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原則:「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坐視人類受到傷害。」
第二原則:「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命令,除非命令牴觸第一原則。」
第三原則:「若不違反第一及第二原則,機器人可以保護自己。」
科幻小說家艾西莫夫在1940年代於其作品提出「機器人三原則」。雖然從今日的眼光來看過於簡化,邏輯上也有自相矛盾處,但依舊不可否認其對機器人相關作品,甚至是真正的機器人研發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時至今日,只要作品以機器人為主軸,關於人類和機器人關係的思辨往往不可或缺。
本日要跟各位談的作品:勳一的《Real》也嘗試做答這個問題。《Real》第一卷以被稱為Zoe的機器人已經普及化的台灣為背景,講述隸屬軍事組織NIK(說起來我翻遍了第一卷好像沒看到全名)的主角宋榮宇、進入榮宇所屬小隊服役的Zoe蕾奧米,以及同小隊的夥伴們在危機四伏的任務中逐漸察覺檯面下的巨大陰謀,是相當簡單王道的設定。
第一卷大致分為兩個大段落:初期的人口販賣事件及後期的挾持事件。在第一個事件的表現相當穩健。主角們從得知消息、四處打探、中間被襲擊、獲得線索後全面攻堅,過程完整。除了中間獲取線索的方式稍嫌粗暴(後述),整體節奏明快,能看出背後有用心計畫的大綱支撐。
搜索行動之所以能獲得突破,是靠被俘虜的少女留下紙條。這照理是非常關鍵的劇情,但紙條是被同行其他小隊的李隊長提出,也沒有交代他是如何獲得的。是當面交給他的嗎?若是如此又是怎麼認出NIK的人員?難不成NIK執行這種偵察任務都穿制服當活靶嗎?如果是遺留在某處,又怎麼能確定會由NIK找到?這段稍嫌粗暴了點,甚至讓我一度期待李隊長窩裡反,上演無間道的可能性,幸好各位成員(到目前為止)都相當忠心。
第二段的挾持事件相較第一段,曲折度稍嫌疲軟。簡略來說其實就是擊退戰力高強的挾持犯而已。恐怖活動的重點往往在利用活動本身樹立起令人恐懼而難以捉摸的形象,藉此來漫天要價。但敵方即使說要談判,實際上見面也是直接開打,看不出這起行動的意義;一兩個小隊也就認了,難道敵方真認為可以撂倒NIK的所有人?如果能比照第一段,先透露出對方活動的一些線索,主角方嘗試阻止,事件卻還是發生,不僅能增添些智鬥的色彩、描寫敵方組織執行的細膩度提升,也會讓情節更為豐厚。
儘管第二段的情節簡單不少,實際上的長度卻似乎沒差太多。原因在於敵方的戰力的確是強大,主角方打了又退、退了又打,撤退了不只一次,的確反映敵我戰力差距。然而實際效果看起來卻稍嫌冗長,且爽度不足。一方面撤退思索作戰方法的情節在(體感)短時間重複,情節的震撼力和情緒的渲染力遞減得相當快速,類似的安排出現密度太高就會變得廉價。另一方面問題可能出在主角榮宇身上。
這裡我們換個角度,來談人物本身。本作的寫作手法只要主角宋榮宇在場,就是他的第一人稱(相對極少他不在的場景則是第三人稱)。榮宇經過高中三年的軍事訓練,似乎沒洗練出特種軍人的果決;雖不至於優柔寡斷,但內心活動相當多。這種寫法是個雙面刃,它雖然將榮宇這個角色寫得很透明,但過多的反應偶爾會打散緊湊感,在戰鬥場面尤其致命。另一方面,本文在寫作內心活動上幾乎一句話就一段,切得太細,也是讓戰鬥體感很冗長的原因之一。
以下片段均引用自第二章,雖然不是戰鬥場景,但體現了同樣的問題。
面對隊長的問候,蕾奧米不知道哪裡來的精神,用著大嗓門回道:
「沒有問題,我會好好依賴他的!」
拜託,千萬不要……我覺得那根本不是依賴,而是添麻煩才對。
我斜眼瞪向蕾奧米,只用「哼」一聲來提醒她安分點。
