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卡特蓮娜與蓋倫並不時常見面，蓋倫是指揮官，他在戰場上指揮、或在後方布陣；卡特蓮娜是刺客，她隱身於暗處，見到蓋倫的機會少之又少。只有某些時刻，他們能在特殊的情況下，於特殊的地點見面，例如上一次的戰場，又例如現在。
皮爾托福一向是蒂瑪西亞的友邦，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皮爾托福也有許多卡特蓮娜的任務目標；而蓋倫，偶爾會代表蒂瑪西亞，來到皮爾托福參加各式的活動。若是運氣好些，或許他們能在宴會上，又或者是某個皮爾托福的指揮官家裡相見──當然，場面不會太好看。
就像現在。卡特蓮娜正在用皮爾托福外交部長的襯衫，擦拭沾上他自己血液的匕首，一旁則是一臉無奈的蓋倫。在愛情裡，雙方都需要互相退讓，就像蓋倫「默許」了她殺掉外交部長，她也會為了蓋倫「漏拿」一些重要文件。
沒有時間，也不需要處理屍體。卡特蓮娜與蓋倫並肩坐在沙發上，身前的火爐熊熊燃燒著，桌上還擺著招待蓋倫的餅乾，卡特蓮娜咬了一口，嫌棄地塞進蓋倫的嘴裡。
「有核桃。」
「真挑食。」
卡特蓮娜聳聳肩，把左手疊上蓋倫的右手，她看著火堆，聽蓋倫咀嚼的聲音，聽牙齒咬碎核桃的節奏。她不會說什麼「真想要永遠停在這一刻」這種蠢話，刺客的生命大多很短，相對的，他們的時間流動感覺上，就比其他人慢些。時間緩慢的流動著，讓刺客能夠閃開每一片飛過髮梢的刀刃，也更能讓他們感受到，匕首刺進血管裡的瞬間，血液的噴湧。卡特蓮娜已經很習慣在這她預想會很短暫的生命中，尋找讓時間快起來的片刻。
而這些片刻，大多都是跟蓋倫一起度過的。
蓋倫還在說著嘉文四世的趣事，比起諾克薩斯高層之間的勾心鬥角，蒂瑪西亞君臣之間的感情，比卡特蓮娜想的還要好上許多。蓋倫說著嘉文四世最近應該是在思春期，常常進門就看他在照鏡子，比拉克絲還愛美，他一邊說著，又拿了一塊餅乾挑掉上頭的核桃，遞給卡特蓮娜。
卡特蓮娜接過，一口塞進嘴裡，她同樣在抱怨卡莎碧雅的衣服太多，抱怨塔隆訓練時總不手下留情。蓋倫一邊聽著，一邊替她捏捏痠痛的肩膀，時不時還低聲笑了起來，兩人一起度過一段寧靜的時光。
卡特蓮娜是真的覺得時間快起來了，就像那句老話說的，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當她回神，卻覺得周遭的一切又變得緩慢，原因是她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逼近，比猜想的時間早了三十秒，她只能放棄在離開前擁抱蓋倫的計畫，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就轉身從窗戶一躍而下。
下墜時，彷彿還能聽見蓋倫下令搜查刺客的怒吼聲，她偷笑了起來，把爛攤子，以及一個在屋頂上注視她的男人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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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皮爾托福，卡特蓮娜更喜歡來佐恩出任務，因為大多時候她不需要殺人。情報的傳遞比起暗殺更簡單，也更悠閒，她甚至能在佐恩陰暗角落的酒館裡喝杯酒再離開。這裡的人們大多……不成人形，或許他們的機械四肢讓人覺得怪異，但事實上，這裡卻可以說是瓦羅然大陸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尤其她今天心情特別好。剛剛告別了蓋倫，她連腳步都比平常輕快幾分，佐恩的武田齋藤男爵是個怪人，卻也不會難相處，情報很順利地送到，最麻煩的反而是男爵的晚飯邀約──天知道這些以機油維生的改造人，會端出什麼樣的東西來。
所以卡特蓮娜禮貌的拒絕了他，動身前往酒館。今天的酒館有位不速之客，一進酒館，卡特蓮娜便看到無論是酒客還是老闆，都低著頭戰戰兢兢的。而唯一的例外，是在吧檯坐著的那個女人，她坐得直挺挺的，桌上沒有酒，看似在等人。
聽到開門的聲音，那個女人轉過頭來，直盯著卡特蓮娜。卡特蓮娜走到了與她相隔一個椅子的位子上，那個女人卻起身挪到了她左邊的位子，她感到有些不自在，握緊了匕首。
「卡特蓮娜。」
「什麼？」卡特蓮娜終於轉頭看向女人，那個女人的頭髮飄動著，彷彿有無形的風在她四周環繞，卡特蓮娜突然明白了女人的身分。無論是不是佐恩人，只要你曾經到過這裡，就一定聽過這個名字──珍娜。
珍娜就是佐恩的守護神，她守護著這個危險不受控，卻又充滿生機的地下城。然而佐恩最近動盪不安的局勢、零星的騷動，讓珍娜更加憔悴。她周遭的風有些混濁，參雜著沙子與油煙，都顯示這位女神的狀況十分糟糕。
然而她卻拖著虛弱的身體，來到酒館，只為見卡特蓮娜一面。
「你必須阻止諾克薩斯擴張……」
卡特蓮娜皺眉，諾克薩斯擴張領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更何況諾克薩斯與佐恩一向交好，再怎麼樣也不會影響到佐恩。
珍娜見她不置可否，壓低語氣，幾乎是威脅道：「蓋倫會出事。」
