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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黒白のアヴェスター 第四章 殺人鬼の宴 前篇

紅色辣椒鎮魂曲 | 2020-08-05 03:50:35 | 巴幣 12 | 人氣 1586




第四章 殺人鬼の宴 前編


1


  男子漫步在洋溢早晨涼爽空氣的庭園。

  外表看來年約三十,身材高挑、長相也是無可挑剔的美形,雖然整體上散發著一股死板的氛圍卻不至於壓迫他人。反倒還給人侍奉名門的印象,是因為拘謹而得以彰顯價值的類型。他的每個步伐及姿勢都經過縝密的計算,找不出任何缺點。

  不過真要列舉奇怪的部分,那肯定是服裝。衣著故然高雅,卻在以晚禮服著稱的燕尾服繫上黑領帶,堪稱是邪道的搭配,然而卻莫名的合適,令人難以指摘。

  實際上,這或許是男子最為正式的服裝。他將自己定義為活在夜晚的生物,日常乃是舞會亦或演奏會――甚至是葬禮的延長。從這個角度來說,在庭園綻放的群花也明顯偏頗。
  帶刺的、有毒的、妖異花語的以及象徵悲劇的......五彩斑斕美不勝收,卻都瀰漫不吉、令人忌諱。換言之,乃是不義者之花。

  這座庭園僅有惡之花得以萌芽,居民的意志、生活方式,都在驅逐善之存在。
  這裡被稱作流血庭園,是殺人鬼們的領域。


「艾爾那茲」


  男子以低沉宏亮的聲音叫喚僕人之名。直到剛才還在照顧花朵的女僕服少女手持鐵製圓鏟,一派輕鬆的回過頭來。


「早安,穆薩拉特大人。今天也是好天氣呢。」
「確實,是個清爽的早晨......不過你剛剛藏了甚麼?」
「啊。」


  被喚作艾爾那茲的少女一時語塞,並將右手藏在身後,說著"到底是甚麼呢"的流水帳,目光不斷游移。
  身負監督女僕職責的穆薩拉特沉默地注視這副光景。質問既出,他也不打算多言。
  或許是奈何不了沉默,艾爾那茲認命的緩緩伸出右手。


「我想當作花朵的肥料......」


  那是手肘以上被切斷的人類手臂,恐怕還是屬於孩子的。尚有微弱的脈搏,是象徵新鮮的證據。


「沒關係吧?法拉和夏莉也都有做啊,在我們之間可是流行呢。以綻放的美麗花朵決勝負。」
「當然沒問題。既然將照顧花朵的工作交給你們,做法我不會多問。能讓庭園的色彩更加豐富的話,不如說是好事。」
「那麼――」
「不過,這又是甚麼?」


  穆薩拉特伸出手,以手指輕輕劃過少女的嘴角,手套便染上血漬。


「先前就告誡過你不許做無禮的行為了,照顧花歸照顧花,用餐歸用餐。艾爾那茲,妳得好好分清楚。這樣下去不管過多久都無法陪再小姐身邊喔。」
「嗚嗚......對不起。」


  但是很美味嘛,少女抬起頭哀怨的說著。


「穆薩拉特大人也來吃吃看嘛。」
「或許吧,不過人肉我已經吃膩了。妳們年輕人才好這口。」


  世上存在稱為殺人鬼的種族。生而為人類卻對殺人有著異常的執著、成就與使命感,名符其實的殺人之鬼。
  他們有著獨特的原則,雖然不至於戒律,卻共有著一定程度的行動規範,可以用"習性"來表達。

  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原則上不殺人類以外的生物。被襲擊或意外捲入的情況莫可奈何,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則溫柔呵護其他生物,這可說是他們身為殺人種族的矜持。

  無論家畜還是花草都是生物,殺人鬼都避諱將這些東西作為糧食,因此在飲食上有著無可避免的侷限。
  最終,如字面上意義的啃食人類的佔了大多數。尤其是年輕氣盛的殺人鬼,想要高能量的補給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至於老成的殺人鬼則會從水與礦物中汲取營養,不過有些強者就連微生物也會令其有所顧忌,最後變得甚麼都難以下嚥。
  而穆薩拉特正是到達這個階段的殺人鬼,已近五十年沒有正常進食的他外表看上去也沒有一絲衰老。

  四位特級魔將的其中一人。作為第四位魔王的僕從,離魔王之位僅有一步之遙,更有著殺人鬼種族代名詞這般惡名。
  穆薩拉特(劊子手)......這便是他的名諱。


「還有啊,艾爾那茲。叫妳不為別的,能幫忙摘幾朵花嗎?」
「唉?啊,原來如此。要去夫人那邊對吧,我明白了。」


  艾爾那茲隨即覽下工作表示"放心交給我吧",愉快的挑起花朵。只要在摘取作業上下點功夫的話花朵就算離開根部也能保持鮮度,更不會因此被奪去生命。


「夫人與這花肯定很相襯,不過那邊的也難以割捨,還有另一邊的......唔姆姆,好猶豫啊。」


  看來得花點時間了。不具備花朵知識的穆薩拉特只能靜靜地待在一旁,為了打發時間而四處張望庭園的景色。

  要說寬廣的話確實寬廣,有著足以容下千人部隊整列行軍的規模,壯麗雄偉的城堡則佇立深處。然而考慮到只有不足百人負責打理的話,倒也是極為不相襯的領地大小。
  不過,倘若這就是世界的一切呢,庭院之外空無一物,天空的遠方不存在接續的景色。那肯定是如同傳說中的浮游島,在異界徬徨的存在吧。

  與其說這裡受到某種封印,不如以遭處流放之刑來形容會更加準確。實際上,流血庭園也確實被放逐至異次元空間,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
  話雖如此,從未曾出現犧牲者這點不難看出此處不存在永遠的囚犯。他們能以類似假釋的制度有限制的來回進出,不過要是有意脫逃也隨時都能將庭園從內側破壞,得到完全的自由就是了。

  不這麼做的理由有二。

  存在也不存在於任何一處,那也意味著能前往任何地方

  期盼他們到來的呼聲,亦或是能令他們"狂熱"的味道,只要有場所滿足一定的條件便會與流血庭園相連。                                                                     
  屆時,平時升起的吊橋將會落下,揭開殺人鬼(劊子手)的晚餐、舞會、饗宴的序幕。

  艾爾那茲這類的年輕人就是在這個時期到訪,又反過來在這落腳的傻瓜。說到底,最初便居於此處的也只有穆薩拉特與其主人而已。
  綜上所述,屈就現狀反而能使行動範圍擴大,再加上神出鬼沒的性質在他們看來也是魅力十足的特色。


「久等了。用這些的話夫人肯定會很開心的,穆薩拉特大人。」
「辛苦了,那麼回去工作吧。」
「好的!」


  將收到的花束捧在手中,向目標人物駐留的場所前進的穆薩拉特若有所思。雖然自己對花朵的意義與好壞沒半點興趣,但有件事能夠肯定,那就是夫人肯定不會開心。

  畢竟她憎恨、詛咒也忌諱我們。
  即使如此仍不厭其煩捧起花束的原因絕非要惹她嫌棄。

  這是穆薩拉特的敬意。即使立場不同,對於認同的對手也得獻上相應的禮數。這便是理由之二。
  將他們這群殺人鬼封印在此地的女性。對於敵人戰死後仍不容扭曲的具現化信念應懷以敬畏之心。

  因為她的流血才得以孕育今日的庭園,我等也應該在此處立足,穆薩拉特是這麼認為的。
  哪怕這份體貼對於當事人來說或許屈辱至極......


