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十七:隼
唯有力量才是正義,那是誰說過的話?無論如何,沒有力量似乎只是空口白話罷了,但是,有力量的人最後卻往往都會走向了偏路,古有民君、亦有帝王,權力、財富、地位等誘惑實在令人難以克制,以至於有許多高高在上的人走向滅亡之路。
自從白川平澤似乎振作起來之後,白川信也更是幹勁滿滿,雖說大部分的權力依舊是在白川信手上,但做為按司,偶爾白川平澤還是會小小的反抗一下,比如,白川信主張將主和派的人驅逐出境,但白川平澤以「宮古之民,不分你我。」保下了這些人,而以土生土長的白川信而言,白川平澤這一席話,讓他難以反駁,只好讓這些倒刺繼續生活在宮古。
「怎麼樣了?二位王子的消息?」白川信在自個兒的營帳中,貌似自言自語,但有個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報,大王子天孫弓對王之位,有極強的慾望,然而二王子天孫河卻沉溺玩樂,並無想上位的野心。」
「喔?落差這麼大的嗎?」白川信有些訝異,因為歷來只要是身為王子,對於王位從來都是充滿野心的,幾乎不可能有對王位沒興趣的王子,莫非天孫河當真是個異類,又或是他的偽裝。
「天孫越怎麼想的?」
「…」「目前,他並未有表態。」
「哈,也是,天孫氏那些傢伙,總是要女人選王嘛。」白川信語氣當中,對於聞得君選王這件事,非常的看不起和鄙視,因為在宮古,大部分都是男人說的算,女人只要主內便可以,亦不可能有女按司的出現。
「那麼,豪族們的想法怎麼樣的?」白川信又問道。
「大部分的豪族都是支持天孫弓,但亦有少部分豪族支持善良的天孫河。」
「喔?這樣子的嗎?竟然不是一面倒啊…,也罷…。」白川信想了想,若兩邊各有支持的豪族,到時候天孫越要是真發生什麼事,兩邊亂起來,那不就讓宮古有機可乘了嗎?
「熊波那傢伙怎麼樣了?」
「……。」
「怎麼?沒下落?」
聲音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不、只是對方按司住所的戒備森嚴,亦有不少暗部。」
「喔?按司?他住在按司府邸?」
「是。」
「這傢伙,真懂享受。」白川信有些不悅,一來是隼下手未成功,二來是熊波竟然會得到對方按司的幫助,莫非熊波和對方達成了什麼協議?
「隨時觀察,找準時機下手,明白嗎?」
「是。」聲音這時已漸漸遠去,白川信嗤了聲,「哼,這些傢伙,果然還是不該留嗎?」對於隼,白川信也清楚,是以前的按司一手栽培,歷代都是如此,而這一批隼大多由白川良橫和熊波所訓練,再加上他們的規矩,始終是只聽命於按司、為按司而活,對白川信並沒有那麼大的忠誠。
除了按司和熊波外,沒有任何人知曉隼的外貌,他們善於偽裝,有可能市場的攤販老闆、一個好好先生、一位好丈夫甚至是好老婆,都有可能是隼,而他們亦沒有代號和名字,全部都是隼。
這些隼平時會在哪裡集合並不一定,而這晚,在白川良橫的墓前,有許多聲音聚集在一起,他們彼此看不到對方,外人看上去也見不著什麼人,只有聲音在空氣當中傳遞著。
「熊波大人怎麼樣了?」其中一個聲音問。
「目前在按司府邸。」沙啞的聲音回答道
「沒殺他?」
「……沒有。」
「為什麼?」一個較尖銳的聲音問道。
「……。」
「熊波大人怎麼說的?」另一個渾厚的聲音問。
「他說少主…少主被魔物給抓了,不得以才下的手…。」
眾聲音都沉默了,似乎在思考一般,隼們常常會這樣子安靜很久,也不知道眾人是否還在又或是已經離開,四周微風吹動、草木作響,白川良橫的墓看來頗為淒涼,一般琉球本島大多會進行風葬,但宮古卻流行土葬。
「現在我們怎麼辦的?」一個有些較為蒼老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問道。
「殺了熊波大人嗎?」尖銳的聲音問。
「我可不這麼想。」一個有點老成卻又帶點緩慢的聲音說道,估計他們的聲音都經過了適當的變聲,聽起來有些古怪。
「我也是,現在下命令的並非按司大人。」渾厚的聲音附和道。
「這麼說,現在要決議了嗎?」尖銳的聲音有些得意,彷彿很希望可以進行決議,而這便是隼們的投票表決時間。
「只能如此吧?」這時一個有點稚氣的聲音說道,他們的聲音已不確定是只有幾個人又或是數十人,但可以確認的是,經按司的訓練,隼應該有超過三十人才是,再加上以往較年老卻沒有死的隼,人數應該會再更之上。
「那麼,對於隼的方針,現在開始決議。」蒼老的聲音說道。
