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哈絲黛兒從走廊上的窗戶遠遠眺望著坐在庭院中的那兩人。
無法接近。
他們在這裡住下已經過去三周了，但基本上兩人除了洗澡以外，基本上不會離開對方，就像兩隻受驚過度的小動物，無時無刻不抱在一起取暖，警戒著周圍的一切。
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的一切。
這讓哈絲黛兒厭惡。
明明都已經住到別人家了，一點都沒有寄人籬下應有的態度，這兩人甚至偶爾還會對自己最喜歡的米洛斯散發出敵意，真的是不管怎樣都讓人看不順眼的傢伙們。
「大小姐，您還是在意著那兩人嗎？」
莫斯克管家路過，看見了哈絲黛兒的行為，不禁出聲問道。
「才沒有！我沒事在意他們做什麼？他們跟我又沒有關係！哼！」
「哈哈，大小姐說的對，的確大小姐您沒有關心他們的必要呢！」
聽到哈絲黛兒氣憤的回應，莫斯克無奈地陪笑道。
「真不知道為什麼米洛斯叔叔要讓他們住在這裡！」
「是呢……也不知道為什麼米洛斯大人堅持一定要照顧這兩人，甚至還為了這件事去跟凱因斯大人吵了一架。」
「米洛斯叔叔為了他們……跟爸爸？」
「是啊，看來有很深的緣由啊……」
莫斯克嘆了口氣，目光小心翼翼地飄向了一旁皺起了眉頭的哈絲黛兒。
總有一種自己地盤被侵犯、家人被奪走的感覺。
「莫斯克總管，許總裁的公子帶領其餘大小姐的同學前來拜訪！」
聽到了來自於屬下的報告，莫斯克稍微思考了一下，但很快就想起來了對方的身分：
「大小姐，看來您的朋友來拜放您了，是否移步接見？」
「嗯。」
大概是聽到朋友來玩了，哈絲黛兒的心情也稍微變得好一些，於時在莫斯克的帶領下馬上前往了客廳。
甫一通過客廳的大門，一束鮮花「嘭」地出現在了哈絲黛兒面前。
根本不需要想，就知道是誰幹的了，哈絲黛兒佯作大怒：
「曾坤振！做什麼啊你？！」
「當然是給我們的小公主一點薄禮啦！」
曾坤振展現根本不符自己年紀的油條個性，討女孩子開心地話從小就是信手拈來。
「一天到晚對我們的大小姐獻殷勤，曾坤振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另一個女同學笑著問道；曾坤振道也臉不紅氣不喘地回應：
「這不是當然的嗎？畢竟是我們最美麗、最高貴的公主大小姐，多麼的迷倒眾生，只要是男性就一定會成為您的俘虜，對吧？大衛？」
「欸？！啊……我！欸？？」
忽然被曾坤振甩話題、名字叫做「大衛」的大塊頭男孩子，一下子手足無措了起來，臉紅到了脖子去，連正眼都不敢看哈絲黛兒。
「別胡鬧了，曾坤振！你這白癡！」
哈絲黛兒也因為曾坤振一番沒來由的吹捧而感到有些害臊，掄起拳頭就開始在客廳追打對方。
「公主變母猩猩啦！等等……母猩猩才是本體嗎？」
曾坤振一邊挑釁一邊大笑著四處躲竄，這一齣雙簧讓客廳內的同學們也都開心地笑了。
莫斯克就這樣守望著這些孩子們胡鬧，直到屬下前來報告道：
「莫斯克總管，後院茶會的準備已經妥當，可以請各位客人前往，只是……」
「那兩個孩子……嗎？」
看到了屬下面有難色，莫斯克點點頭：
「別理他們就好，太過強硬的手段反而會起反效果……可以的話茶會場地周邊加裝一些圍欄，別讓孩子們往他們的方向跑。」
「是！馬上去處理。」
送走部下後，莫斯克大概抓了下時間，拍了拍手中斷了還在嬉鬧的孩子們：
「各位，茶會場地已經準備好了，請諸位與我一起移步後院。」
「「好~！」」
雖然還只是個孩子，但畢竟都是社會地位較高的家庭出身，基本的禮節與應對還是有的，對於莫斯克的話他們也是溫順地答應，很有秩序地邁出腳步跟了上去。
除了一個人例外──
哈絲黛兒。
一聽到「後院」，她本來因為跟朋友們嬉鬧的高昂情緒一下子沉了下來。
「怎、怎麼了嗎？哈絲黛兒……那個、大小姐……」
大衛有些害羞地向哈絲黛兒搭話，這讓哈絲黛兒稍微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微笑起來：
「不，沒什麼！我們過去吧！」
「……唔、好……好的！」
