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凝望他的表情,刺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直到無法承受,她撇開臉,解除眼前的影像,閉起雙眼,集中心神:「主上大人,和洗心玩的主上大人,教導洗心知識的主上大人。」
洗心小心翼翼踏入房內,探頭偷看,好似不想打擾到不存在的他。
他坐在床上,手上有本書,視線與洗心互相對上:「你好。」
洗心緘默,清楚知悉眼前的他只是幻覺,小心翼翼靠在牆邊探頭偷看,只見他雙眼炯炯有神,直盯洗心再次開口:「你好?」
洗心跌坐地面,核心加速,能量紊亂,過了好一會才恢復自我,抓緊牆壁,從木板地慢慢爬起,半個人躲在牆後小聲說:「您、您好,主上大人…… 您是真的主上大人嗎?」
「錯了,但究竟哪裡出錯……?是語調嗎?總覺得不太對。」他指著書頁,試圖以不同語調發音:「你好…… 您好?妳好…… 你好,你好嗎?」
他安靜下來,望向洗心,看見的不是她,只是後方的書桌,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坐著,靜靜坐著,表情在洗心看來潛藏一絲落寞,她這才注意到,書的名字:《如何與人溝通並建立友誼》。
洗心坐上床,慢慢靠近他,不動聲色撇看書本,書頁還停在非常前面的基本教學,主述基本禮儀,招呼語和各類開場白。
「請問你願意當我的朋……」他輕聲開口:「請問你能不能……請問你願不願意當我的…… 請……請問你是否願意和我當朋……請問我們能不能當好朋……請問……請問……」
洗心聽見破碎的聲音,赫然發現胸中的核心出現裂痕,他的胸中。
一聲長長嘆息,他闔上書,放回書架,動作緩慢得毫無活力,接著關上玻璃門,深呼吸,驅動能量修復裂痕,靜靜站在書架前凝視書本。此時此刻,動也不動,他吸吸鼻子,似乎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去。
幾分鐘過去,他收拾收拾,穿上連身衣,拿起當時放在桌上的玻璃片,確認工作,便匆匆離去,影像隨即消失,什麼也不留下。
「哀家並未否定她的權力,只是時機未到,她還是孩子,倘若任意暴露負面情緒下,誰都無法保證不造成傷害。」
「傷害?神改變世界後一切傷痛只得忘卻,老友啊,爾何以躊躇?」
「老身理解爾的作法,但,總得讓她去。洗心有權知道自己的主上大人究竟何人,倘若受傷,亦必為應許代價,爾不該將此視為自身之過。爾,當行之務,即放下。」
「冀望如此,老身僅能冀望如此。老友,聽老身一言,對以逝者之最大敬意,便是憶之過往,惜之舊念。千萬不可背離而去,行者曾活過的證明,便是此刻存在於此的我們。」
亙古只是嘆息,吐出冰冷寒氣,她明白那句知道沒多少重量。
「時機一到,哀家便帶洗心一探究竟,這哀家能保證——」
「洗……!」粹魂先是訝異,但很快便冷靜:「洗心,汝是否——」
「對不起,洗心不會再去了,對不起。」她低著頭,亙古察覺異狀,低下頭,看見她萬念俱灰的神情。
粹魂蹲下,輕輕捧起那張稚嫩纖細的臉:「怎麼了……?」
洗心只是一股腦緊捉粹魂的和服衣袖:「對不起,主上大人。」
亙古碰碰洗心,察覺胸口中的異樣:「老友……傷痕……」
粹魂單獨回到房內,與靜坐的亙古對視。她擺平衣袖,入席而座,臉上不見一絲擔憂,全都藏在劍客般的冷靜之下。
「傷痕不深,處理好,讓她歇息了。」粹魂率先開口。「哀家擔心的即為此事。」
「那當然。」粹魂直言:「正是哀家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兩者都有一點如何?」粹魂毫不避諱。「洗心還是孩子——帶有行者精神特質的孩子。汝知道那代表的意義嗎?過度的情緒效應能粉碎整顆內核。敢問,倘若她沒回來,而是繼續待在那,後果將是如何?」
「哀家知道,也很感激。」她話鋒一轉:「但不代表洗心必須經歷不必要的痛苦折磨,無論精神肉體。明明能放過她,何必選擇苦難?神一改變世界,她將不定記得過往,何苦呢?」
「最少,老身認為應予她嘗試的機會,就像行者面對不可能的戰鬥,依舊試圖將老身從永久寒冰封印中解放一樣。」
亙古伸出長長的手臂,在手掌中央塑出一個微型行者:「爾依然生氣。」
「氣自己無法與他同行,氣自己讓他犧牲戰場,氣自己承諾拯救卻食言。」亙古手中的行者慢慢跪下,逐漸失去生機:「老身還不了解爾嗎?」
「——老身完全理解。」她看向手上的冰雕:「爾害怕一旦她發覺真相,得知爾輩棄行者而去之實,她將心存怨懟,棄汝而去。不讓洗心接觸任何行者相關記憶,爾不是在保護她——是在保護自己。」
沒有反抗,沒有反駁,沒有平常的舌燦蓮花,粹魂只是靜默。
「是,哀家……是想保護自己。」她不自覺顫抖:「她肯定會恨哀家吧?一但她知道讓小哥痛苦的元兇,怎麼可能心無怨懟?不成……哀家不能再失去洗心,絕對不能。所以……即使撒謊,也要留住她。」
「瞧,這就是爾和行者不同之處。」亙古伸出另一手,塑出粹魂的小冰雕,手中的行者與之對峙:「他可從未退縮,面對爾,打上一場必輸之仗,看破爾的目的,打破爾與櫻花心中的那堵牆。意義?他才不在乎,他就知當行之務。他謀略,他算計,他策畫,他為目的不擇手段,但他從未過度思考,何謂意義。」
粹魂沒好氣冷哼:「呵呵,汝倒是吸收不少他的情報。」
洗心從被窩爬起,打開天守閣房內的紙拉窗,銀藍色的月光散落室內,雙月神高掛天際,伴隨千萬眾星,她抬頭仰望夜空,回憶起行者、魔王與粹魂先前的表情,再度感到刺痛。
「為什麼……大家明明很痛苦,卻不去救主上大人?大家明明很難受,為什麼不說出口?主上大人很孤單,大家為什麼沒去見他?」
她想起,行者最後的話:「與粹魂大人一起活下去,學習知識,長大不要……變成和我一樣的人了。」
她看見行者獨自走入夜幕,深知只是幻覺,但,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主上大人……請等等,洗心這就去救您。」
最近覺得很怪,有種寫不出東西也畫不出東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