「議題呢?」尖銳聲音問。
「是否繼續聽任白川信,又或是按司和熊波大人。」
「嗯,倒可以。」有些女性的聲音表示同意。
「開始吧。」沙啞的聲音說道。
「若要繼續聽命白川信,請發個聲吧。」蒼老聲音說道,這時大夥兒又沉默了,應當是在思考,蒼老聲音也就不繼續接著說,白川良橫的墓,彷彿在叮囑著隼們需要公正,另一方面,似乎又在告誡著他們,身為隼是自由的,即便是按司也不一定能束縛他們。
第一代隼是什麼時後的事了?那已經是百年以前,僅有按司才有傳承隼之記載,而在白川良橫死去之後,隼的記載古本就消失無蹤,據說裡面寫著隼的歷代人名,這些是被他們拋棄名字,在死後才會寫在上邊,以及各種隼的暗殺術和特殊的道具以及各種草藥學問等等,但除了按司和隼,並未有人看過那本書,而其實隼們都知曉,在白川良橫死後,肯定是其中一個隼將書給盜了,那是為了確保只有下一任按司才可以取得記載古本。
海風吹的有些涼爽,除了白川良橫的墓,一旁還有歷任按司的墓,也許有幾位隼曾經歷了幾位按司吧?沒有人知曉,隼們之間也不會去特別打聽對方的事,能維持這麼奇妙的關係,也是第一代按司的功勞,據說第一任隼是按司最好的朋友,所以隼有著極為特殊的權力。
「沒有人讚同聽命白川信嗎?」過了許久蒼老的聲音終於問道,依舊是未有人發聲。
「那麼,隼便聽命於按司以及熊波大人,有異議嗎?」蒼老聲音又接著問。
「沒有的吧?這樣正好。」尖銳的聲音有些興奮。
女性的聲音聽出他的話中意思,便問道,「若是按司或熊波大人,要殺了白川信,那又如何?」
「嘿嘿嘿。」尖銳的聲音發出冷笑,其實,應該是每一位隼都會想到才是。
「既然已決定聽命於按司和熊波大人,當然是依照命令動手,無異議吧?」蒼老聲音說道。
「當然沒有。」渾厚的聲音回答。
其實,對於隼來說,應該、也許已經有人知曉了白川良橫就是白川信所殺,所以對白川信都有些許的隱忍或不滿,再者,白川信儼然一副按司的模樣對他們下命令,這也使隼們有些不齒,因為他畢竟不是按司。
「那麼就這樣了,也和熊波大人說一聲吧?」蒼老的聲音說道。
「嗯,當然。」沙啞的聲音回答。
「解散吧,隼。」話畢,頓時又安靜下來,彷彿這兒根本就從來沒有人待過一樣。
白川良橫只能在墓中,看著這屬於宮古的動盪和政變,這應該是他始料未及的吧?但人死之後,就什麼也辦不到了,這後世的一切和悔恨,都和死去之人無關。
「想不到會這樣吧?按司?定會替你報仇的。」女性的聲音忽然出現,他並未離去,而是還在白川良橫的墓附近。
「嘿,可別動了私情。」尖銳聲音插了進來,女性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嗤」了一聲。
「你不也是私情嗎?」女性聲音問道。
「對,我就是私情,怎麼?」
「呵呵呵。」女性聲音笑了笑,隨後便離去,在無聲息。
「站起來!」白川良橫看著趴在地上的小孩子說道,他沒了右腿、左腿嚴重燒傷,只能像條蟲子般趴在地上,因為遇到大火,使他年紀小小就成了殘廢,而雙親也已葬身火海,他是個男孩子,但下半身幾乎全毀,也沒了生育能力。
殘廢的孩子臉上還纏著大量的血布,手握雙拳、淚眼打轉,似乎相當不甘心,他撐起小小的身子,硬是用一條腿半跪起來,而沒了的右腿,白川良橫請匠師替他造了個木腿,這時便是在訓練他使用已經幾乎不屬於他的雙腿。
「對!就是這樣!起來!」白川良橫略帶鼓勵的喊道,他又何嘗不想幫助眼前這可憐的孩子,但為了這孩子的以後,卻是無法心軟。
他努力的嘗試後,終於用兩腳站起了身子,堅持了幾秒,臉上已滿頭大汗,搖搖晃晃幾下就往前撲了下去,白川良橫急忙托住了他,「很好!很好!非常好!」
孩子緊抓著他的衣服,血染了不少在白川良橫衣服上,但他也不在意,這孩子知道白川良橫是為了他好,所以並不恨他,只是咬著牙誓要讓自己撐過去,而他也相當爭氣,終於用雙腿站了起來。
之後,這孩子便加入了隼,他走起路來就和普通人一樣,絲毫看不出少了一條腿,而且相當聰明,又或者是因為這樣的身世,喚起了人心裡的潛力,對於白川良橫,他是把其當作父親一般尊重,亦是再造恩人。
「我會保護您的孩子的。」
「……父親大人。」尖銳的聲音有些淒涼的說道,他便是當時的那位孩子,即使白川良橫可能沒把他當做自己的小孩,但在他心中,白川良橫便是父親,雖然沒有明說,但白川良橫相當信任他,幾乎是所有的事情和秘密都會坦白告知,是除了白川平澤以外的第二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