可惜對於我這個舉動,她根本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果然還是算了,對她太嚴苛感覺也不是好事。
「拜託,千萬不要。那根本不是依賴,而是添麻煩。我邊在心中咕噥著,邊斜眼瞪向蕾奧米,『哼』一聲地提醒她安分點,可惜徒勞無功──算了,對她太嚴苛感覺也不是好事。」
(我理解刪節號的用意,但在其後直接接下一句話不是正規文章用法,此處也修掉了。)
「好吧,那麼我準備來說明這次的作戰會議!」
總算可以開始了嗎?明明只是來開會卻意外累人。
不過只要想到之後還要禁假半天,我就瞬間失去所有動力。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反正現在想那些也沒有用。
「總算能開始了嗎?明明只是來開會卻意外累人;況且想到之後還被禁假半天,就讓我瞬間動力全失──唉,反正現在想那些也沒用。我只能拍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諸如此類,可以透過適當標點符號重新排列組合,精簡段落的例子所在多有。雖說寫作方法是個人特色,但伍德認為減少換段能提升流暢度,也能體現榮宇思緒變化的快速。
再來談談女主角Zoe蕾奧米。有其他讀者提到她和榮宇似乎熟的太快,但我認為利用其機器人的身分,將自來熟解釋成她的設定,倒也不是不行。吃貨、傻氣中有些毒舌的個性,做為吸引讀者來說中規中矩,但作為軍用或反恐用Zoe有些奇怪。雖這麼說和全書主旨有些相悖,但Zoe的個性應該是能「設定」的。在一觸即發的現場,賦予軍用Zoe這樣的個性有助於任務嗎?反而序章的普羅還給我比較像軍人的印象。
另一位稍微想提的角色是友亮。他的設定是標準的外向男二,但正因為外向,定位和蕾奧米似乎稍微相撞了。在劇情上由於分開行動,似乎也沒看到他的活躍,甚至懷疑這位角色不見會有什麼影響。整體給伍德的感覺很像是因為小隊裡只有榮宇和蕾奧米太奇怪,只好再抓一個來湊數,有點可惜。
另一點則是主角群的年紀。十八歲的他們儘管有高中三年的訓練,但馬上就讓他們接拯救人質或破解走私集團這樣的任務,在以現代(或近未來)作為背景的本作是不是稍嫌早了點呢?許多作品賦與高中生拯救世界的重責大任,都想辦法安排了巧合、製造不得不是主角的理由,或整體就直接捨棄嚴謹性。但本作公家機關還是正常運作,NIK裡真的沒有更資深的人員來接任務嗎?做為更上層的決策者,就這麼放心把國際刑警組織交辦的情資轉給大部分人員才出幾次任務的這個小隊?
本作的核心如同先前提及,還是人類和機器人的關係。關於人類面對不同群體的命題,雖然反覆地以外星人、妖怪,甚至是移民反覆辯證,但機器人又多了一層「造物者和被造物」的關係,讓其倫理更為複雜。被造物的反叛在相關作品非常常見,就看看本作除了如主角所說的,痛揍黑幕一拳外,能不能給出讓人眼睛一亮的答案吧。
另外著墨較深的是在機器人的記憶保存和消去上。但話說回來,記憶消失,痛苦的絕對不是Zoe或當事人,而是陪在他身旁的人。雖然比喻有些不倫不類,但這和失智症的照料有異曲同工之妙。人們因為想不起來而痛苦,是因為知道有個輪廓、有個東西曾存在於那裡;但記憶消失,連那物品的存在都不知道,就自然不會有痛苦了。
總地來說,本作給我的感覺像是「披著好萊塢皮,以台灣為背景的日式成長劇」(主角宋榮宇的名字倒是給我一種想喊歐巴的衝動)。它有許多動作大場面,描寫上該有的傷亡也沒迴避,場景上有好萊塢大片的味道。然而主角的內心活動大致還是日系常見的自我質疑。比起一般校園或日常作品,榮宇必須成長地快一些,畢竟他面對的環境可沒讓他掙扎的餘裕。
作為總結,本作依舊是在水準之上的作品,描寫雖有先前提到的問題,但情節推進和主線尚稱流暢,特別推薦給喜歡刺激動作場面的朋友。
那麼我是伍德‧瓦懷特,我們下一期「好書大家看,大家看好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