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雅沃德‧普茲莉小姐。」
「咦?我?」突然被點名的普茲莉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等、等一下!你搞錯了!我才不是Server II的同夥!你的學生也認識我啊!他們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她焦急地尋找瑞爾和佳蒂的身影,這才發現他們倆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宴會廳。
「我交代他們去辦其他事情了。」亨利克看透她的心思,悠哉地說道:「當時普茲莉小姐您位於舞台前,是開槍的絕佳地點。不過您和其他記者們擠在一起,要是真的開槍,不可能不被注意到。」
「本來就是這樣呀!」普茲莉聽了連連點頭。
渥塔也贊同地補充道:「開槍不是只有聲音大而已,產生的硝煙和火光同樣都很引人注目。」
「說的對極了,檢察官。」亨利克將德雷的手機對著眾人,上頭放映著案發前的影像:「不管是普茲莉小姐拍的照片,或是我學生錄下來的畫面裡,通通都是一片漆黑,完全沒有任何開槍時應有的火光。」
他將目光轉向開始認真聽著的柯緹絲:「錄影的鏡頭當時對著舞台,還包含了前排的桌子。也就是說,當時人在前排的柯緹絲女士您也是清白的。」
柯緹絲滿意地哼了聲,並未多說什麼。
「亨利克,我懂了。」渥塔聽到這裡,迫不及待地插話:「照你這麼說,當時位在我們前排的所有人都沒有開槍。那唯一有可能的,不就是當時人在我們後面的……」
「別開玩笑了!我說過多少次,我是剛好經過那裡!」席莫一感覺到所有人的眼光都射向他,連忙澄清道。
「別急,我們沒看到的,有人幫你作證了。」亨利克看向站在一旁的加奈璃:「剛才妳這麼說過吧?『看向會場什麼都看不到』,妳的證詞證明了席莫先生──不,全宴會廳人的清白呀。」
加奈璃的眼神逐漸從擔心害怕轉為沉靜,和之前膽小怕事的形象截然不同。
「這是什麼意思?全宴會廳的人都是清白的?」渥塔感到荒謬地笑了聲:「那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不是都聽到槍響,還看到子彈擊中畫框了嗎?」
「聽到槍響,不代表真的有人開槍呀。只是要製造槍響,根本不是件難事。例如在撥放音樂時,多加一段槍響的音軌進去就好。透過宴會廳的立體環繞音響放出來,更能讓人有身歷其境的感覺。」亨利克銳利的眼光直視他的目標,彷彿準備要撕碎獵物的獵豹般專注:「你說是吧?加奈璃?」
就在亨利克說完之際,全場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眾人的眼光全都對焦在原先狀似無辜的燈音人員身上。
位於聚光燈中心的加奈璃連忙打破沉默:「搞不好槍響是其他人的手機放出來的啊!為什麼說的好像一定是我一樣?」
「當時宴會廳裡賓客們都靠得很近,要是旁邊放出那麼大的聲音怎麼可能沒發現?再說了,拿出手機操作的亮光在那片黑暗中也會特別顯眼。」亨利克好似早就預料到對方會如此狡辯,完全沒有遲疑地回道:「當然,要指證妳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那段錄了槍響的音軌找出來,但妳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滅證,我也不指望馬上找得到。」
「原本就沒有的東西,怎麼可能找的到?」加奈璃面露不悅地頂了回去。然而亨利克絲毫不受影響,轉向其他人悠悠地問了聲。
「各位,你們認為這場槍擊的目標是誰?」
「嗯?突然這麼問──不就是梵森大師嗎?」柯緹絲不以為然地說道:「今天是他的場子呀。」
「我收到的消息只有今晚可能會出事。」坐在她身旁的普茲莉也補充:「至於對象是誰,就不太清楚了。」
「其實今天槍擊的對象,應該是市長。」亨利克才剛說完,發現題材的普茲莉的眼神倏地一亮。而渥塔雖注意到這點,對亨利克隨隨便便就公開秘密消息也頗有微詞,但仍按捺住性子,沒打斷他。
「市政府其實前陣子就已經收到來自Server II的恐嚇,但這件事按理只有檢警,以及負責Server II案件的我知道。」
「那又怎樣?」加奈璃冷哼了一聲。
「你都忘了說過什麼話了嗎?Server II的程度應該沒這麼差吧?」亨利克雙手抱胸,挖苦地笑著提醒:「『還好市長沒有真的被擊中』,你覺得市長原本就會被擊中嗎?你是從哪聽說目標會是市長?還是你根本不在乎比市長年紀更大,八十高齡的梵森大師?」
加奈璃頓時陷入沉默,她只充滿怨懟地瞪向亨利克,卻反而讓他的神采更顯得意飛揚。
