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涼的屋內聚集許多婦女,若在平常的日子讓這幾個婦女聚在一起便是閒話家常到要將屋簷給掀開,但今日大夥會聚在這僅是為了手頭上的活兒。
在這閒適的午後最是適合婦女們聚在屋內一起刺繡,未有任何交談聲,僅餘針線穿過布的細微摩擦聲和使用工具的細小碰撞。
「妲妲(Tata)的刺繡果然是最好的,妳們大家快來瞧瞧她這完美的針線。」忽然一個女孩的聲音打破這屋內的寧靜,接著一陣小騷動,許多少女們都聚集在一位女孩面前發出一連串的讚嘆聲。
黑色的布料用上紅色針線繡出菱形的外框,菱形框內也用同色的針線繡出精巧的花朵圖式,在每個紅色菱形圖案間都再用黃色針線繡出細長條紋以做出間隔,其圖樣的針繡精緻程度及豐富的顏色運用都讓少女們驚嘆不已。
受到大家的吹捧,位於女孩們中心的妲妲自然開始有些驕傲起來,但這些少女們鬧哄的吵雜聲惹怒屋內一名較年長的婦女,站起身來大聲喝斥少女們脫序的行徑。
「與其在那七嘴八舌讚嘆別人的繡活,還不如趕緊回到自個兒的位上,把握時間加工自己手上的繡活,想讓刺繡變得更加精湛可不是光用嘴說說便成的事。」
話了,聚在一塊的少女們紛紛面露羞愧,趕緊回到自己的位上繼續未完成的繡活,此時年長的婦女轉向妲妲用嚴厲的目光瞪視她:「妳也是,不必為此而驕傲自滿,若要跟其他姊妹比,妳可還差遠了。」
一聽到婦女的斥責,原本還有些自得意滿的她頓時露出尷尬的神色,隨即低頭安靜繼續做著未完成的繡活,很快地,屋內又再度恢復剛才的寧靜。
「瞧她剛剛一臉吃瘪的樣子,配上她那歪嘴斜眼的樣貌還真是好笑。」屋內較遠處的角落坐著兩名女子,自然也把剛剛事發的前因後果給瞧得一清二楚。
「這樣說妲妲的外貌不太好吧。」妲妲的臉是長得比別人長了一些,細長的眉向鼻樑中心垂下,一雙看起來總是帶著銳利目光的細長小眼,寬闊且飽滿的嘴唇不時翹起一側微笑,總給人一種陰險且狡猾的感覺,但撇除那些主觀的看法,其實妲妲還長得算清秀可人,也聽聞部落中有許多男子暗自愛慕她。
「妳都不曉得,她本人可是比外貌還邪惡許多呢!」
「行了,妳就別再說了,我們還是乖乖把手上的繡活做完吧,不然等等又會被訓斥。」
「等等,希洛古(Sirogo),妳這手上的繡活叫做針繡?我還真不敢相信啊,妳可以告訴我妳到底怎麼辦到的,手藝竟能差成這樣?」
希洛古趕緊俯身用上半身將繡活遮掩住,並用惡狠的眼神瞪視坐於她左側的女子。
「我又不像妳們有玉石可以輔助。」
「少來,我刺繡時也沒靠玉石的能力,大概只有妲妲那幫人在刺繡時還會偷偷使用它,真正有實力的人才不會隨意用玉石呢。」褐髮及肩的女子邊說邊趁希洛古鬆懈之時抽出她手中的繡活。
「喂,絲娜泱(Sinayan),誰準妳拿走的,還來!」
「唉……妳這刺繡真的是一蹋糊塗啊,花朵圖案的針線被繡的亂七八糟不說,竟連好好的一條直線都能給妳繡成曲線。」絲娜泱拿起她的刺繡邊審視邊搖頭嘆氣道。
「不用妳說,我也知道。」
好不容易她終於把自己的繡活從友人的手中奪回,癟著嘴將自己的身子轉向角落,繼續埋頭繡著手中的活。
「確定不用我來幫妳?妳這繡活拿出去給任何一個男生看到準會被嘲笑好一輩子。」
「蘇嵐安和烏塔克就不曾笑過我。」
「啊……是是是,他們兩個不會笑妳,他們人最好了!」