看到哈絲黛兒對自己微笑，大衛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臟是不是要停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孩子們抵達了陽光明媚的後院，一張張桌子已經擺滿了香氣四溢的食物與甜點，令人食指大動。
不過對於此情此景，除了少數孩子忠於本能馬上就開始流口水以外，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不遠處的樹下。
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雖然穿著的衣服可不是什麼便宜貨，但總給人一種邋遢的感覺。
他們依偎在一起，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由於圍籬繞著他們休息的那棵樹繞成了一周，他們的存在反而更加顯眼；莫斯克微微皺起眉頭，招來了在場只比他資淺一些的女僕麗妲：
「為什麼擺成這個樣子？」
「總管，是我要求這樣擺的，今天各位貴賓都是來玩的，侷限他們的活動範圍反而是我們準備不周，這才安排成這個樣子。」
「嗯……」
對方說的話也有道理，莫斯克僅僅只是猶豫了一瞬，變同意了她的做法。
「各位貴客，今天下午就請在這後院好好享受，不過有圍籬的地方還請不要刻意去接近，如有任何不便還請多多見諒！」
說完這句話之後，莫斯克與在場的負責人打了聲招呼，便離開去處理其他更重要的事務了。
就這樣，孩子們在哈絲黛兒家的後院吃吃喝喝，又是聊天又是玩遊戲，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只有哈絲黛兒她總是不經意間瞥兩眼移動也不動的時千河與時千辰，情緒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高昂。
注意到這點的大衛戰戰兢兢地湊了過來，開口問了所有人都不太敢問的問題：
「那個、哈絲黛兒大小姐，他們……是誰啊？」
看著一個同年齡孩子中塊頭特別大的男生，做出這樣害羞又扭扭捏捏的行動，不論是誰應該都會露出會心一笑吧。
但哈絲黛兒只是嘆了口氣：
「唉……我也不知道，叔叔帶回來的，放在家裡白吃白住也有一陣子了。」
雖然並不是刻意的，但哈絲黛兒此時也只不過是個孩子，無法字斟句酌掩藏自己的想法；而她面對的也是同樣經常出入社交場合的社會菁英子女，要聽出她話語中那一絲負面情緒並不難。
「原來如此……爸爸之前說的就是他們嗎？」
曾坤振饒富興致地看著時千河與時千辰，富有觀察力的他馬上就注意到了時千河右手似乎不太對勁。
「我說……哈絲黛兒，那兩個傢伙是不是……」
「你想問什麼？」
哈絲黛兒轉頭面對曾坤振，並沒有注意到大衛就這樣邁出步伐，朝著時千河與時千辰兩人靠近。
由於對其他孩子來說，大衛的地位在他們這群人中幾乎等於像是哈絲黛兒那樣的領導者，比起曾坤振都還高了一階，自然沒人對他的行為產生疑問。
回過神來，發現了大衛行動的女僕，馬上趕到了他身邊：
「大衛少爺，麻煩您千萬不要去接近那兩人……」
「你……這是失職啊。」
大衛板起臉教訓起了女僕：
「沒看到你們家大小姐對這兩人並不喜歡嗎？明明是大家開開心心的聚會，卻讓哈絲黛兒大小姐這樣無法放開心享受。」
「唔……這個……」
女僕急了起來。
「凱特，貴賓說的有道理，你退下吧！」
資深女僕麗妲開口道，把追上去與大衛搭話的凱特給勸退下來。
「那個……麗妲前輩，我們是不是該通知莫斯克總管……」
「不必，我們負責讓這些貴賓們盡興就好，那兩個孩子要是自討沒趣也會離開的吧。」
麗妲冷哼了一聲，看來他似乎也對這對小姊弟有所不滿。
明明是如此高貴的貴族宅邸，怎麼能讓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低賤難民給玷汙了。
由於自己沒辦法對米洛斯大人袒護的孩子們出手，但讓這些社會地位比自己更高的孩子們來糾正這個世道，對麗妲來說最好不過。
沒多久，大衛已經來到了圍籬外，他雙手叉腰對著時千河與時千辰喊道：
「喂！你們兩個！」