「小姐依舊愛著您喔,夫人。」


  抵達位於城堡下方谷底的穆薩拉特保持謙恭跪拜的姿勢低語。
  眼前,支離破碎的骸骨散落各處,能使人憶起過去面容的僅剩附著頭骨上的金髮,他卻不感到惆悵。
  畢竟,她的女兒曾這麼說。

"母親這姿態才是最美的。穆薩拉特要是來幫倒忙我絕不原諒。"


  既然如此薩姆拉特也沒有異議,畢竟得以主人的興致優先。對於無法守望女兒成長的夫人,也只能以苦笑向她稟報那孩子氣的樣子。


「她似乎已經等不及橋降下,先一步衝出去了。不過還是有最起碼的節制,不會有問題的。還請安心。」


  忠臣莊重的獻上花束,安慰著已然無法言語的屍骸。
  既然小姐無視了分離之橋降下之時才能出遊的規定,那也得背負某些條件才行,這點並非謊言。

  不過說到底還是得依小姐心情而定,連接到哪狀況都會有所不同。
  受邀到氣派的會場,若不會跳舞可有損淑女之名......夫人肯定會說這類的話吧,穆薩拉特對此也是心有戚戚焉。


「我們也會隨後跟上。夫人或許會對此感到不快,還請見諒。畢竟我們終究是白與黑。」


  穆薩拉特起身,露出憐憫的笑容。


「要開場了,一切不會如您所願的,葵茵大人。」



2



  這顆星球、以至於地方的文化,以聖王領的說法近似於中東地區。
  建築物的屋頂大多有著圓滑的曲線,以外觀酷似落下的水滴而聞名。

  內部裝潢果不其然也是以圓為基調的馬賽克拼貼,有種萬花筒的旨趣,令人百看不厭。雖然注視太久容易頭暈目眩,不過也恰好應證了建築的富麗。

  老實說,我鮮少對不義者的領地抱有這樣的情感,這或許跟蓋伊荷斯爾的屬性傾向掠奪者而非破壞者有關吧。
  無止盡的掠奪能稱作寶藏之物並如數家珍的第六位魔王,當然也留下了在星球還能正常運作時的遺產。雖然也有不少過於華美的改裝令我等義者難以接受,卻也不至於面目全非。

  論自然環境目所能及盡是慘狀,不過風土文化倒有許多值得玩味的部分。
  所以現在,我想讓他明白大家的話中沒有任何挖苦或諷刺。


「菲爾先生,太棒了。」
「菲爾先生,很可愛喔。」
「要死,這太糟糕了,菲爾。」




  在亞爾贊格中樞的水晶宮庭園中,我們說出心中最誠摯的讚美。周圍盡是年輕的女性,前些時間認識的舞者與摩里卡也滲和其中。
  顯而易見的,今天能進到這裡來的只有女性,不過他卻是唯一的例外。

  菲爾先生,我是真心覺得太美了。


「雖然已經有人說過,但真的是太完美了。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女孩子啊。」
「咕嗚......!」


  菲爾先聲滿臉通紅抱住肩膀,那縮成一團不斷顫抖的身姿實在惹人憐愛。感覺連我都熱衷到要覺醒奇怪的嗜好了。
  事已至此,我對摩里卡深表敬畏,此刻她正對菲爾先生的姿勢提出各種要求。而則我領悟到這是一份使命,必須讓這位堪稱藝術的同胞為全世界所知。


「請再把背伸直些。下巴也要抬高擺出自信滿滿的態度,不過姿勢要稍微傾斜,屁股則要這樣!去感覺身體的重心,要帶點色情和倦怠的感覺,這麼做是最重要的部分......哇,好美的腹肌。」
「等,別、別摸啊!」


  雖然已經重複,但請容我再次向這顆星球的風土文化及我們現在所穿的――被稱作拉克斯夏爾基(ラクスシャルキ;肚皮舞)的服飾表達敬意。
  說白了,這套服裝算是舞者們服飾在傳統上的進階版。大片裸露部分以及閃亮的碎片遍布胸罩與單薄的腰布,這是以女性肉體的躍動感與煽情為主要概念的服飾,一言以蔽之,就是色情。

  所以就我個人來說當然會感到羞恥,但套到菲爾先生身上卻是無與倫比的可愛。
  可愛。
  不,已經是超可愛了。


「吶,菲爾......你真的是男生對吧?你那個到底藏到哪去了?」


  薩姆露可,這話題談不得啊。不,其實我也很在意,但這番吐槽還是太沒神經了。


「回、回去了。我不幹了!為甚麼非得穿成這樣不可啊。」
「甚麼為甚麼,說要跟來的不是菲爾先生嗎。只把我們送到這裡有違你的原則吧?」
「那、那是,我確實這麼過沒錯......」


  摩里卡的一語道破令菲爾先生無話可說。這副光景看來就像是一對親暱的"姐妹",怎麼說呢,太棒了。


「女裝再怎麼說還是契約外啦。我想幹的才不是這種事,該說是更帥氣的那種潛入嗎......」
「啊,菲爾先生剛剛的發言是歧視女性喔。拉克斯夏爾基可是間諜的王道,了不起的硬派類型喔。」   
「是、是這樣嗎?不,再怎麼說我也是男的......」
「注意點,屁股姿勢偏了喔。要更加柔軟,一鼓作氣的抬起來!」
「痛,別敲啊摩里卡。」


  我發自內心的覺得兩人的關係和睦,甚至希望讓他們發展成交往的關係,這樣我也能更加大飽眼福,不過還是得先正視現狀才行。
  我向旁邊的薩姆露可使了眼色,並向她的內心搭話。


"那麼,對於今後的發展您怎麼想呢?"
"阿爾瑪成為新寵姬的事嗎?怎麼說呢,可能性大概三、四成左右吧。"
"換言之,有一試的價值囉?"
"事到如今說啥呢。妳也是這麼想才在這裡的吧。"


  她苦笑似的說著,我則在心中表示肯定。
  自與摩里卡相遇那晚算起的兩天後,蓋伊荷斯爾下達勒令,派遣新任寵姬至亞爾贊格。

  天空傾瀉而下的魔王龍吼,其中寄宿的力量毫無疑問是威脅,令人止不住顫抖,但事到如今也不是害怕的時候。
  不過新任寵姬要來,那到底會是誰呢――以這類話題為中心,各式流言蜚語在民間傳開。
  對他們來說這攸關生死,自然會有所糾結卻也無從確認真相,而阿爾瑪列居候補名單上也是事實。

  據說,她冷酷無情。據說,她是蓋伊荷斯爾忠實的僕人。據說,她是穩健派。據說,她怠惰而無為。

  傳聞中,她的風評毫無統一性。畢竟民眾的期待和悲觀思維滲和其中,使得留言對判別這位人物沒有幫助,反過來說也是她存在感強烈的證據。
  因此我們認為阿爾瑪成為寵姬的機率不低。雖然我們確實該反省沒有盡到支援的責任,但她的任務有順利進行的話那也不必過於自怨自艾。

  最後,在勒令下達的隔日新任寵姬便以龍脈移動(似乎是這顆星球的瞬間移動)抵達亞爾贊格,並命令隨行的行政官徵集打理宮殿的侍女,我們便打算乘虛而入。
  這個行為無疑是深入虎穴,對於深具騎士道精神,高聲嚷嚷著"怎麼能只讓女性受這種對待呢"的菲爾先生我深表敬佩。

  他的男子氣概如今卻成了這副光景,雖然就我而言是大飽眼福啦。
  總之,我們如此這般抵達了水晶宮。


"該怎麼說呢。如果寵姬是阿爾瑪的話還真希望她演的靈活一點啊。一般來說不是該有個招搖的上任遊行嗎?接下來要壓榨你們的是本小姐――這類的。"
"以義者的邏輯的話是這樣沒錯,但對於不義者來說民眾連棋子都不如,所以我不認為有示眾的必要吧。當然,扮演這個角色的阿爾瑪也會這麼行動。"
"做出不相襯的舉動反而會被懷疑嗎。原來如此,這真的事很麻煩的工作呢。我的話五秒就會炸開了吧。"


  如之前所說,要聯絡發動擬似轉墜的阿爾瑪十分困難。面對面交談還能另當別論,至少現狀下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像這樣成為侍女候補,因為放眼望去超過四百位女性集合的現在正是確認新寵姬的絕佳機會。

  若對方不是阿爾瑪的話,正常來說在直面的瞬間就演變成戰鬥的可能性相當高。但只要有大批一般人同席的話這份危險性就能多少降低。

  寵姬身分之高,不可能允許肆意毀壞蓋伊荷斯爾財寶的行為。

  雖然以不知情的女性為擋箭牌的行為令人坐立難安,卻也是最為合理妥當的選擇。


「聽好囉,摩里卡。雖然不能像妳解釋,但現在的狀況十分危險,可以的話最好裝作我們不認識。」
「這樣啊。但是這樣漸行漸遠的感覺好寂寞。」
「唔,對我來說也是啦......」


  就像這樣,從剛剛開始就在親熱的兩人令薩姆露可笑翻了。


「別慫了,菲爾。怕出事就該下定決心,靠自己守護摩里卡。」
「咕......」
「菲爾先生,能麻煩你嗎?」


  摩里卡惹人憐愛的眼眸略顯濕潤,那並非強行擠出的淚水,而是表達信賴的健全好意。

  我是最近才注意到的,想要便利的使役男性這招似乎是相當有效的戰法。
  共勉之。


「明白了。那摩里卡可別離開我身邊喔。」
「好的,麻煩您了。」


  說到底,要我使役某人在物理上就是不可能的,但能讓對方心情愉快的話下達不合理指示的機率也會下降,鍛鍊女子力絕對沒壞處。
  換言之就是賢內助的功力,還是魔性之類的東西呢?難得打扮成這副模樣,就該趁這個機會好好升級一番。

  不過對於祖爾宛我才不打算擺出女孩子的態度,馬格薩里翁的話大概會被完全的沉默殺死吧。

  總而言之接下來要謁見的是以魔王為對手發揮女子力的高人,這使得我湧起一股與真我無關的對抗心理,自然而然也就緊張了起來。


「看來要出場了。」


  宣告貴人到訪的號角響起,頓時間安靜下來的女性們的表情顯得十分緊張,緊接著沒有片刻停滯,全員跪下。


"接下來......就讓我看看是甚麼貨色吧。"


  身旁的屈膝的薩姆露可倒也不是與緊張無緣,但大膽的覺悟與略帶興奮的意識明顯凌駕其上。
  到訪龍骸星後已經過了九天......想必是因為狀況開始有了轉機而感到高昂吧。像她這般的武勇,我也得好好學習才行。
  就在我這麼想的同時,我感應到能俯瞰廣場全貌的露臺有甚麼人走了出來。


"......來了嗎?"
"是啊......但還分辨不出來。"


  只要沒有下達抬頭的許可,就沒辦法以肉眼確認,偷跑的話會因為顯眼而招致危險,眼下必須忍耐。
  單就氣息而言毫無疑問是不義者......但要是僅以此為判斷素材也不夠充分。所以也只能持續壓抑焦急的心情,持續忍耐、等待......