「Quod erat demonstrandum。」如同寫完證明題一般,亨利克悠悠地宣告證明完畢。
「竟然連這種小地方都緊咬不放……」
渥塔點點頭,面容嚴肅地走到加奈璃面前:「剩下的就到局裡說吧。」
然而,加奈璃並沒有起身,原先柔弱的表情被不耐煩所取代。她輕輕地閉上雙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渥塔正在好奇、猶豫要不要再出聲之際,一抹白色的煙霧突然從加奈璃手旁竄出。
「呿,早知道就不要那麼多話,才不會把事情搞成這樣。」
「渥塔檢察官!快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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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德雷!你在嗎?」
瑞爾走進位於和宴會廳同一層樓的男廁。眼見廁所內除了自己空無一人,他輕輕地喚了聲,然而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就在幾分鐘前,本來還在詢問槍擊嫌疑犯們的亨利克突然把他和佳蒂叫到身旁。
「你們兩個,去把德雷找出來。」亨利克壓低了聲音,沒讓在場其他人聽到內容。
「教授,你果然覺得──」瑞爾話才到一半,亨利克就兩根手指擋在他嘴前,制止他再說下去。
「知道了就別問。」亨利克用眼角瞥著還貌似無辜的加奈璃,神情少見地嚴肅:「這裡不是學校。」
走出男廁,一無所獲的瑞爾回想著在走廊上看到的景象,儘管有和數人擦身而過,但那之中並沒有德雷的身影。就算他真的在把東西還給燈音人員後,來到洗手間,也不可能不和瑞爾碰頭。
「瑞爾!」就在此時,佳蒂從走廊的另一端跑了過來。
「怎麼樣?找到德雷了嗎?」
「沒有,其他幾間宴會廳我都稍微看過了,都找不到德雷。」佳蒂擔心地問道:「所以那個燈音人員才是Server II的共犯嗎?可是她在槍擊的時候明明不可能開槍啊!」
「那邊的事情就先交給教授處理吧。他既然敢把我們兩個叫出去,應該就是認為他自己處理得來。」瑞爾一手叉在口袋中,面色凝重地說道:「我們有更急迫的任務。」
「把德雷給找出來,對吧。」佳蒂張望著四周,聊勝於無似地尋找著:「但是那個燈音人員人現在就在宴會廳裡呀──難不成還有其他Server II的人?」
「唔……」瑞爾沒有回應,一手輕撫著下顎,微低著頭,強壓自己冷靜思索:如果今天的事件是圖魯斯在背後設計的,那能把德雷引去哪裡?或是藏在哪裡?而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瑞爾,我們還是去其他層樓──」見瑞爾陷入沉思,佳蒂才剛要開口喚醒他,他卻像是突然想通什麼似地猛然轉過身,朝逃生門衝了過去。
「咦?瑞爾!」佳蒂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她追上去時,瑞爾早已拉開門,讓濕熱的初夏晚風恣意地向他們兩人拂面而來。
「看我的──」「鏘!」
才走到戶外樓梯,兩人就隱隱聽到上方傳來熟悉的吼聲,以及金屬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響。
「那是Server II的人嗎?」「呿,已經打起來了嗎?」瑞爾啐了聲,也沒瞥後面發問的佳蒂一眼,就逕自朝樓上跑去。
兩人才剛彎過轉角,就看見德雷的背影,他將一把暗紅色的彎刀橫在自己面前,相當吃力地阻擋著銀髮少年從上而來的劍。
「可、可惡,你這傢伙……」德雷咬緊牙關,眼角餘光瞥著自己後方。他看到急忙趕來的瑞爾和佳蒂,頓時鬥志十足地喊道:「瑞──唔啊!」
不料德雷的後腳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越推越往後,在他發覺之際,他已經如斷線的木偶般摔下樓梯。席捲全身的撞擊將他的意識越敲越遠,最終停在樓梯底,瑞爾和佳蒂的腳邊。而他原本手上的那把刀也隨主人意識消褪而煙消雲散。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兩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幾秒後瑞爾和佳蒂才不約而同回過神,焦急地蹲下身。
「德雷!」「德雷?沒事吧?喂!」
瑞爾輕輕拍著德雷的臉頰,而德雷似乎也絞盡最後一絲意識,奮力抓住了瑞爾的襯衫領口。儘管他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但仍努力吐出了幾個字。
「你、到底是……誰?」