聽到了這聲叫喚，時千河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樣不帶感情、沒有一絲光輝的晦暗雙瞳。
「這裡不是你們兩個該待的地方，聽懂的話就離開！」
大衛氣若洪鐘地宣告道，高高在上的目光睥睨著姊弟兩人。
然而時千河與時千辰並沒有反應。
時千辰似乎依然在深深沉睡著，時千河則是稍微看了一眼大衛，便像是沒興趣一樣緩緩將眼睛閉上，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你那是什麼態度！」
從小到大不曾被這麼無禮對待過的大衛，心中一把火起，脹紅了臉。
彷彿是感知到了大衛的怒意，時千河再次睜開眼，稍微看了看自己姐姐，然後終於用著帶有一絲不悅的目光看向了大衛，像是在責備他打擾了姐姐睡覺。
然而對大衛來說，這已經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你們不動是不是？那就由我來出手讓你們滾！」
氣在頭上的大衛也早已將莫斯克先前的勸告拋諸腦後。
他雙手一撐，本來就比同齡人更大的力氣幫他輕鬆翻過了低矮的圍籬，開始一步步朝著兩人走去。
此時哈絲黛兒他們才注意到了事情好像有些失去控制。
「等一下！大衛！別過去！你先回來！」
曾坤振率先喊出了聲。
「等等！大衛……」
哈絲黛兒也正欲出言阻止，後院門口傳來了一振急促的腳步聲。
莫斯克趕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感到了現場，女僕凱特終於鬆了口氣。
但麗妲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了，她狠狠地瞪了眼凱特，對於她的密告非常不滿。
「我之後有話跟你說，麗妲。」
莫斯克鐵青著臉，加急了腳步往圍籬那邊趕，但此時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卻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在場所有人都對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出現在這裡的男性大吃一驚。
「你……我記得您是……」
「莫斯克先生，能暫時不要插手嗎？」
「您在說什麼？那可是你的妹妹跟弟弟啊！」
「你覺得那孩子有要殺了他們的打算嗎？」
時千星只是掛著淡淡的、讓人讀不透的微笑問道。
「殺？大衛少爺他只是個孩子，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您的弟妹卻很有可能因此受傷啊！」
「那就沒事了，一個不帶殺意的人，對著兩個剛體驗過如果不竭盡一切手段就無法生存的人，是無法產生任何威脅的，我想這個道理，就該讓在場的所有人，好好理解一下。」
一陣寒意襲上了莫斯克的背脊。
這傢伙，並不是看上去那麼的雲淡風輕。
不快點阻止的話──
「啪！」
一聲悶響從樹下傳來，莫斯克趕緊轉過頭去看，只見時千河孱弱的身軀已經飛了出去。
被狂怒沖昏頭的時千辰，血紅著雙眼朝大衛撲過去；但大衛也學過不少防身武術，輕盈地轉身閃躲，然後一拳打在了時千辰的肚子上。
時千辰呼吸一滯，搖搖晃晃地跪了下來，慢慢後退，接近著有如破爛抹布被摔在地上的時千河。
看到這哩，麗妲痛快地冷笑出了聲，對時千星送去了挑釁的眼神；後者則是對此視而不見。
大衛從來沒有那麼沉醉於自己的力量之下，用暴力支配他人的快感讓他全身戰慄，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亢奮著、感受著身為更強大存在的喜悅。
只是一個孩子的他，雖然那些私人教練經常勸告，但追根結柢他跟本未曾理解使用暴力的代價是什麼，只是單純嘗到了它帶來的甜頭。
哈絲黛兒應該有看著吧？別擔心，只要是您不喜歡的一切，我都會替您掃除。
過度把自己套入角色的大衛，傲慢地一步步走向了已經基本上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二人。