「妳……」正當希洛古想反駁時,屋內最年長的婦女忽然站起身道:「行了,現在時間也晚了,妳們這些孩子今天的繡活就做到這吧。」
一整個下午都坐著刺繡的女孩們此時早已待不住,一聽到放行許可各個都迅速收拾手中的工具,飛也似地離開這沉悶的屋子。
希洛古當然也不例外,好不容易能擺脫這令她最煩心的刺繡,她簡直樂得都要飛上天了。
快步離開屋子,才發現天邊的日陽已經要落下山頭,此時她瞧見遠方似乎有一群人正緩緩從外頭的森林走進部落。
「他們回來了!」不知是哪個女孩喊的聲,一眾少女一聽到這話後便都將視線移到遠方的人群們。
是啊,他們回來了。
部落裡那些去山林裡受訓的年輕勇士終於歸來了。
「蘇嵐安、烏塔克!」
希洛古向人群走來的方向走近幾步,遠遠就看到兩名自己再也熟悉不過的高挑男子,身穿一襲白色上衣和長及膝蓋的黑色短褲,小腿穿戴以紅色布料為底並用許多繽紛顏色繡線繡滿菱格及長方圖案的綁腿。
「啊,希洛古!」蘇嵐安注意到朝自己小跑步奔來的女孩,便拍拍身旁烏塔克的肩要他停下腳步。
「你們終於回來了,訓練很累嗎?」
「哪次訓練不累啊,看看我們倆都濕透的衣衫。」
希洛古仔細盯著兩人的衣衫喃喃說:「辛苦了……聽說你們這次是兩兩追逐戰,今天是誰贏啊?」
聞言,兩人先是有些呆愣地相視後,再一致轉回正前方由烏塔克回答:「蘇嵐安啊,他從背後偷襲我。」
「都說幾次了,我那才不是偷襲呢!」
「你敢說你今天不是從我背後伸出刀子架在我脖子上?」
「是有啊,但那是計謀啊!教頭不都說了,凡事只靠武力可是不行的,得要用頭腦啊。」話了,蘇嵐安有些挑釁地指了指自己的頭部。
「所以,是蘇嵐安贏了對吧?」希洛古一臉傾慕地看向蘇嵐安,頓時讓原本正在為追逐戰一事爭吵的兩名男子停止爭辯。
烏塔克輕拍蘇嵐安的肩,給予一抹感慨的微笑後就快步離開,獨留他和希洛古兩人。
「咦,為何烏塔克先走了?」女孩此時才意識到烏塔克的離去,滿是不解地回頭望向逐漸離去的白色背影。
面對此問話,他僅是聳了聳肩未做回應:「妳呢,今天都在幹嘛?」
「咦?早上幫忙家裡的農務,下午就和村裡的婦女們聚在一起做刺繡。」
「刺繡?妳的刺繡有進步嗎?」蘇嵐安自然知曉她的刺繡慘狀。
「算是……有吧……」
眼見她的頭越垂越低,話也越說越小聲,可見是在心虛,所以才下意識地避開男子探問的眼神。
果然還是不擅長說謊啊……蘇嵐安不禁在心中莞爾一笑。
「明天晚上。」
「嗯?明天晚上怎麼了?」面對他天外飛來一筆的話,希洛古有些錯愕地抬起頭問。
「之前不是才說到,要帶妳去一個地方。」
「耶?可是是晚上耶……爸爸和媽媽他們不會准許吧?」
「妳這呆瓜,溜出去啊。」他俯身貼近希洛古的臉頰低聲說著:「趁著妳父母親都睡著後再溜出去。」
面對近到都能明顯感受到對方呼氣的距離,女孩的雙頰頓時熱得發燙,連話都講得有些結巴:「這……這樣好嗎?」
「好,當然好,跟著我都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啦!」話了,蘇嵐安輕笑一聲,離開她緩步朝部落的廣場走去。
而希洛古仍是傻傻站在原地,絲毫不曉得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又答應蘇嵐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