  
「把頭抬起來吧。」


  聽聞其聲的同時,寵姬的身姿映入我的眼簾。


「――――」


  頓時間全員一同屏息,而後洩漏出近乎喘氣的吐息。其中寄宿的想法是感動?亦或是羨慕?
  即便不成熟但我仍然是名女性。在這樣的對手面前要無動於衷簡直強人所難。

  閃耀著古銅色光彩的肌膚、如沙金流逝般的銀髮、宛若黑玉的漆黑眼眸、即便隔著寬鬆衣物也能看出的肢體美。一目了然,這一切要素構成了獨樹一格的黃金律。

  美的令人恐懼,那艷麗中帶有威嚴的美貌超乎常人乃是不言自明的事實。

  然而揪住我胸口的,並不是這些外顯的魅力。


"何等哀戚、壯烈的人......"


  我所感受到的是她人生中所走過的艱險、與尊崇。而那絕不是來自於我的機能。
  其中沒什麼道理,只要是女人就能明白。那砥礪至極限、如劍鋒般的銳利、飄渺。
  與成為她的想法相對,我也領悟到自己難以望其項背而感到寂寥、惆悵。

  我能斷言,這個人不可能是不義者。
  我滿懷自信的抬頭看去,與她對上視線。


"妳是......"


  傳來的"聲音"爽朗的令人意外,簡直像是男性的語氣。


"是來協助我的吧。我是阿爾瑪――"


  我被她那惡作劇般瞇成一線的眼睛深深吸引,儘管在此時我已與她四目相交。


"反正我也沒什麼好名聲,幻滅了?"


  我以直覺領悟到阿爾瑪的戒律。
  是啊,原來如此。
  所以她是如此強大而高傲,美得令人心碎。



◇     ◇     ◇




「全露餡了?」


  在接下來舉辦的宴會中,我們在形式上以阿爾瑪隨從的身份履行職責。
  舞者們正配合樂隊的演奏嶄露華麗舞姿,然而薩姆露可卻忿忿不平,認為這些怎樣都好。想當然,原因不是酒喝不慣。


「對,就是這樣。稍微小看他了,真不愧是蓋伊荷斯爾。」
「別悠哉的誇獎敵人!」


  咆嘯的同時,薩姆露可挾著氣勢將手中的酒杯捏碎,演奏與舞蹈也因而停止,周遭的耳語和目光正集中到她身上。
  阿爾瑪不慌不亂的向周遭使了眼色,而後注視慌忙重啟的宴會好一段時間,才嘆氣似的開口。


「葵茵,替我倒酒。」
「啊,好的,我明白了。」


  寄宿在她身上的那份清冽凡是女性義者都能明白,儘管如此還是散發著不義者的氣息,在眾人眼中依舊恐怖。她們與知曉詳情的我們不同,會這樣也沒辦法。
  然而激情家的薩姆露可對於這點似乎也難以接受,身旁的菲爾先生正從中緩頰。


「冷靜點,別讓阿爾瑪困擾。再有下次可不是被轟出去能了事的。」
「吵死了,我知道啦。」


  說著但是的薩姆露可咋舌,繼續吐露不滿。


「既然已經露餡了,那這種演技也沒必要了吧。繼續讓周遭的傢伙害怕也沒意義,讓她們安下心來不好嗎。說到底,就連我們都覺得不舒服啊,就像旁邊有個魔將似的。」
「所以要切換到戰士的我?」
「沒錯。總不會做不到吧?」


  阿爾瑪先是悠哉地喝了口酒才回覆薩姆露可的問題。


「不,ON/OFF切換是可能的。不過也談不上自由,有相應的束縛在。」
「......那麼,例如說在聖王領時限定之類的?」


  菲爾先生試探似的詢問,阿爾瑪點頭微笑。


「正解。還挺敏銳的嘛。不單單是打扮有趣的孩子呢。」
「......唔,和這個無關吧。也不是喜歡才這樣的,和妳的狀況不是一樣嘛。」
「喂,冷靜點,菲爾。」


  怎麼說呢,有種被耍著玩的感覺。我不認為自己對阿爾瑪的第一印象有誤,她在各方面都是相當難纏的人物。

  身經百戰又是最資深的戰士,某種程度上性格強烈也不奇怪,這點也只能老實接受了。畢竟還不到祖爾宛那般惡質,也沒有馬格薩里翁那般隔閡。整體來說阿爾瑪還疼愛我們的。

  眼下,她的行為似乎是為了排遣鬱悶而找人陪伴的親暱表現......從她的意識來看我認為是這麼回事。


「葵茵,時機遲了,低於半杯就該立刻倒酒。但也不是一昧勸酒就行,還得視對方的臉色而定。」
「十、十分抱歉,我會注意的。」


  總而言之,阿爾瑪的態度大方磊落,肯定累積了各種經驗。會將我們當作孩童對待仔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


「那麼,回到話題上吧。我繼續扮演不義者的原因不只束縛上的不便。」
「還有其他理由嗎?」
「當然,為了守護這裡的居民。」


  薩姆露可滿頭問號,似乎沒有抓到話中的脈絡。


「試想,雖然亞爾贊格在一時間迴光返照了,但仍舊在向枯竭倒數。為此有節約的必要,得以恐懼約束大眾。要是知道我是義者,無論如何都會鬆懈,就結果來說他們的壽命會因此削減。」
「所以說是這麼回事吧。抱有模稜兩可的希望反倒會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說的真難聽,但很遺憾,人心就是這種東西。」


  阿爾瑪闔上一隻眼睛,說著今天是特例一邊搖晃著酒杯。
  為了不給予人們飄渺的希望。為了守護人民的未來。必須讓他們承受瀕臨極限的痛苦。
  與當初擬訂的方針無異,但仍然是苦澀的抉擇,我們終究得做這樣的表面功夫。


「想當然,我也沒打算自己獨享榮華富貴。壓榨來的東西會好好保管的,你們只要做些義賊的行為一點一點的偷回去就行。不必管蓋伊荷斯爾的臉色,這是我們談妥的條件。」
「難以置信啊,那種事。」(薩姆露可)
「我也覺得......」(菲爾)
「老實說我也這麼覺得」(葵茵)


  無論是阿爾瑪的真身還是任務都被蓋伊荷斯爾看破,然而他不僅沒打算下殺手更將阿爾瑪選為寵姬,還承諾能任意處置亞爾贊格。
  從剛剛開始我們沒以念話進行交談也是阿爾瑪說不允許他監視,但......


「我不擅長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既然露餡了坦蕩蕩的也很正常。但也不能囫圇吞棗他說甚麼就信甚麼吧。」
「那妳是在懷疑我囉?」
「不是妳,是蓋伊荷斯爾。」


  薩姆露可的觀點正好是我們全員的想法。我們不認為阿爾瑪會說謊,背叛云云的疑慮更是連考慮的價值都沒有。有真我在,那種事不可能發生。

  同理,既然有真我,那與魔王和睦政策也不該發生。我們都明白彼此不可能相融,只能是廝殺的關係。
  那麼蓋伊荷斯爾的態度又該怎麼解釋。這已經不是讓步的程度,而是單方面對阿爾瑪釋出善意。

  我們會如此難以置信,純粹是因為這實在過於異常。理所當然會認為他們背地裡在策劃某些陰謀。


「如你們所言,我也認為沒那麼好的事。蓋伊荷斯爾沒有良心這種東西。」


  阿爾瑪說的乾脆,又來回打量我們三人,像在斟酌似的想找出我們也能明白的說法,過了一段時間才又繼續解釋。


「但是男人這種生物,無論善惡都有無可撼動的部分。價值觀雖然有所不同,但骨子裡終究是自尊的奴隸。他們不喜歡事情以自己被輕視(舐め)收尾,所以我才刻意輕視(舐め)下去。」
「唔......」
「嗯、所以說......」


