⑥
擅長使人創傷的八尺大人
在那之後,瑪麗亞瞬間成為班上的大人物,而她也不再吝嗇於回應其他孩子們,互相打打鬧鬧,關係變得相當融洽了。
而我也終於看到瑪麗亞,她那本應就是要這個年紀時常綻放的,猶如向日葵般的朝氣笑顏。一個足以使人冰冷的心融化,並凝聚、影響人心的笑,這才是一個小孩子應該要有的笑顏。
正在教同學們揉麵團揉到一半的我,身後的衣服被人拉了拉,嘗試引起我的注意。
「欸欸,春崎先生,這個拿去吃吧!」瑪麗亞手上拿著用透明塑膠袋包裝好的巧克力餅乾,自信滿滿地在我面前搖晃著它說道。
「哦哦......這次沒有再把咖啡豆看成可可豆了吧?」
「有朋友幫我做,一定不會錯的!快吃吧!」
這時教室門口跑來幾位男生和白雪,一位男生說:「瑪麗亞!要不要一起踢球?我們缺一個人就可以開踢了!」
「好!我這就去!老師!吃完記得要跟我說好不好吃哦!」
還沒等我回話,瑪麗亞就跟著那群男生與白雪衝出去了。
「瑪麗亞變得開朗許多了呢......」八尺在我背後說著說著,殊不知我早就注意到她偷偷想要撿一塊巧克力偷吃,當然另一方面也是有面前的女孩們提醒我。
「是啊,排演也變得很順利......不過最近大家反而都不黏著我們了,都黏著她──」我邊說邊偷偷拿起乾淨的擀麵棍,往後方輕輕敲一下,正中對方的頭頂。
「好痛──」
這棒打下去,讓女孩們哄堂大笑。
說起排演,因為一直缺著女主角,導致整齣戲有好幾個部分都無法好好練習。然而真不知道該說是天生俱來的能力,還是學得快,瑪麗亞以相當快的速度,就將自己帶入了整個角色。
由於劇本是我托一個在東京的作家朋友寫的,我錄下影片後傳給他看,他本人都覺得瑪麗亞演得相當逼真入戲。
我看看窗外頭,正在和男生們與白雪踢著足球,大方揮灑著汗水與笑容的瑪麗亞,備感欣慰地莞爾一笑。
※ ※ ※
到了放學時候,我特別囑咐大家,要記得給家長看戲劇的邀請函,但這時,瑪麗亞就會露出陰鬱的表情,也不是一次了,前幾次我叮嚀大家時,瑪麗亞也是相同的樣子。
而今天放學,本以為瑪麗亞一樣是最晚走的,我打算趁這個機會跟她好好聊聊,可她卻背起書包,打算自己一人離去。
我上前攔住對方,問:「今天沒人會載嗎?」
「嗯,管家今天要幫爸爸會比較忙......春崎先生、八尾小姐......還有很會守球門的母猩猩小姐,明天見。」
我還來不及叫住,瑪麗亞就轉身繼續走了。
「喂!居然叫我母猩猩......起碼也叫我老師吧?你們說對吧!」白雪在一旁不悅地跺腳說。
不過我跟八尺卻沒有理會她的抱怨。
「明,要不來個訪談?」八尺問。
「這麼突然嗎?沒事先告知不太好吧」
「無視我了......」白雪嘟著嘴默默閃到一邊去吐道。
「就是這樣才好啊,對方才會猜會不會是發生什麼重要事情了,才會專心聽。」
「不過感覺那個人應該會忙到很晚呢。」我摩娑地下巴思索著。
「沒關係呀,反正可以在瑪麗亞家裡慢慢等,這樣對方也會覺得我們很有誠意的!」
雖然不懂她突然這麼積極的理由是什麼,但我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提議。我也覺得,和後藤先生聊一聊瑪麗亞近期的表現也好,但就只希望,對方真的肯專心聽了......
※ ※ ※
我將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好,讓八尺和白雪做最後的整理,自己一人跟上瑪麗亞的腳步。
結果瑪麗亞的腳程好像比較快的樣子......而且她家的位置在我很少走的路段附近。
花了一段時間看了看手機地圖,再加緊腳步,總算是看到瑪麗亞背著夕陽光的嬌小身影,彎進了前方不遠處的轉角。
於是我再加快腳步,小跑步至轉角處,不料在我探出身子前,我就聽到了瑪麗亞的叫聲。
「快放開我!三個醜八怪!」瑪麗亞撕聲喊道。
而她的面前則有三名打扮凌亂不檢點的高中男混混,長相也的確如瑪麗亞所說的很醜,廉價感很重的金髮、鼻環耳環唇環樣樣戴、嘴叼著菸、褲子拉下露出一點內褲......給人一種「電視連續劇裡那種只為了促進男女主角感情的龍套混混角色」感
不過我想應該是化妝打扮的關係吧?時下的年輕人難道都流行那種風格的打扮嗎?