再教訓一下吧！教訓到他們灰溜溜地逃走為止！
他殘酷地舔了舔嘴唇，對時千辰伸出了手。
但下一個瞬間，情況出乎了他的預料。
時千辰用彷彿野生動物的速度，竄了出去，張開嘴就朝著大衛伸出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大衛的慘叫響徹了整個後院，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準備往時千辰的頭上砸下去，試圖逃脫這有如捕獸夾般的咬合；但才舉起拳頭沒多久，胯下就遭到一陣巨力打擊。
沒有什麼男性是可以抵擋生殖器被全力攻擊的，劇痛馬上讓大衛的腦子一片空白，全身的肌肉也失去了力量，完全不聽使喚。
很快的他的眼前出現了時千辰那滿嘴是血的猙獰臉孔，隨後就是自己的鼻樑被對方的額頭給狠狠砸了一下。
在失去了平衡的瞬間，時千河也騎上了他的身軀讓他徹地摔倒，僅存的左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他的臉，滑動大拇指就要朝他的眼窩戳下去。
這一刻，大衛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挑戰了一個自己根本毫無概念的存在。
施展暴力者，最終會被暴力所反噬，為了不被反噬，那麼這股力量的終點就是相互的「搏殺」。
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死亡」的恐懼，浸透了他的內心。
在理解到這一切的當下，他名牌的褲子被溫熱的液體所浸染，嘴裡發出不知道是哀求還是痛苦的嚎叫。
但時千河與時千辰並沒有反應，他們只是木然地執行著自己的動作。
因為他們很清楚，要是有任何一絲憐憫心、要是不這麼做，自己就不可能活下去。
這不是比誰高誰低的「競爭」，而是只要落敗，就連性命都會失去的「生存」。
眼看著就要血濺當場，一個身影有如隕石一樣砸進了後院中，風壓不僅僅吹開了時千河與時千辰，就連桌上的食物與桌巾、餐具等等，都被掀飛了出去。
少數幾個孩子差點站不住腳，所幸有其他人拉著，這才沒有讓任何人受傷。
在場唯一不為所動的，也就只有時千星一人，他臉上掛著一貫淡淡的微笑：
「呀吼！米洛斯將軍！好久不見啊！」
米洛斯沒有理會時千星，只是沉著一張臉對著莫斯克說道：
「茶會結束了，準備醫療噴霧幫孩子處理傷口，聯絡大衛的父母，所有人在把孩子們送回去之後到大廳集合。」
「咻──生氣了生氣了！」
時千星毫不畏懼地吹了吹口哨，火上澆油了一番，換來的是米洛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也給我過來！」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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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大家，這裡亞達六十七
抱歉上周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暫停更新一周
不過休更的其間想說整理一下目前寫了些什麼
才發現第七卷到現在好像都還沒分到章節
趕快補ww
這禮拜開始就是真正的回憶篇了
一邊是哈絲黛兒的主場(其實應該不算)
另一邊則是這次事件的核心
希望大家還能撐下去www
讀者已經越來越少了，還請拜託繼續支持《布蕾思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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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下周再見
創作內容
布蕾思之城 (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