"輕視(舐め)"這部分該怎麼說呢,總覺得過於煽情,菲爾先生滿臉通紅的低下頭,我也聽得血脈噴張,薩姆露可則是略顯尷尬。
  阿爾瑪嫣然一笑,看著我們繼續說道。


「蓋伊荷斯爾對我抱有的感情是執著。看不慣唱反調的女人所以想讓她屈服,為此才展現肚量。當然,眼下仍然不是能輕忽的狀況,但在男性心理中仍然算得上普通的範圍。所以說勝負才正要開始,還在拮抗中呢。」
「唉?蛤?算了,怎麼說咧,我搞不懂唉......」

                                                                                             
  得跟薩姆露可說小朋友別插嘴就對了。既然成了男女之間的競爭(遊戲),不成熟的我們沒有議論的餘地。

  雖然有些卑鄙,但我仍在躊躇是否該繼續追問。因為目前注意到阿爾瑪戒律得肯定只有我。

  在這之上繼續對她的手法提出疑問的話似乎會繞到戒律上去,我並不期盼這樣。我不知道身分暴露的狀態下暗殺的"過程"會變得如何,但也明白這不是他人能隨意踏足的領域。

  事實上,阿爾瑪也不打算放棄。那麼我們該做的就只有跟從她的覺悟,這是戰士當行的義務。


「還請別過於鑽牛角尖,往後還有我們在呢。」
「那當然,你們身負重任呢。我這其實還挺缺人的。」


  我盡量以尋常的口吻提醒,對此阿爾瑪以俏皮話應答。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我所擔憂的部分,所以想表達自己不是那種尋求同情與擔心的人。
  如她所言,勝負才正要開始。只能強忍著不安向前邁進。


「如此這般。我的狀況說明到此為止。來談下一件事吧。」


  阿爾這麼說著邊將酒杯放下,為話題告了段落,而後又再次環視眾人,以平淡的語氣向我們發問。


「我當這次來支援的只有你們也沒問題吧?」
「唉?妳不知道嗎?」


  看著吃驚的薩姆露可,菲爾先生嘆了口氣。他像先前那樣看著我,再度發起牢騷。


「葵茵......拜託好好說明。每次都要這樣一一解釋唉。」
「......十分抱歉。」


  沒人問我也沒法說,但這說了也沒用。現在就老實點,回應菲爾先生的要求(命令)吧。


「先前也有提過,我與瓦胡・瑪那持有相同的力量。但如您所知,守護星靈正處於休眠狀態,因此在任務中戰士與西里烏斯大人的連絡是單行道,我們這邊無法與聖王領取得聯繫。」


  除了我以外,我暗自補充。


「聖王領能把握的只有戰士的生死以及羽毛的消耗量,還活著就依據狀況下達追加的指示。具體來說是歸還或者轉戰――」
「還有像這次的狀況。」


  接續我的說明,阿爾瑪繼續補充,並將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然而我在外地事不義者,王的聲音難以傳達。因此援軍數量和名字都沒能收到,所以結果到底是怎樣啊?」
「還有......就是」


  被詢問的薩姆露可釐清了狀況,以一臉嫌棄的表情低語。


「除了我們外還有兩人喔,馬格薩里翁和祖爾宛。」
「......真的假的?」
「是的......說到底承接任務的是他們,我們只是順帶。」


  收到意料之外的念想,讓我一時語塞。那兩人的確是問題兒童,但此時阿爾瑪顯露的情感相當特殊,難以用言語形容。

  既像困惑又像歡喜。又像是對開新的自己感到憤怒。

  她的心境相當複雜,單就表面而言就像是啞巴吃黃連似的,這讓薩姆露可滿臉雀躍。


「怎麼,果然妳也相當辛苦啊。我明白,那兩個傢伙真的超難搞。」
「嗯,對......確實。祖爾宛自不必說,尤其我和馬格薩里翁從兒時起就有不少事了。」
「曾聽說過你們事青梅竹馬呢。」


  果然菲爾先生還是相當在意馬格薩里翁的話題,菲爾先生接著說道,阿爾瑪則點頭表示肯定。

  兩人都是最資深的戰士,自然發生過各種事,我對此也相當感興趣。

  或許是感受到無言的壓力吧,阿爾瑪嘆了口氣便開始陳述。


「......初次見面是在彼此五歲的時候吧。想必你們也知道當時的聖王領十分富饒,不乏培育戰士子弟的機構,算是學校之類的東西吧,我就是在那裡和他相遇的。當時還小所以記憶有些曖昧,不過他異端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
「五歲......那傢伙,從那時起這麼灰暗嗎?」
「不一定是那部份吧,也有可能是好的意義上顯眼啊。」
「不,很遺憾的正如薩姆露可所想。那是劣等生以前的故事。」


  或許是憶起了當年,阿爾瑪露出些許笑容。說是對馬格薩里翁的記憶,但更多的是對過去聖王領的懷念吧。

  榮光之時。瓦爾芙蘭大人健在,娜錫多大人也伴隨左右,勇猛果敢的英雄齊聚的正義殿堂。

  在強悍而偉大的大人們守護下成長的童年,對阿爾瑪來說可能是最幸福的時刻。


「他甚麼都不做。雖說是訓練但大家都還是孩子,重點還是在於樂趣和培養志向。然而他卻總是一臉不爽的樣子,真的十分頑固,一動也不動。」
「搞不懂他去幹嘛的唉。」
「對吧?老師們為此也很困擾。一般來說就該立刻停學處分的,但兄長畢竟是大人物。說實在,我當時也看他不順眼所以試著欺負過,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很快就膩了。就跟現在一樣惹人厭呢。」


  被同齡女孩欺負的馬格薩里翁......完全無法想像,不過就阿爾瑪所言,那也是徒勞無功。

  總之,當初兩人是這樣的關係。阿爾瑪討厭馬格薩里翁,馬格薩里翁則無視一切。
  又或者,到現在也都沒變呢?


「馬格薩里翁的雙親皆已亡故,所以由瓦爾芙蘭大人代勞親職。那位大人也對弟弟束手無策,一度向我致歉呢。當時娜錫多大人和西里烏斯大人還都在旁邊。」
「厲害,豪華的排場唉。」
「受不了呢。當時還算是家世不錯的大小姐的我也覺得寵過頭了。」


  阿爾瑪聳聳肩,自嘲般地說著。接著她放鬆心情,以柔和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但我卻擠不出半句抱怨。要問為甚麼,那就是我有多氣憤,瓦爾芙蘭大人就有多帥。客觀來說明明就是被小弟弄得東奔西跑,還成了向我這種人低頭的難堪場面。但給人的感覺該說完全相反嗎,那窮究無人之境、命定之人的氣場。我也不太會形容,但我不認為他和我同為人類。簡直像是天命一般,傳說的奇蹟。」
「難道說,這是妳的初戀?」
「意外的是這樣也說不定呢。但身分之差不管肯定或否定都很失禮就是了。」


  接下薩姆露可的揶揄,阿爾瑪繼續回想。
  然而,歡樂的故事到此為止。


「數個月後,破滅工房來襲。」
「......」


  我們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我,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阿爾瑪低下頭,與方才的態度判若兩人。看著那寄宿幽暗火焰的眼眸,我若有所思。
  何等淒厲的憤怒與憎惡。悲傷與悔恨在她的內心翻騰。


「我當時正好七歲,我當時沒有一戰之力,就連奮戰的人是怎麼倒下的都無從得知,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包袱。但是籠罩天空的那東西......甚至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那聲音簡直令人發狂。不,是已經發狂了,因為只要這麼做就能逃避那......」


  絕滅星團――。


  年僅七歲的孩子看到那個不可能不絕望的。過去我和父親大人對峙還能保有理智是因為才誕生不久,雖然有知識卻沒有相應的實感。
  不過是沒有理解恐懼與恐懼的重量罷了,若在此刻與他重逢,我可沒有保住自我的自信。


「我沒有之後的記憶了。大概是有人把我救下了,不過到底要為甚麼要把我撿回來呢......這好運令人開心不起來。認識的人幾乎都死光了,無論父母還是朋友。」


  不過也有馬格薩里翁這樣屈指可數的例外。阿爾瑪抬頭嘆了口氣。


「被送往現在的聖王領的不久後我醒了過來,又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時我哭了出來,一直哭、一直哭......到底哭了多久呢,感覺連尋死的力氣都用盡了。在這種時候我和馬格薩里翁再會了。」


  我......不,大概菲爾先生和薩姆露可也都以直覺理解到當時的他在做些甚麼。
  吞下無可救藥的敗北,希望被盡數粉碎的絕望狀況中只有年幼的馬格薩里翁有所行動。
  明明至今為止毫無作為。現在卻如同被附身一般做著無意義的行為。


