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週的週末,我好像常跑去台北。
因為某些因素,我報名了學分班的入學考試,這週赴北應考;前幾週參加高中班導的歡送會,她即將轉往北一女任教。所以,便促成這次的同學聚餐。
算了算,我高中畢業後,好像就沒有參加任何高中同學會,這是我第一次畢業後看到大家。我提前一天到了台北,飯店安頓後,我去找了大學的同學L和J吃晚飯。
「不想太趕啦,提前準備也可以讓我們好好吃頓飯。」我這麼說,是因為不想要行程之間更擠,總要給自己喘息的時間。
記得高中時吧,我成績並不是非常出色,班上也是倒數的。我的文科很強,但在重視理科的數資班非常不易生存,每次考試都是保衛戰。孟子說過:「人能一之,己百之;人能十之,己千之。」我非常感同身受,別人的實力,我需要耗費更鉅細的心神才能達成。我想是那個望塵莫及的感覺,讓我常常覺得自己不如這些同學們。畢業後,可能是這股自卑作祟吧,我每次都施以推託之詞,婉謝出席同學會、或是默不做聲。
可是呀——「誰啊,是誰在看啊?」我想到《茉莉的最後一天》裡面,茉莉的妹妹在被拿去和姐姐比較後的憤怒,搖醒了世代的競爭迷思,我們到底還是要對自己活著的事實負責,並承認,別人怎麼看我們,其實連他們也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對你的看法。畢竟這也不是他們的人生,那我們又何必為他們的眼光走心?
以前的世代告訴你,「你要競爭、你得努力」,這是沒錯的;後面卻說,「你在社會中才是有價值的」,這句話並不是正確的。因為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取決於社會,而是取決於自我認同。為什麼?其實我也無法紮實說出個理,但我認為它就是個基本信念,就像「無罪推定」、「神無條件的愛」的這些信條,先篤定認為任何人本就是無辜的,又或者先肯定上帝無條件愛著自己;所以,姑且先認定自我認同才是人建立價值感的這般信念,並無不妥。我們也才能在這些信念上,穩固地建立活下去的信心。
自我價值最怕遇到各種比較擂台。耽溺於各種比較的擂台,會讓人容易迷失方向。比成就、比人際、比脾性、比外貌⋯⋯這個社會顯示出龐大的焦慮,是我們相信——萬一屈居人後,最後可能被環境汰換。人類原始的生存欲,至今仍然以另一種姿態向世人討索。然而,自我價值的建立,卻也是必須經歷比較的擂台,才能被建立。與他人建立緣分,從認識到自己擅長與不擅長的事情,到接受自己的能與不能,我們才能有智慧地給自己貼上名副其實的標籤,再勇敢地向別人訴說自己。
同學會聚餐後的歸途,留學歸國的C和我說:「我覺得,你是所有同學裡面,活得最像自己的人。」聽完後,我愣了一下。因為這確實是我一直追求的事情,但我沒有想過有天會在他人口中聽見。時間回到昨天,國中時的摯友T看了我在飯店的照片說:「你的氣質變溫柔了。」我問他怎麼這麼說,她回我:「有一種跟世界和解的感覺。我記得陳雪的《陳春天》最後有一句話說:『我知道你對我做過什麼,我記得而我永遠不可能忘記。但我也要記得從現在起,我要原諒你。』你這張照片給我這種感覺。」看完後,有股淡淡的寬慰,我問自己這些日子是不是對得住自己。
以前我不懂那首歌的意境,如今我明白——
「知道嗎?我總是惦記,十五歲不快樂的你。我多想把哭泣的你摟進我懷裏,不確定自己的形狀,動不動就和世界碰撞。那些傷,我終於為你都一一撫平。」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