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在這邊簽名。」
亨利克邊接過自己的信用卡，邊在帳單上簽字。
真是的，這群小鬼還真不知客氣咧。他看到金額時忍不住咋舌，但隨即又轉念一想：前幾天的事情也確實是對不起他們，要是聚餐能讓他們打起精神，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將皮夾塞回口袋，正打算開車回住處。沒想到才剛走出餐廳，就看到瑞爾盯著手機螢幕，單獨站在門口。
「怎麼了？在等我嗎？」
「嗯、啊……」瑞爾眼神游移一陣，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只是覺得今天好不真實，明明前幾天才發生那種事情……」
「可別辜負別人的好意呀。」亨利克一手叉腰笑了聲：「地點其實是你們久韶學長挑的，說是希望你們早點振作起來。」
「要關心人時老是不坦率。」瑞爾也不禁微笑搖搖頭。
「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就是了。」亨利克捂著額頭，仰望著被霓虹招牌和摩天大廈割裂的夜空：「與其說前幾天，不如說這一年發生的事情都太超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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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會在系主任一通電話後，從自由的國外回到國北市、回到T大數學系任教全起源於學界最近關於Server的謠言：有人嘗試用Server Real Mode所造出的武器殺人，動機未明。
單論Connector所造出武器的威力和便利性，這種說法並非空穴來風。這麼多年之所以沒發生事件，必須歸功於使用者的自制以及詳盡的使用紀錄。一旦發生事件，照理使用Server的犯人應當無所遁形。
然而，在我和國北市檢署的檢察官一同確認過後，所有使用者在可疑的案件發生時都有不在場證明。偏偏犯人在犯案時，還會在現場放下黃色的莫比烏斯帶，彷彿就在挑釁妄想追查的檢警和數學家們。
在和設立Server的四大家族之一，雙木家的長子，雙木‧黃龍一起去位於中部的森林保育園區，直接調查Server的本體「原點」後，我們更加確認目前已知的Server使用者裡不可能有犯人。
比對過一系列案發時間，我總算搞懂犯人們作案的時間其實有所規律。並且從被害人的背景中比對出可能的動機：由於犯人都是些輕罪的前科犯，或甚至犯了些沒被法律判刑，卻仍導致他人喪命的人，或許「為他人復仇，執行正義」就是他們的目標吧。
然而，就在我們的搜查進展之際，對方的魔爪卻也伸進了T大，命案的發現者還好死不死就是瑞爾和佳蒂。
雖然被害者並非數學系的師生，而其也確實犯下侵占學生研究、甚至非禮學生等骯髒事，但如此侵門踏戶的犯行絕對是衝著搜查開始上軌道的我們而來。對方甚至還故意在我的信箱放入線索，好像就怕我們查得不夠快一樣。
破解密碼後，我們才發現對方似乎以Pacebook匿名抱怨社團「正義凜冬」為據點，從中挑選出復仇的對象。更甚者，對方就直接稱自己為Server II，和我們叫陣的意味相當濃厚。
既是如此，為何在Server的使用紀錄裡看不到犯人的問題便迎刃而解：對方私架了新的伺服器。至於是誰，雙木‧黃龍似乎有所眉目，並且主動去查。而我面對Server II的挑釁，也展開新的計畫。
針對日漸明朗的案情，我集結了系上幾位教授，以及信得過的幾位學生，組成了對Server II的特別偵察小組，被瑞爾命名為「Math Server」。
當時純粹就是興致一來，順勢而為，但現在仔細一想，將學生們捲進來是正確的嗎？對手可是下手不手軟，前幾天的事件也證明了這點。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我擋著，瑞爾也遲早會被捲進來吧？而一旦瑞爾加入，以他們幾個好友的個性，也不會置身事外──只能說收到這群學生，我的運氣還真是好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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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亨利克教授成立Math Server之前，我就已和Server II事件脫不了關係了，畢竟他們犯案後遺留在現場的黃色莫比烏斯帶正是和我有著斬不斷孽緣的那傢伙最愛的象徵。