「他現在一有空還是會那麼做吧?」
「大概吧......最近才看到過。」
「知情的人不多呢。肯定也沒有人能阻止他。」


  對於阿爾瑪模仿他以雙手揮劍的動作,我們點了點頭。而後薩姆露可發起提問。


「那麼,妳又作何感想?」
「當然是覺得火大啦,覺得這傢伙在開甚麼玩笑,想要一拳揍下去卻又下不了手。
  因為注意到自己還能生氣、還能哭泣、還能吶喊。
  是啊......我還尚未枯朽。」


  阿爾瑪如此呢喃。像是誇耀著任誰都無法奪去的寶物,以平靜的語氣道出詠嘆。


「看著當時的馬格薩里翁而重新振作的人應該不只我吧。所以也別太嫌棄他,雖然是那副德性,卻也是有能的男人。」
「那是、姑且......能明白他不是普通的傢伙啦。話說回來妳也是他的信徒啊?」
「沒這麼單純。受他影響是事實,不過也還有其他原因。」


  再度體會道歷練差距的薩姆露可鬧彆扭似的別過了頭。
  看著那副模樣,阿爾瑪若有所思。


「話說,馬格薩里翁隱藏容顏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到底是在哪裡入手的呢面具呢,從那天以後就一直戴著了。」
「真的假的?」
「是為了甚麼呢?難道是以鍛鍊心肺機能為目的......不會是這類的吧。」


  這個舉動實在令人費解,令我陷入困惑。那從當時延伸至今的行為,看來不僅僅是裝飾這麼簡單。


「不就是害羞嗎?不如說絕對是這樣。肯定是想藏住因為阿爾瑪掉淚而吃驚的表情。那個悶聲渾蛋。」
「誰知道呢。雖然這樣想挺有趣的。」


  阿爾瑪露出五味雜陳的微笑,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有自己的想法,也打算理解他。不過這或許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也說不定......真的是很難懂的男人呢。到底派那種頭痛的根源來做甚麼呢?」
「說到這個,祖爾宛還和他......」


  雖然有些遲了,但我盡可能詳細說明事情來由,從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祖爾宛奇妙的直覺還有幫助摩里卡等等一直到現在的狀況幾乎全數彙報。
  阿爾瑪默默地聽著,臉色也愈發險惡。我一說完,她便惡狠狠的質問。


「劊子手要來了。祖爾宛是這麼說的吧?」
「是,但......」


  但我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想這麼說卻沒能把話說完。


「該死,我是白癡嗎!」


  猛然起身的阿爾瑪快步離去,因為太過突然使我們無所適從。


「等、等等。要去哪啊!」
「阿爾瑪,喂――」


  她的步伐沒有一絲迷惘。別說停下,甚至還以更快的速度筆直走向――正表演出色舞蹈的摩里卡等人。


「唉,請問......怎麼了嗎,寵姬大人。」


  驚訝地把頭抬起的少女以及傲然俯視她的最資深戰士。
  兩人的距離近得要貼在一塊了,在此時我注意到某項決定性的東西。
  不知何時起阿爾瑪的右手已緊握凶暴之物。指虎前端有著劍一般的形狀,武器名為――卡塔(Katar)


「不行,阿爾瑪快住手。」


  我與菲爾先生一同衝了出去,然而還是遲了一步,趕不上――


「開心嗎,賤人。」


  阿爾瑪以神速劃過的右手,與此同時摩里卡的首級已在空中飛舞。
  高高飛起卻不見落下,形成一道美的以至於滑稽的軌跡。


『好痛,好痛苦,求求妳救救我......』


  緊接著,那如同來自地獄底層卻又出乎意料清澈的嗓音傾注而下。


『為甚麼要殺我呢?好痛,明明很痛......』


  摩里卡漂浮的首級笑了。
  惹人憐愛的眼眸映照出虛無,伴隨著言語難以形容的不明念想。



3



  在面對亞爾贊格湖畔的街道一角,瘦小衰弱的少年倒下了。

  雖然環境比起之前有著顯著的改善,但依舊會出現這樣的人。
  俗話說的好,天助不如自助,不為生存而行動的人是無法獲救的。

  少年――卡利姆士今年九歲,是位有著善良靈魂的孩子,但相較他人頭腦既沒有特別聰明,心智與身體也並不強大。可說是極其普通的孩童。

  這樣的他身為無依無靠的孤兒要在此立足相當困難。雖然曾一度排隊領取配給,但現在他已經連這樣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並非絕望那般深邃的情感,僅僅是倦怠而已。

  他混濁視線的前方擺著原封不動的湯與麵包。雖然已經開始腐敗生蛆,卻沒打算打理。
  而少年注視的是更加前方那棟金碧輝煌的建築,聳立在湖泊中心的水晶宮。由該處以同心圓狀擴散的便是這座名為亞爾贊格的城市,從這點來說現在他等死的場所相當於黃金地段,也就是前任寵姬娜狄亞與行暴政之極致的不義者們過去的居住地。
  人們皆對這裡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也不會有人對伸出援手,少年對此反倒感激萬分。

  不希望有人叫自己活下去。不想努力。因為光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十足痛苦了。
  他的願望只有一個。就這樣沉睡,然後與父母和弟妹再會。

  視線開始朦朧的卡利姆眺望著彼岸景色。這並非比喻,而是實際上發生了不可思議的狀況。
  是彩虹。橫越水晶宮的湖面,徐徐向卡利姆逼近的七彩光芒,簡直像是幻想的橋樑。

  遠離充滿痛苦哀戚的塵世,將少年引導至樂園的奇蹟具現。至少卡利姆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想像中的神使也在現實中出現了。

  以天真無邪的表情高唱同一首歌曲的舞團少女們正踏著舞步渡過彩虹之橋。
  有十人、二十人......不只這樣,還有更多。

  每一位都美的令眼睛為之一亮,透出宛若虛無的光輝。卡利姆不由得伸出顫抖的手,同時也感覺到反被人輕輕握住的暖流。

  眼前有位年長約五至六歲的少女蹲下來注視著卡利姆。


「啊、啊......」


  乾涸的喉嚨無法順利發出聲音,但卡利姆確信著這個人將會拯救自己。畢竟她是這麼美麗,笑容是如此通透――
  她不會要我活下去。不會要我努力。即便是處在朦朧的意識下也能夠理解,對於現在的卡利姆來說她是"善"。

  他也不在意少女奇特的打扮,雖然那很明顯是異國文化的服裝,但考慮到是從遠方而來那也是理所當然。打扮有種傭人氛圍這點也是,反倒讓她更加可信了。

  這個人在工作時對我這樣的人伸出援手,簡直是為了實現我願望而來的天使。
  毫無疑問,他是這麼想的,但......


「怎麼了嗎?你很瘦弱呢。」


  像是無視卡利姆的幻想般,少女以悠哉的語氣說著離譜的台詞。


「發育期的孩子不多吃點可不行喔。唉呀,仔細一看旁邊不就有飯能吃嗎。」


  她以誇張的語氣說著,並將手伸向放在旁邊的食器。接下來她哼著歌,舀起已經變成稠狀物的湯。


「來,啊ー」


  滿臉笑容沒有絲毫惡意,少女試圖讓卡利姆吃下。
  吃下那散發惡臭,還有蛆蟲在蠕動,已經稱不上湯的殘骸。


「挑食可不好喔。來,啊ー」
「......唔」


  少女稍微出力,讓湯匙撬開嘴唇。令人作嘔的惡臭直撲而來,聞到那臭酸的味道,就算是卡利姆也得扭著身子抵抗。
  他所追求的是安樂的長眠,而不是充滿痛苦的死亡。被這種東西噎死未免太令人討厭了,還有可能不小心苟活下來。
  那她為甚麼要如同我的願望般到來呢。這個人究竟在想些甚麼。


「住、住手......」


  卡利姆死命的將臉別開,好不容才將拒絕的話語說出口。那令人恐懼的湯匙也不再追擊,總算能放心的時候......
  就結論而言,這是致命的錯誤。


「嗚呼呼......」


  少女的氛圍改變了。更準確的說,是卡利姆一直有所誤解。就像以指尖輕彈瀕死的蟲子會讓它們暴走那般,受到刺激的他意識也變得清晰,注意到遲來的真相。

  笑容。純潔而天真,純粹的笑容。

  少女一無所有。無論是悲傷還是歡喜,打從根本就無法容下,乃是受詛咒的靈魂所驅使的空虛之器。

  唯一的例外是,伴隨了真正純粹的殺意。  


「那麼我開動囉!」


  噗啾,的詭異聲響。少女以湯匙刺穿卡利姆的左眼,像是舀冰淇淋似的將眼球、頭蓋骨以及腦漿挖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連卡利姆自己都不知道自還能發出如此慘叫。從腦中傳來的恐怖聲響以及隨之而來的劇痛都令他受到恐怖的衝擊,但最主要的理由另有其他。


  太可怕了,這名少女。可怕的不得了。


  居然會有這種生物。現實居然容許此等褻瀆。現在自己所直面的恐懼令他難以置信。



「救救、我......」


  不想活了。想一死了之。但以卡利姆的純樸――又或者說是愚鈍的經驗,使他無法想像世間存在的邪惡。
  少年領悟到這點,哭喊著祈求神明原諒。
  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這樣。是愚蠢的我錯了,我會悔改的,所以請救救我。神啊,求求您幫助我!