「沒想到佐恩的女神還會關心諾克薩斯人的交友狀況。」卡特蓮娜一楞，隨即冷笑，倒是把她調查得很徹底。她在心裡否定珍娜的說法，蓋倫不會出事。諾克薩斯與蒂瑪西亞打了這麼些年，蓋倫沒有出事，戰爭的傷痛不會出現在他這種上層階級，從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或許這位女神受到佐恩的影響，有些瘋瘋癲癲。卡特蓮娜這麼想著，倒也不跟她計較。老闆端上來的酒是店裡的招牌，卡特蓮娜覺得喝起來很有佐恩的風格，大約就是混亂，摻雜著化學香料與一點海水的苦鹹。
「卡特蓮娜！你會害死蓋倫的。」珍娜拔高音量的同時，外頭突然傳出陣陣槍響。佐恩的街頭槍戰幾乎日日都在上演，但最近卻更加頻繁，隨著一聲聲的槍聲，珍娜覺得頭痛欲裂，彷彿每一顆子彈都對準了她的太陽穴，打穿她的腦袋。
卡特蓮娜原本要發火的，但看她這個樣子，卻也無從發洩，握緊的匕首又被塞回腰間。她丟下一句你先管好自己吧，就推門而去，閃過槍林彈雨，她回到諾克薩斯。只留珍娜在酒館內壓著快要炸裂的腦袋，用盡力氣喊出一聲──
他會葬身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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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克卡奧家族住在諾克薩斯近郊的一座山莊，是復古的莊園式建築，只是目前只住著杜‧克卡奧以及他的兩個女兒，再加上塔隆總共四人，倒顯得莊園太大了。這裡曾經有著上百位僕人，儘管秩序森嚴，但來往穿梭的人們讓這裡充滿生機，在卡特蓮娜的母親過世後，一眾僕人被遣散，曾經名為家的地方，變成四人單純的居所，就只是住在這而已。
完成任務的卡特蓮娜卻踏著沉重的步伐，她滿腦子都是珍娜說的，她會害死蓋倫的那番話。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皮靴在厚重的紅地毯上踏出迴盪的悶響。
「卡特蓮娜。」杜‧克卡奧突然出現在卡特蓮娜身後，他在遠遠就聽到卡特蓮娜的腳步聲，這對一名刺客而言是不可容忍的行為，腳步聲讓你暴露，暴露使你危險。卡特蓮娜站定，低著頭行了個禮說，是的將軍。
杜‧克卡奧推開門，示意她進書房，卡特蓮娜一進門，一把短刀便朝她襲來，卡特蓮娜掏出腰間的匕首也指向杜‧克卡奧，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將軍的短刀已經抵在頸上，她的匕首卻還在半空中，她已經死了。
但她沒打算認輸，她壓低身子收回匕首，抬起腳便往杜‧克卡奧舉著短刀的手掃去，卻被他側身閃過。還來不及收回腳，將軍已經來到她的身後，踹向她的膝窩，卡特蓮娜腳一軟，往前倒了下去，卻在倒地前被杜‧克卡奧拉住，穩住了身子。
「刺客不下跪。」杜‧克卡奧收回匕首，他坐回辦公桌前，卡特蓮娜把匕首插回腰間，她在等著將軍的下文。將軍的書房只有一張椅子，就是將軍坐的那張，所有人進到書房的人不是站著，就是跪著，塔隆曾經形容光是站在那裡就如同受刑一般，渾身顫抖。
但將軍只是喝了一口茶，便對她說：「不想當刺客了嗎？我的孩子。」卡特蓮娜搞不懂將軍為什麼這樣問她，她仍然低著頭，保持恭敬，但語氣已經改變。
「不是的，父親。」
「妳是為了什麼當刺客的，是為了諾克薩斯，還是為了家族，或是……為了我？」杜‧克卡奧翻著文件，心不在焉地問道。卡特蓮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抬起頭直視她的父親。
「父親，您想說什麼？」
「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杜‧克卡奧抬起頭，雖然是質問的話，他卻露出一抹微笑。卡特蓮娜已經好多年沒看過父親的笑容了，她稍微有些楞神。杜‧克卡奧走到她面前，將一卷卷軸遞給她，卡特蓮娜認出那是最高級別的任務，她雙手接下。她很常從父親手中接下任務，但過程大多不發一語，兩人在沉默間已經確定會奪去幾條人命，杜‧克卡奧今天異常的多話，卡特蓮娜覺得眼前的父親說不出來的怪異，就像是兩人再也不會相見一樣。
撇去腦袋裡不詳的想法，卡特蓮娜想也許是自己太久沒跟父親好好說話了，以父女的身分。
「妳是我的法定繼承人，卡特蓮娜。」杜‧克卡奧突然開口，他起身站到卡特蓮娜身前，朝她低聲說了句去坐吧。
卡特蓮娜幾乎是下意識要跪下，這就像是杜‧克卡奧在考驗她一樣，她的腦袋飛快地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將軍才會以為自己覬覦他的位子，然而杜‧克卡奧卻只是伸手抓住她，似笑非笑。
「刺客不下跪啊……算了，這個位子，妳終究得鼓起勇氣坐上，好了，時間不多了。」
「什麼意……」卡特蓮娜還沒說完，杜‧克卡奧便揮揮手，推開身後的玻璃窗便翻身出去，只剩她獨自一人佇立在空蕩的書房裡，對著眼前的花雕木桌皺眉。
創作內容
一劍傾心(蓋倫x卡特蓮娜) 2
卒業next graduation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