(摘自1-6)
「人們哪，總是自以為是地站在兩端，互相指責著彼此，用盡一切手段消滅對方。」少年雙手一攤，好似厭倦被造物的造物者般搖搖頭：「而見識短淺的他們從沒發現，他們站在同一面──同樣地荒謬、愚蠢、無知。」
「我……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麼呀。」瑞爾別過頭，卻只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
「你早就厭倦了吧？這種沒有自我的日子、毫無自由的生活。我都理解。」少年冷笑一聲，撫著自己的胸口：「因為我跟你是如此地相像，打從心底。」
不、不是這樣。瑞爾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些什麼，卻怎麼也辦不到。
「離開吧，和我一起。」少年站起身，朝瑞爾伸出手：「離開陳腐的這一切，對它們復仇，徹底盡情地翻攪它、撕裂它、咬嚙它！」
從我升高三的暑假後，就再也沒看過這位少年，圖魯斯的身影。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來到國北市，還竟然有可能和我在巷弄間擦身而過好幾次。而我真正和他再度接觸，是在春之祭當晚，發現命案的我和佳蒂各自回家之後，毫無預兆響起的電話。
(摘自2-9)
「怎麼是你……圖魯斯。」
「呵呵，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冷淡嘛。」
「別鬧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瑞爾邊說著，邊忍不住握起拳頭吼道：「你到底人在哪裡？又做了些什麼？」
「做了我真正想做的事呀！」圖魯斯語帶挑釁地笑道：「你不也是嗎？在國北市的生活挺愜意的吧？」
「你為什麼知道我在國北市？」
「我很開心呢。雖然比我遲了一點，但聽到你終於下定決心甩開臭氣四溢的一切──果然沒錯，我們是一樣的。」圖魯斯沒正面回答，在話筒另一端揣想著瑞爾此刻的神情，究竟是恐懼、還是疑惑、還是憤怒，不論哪種都讓他興奮：「美中不足的是，說要離開過去的你，卻連手機號碼都捨不得換。」
「你人到底在哪裡？我們見個面。」瑞爾自知說不過圖魯斯，悶悶地探詢道。儘管他也不認為圖魯斯會一口答應，但理由卻又讓他備感疑惑。
「時機還沒到。」「時機？」
在同一通電話中，圖魯斯給了我關於Server II的線索。一人苦思不出，又不想洩漏身分的我只好喬裝打扮，將線索投入亨利克教授的信箱。然而身分終究被識破。
(摘自2-10)
「哈亞士‧瑞爾，就是不說你究竟在袒護誰，是吧？」亨利克冷笑了聲，繼續等待著瑞爾的回覆。
對當時的瑞爾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彷彿煎熬般地永恆。他明白圖魯斯在Server II中的所做所為極有可能犯法，甚至是奪去他人生命這樣的重罪；但是即便被怪罪自私也好，自己也有說什麼都想留住的事物。
「教授，我……」瑞爾欲言又止，雙手輕輕握起了拳頭，卻無法凝聚信心。
場面持續僵持，亨利克卻主動鬆開抱胸的雙手，微微地嘆了口氣：「你要是真的不想說，我──」
「六月二十三日，那天會有事件發生。Server II計畫好了。」瑞爾突地開口，但見到亨利克的眼神，他又垂下了頭：「我只知道，也只能說這麼多。」
同一時間，教授們也接到消息。在即將舉行的國北市長選舉前，Server II對兩大黨的候選人發出狙擊預告。雖說行動前預告和Server II向來的行為大相逕庭，我們為求保險，還是在兩組候選人身旁都派人盯場。
當日國北市市長在畫家壽宴上果然遭到槍擊，幸好並未受傷，而亨利克教授也在數個小時內逮出犯人。然而在過程中，德雷卻被事先潛伏的圖魯斯盯上而消失了蹤跡，急忙尋找他的我和佳蒂則看到最驚人的一幕。
(摘自2-12)