「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我不想死!


「放心,我會好好把你吃掉的喲。」


  卡利姆茫然地看著她如新月般瞇起的眼睛,與絕望一同沉入黑暗中。
  向著無比黑暗,深不見底的虛無奈落。
  家人會在那裡等候這種事,怎麼想都不可能。


  將嘴裡含的湯匙抽出,卻還戀戀不忘的舔著的女僕服少女――艾爾那茲站起身子。
  這算是相當不錯的舞台,小姐肯定很中意,自己也好好得努力才行。


「艾爾那茲要用那個嗎?」
「嗯,那法拉呢?有找到好的食器嗎?」


  向著走到身邊來的女僕服少女,艾爾那茲揮舞著湯匙回應。其他的人都已經開始各自的活動,還留在原地的只剩她們兩人。


「那邊那個,拿給我,我想用。」
「自己拿啦,真是的~」


  鼓起可愛的臉頰,艾爾那茲撿起地上的還留有東西的盤子遞給名為法拉的少女。


「那麼走吧,還有要來比賽嗎?」
「可以啊,怎麼比?數量?質量?還是小姐的歡心?」
「就從簡用數量吧。這裡看起來沒什麼人,或許意外的有趣喔。」
「那得快點,不然會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沒錯,得趕緊、還要優雅的。」


  嗯,兩人打起精神,相視而笑。


「出發囉―!」


  瞬間,爆出連續七發如雷聲似的轟鳴,與此同時法拉像是跳舞的詭異人偶般被擊飛,而後滾入湖中濺起誇張的水花。
  ――不僅如此。


「法拉?」


  感到疑惑的艾爾那茲上方,漆黑的騎士正以野獸的速度揮出一擊。
  鋼之大劍伴隨著兇暴的怒嚎落下,少女纖細的頸子肯定會被一刀兩斷。
  必殺,馬格薩里翁與祖爾宛的奇襲堪稱完美。但結果卻令人難以置信。


「搞甚麼,這麼突然。真是可怕的仁兄唉。」


  湯匙......嬌小的艾爾那茲以隨手撿來的粗糙食器將足以粉碎岩石的剛劍擋下。不僅如此,還開始將壓下的力道往回推。


「你們難道是那個?被稱為戰士的傢伙?哇,第一次看到唉。」


  少女像轉筆似的讓湯匙在指尖飛舞,光是這樣就讓被捲入的馬格薩里翁身體扭曲,如碎石般被吹飛。


「唉咻」


  聲音聽來沒半點幹勁,接下來的行為也一樣。艾爾那茲僅僅是向飛出去的劍士輕輕揮了一下湯匙,僅僅是轉動手腕朝空中挖了一下。

  但現實卻將種種稱為常識的東西給無視了。過去曾是不義者宅邸,三棟以雄偉著稱的建築物像起司一樣被削飛了大半。馬格薩里翁直面衝擊,就這樣在瓦礫與粉塵的煙幕中失去蹤影。

  至於祖爾宛也無法全身而退。雖然逃出了湯匙的射程,卻還有另一名女僕之鬼在。

  有如逆行的瀑布,湖面噴湧出一道水柱以及沒什麼玄機的普通盤子,但與方才的湯匙相同,那是乘載了鬼之力的器皿。

  盤子化作將空間撕裂的殺人飛盤,祖爾宛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直擊,卻也無法躲開自超乎尋常的迴轉中產生的鐮鼬(風壓),因而血花四濺,外套也被吹飛。

  與這副狼狽的模樣相對,法拉正笨拙的緩緩從湖裡爬出。
  她看都不看的就將回來的盤子接下,低著頭小聲咕噥。


「衣服弄濕了啦,還被開個洞。怎麼辦......」
「沒、沒關係啦!法拉不管甚麼打扮都可愛。別失落了,吶?吶?」


  以失衡形容再適合也不過,因此她們殺人鬼才如此受人忌諱、恐懼,完美體現了黑白之間無法相容的構圖。
  它們如同人型的異物。言語無法傳達,即便交談也不可能疏通想法,一切僅僅是被錯開。

  即便從旁看來只是少女之間的可愛互動,本質上卻是棲息於其他相位的怪物生態。正因為明白這點,祖爾宛只能露出苦笑。對於差點被盤子與湯匙殺掉這點,他反倒不怎麼訝異。


「這就是我力嗎,有趣。」


  殺人鬼不計得失,亦不修習武術云云,這也是頗具代表的習性。
  恐怕,鑽研殺人手法這種事打從開始就沒想過吧。對她們來說殺人如同呼吸,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生活方式。就像魚不會思考泳姿,根本沒必要下功夫磨練。
 
  反而是日常垂手可得的物件殺人鬼會撿來使用,好比一根湯匙、一個盤子,又或是掃帚和畚箕、椅子和桌子,甚至是文具――甚麼都可以。
  在她們握住的瞬間都無論任何東西都會成為無雙的殺人凶器。

  我力――高位魔將持有足以超越法則的意志力,如字面上的意義"自己就是一切",照自己所想扭曲世界,使得荒唐的景象得以實現。用餐具削掉豪宅這種程度還算的上親切了。


「不過被惹火的好像不只妳們。」


  像是回應祖爾宛的叫囂,背後的瓦礫堆炸了開來。衝破煙幕,猛然奔馳的黑騎士化作彈丸向殺人鬼們發起突襲。

    
「防禦強化(赫沙特拉)。」


  緊接著馬格薩里翁發出低吼。


「防禦強化(赫沙特拉)。」


  重複宣告憎惡的連唱。


「飛  行(佛拉瓦奇) 、瞬間移動(謝巴提爾)――」


  在他的背後祖爾宛將加護擊發。這是一種為了分擔術式發動而從遠距離賦予加護的特殊使用方法。
  即便還沒摸清狀況,艾爾那茲仍然一派輕鬆以湯匙擋下馬格薩里翁。然而,在接觸的同時空間沸騰了。


「喲,飛高高囉――」「炸開吧(佛拉瓦奇)」


  強化與瞬間移動的加護併用會引起暴走,那麼倘若再加上移動距離為零的話會怎麼樣呢。
  祖爾宛所指定的座標與被施以二重防禦而變得"堅硬且沉重"的馬格薩里翁原本的位置分毫不差。
  換言之即是將他傳送到原地,因而引起超高壓與超高速得震動現象,使得一捲而上的膨大熱量產生爆炸。

  巨輪之炎與衝擊波的肆虐使周遭瞬間燃燒殆盡,身著魔性之鎧得馬格薩里翁姑且不論,那兩名殺人鬼肯定已經化作粉塵了吧。

  為了醞釀這個結果馬格薩里翁將自身作為子彈,祖爾宛則充當板機的角色。就像他們先前自己形容的,彼此都談不上正經貨色。
  對等同自爆的行為沒有任何遲疑的馬格薩里翁,自己不流一滴血放任同伴進行特攻的祖爾宛。無論哪邊作為戰士都過於異端。

  不過正因如此他們才是王牌,如今衰弱的聖王領能把握殺人鬼生態的人屈指可數。
  畢竟居住在異界庭園的殺人鬼們只要被呼喚就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掩蓋詳情反倒還更能掌握他們飄忽不定的行蹤。
                                                                                    
  年輕而不成熟的戰士無法在恐怖與絕望中察覺殺人鬼(劊子手),使得現在的亞爾贊格生與死的願望得以達到飽和的領域,這樣的精神狀態更容易招來入侵者。

  而對於正處劣勢的聖王領來說,這也不過是常識性的風險管理。
  只要還有鬥爭修羅場就不會結束,那麼情報管理自然是談的上次善的決策。
  也因此葵茵等人對殺人鬼(劊子手)的一切一無所知――反過來說,知道詳情的馬格薩里翁與祖爾宛正屬於無論任何狀況都不會受死亡引響行動的類型。

  不使自身也陷入瘋狂便無法將鬼擊倒。或許真是如此也不一定。


「馬格薩里翁,還活著嗎?」
「沒問題。但比起這個――」
「是啊,到這就結束可不好玩。」


  併肩的兩人面前濛濛煙霧正逐漸散去,然而呈現的光景卻無比荒唐,令人想別開視線。
  

「痛痛痛......好厲害,嚇到我了。」
「衣服被......太過份了,這樣好丟臉。」


  破碎四散的肉塊正在蠢蠢蠕動,以不成人形的狀態說著話。究竟是怎樣發出聲音的也令人摸不著頭緒。
  在接下來的數秒中,骨架成形,肌肉附著其上,內臟與皮膚也開始再生。這與倒轉的沒兩樣的復原能力讓少女們除了衣物外的一切都回到毫髮無傷的姿態。

