真可憐,接下來他準備要被更多狗追了嗎?」

  ("下面的人已經動起來了,要說雜種狗的話還真的不少,而且警方已經掌握到了兇嫌尚未離開台東,雖然還沒辦法鎖定正確位置,但就快了吧,現在只是在比誰比較有耐心。")

  「也許他該偷渡到東南亞避避風頭,你看這個建議如何?」

  ("申仵煦是鏡像觀察員,他有一百個理由不能離開台東。")

  「你懂得還真多,帕佩琳。」

  ("有沒有多到讓你這個神秘客大吃一驚的程度?")

  「也許,一點點。」

  那杯酒比阿煦預期中的還要烈,他覺得渾身發熱,腦子也糊成了一團,這簡直比學人家買醉的國中生還不如。

  提到國中生,他看見到有一群看起來像是學生的小鬼頭們從吧檯走向舞廳深處,他們給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混混頭給帶著,那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道位於壁邊的沙發區,而後又有個衣著亮麗的皮衣男隨後也跟了過去,很明顯是同一路的人,途中皮衣男還時不時被人給拖住腳步,可能是打招呼或客套寒暄,無論如何總有理由讓他走走停停,阿煦沒辦法在昏暗的空間裡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表情,但對方似乎來是個交友廣闊的傢伙,很看重任何能認出他或被他認出的客人。

  「帕佩琳,那個貓頭長啥樣子?」阿煦問。

  ("半長的頭髮做了綠色挑染、下巴留了一搓鬍子,是個喜歡穿皮衣的中等身材男性。喔,聽說屁股有點大。")

  不知道是不是皮褲造成的錯覺,那個男人的臀部的確是寬了點。

  「話說那傢伙為什麼要叫貓頭?」

  ("你管他為什麼叫貓頭?")

  「無所謂,反正我好像看見那傢伙了,我去碰碰運氣。」

  ("等一下,你打算怎麼個碰運氣法?")

  碰運氣的具體作法很簡單,阿煦人就走了過去,然後在那個男人接近目的地前拍了對方的肩膀。那個男人有點敏感,他顯然不可能認識眼前這名剛從化妝舞會逃出來的科學怪人,所以他出於防衛心態——而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並問了阿煦是哪位,他們有沒有在哪見過。

  阿煦當然聽不懂那個男人在說什麼,反正這不是重點。等那個男人說完話,阿煦就不發一語地把剛才在吧檯前準備好的字條交給他,上頭略顯醜陋的中文寫道:不跟過來你會死了。

  那個男人持續乾笑了一會兒,而後他回過頭向約好碰面的那群人揮手打了招呼,接著才回頭出言羞辱阿煦,說阿煦根本不曉得自己是在找誰麻煩。

  「我可是貓頭,你這個北七猴!這裡多的是我的人!」貓頭如此嗆聲。

  阿煦對著耳機講道:「帕佩琳,這裡有點吵,但你聽得見那傢伙在講什麼嗎?」

  ("好吧,你贏了,那傢伙就是貓頭。")

  「真是省得麻煩了。」阿煦喃喃回答。他乘著撼動心臟的音律又在紙條上寫了些字並拿給貓頭看,上頭說著:帕佩琳代表菲伊會以及三錦會的陳瓜找你問事情。

  貓頭抓緊紙條瞇眼看了好久。他的眼睛在紙條與眼前那名不會說國語的怪胎之間來回數次,複雜的情緒漸漸壓垮了他的笑嘴。「真他媽的狗屁爛事一大堆......你啦,你等一下,你聽得懂嗎?在這等我一下,哈?聽毋某?」

  阿煦宛如機器人般將紙筆交給貓頭,貓頭大概搞清楚阿煦只看得懂字聽不懂話,某種程度上可能還有點中度讀空氣障礙症候群,所以他只用寫的再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重新交代一次。阿煦點點頭,這回換他臉上露出笑容了,那道笑容跟那張滿目瘡痍了臉簡直堪稱絕配,貓頭看了不經打了冷顫,他心理由衷希望阿煦不是任何一方派來的打手或殺手。