「小妹妹,我前幾天看到妳的家好大啊!車子也是名牌,家裡應該很有錢吧?借點錢來花花吧!」
嗯,果然台詞都很龍套。
「我身上沒帶很多錢,要的話只有五百塊。」瑪麗亞從口袋拿出五百塊硬幣,不給予任何禮貌地丟到三人面前的地上。
「不是吧?小千金居然只帶五百塊?一定還有更多吧!」
我見其中一名男生打算伸手往瑪麗亞襲去,便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大喊:「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這麼大聲把四個人都嚇著了,說實話連我都有點驚訝,因為在幼兒園照顧小孩子不能太過凶狠,而且孩子們也都很乖,所以距離我上次大聲講話,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搞什麼啊!混蛋!」
打算伸出手的那傢伙率先朝我襲來,不過那傢伙卻因為褲子拉太低,踩到褲管往前一摔,我正好抬起膝蓋,對方的臉就正中該處。
只見他倒地顫抖不已,卻不發出任何一聲,我關心:「喂......沒事吧?」
「竟敢攻擊我二哥!看招!」另一名也舉拳向我襲來。
但都一樣,踩到褲管摔跤。
「所以我說......褲子拉這麼低露出內褲的意義在哪裡啊?」我無奈吐槽著。
「看來只好由我這個大哥出面了!」說完,帶頭的大哥從口袋亮出折疊刀,刀鋒被夕陽光照射的光線反射到我的眼睛,刺眼不已。
「哈啊──」
糟了!
「不要!」瑪麗亞害怕地摀住眼睛大喊。
但是,在我即將被刀刺中時,老大卻憑空消失。
當我再次睜眼時,他又回來了,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暴戾之氣,臉上掛著平淡的神情,嘴巴卻顫顫抖抖地喃喃自語些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會乖乖的......」嘴裡吐著這些詞語的老大,像具喪失靈魂,只會被人操弄走路的空殼人偶走掉了。
兩位小弟看到此景象也呆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結果在他倆身後,突然出現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八尺,八尺慘白且細長,還留著長長黑指甲的雙手碰著兩人的肩膀。
「啵。」
兩人轉頭一瞧,被八尺那張雙眼與嘴巴都呈現深沉、黑暗無比黑洞的驚悚表情給嚇得拔腿就跑。
瑪麗亞這時才鬆下雙手,看到我與恢復原狀的八尺站在一起。
「欸?剛剛那三個人呢?」
「是小明把他們打跑的哦!」八尺笑出來拍拍手說道。
「真的嘛!?春崎先生好厲害!」
「呃......也還好啦......哈哈......」
我探頭過去,在八尺耳邊低語問:「妳沒讓他完全成為廢人吧?」
只見八尺揮揮手苦笑說:「沒啦──只是把他的陽氣吸到快見底,現在的他處於『可以隨時看見不乾淨的東西』的狀態,大概一個月後就可以自理生活了。」
隨後露出邪惡的微笑,拉低遮陽帽。
「但創傷可是一輩子的唷!啵啵啵!」
※ ※ ※
「到家囉!這就是瑪麗亞的家呀!好大好豪華的樣子!」八尺興奮地展開雙臂喊道。
的確,這棟房子......或者說是別墅,在此區看來是相當獨樹一幟的歐式黑白建築。
「呃......」瑪麗亞停在大門口遲遲沒有開門,好像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怎麼了嗎?」
「我好像忘記帶鑰匙了......」瑪麗亞丟臉地低下頭吐著,這讓八尺突然有了巨大的反應。
「什麼!居然忘了帶鑰匙?這樣不就不能進去參觀坐坐了嗎!」
「原來妳的真正目的是這個啊......」
瑪麗亞也陷入了苦惱,自言自語:「啊啊啊啊......爸爸跟管家說今天不會回來了啊......」
我想了下,拍拍瑪麗亞的肩膀嘗試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不如......今晚到我們家吧?」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