  這惡夢般的情景也是殺人鬼的特性。
  不死身。其中沒什麼道理,若非如此也配不上鬼的名號。
  

  因為全裸而感到羞恥只有法拉一人,艾爾納茲則是抬頭挺胸的擺出仁王立的姿勢。想當然,老練的戰士不會理會這些瑣碎的小事。
  馬格薩里翁燃起的僅僅是殺意與怨念,祖爾宛的眼中綻放著光彩則是因為在別的方面上對女體抱有興趣。


「如何,如我所說變得有趣了對吧。」


  混沌――這是他的興趣,同時也預言過這個狀況將會在近期發生。
  第四魔王的手下在第六魔王的星球上現身,迎擊的則是兩名戰士,而且無論哪方都沒有將民眾的安危放在眼裡。

  顯而易見的,民眾不過是引君入甕的餌食。戰亂發生已是注定,從各方面來說事情都無法輕易收場了。


「真是的,好難纏的人。我們趕時間,也不好你們這口。」
「小妹妹別這麼說嘛,年紀輕輕興趣就這麼狹窄可不好喔。」


  來自庭園的少女們能駐留在這裡的時間只有分離之橋落下的這段時間,平均也不過一小時爾爾。
  不過時間是相對的。說的更明白點,應該是到現場的人類被全滅為止。

  殺人鬼(劊子手)的數量一共八十八名,反觀亞爾贊格則有四十萬人左右,但這種程度要殺光或許連三十分鐘都用不上吧。
  就現有的紀錄,受害最大的是七年前的某個星球――大量破滅工房的作品在此處流通,就在混亂達到極點的時候諸鬼現身,在短短三小時內虐殺了八億人。

  因此,即使從祖爾宛的角度來看現在也不是悠哉的場合,為了自身的歡愉他必須在轉眼即逝的開幕時間內為舞蹈畫下句點。


「明白了,那就讓我好好招待你一番。對吧,法拉。」
「嗯,趕緊結束吧。」


  全裸的女僕再次將湯匙與盤子拿在手中,場面滑稽至極,卻滿溢著足以使常人發狂致死的壓力。
  祖爾宛舔了舔嘴唇,享受著現場不詳的氛圍,然後正當他往前踏出一步時。


「――――唔」


  馬格薩里翁猛然地抬起頭,將身體轉向他處,女僕們也跟著從視野中消失了。
  難以置信的行為。這等同於自殺,所以其他人才會如此訝異,直到理解何出此行時才表露出各自的反應。


「嗚哇,怎麼辦!糟糕了糟糕了!」
「哇哇哇哇......」


  大為驚慌的艾爾納茲與愈發害臊的法拉。
  而祖爾宛在驚訝之餘喜悅的笑容也變得更加深沉。

  他們注視的前方是魔性的彩虹......聯繫現世與庭園的橋梁。
  在那裡,有位男子正以規律而沉著的步伐前進。那身裹黑衣的纖細身影以與外表無異的坦蕩語調宣告。


「艾爾納茲、法蘭基斯」


  被冰冷的語調呼喊名字,少女們不由得打了哆嗦。


「太不像樣了,在搞甚麼。」
「十、十分抱歉!穆薩拉特大人!」


  像貓受驚嚇似的二人完全無視眼前的敵人,緊接著在下一個剎那又跳了起來。

  嘶吼――馬格薩裡翁迸出簡直不像人類的咆嘯。
  直灌在場眾人耳膜的憎惡雄叫比起聲音更像是衝擊波,自超密度的憤怒中孕育的殺戮衝動爆發了。


「喔?」


  沐浴在與殺人鬼(自己)截然不同卻毫不溫吞的殺意之下,穆薩拉特歪頭表示好奇。
  他俯視著化作漆黑颶風襲來的馬格薩里翁,極其優雅的豎起一根指頭。

  此刻出現的是一輪黑色的薔薇。穆薩拉特彷彿是要將花朵賜給平民般的自莖處摘下薔薇,無造作的將之撒向虛空。
  動作既不像彈射也不是投擲,看來不過是任由重力的牽引落下,然而結果卻產生了與這位被稱作鬼之代名詞的男人相襯的暴威。

  薔薇貫穿馬格薩里翁的腹部,他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在瞬間受到千刀萬剮飛了出去。
  將至今為止承受無數衝擊的魔性之鎧――自魔王之手誕下的造物也像紙片般被撕裂。

  別說是武器,那不過是連道具都算不上的花朵。不僅如此,在雜技之餘他依舊保持著肅穆、高雅。
  這堪稱惡之藝術的表演是穆薩拉特的拿手好戲。


「呀ー!好厲害、好厲害!」
「好帥......」


  女僕們向上司的表現獻上歡呼,祖爾宛則一動也不的注視,他的胸中正為期待而高鳴,不想錯過接下來的展開。
  特級魔將的實力事到如今沒有議論的餘地。比起那種事,名為馬格薩里翁的男子那份異常性更加吸引他。


「回復(豪瑪)......」


  以僅剩上半身的姿態,黑騎士低語道。

        
「回復(豪瑪)、回復(豪瑪)」


  以層層疊加的回復加護使自己能從致命傷中復活――並非如此


「攻擊強化(薩姆)―― 腐爛吧(高克雷納)[1]」


  他的思考迴路只有攻擊、只有殺戮、只有毀滅而已。
  飛舞在空中的上半身沒有將劍放下,就這樣放任腸子四散的迴轉,將側身的一擊揮向穆薩拉特。

  雖然因為被手腕防住而沒能直接命中,卻意外的成功。穆薩拉特自橋上被擊飛,在下界豪宅的屋頂上不斷滑走才終於著地。


「真令人吃驚......簡直像在模仿"他"。」


  站穩腳步,回到毫無破綻姿態的黑衣管家抬起頭,以不帶虛假的語氣感嘆。


「不,是似是而非的東西嗎。」


  他視線對準的是馬格薩里翁――在先前的攻防中不採取治癒的他,不得不說,稍有差池就會陷入死地。
  然而彩虹之上正上演著恐怖的光景。宛如在陰影中貪圖獵物的蜘蛛,自鎧甲伸出的獠牙刺入馬格薩里翁支離破碎的身體,啜飲著他的血肉以及某種更加致命的東西,使破損的部分在短短一瞬便修補完畢。

  黑騎士緩緩站起身子,從外觀看來像是達成了完美的無傷復活。
  但是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比起剛才的樣子似乎增加了些甚麼,又好像少了些甚麼,其中的真相無從得知,任誰都無法看透其中的真實。
  能明白的只有那深不見底的凶念。捲起得猛烈漩渦,在奔馳中不斷高喊著毀滅的無慙無愧之魂。


「也就是說你是......喔,原來如此。還真是因果輪迴啊。」


  以平靜卻又帶有幾分愉快說著的穆薩拉特,他的左腕如同流沙般不斷崩解。
  想當然,馬格薩里翁先前打出的一擊上附加的效果是過度回復。即是讓細胞分裂的速度暴走,使肉體走向崩壞的禁術。這對擁有驚異再生能力的敵人同樣有效,就算是不死身的殺人鬼也不例外。
  但說到底,也只限於對手是普通殺人鬼的場合。


「艾爾納茲、法蘭基斯,這裡讓給我。妳們去大家那邊吧,還有別忘了好好穿上衣服。」
「好的,穆薩拉特大人。」
「我明白了。」


  目送啪達啪達跑掉的女僕們後,穆薩拉特重新將目光移向留在現場的人們並輕柔撫摸左腕。頓時間崩壞停止,開始徐徐再生,就連衣服也回復到原來的狀態。

  超乎尋常的我力......就連窺探到的鳳毛麟角都已是極為充分的魔業。
  雖說女僕二人已然離開,威脅卻是不減反增。


「容我重新自我介紹,我名為穆薩拉特。」


  管家彬彬有禮的鞠躬,抬起頭時不忘補上一句。


「特技是各式殺人。」


  他將右手沉入虛空,像是甚麼都沒有的空間中長出一個洞穴似的,看不到手肘以下的部分。
  這象徵著令人惶恐的事實,這名男子現在正打算將置於庭園的"某物"取出。


「為了表對汝等士兵的敬意,就視作是小姐的賓客吧。關於我的"這個",我想妳們應該多少聽過傳聞了......」


  不斷響起鏗鏗的金屬音,將空間扭曲、吞噬、高喊著渴望鮮血的殺人機器,其鳴動響徹亞爾贊格全境。
  殺人之鬼在武器上沒有拘泥或固定的形式的確是事實,但也存在例外。

  他們也有鍾愛之物,會將與自己的性格合拍,狩獵大量或完美的獵物時所使用的道具當作特別的寶物珍藏起來。
  某種程度上與獎盃相同,是象徵自己的物件。因此將之握於手中,戰鬥力便會有無與倫比的提升。
  那麼穆薩拉特的自我證明是甚麼呢。從他的異名中就能略知一二。