  這時待在後面的混混頭走了過上來,他不說分由地推了阿煦一把,同時嘴裡囔囔著要阿煦這個怪胎快滾。

  「這傢伙我罩的!」混混頭低吼。

  阿煦能從對方的語氣與表情中看見一點端倪,但他拒絕回應混混頭的話。他宛如顆鐵塊般站在原地,自繃帶間露出的混濁目光緊盯著貓頭與他的混混夥伴。

  能下命令的不是你們。阿煦如此傳達著。

  貓頭打了個冷顫,有個東西在他的腦子中烙下了一段低語,他聽不懂那段話,卻明白話中的含意。

  「海豹,別惹這傢伙。」貓頭向那位名為海豹的混混頭說道。

  海豹沒貓頭那麼細心,那傢伙習慣了像隻挖番薯的野豬,凡事他要搞的人都別想完完整整的離開。

  「緊閃啦!啞狗!」海豹了有些憋扭的台語大罵,高舉過肩的拳頭順著他的話語往阿煦的側臉狠狠叩下。

  阿煦的頭因為那顆拳頭而扭了半圈,但他的眼皮卻連眨都不眨,那對漂浮著墨綠色反光的眼睛死死鎖在貓頭和海豹身上,彷彿只要再多看幾眼就能把他們倆的秘密給供諸於世一般。

  ("看來是碰壁囉。")無線耳機另一頭的帕佩琳說道。

  「只是例行公事罷了。」阿煦半帶嘲諷地回答。他再次拿起那張紙條要貓頭快點動身。

  三人的小紛爭稍稍引起了一點騷動,有些人圍觀、有些人索性繞道而行,動手的海豹不甘於被阿煦當作笑話,心裡盤算著要下一步就是要帶著今天剛招來的小弟把阿煦的頭給塞進馬桶裡,可是海豹看見一旁的貓頭臉色慘淡,不曉得究竟是在害怕甚麼,海豹還以為自己這下真的打錯人了,只是他可清楚整個台東的大人物到底會在哪出沒、又長甚麼樣,那麼眼前這名落魄的怪胎又是誰的代理人?

  「......海豹,拜託你他媽的先回去。」在問題鬧大前,貓頭努力把話從嘴縫中擠出來。

  海豹聽了心裡又起了一把火,但他不再堅持著要教訓阿煦,而臨走前海豹還不忘比個中指,這是他最後留下的訊息,阿煦知道對方肯定不會善罷干休,但有問題也不是現在要解決的問題,總之出事了就再說吧。

  當礙事的人走了之後,貓頭又和阿煦僵持了一會兒,直到阿煦動動頭示意要貓頭找個地方談,貓頭才勉為其難地帶著阿煦到較為安靜的外廳去。

  外廳呈現狹長的梯形,它比起廳堂更像是一處過廊。廳堂的最遠端就是俱樂部的大門,大門佔據了大樓外緣的玻璃帷幕,框起帷幕兩側牆面上羅列了一列刊登啟事與宣傳廣告的立體投影燈,投影燈鑲嵌在澄金色的現代藝術裝飾中,它們的線條拼湊出了百步蛇與人形圖騰,那是象徵山野神話的符號,但現在已經沒有人記得這些東西的原始含意了,然而設計者依舊把它填塞在線與線之間,讓它成為神殿的標記,沉溺在小酒吧區的客人三五成群地向神殿獻上敬意,一輪接著一輪地用酒精刷洗它消失的名諱。

  除了正門與大舞廳的出入口外,外廳還往大樓內側開了四條路,其中一條是通往後台的員工作業區,另三條則是獨立包廂區和VIP房間,阿煦猜著那裡頭有多少人正在延續前一晚的狂歡,走出來的人又準備要去哪邊開房,不過也就是那麼一會兒,他很快就把專注力從過往的回憶重新拉回到本次的工作上。

  這時貓頭正愁著要怎麼打發掉阿煦。他懷疑帕佩琳跟三錦會陳瓜的事情只是對方在瞎扯,然而在討論阿煦是否可信任之前,貓頭得先想辦法擺脫那倒在腦中盤旋的鬼魂才行。他聽見、或說是了解到一個命令,發令者說他得乖乖順從那名繃帶男的指示,這無關於對方的來歷與動機,阿煦就像一座會走路的號誌燈,他是規則的具現化,現在號誌燈閃了一個綠色箭頭,貓頭沒有權力去挑戰箭頭的權威。

  但往另一個方面來想,不能挑戰,不代表不能迴避,要是繃帶男真的準備把帕佩琳跟陳瓜的指示丟過來,貓頭大可假裝自己一無所知,然後就這麼搪塞過去。現在貓頭最擔心的事情是有人會認為他和三錦會私下有聯繫,彭系的盟友潘家最近在海運業上跟三錦會鬧得很不愉快,而貓頭最近才和潘家的通路搭上線,要是讓人誤會貓頭想搞兩面手法那可就完蛋了。