才走到戶外樓梯，瑞爾和佳蒂就隱隱聽到上方傳來熟悉的吼聲，以及金屬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響。
「那是Server II的人嗎？」「呿，已經打起來了嗎？」瑞爾啐了聲，也沒瞥後面發問的佳蒂一眼，就逕自朝樓上跑去。
兩人才剛彎過轉角，就看見德雷的背影，他將一把暗紅色的彎刀橫在自己面前，相當吃力地阻擋著銀髮少年從上而來的劍。
「可、可惡，你這傢伙……」德雷咬緊牙關，眼角餘光瞥著自己後方。他看到急忙趕來的瑞爾和佳蒂，頓時鬥志十足地喊道：「瑞──唔啊！」
不料德雷的後腳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越推越往後，在他發覺之際，他已經如斷線的木偶般摔下樓梯。席捲全身的撞擊將他的意識越敲越遠，最終停在樓梯底，瑞爾和佳蒂的腳邊。而他原本手上的那把刀也隨主人意識消褪而煙消雲散。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兩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幾秒後瑞爾和佳蒂才不約而同回過神，焦急地蹲下身。
「德雷！」「德雷？沒事吧？喂！」
瑞爾輕輕拍著德雷的臉頰，而德雷似乎也絞盡最後一絲意識，奮力抓住了瑞爾的襯衫領口。儘管他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但仍努力吐出了幾個字。
「你、到底是……誰？」
說完後，德雷的手無力地垂下。
同伴突如其來的重傷讓佳蒂義憤填膺，馬上追上圖魯斯。然而圖魯斯的實力卻非佳蒂一人所能阻擋，即使有我助陣也只能勉強打平。更可怕的是，原先能造出武器的Connector還突然失靈。
(摘自2-12)
「瑞爾！」眼見刀刃愈發迫近瑞爾的脖子，佳蒂著急地喊了聲。然而就算他想擊發空氣砲，現在的瑞爾和圖魯斯距離太近，輕舉妄動只會把瑞爾捲進去。
「可、可惡……」不只圖魯斯絲毫沒減弱的攻勢，瑞爾上臂的傷同樣讓情勢愈發不利。不料就在此時，瑞爾手上的劍更是突然毫無徵兆地消散！
「糟了！」
圖魯斯的劍無情地襲向毫無防備的瑞爾。
原先在雲端守著Server的長武等人防線被突破，不只是我，整個T大的Server都無法作用。與此同時，圖魯斯也對困窘的我提出質問。
(引自2-12)
「呵。」圖魯斯像是在自嘲似地，有些滄桑地笑了聲，但隨即又恢復原先意氣風發的表情：「你認為Server II是錯的嗎？」
瑞爾直覺圖魯斯根本是在逃避問題，不禁惱火地吼道：「回答我！」
「看看情勢吧，瑞爾。」圖魯斯晃了晃手上的劍：「可以問問題的人是我。」
儘管心有不甘，瑞爾只能壓下心中的不耐：「是錯的。不管有什麼理由，殺人就是不對。」
「那又是為什麼？」圖魯斯聳聳肩，對於瑞爾的回答不屑一顧：「因為法律說不行？」
「應該不只這樣……」瑞爾儘管很快回嘴，但一時語塞，也說不出像樣的理由。
「Server II只制裁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有多嚴重，而那部破法律也制裁不了的渣滓。要是願意悔改，Server II也不會下手。」圖魯斯再度質問道：「這樣也不行嗎？」
見瑞爾沉默不語，似乎還在思考著，圖魯斯只微微地嘆了口氣：「我不期望你能馬上理解，畢竟你在規範中成長、在看似完備的這套公理中認識世界。」他說完後將一手放在胸前，彷彿神父般虔誠地宣告：「但我想你有一天會懂的，畢竟我們打從骨子裡如此的相像。」
不可能。我不可能答應他。然而現場情勢由他佔上風卻也是不變的事實。眼看佳蒂即將遭其毒手，我說什麼都必須阻止──即使暴露欺瞞朋友的秘密，讓我現在的生活完全崩毀也一樣。
(引自2-12)
「鏘！」「你要是敢對她動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佳蒂沒像預想地感受到痛楚，她緩緩睜開眼，才發現瑞爾即使擋在她和圖魯斯中間，手上還不知為何多了一把劍，俐落地往上一挑，化解了原先要刺在自己身上的攻勢。然而除了鬆了一口氣外，佳蒂此刻卻感到更多的疑惑。
瑞爾手上的劍，不是她熟悉的赤紅色，而是如同玉器般溫潤的翠綠。
創作內容
魔都妖探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