「劊子手......是這樣稱呼我的對吧?」


  出現的是約兩公尺長的長柄武器,一眼望去像一座巨大的風車。
  佔據外觀一半以上的是長柄前端的鋼鐵圓盤,其外緣佈滿令人聯想到鯊魚之牙的刀鋒,也就是所謂的圓鋸。

  圓鋸正緩緩地轉動。原因並非受到風所推動,而是反過來將風啃咬撕裂,那份沉重與激烈中承載的是足以讓星球自轉崩壞的壓倒性我力。
  徐徐加速的能量正形成一股規格外的引力使大氣漩渦生成,將捲入的人們像周遭的建築那樣四分五裂。

  揚起血煙不斷叫喚的迴轉斷頭台――這就是穆薩拉特密藏的象徵,將其惡名體現的暴虐凶器。

  破壞與悲鳴的合唱妝點著高亢的金屬音,為殺人鬼之宴揭開序幕。


「與瓦爾芙蘭閣下的戰鬥令我喜悅。對我而言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向著走下彩虹之橋的馬格薩里翁,穆薩拉特滿是懷念的開口。
  像是在說你知道嗎?我也知道喔。
  美貌中揚起帶有親愛之情的微笑,黑衣的管家謳歌著。

   
「眾人的勇者所展現的結果(末路),究竟描繪出怎麼樣的奇蹟呢。小弟。」


  他的回答是,遠超先前的詛咒咆嘯。
  殺了你――這個場合已經沒有其他情感介入的餘地了。



◇     ◇     ◇



  透過讀取阿爾瑪的意識我把握了現況。
  不,雖然理解卻又難以置信。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居然行的通,我正這麼想著而感到無法認同。


「將戒律......用完即丟?」
「那是殺人鬼偶爾會用的手法。以一段時間內必須吃正常的食物為代價以獲得偽裝成目標義者的效果。」


  倘若運用預先設定時間、因應天候變化又或是聽到某些關鍵字等條件的話便能某種程度上無視戒律。所以就理論而言的確做的到無限增加或是捨棄戒律。

  但說到底也只是紙上談兵。一般而言沒有人會這麼做,也做不來。

  戒律等同信念。是宣誓己身榮耀,面對世界的生存方式。不該像每日替換的衣物那樣隨心情更動。
  他們能做出這種行為肯定是因為心中甚麼都沒有。是虛無且真空,如伽藍般的靈魂。


『好痛,好痛苦,救救我救救我......』


  確實,她身上沒有邪氣。
  既非嘲笑我們的無能,也絕非對自己的手法感到滿意。僅僅是如吹拂的秋風般飄渺通透,令人無法理解其中的想法。
  不祥令渾身竄起雞皮疙瘩,同時不願正視的事實也令我們顫慄。


『為甚麼要殺死我呢?不是正義的夥伴嗎?』


  以飄浮空中的摩里卡首級為頂點,細長的薄絲帶呈橢圓狀環繞周遭,使人聯想到蘋果皮的東西正是少女的人皮。
  換言之......


「不可能,這樣的話......」


  菲爾先生以驚恐的語氣呢喃著。想必眾人都已經明白,卻沒有道出真實的勇氣。我等的過失罪孽深重,令人懊悔、忌憚......


  偽裝的皮膚――


  擬態成摩里卡的是甚麼人,真正的她下場又如何,之後究竟到哪去了。
  我知道。我有印象。那像壞掉的收音機般斷斷續續發出求救的聲音。


『好痛喔,菲爾先生。被殺掉讓我好難過喔。』


  摩里卡是位魅力十足的少女。活潑可愛、貪吃又愛撒嬌――我們至今為止接觸的少女雖然是假貨,但記憶與性格毋庸質疑是真實。
  無論當時還是現在,明明吐露的每一句話都是摩里卡的祈禱!

  我們將醜陋視作敵人,受妄執驅使而化作惡鬼將她毫不留情地斬殺。
  胸懷榮耀,沒有半點迷惘的謳歌著正義將她殺掉。
  這是何等罪不可恕的無知、罪該萬死的愚劣啊。
  但比起一切,最無法原諒的還是自己......


『所以拜託你們,別再讓像我一樣的孩子出現了......這次一定要拯救、保護其他人。』


  即便到了現在,摩里卡也沒有吐露怨言。飽嚐足以引發轉墜的苦難與背叛後她依舊為未來祈禱。
  雖然我不曉得死後的世界究竟在何處,但真正的摩里卡在這裡的話也會說出同樣的話吧。
  這項事實令我的胸中湧起一股無法抑止的衝動。


『不然的話,我就會死的不明不白了。』


  所以根本不可能按奈的住。比誰都要激昂、飛奔而出的想當然是菲爾先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嘶吼的同時他拔刀發起突擊,立下不再錯殺的誓言,只盼望摩里卡的靈魂能多少得到慰藉。
  菲爾先生復仇的意志已決,卻被阿爾瑪從後方抓住領子硬是攔了下來。


「甚麼......」


  果然最先發出疑問的是薩姆露可,我也因為預料之外的攔截而感到疑惑。
  有何打算?為甚麼要阻止?困惑逐漸轉變成湧起的怒意,尤其菲爾先生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傢伙!哪有不殺的道理!」


  正不斷叫囂的我們與發出悲鳴的百名侍女,現場已化作沸騰的坩鍋,唯獨阿爾瑪還保有冷靜。
  她的眉間深鎖,鉅細靡遺的分析眼前的敵人。

  將摩里卡剝皮並遁隱其中的那份鬼畜。雖然現在因為被繭狀的人皮環繞而無法看見真身,但毫無疑問是必須毀滅的巨惡。
  沉思片刻後,她平靜地開口。


「快逃。」
「唉......?」


  在我理解話中的意義前,阿爾瑪又大喊了一聲。


「你們沒勝算的――趁現在快逃!」
「――――!」


  以激烈的意志下達的命令完全凌駕我的意願。連反駁的時間都沒有,身體就擅自將菲爾先生與薩姆露可抱起準備發動星靈加護。
  瞬間移動――目的地越遠越好,只要能遠離那東西就行。我遵從阿爾瑪的指示,讓眾人委身於巨大的力量進行空間穿越。

  就在這時我察覺到了。

  從人皮之繭內側盯著我們不放的視線。

  僅僅如此就令我體會到有如全身被四分五裂的"死亡"實感。


「啊――!」


  我們在大廳的牆壁與天花板之間四處彈射,最後束手無策的摔在馬賽克拼貼的地板上。
  明明是切身體會的事實,我卻無法理解。

  怎麼回事,瞬間移動被破解了?
  就那樣,別說活動手足,連張口都做不到的狀態?光是視線就能做到這種事?
  將星靈之力撕裂使之無效化?這怎麼可能?


『哼哼哼哼......』


  自繭之中傳來聲響。聲音與摩里卡的不同,聽來似笑非笑。
  通透而輕薄......足以將世界扭曲的透明、言語無法形容的某種東西正在流出。
  念想如吹拂的秋風,侍女們在接觸的瞬間便化作數以百計的血之花爆散開來。


「.......啊」


  是嗎。我的心境有如隔岸觀火,事情與自己無關。


『既然遇到我了,不死怎麼行呢。』


  這份殺意未免過於巨大且純粹,我想不到詞彙足以形容。
  這名對手打從開始就以殺光所有人為前提進行對話。

  因為自身的飄渺虛無,她只打算這麼做。
  仔細想想,我對她的真身或許有些頭緒。若如我所想,那麼阿爾瑪命令我們逃跑、光以視線就能破解星靈的加護,這些都是再理所當然也不過的事。


『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芙蕾德莉卡。』


  破繭而出的是位身著青色洋裝,有著一頭華麗金髮的美少女。
  高貴與可愛的氣質完美調和,堪稱千金小姐的典範。

  但是我很清楚,她是披著少女外衣的怪物。
  少女乃是立於殺人鬼頂點的絕對惡――第四位魔王芙蕾得莉卡。


「興趣是各式殺人的說。」



  是啊,我很清楚
  她就是當時殺害母親(葵茵)的那名令人忌諱的鬼童。  


原文地址





[1]高克雷納(ガオケレナ) :Gaokerena,拜火教中的一種豪瑪植物,據說能使人起死回生。





  把上標以及正田標註得內容改成用小括弧方便區分,還有之後應該會把前面的文章照現在這樣統一下,發了好幾篇總算搞懂哈哈姆特排版了wryyyyyyyy
  話說前半段的高潮就在四章後半了,虐菜的黃金龍還有被無慙飆罵還一臉開心的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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