  那傢伙聽不懂中文,這不是正好嗎?貓頭一面想著,一面向阿煦對露出業務式的笑容,接著他放大膽子說道:「你這死外國番,等我找到機會你就別想在這裡混了!哼,帕佩琳那個智障賤婊子就這麼缺人嗎?竟然還敢派個不會說話的殘廢阿豆仔過來......喔,你剛才說的是姆島語對吧?既然會躲在這邊,那不就表示你在姆島那幹了些甚麼事嗎?也許我該連絡MLIT......你覺得呢?Kion vi pensas?」

  「我不覺得怎樣。」阿煦針對最後一段問句回答,畢竟他也只聽得懂最後一段問句。

  貓頭仗著語言不通就在大放厥詞,但就算阿煦聽不懂,一直在線上的帕佩琳可不是這麼回事,帕佩琳笑著對阿煦解釋貓頭到底講了什麼鬼話,尤其是MLIT那一部分,真的是蠢到家了。對帕佩琳來說,她有很多理由能將貓頭所謂的"聯絡MLIT"當作笑話,然而阿煦可一點都笑不出來。

  剎時間,阿煦伸手抓住了貓頭的雙頰,拇指與食指、中指緊緊堵在對方的上下顎骨間,貓頭冷不提防地張大了嘴,突如其來的疼痛與驚嚇撐開了他的眼睛。

  「我不想聽這麼多廢話,你只管告訴我李桑到底在哪。」阿煦自顧自地說著。

  一會兒後阿煦鬆開了手,貓頭嚇的連退兩步,消停一時的無理言論也隨著距離增加而變本加厲難聽了。

  ("小陽,別太衝動,這裡不是你的辦案現場。")帕佩琳說。

  「我不衝動。相信我吧,我會把事情做好。」

  ("當然當然,我相信你,")帕佩琳的語氣顯然非常不相信,("話先說在前頭,不許滋事,如果覺得不行了就讓我來解決。")

  阿煦準備好的拳頭還沒暖起來就冷了,他暗自嘖了一聲,隨後便繼續用紙筆和貓頭交流。阿煦拿出存放在手機中的李桑的照片給貓頭看,貓頭假裝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搖頭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照片裡的人是誰。

  他在裝死,阿煦不用懂中文國語都能知道這件事,於是他打算背著帕佩琳使用一點小手段。

  以往阿煦不會這麼急躁,只是今晚有太多事情讓他活像隻火牛般四處衝撞,舉例來說:他是一個台灣人,卻突然不會說也聽不懂任何國語;他成長於台東,但卻對自己的家鄉毫無記憶;此地的人事物彷彿打從一開始就和阿煦沒有任何關聯,他只是個從月球來的怪胎,整天妄想著自己真的擁有一個熟悉的回去之處。

  假如阿煦所認知的一切都是真實,那這不就證明了他實質上是虛假的存在嗎?

  還有酒,阿煦喝了酒,他喜歡任何形式的酒,尤其是黑啤酒,如果能配點鹽酥雞就更棒了,然而今天的他恨透了任何酒,尤其是黑啤酒,那杯酒讓他想把胃翻出來扔進下水道。

  「說實話,立刻。」阿煦命令式地說著,他慍怒低語推開周遭的雜音。

  幽靈又出現了。貓頭的手在半空中揮舞,彷彿在驅趕飛舞的蒼蠅地不斷在他的胡亂舞動著,那道名為規則的幽靈正在修正貓頭的想法,貓頭越是抗拒,幽靈的機械手指就越是粗魯,它在貓頭的意識中放入了一段句子,接著以句子的語意為核心向外重新編織適合執行它的線路。

  只要再一點時間,貓頭將會吐露一切——但幽靈在完成工作前就消失了。阿煦沒意識到自己剛才正在做什麼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現在被人從後頭架住了雙臂,同時前面還有個打手正拿他當沙包打,對方的拳頭一次次貫進阿煦的腹部,他咬緊牙關想靠意志力忍過重擊帶來的痙攣與疼痛,可惜打手很快就找到了鎗傷的位置,那個人一看見阿煦猙獰的臉就知道那地方有問題,於是便使勁朝著右腰的位置猛攻,把一度閉上的洞口又敲出了個小門。

  他們是海豹的手下,海豹本人當然也沒缺席,他站在一旁一邊抽菸一邊欣賞那位傷殘人士痛苦的表情。海豹之所以會回頭找阿煦麻煩純粹只是因為他不爽,這和貓頭被威脅是兩碼子事,也許等等海豹會順便把貓頭的小小公道一起討回來,但在這之前還是先讓他玩個夠才行。

  沒一會兒時間,熱島Club的維安人員趕了過來,兩位老門路的員工並不打算介入任何私鬥,他們只是笑著和海豹打了聲招呼,然後暗示現場的幾位老兄如果想教訓人麻煩到更隱密的角落。

  「......好了,你們就送他去搭車。」海豹下令,而後他順手摘下了掛在阿煦左耳的無線耳機觀察了一番。就某種層面來講,他確實挺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耳機的另一側給阿煦下指示,但海豹沒傻到真的去和那個人嗆聲,所以他只是故意拿著耳機在阿煦面前晃了一圈,然後就扔到地上用皮鞋給踩碎了。「掰囉,小可愛。」

  阿煦對此不做任何答應,他痛到失焦的視野不再看著那些人,他直直望著的是東方的黑色汪洋,海的另一端有雷雲閃爍,閃光照亮了浪波的形狀,海浪上乘載了兩塊鏡像般的島嶼。

  正當海豹等人準備把阿煦給扔到樓下的垃圾堆時,遠處傳來了一道厚實的中低音斥訊著:("現在怎樣?私鬥場不是在地下二樓嗎?")

  一名穿著粉色直條紋襯衫的中年人從舞廳區那筆直地走向了海豹等人所在的位置,他的馬尾與脖子上的刺青太過顯眼,不用等他走近大家就知道那是熱島Club的經理菲哥。菲哥不像那些道上份子那樣古怪又熱情,他是個生意人、也是個和平主義者,菲哥唯一讓人害怕的是他的和平只有在障礙物會自動消失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好在大多數的障礙物終究會消失,至於怎麼個消失法就沒人敢深究了。

  「海豹哥,你麻行行好,別嚇到其他客人啦!」菲哥說。

  海豹回答:「嘿,別擔心,只是點小爭執,現在沒問題啦!而且我們才打算要一起去熱炒店續攤呢!」

  菲哥沉默了半餉,他陰森的黑臉盯著阿煦看了一會兒。「那傢伙得罪你什麼了?」

  「你別問這麼多,我們會自行處理的。」

  「麻煩你回答問題。」

  海豹捻著菸的手顫了一下,他開始緊張了,海豹直接地理解到如果這話答不好,他可能會被私下搞掉。「......那個阿豆仔弄髒了我的衣服。名牌的,很貴。」

  菲哥故作關心地回應:「那可真糟糕!作為本店的經理,我本來不該介入你們之間的爭執的,但海豹哥畢竟也是我們的貴客,貴客遭遇的問題就是我們的問題,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不如這樣好了,接著就由我來幫你討洗衣費,你說如何?」

  「當......當然好,就麻煩菲哥了。」

  海豹惡狠狠地要手下放開阿煦,而後他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熱島Club。

  菲哥看著狼狽的阿煦嘆了口氣,他聽說過帕佩琳身邊多了個臉上纏繃帶的陌生男人,而且是個不好惹的傢伙,可是再怎麼說今天他這種出場方式也真的是蠢到家了,蠢到讓人明白如此可悲的局面完全就是他自討苦吃的結果。

  「你就是小陽吧?」菲哥問。

  「......我聽不懂......凱凱沒跟你說嗎?」阿煦壓著出血的傷口,雙腳苦撐的沒癱在地上。

  菲哥修整整齊的眉毛壓成一線,他用姆島語問:「你是姆島人?」

  「......不,只是突然只能說姆島語了。」

  「哼?話說我沒看見凱凱,我只是聽我家員工說有條帕佩琳養的狗走失了。」

  「汪。」

  「真乖。所以帕佩琳要你來幹嘛?」菲哥一邊說道,一邊要還沒離開的維安人員過去攙扶著搖搖欲墜的阿煦,但阿煦婉拒了旁人的協助。

  「她有個客戶逃走了,那個人是貓頭的常客,所以我來找貓頭問事情。」

  菲哥順著阿煦的眼神望向跌在地上的貓頭,貓頭一臉驚魂未定,似乎還沒從幽靈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有趣。所以那個人是誰?」

  「大家都叫他李桑,本名是李常德。」

  「我沒聽說過這個人......反正這也是貓頭的事,」語畢,菲哥轉過頭問貓頭,「李桑有來找過你嗎?」

  貓頭的腦子停了半秒,隨即才回答:「......他......他,他今天有來過。」

  「買了就走?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我......通常不太管客戶的事情,他們的死活不關我的事。」

  「所以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貓頭怯懦地側眼看了菲哥,又看向旁邊那名喘著粗氣的怪物,這下他就算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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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mildred
汪XDDDD
(衝擊)

08-25 16:22

大理石
煞氣欸Dog08-25 16:58
mildred
這故事我雖然還沒追完整,但有點期待一整本的w
加油啊Q

08-25 20:43

大理石
努......努力(´◓q◔`)08-25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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